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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夜未央第22部分阅读

    倚华微微扬眉:“张令了解皇曾孙吗?”

    张贺讶然,刚要开口,就听倚华继续道:“婢子对皇后稍有了解。”

    张贺没有出声,静静地听她说下去。

    “中宫不是有心机的孩子,但是,她很明显不想让人知道事情地真实情况。即使了解两人见面不合适。也还是想见皇曾孙。”倚华平静地分析,“说明什么?说明他们之间必还有约定。”

    张贺不禁微微变色。

    “……中宫不是会平白收下别人之物的人……”倚华十分认真,“既然主动说要将其它物品给那人……应该是有某种交换的约定……”

    不能不说,倚华的猜测与事实十分吻合。

    “那么,长御认为这样更安全?”张贺明白了,却还是不放

    倚华点头:“谁能保证,他们见面时不被有心人看到?倒不如这样让两人认识,以后。两个年龄相近的孩子想亲近。谁也不挑不出错……谁让未央宫中再找不出与皇后年龄相近的人了呢!”

    又沉吟了一会儿,张贺点头应允:“长御所言甚是……值得冒点风险……”倚华微笑:“其实也没有风险。”

    张贺断然地摇头:“只要有可能让人注意到曾孙。便都是风险!”

    倚华惊愕无比,却听张贺叹息:“长御。皇后毕竟是皇后,她是左将军的孙女、大将军地外孙,身份显赫,无人敢妄动,但是,曾孙却顶着罪人之后地名号,偏又是嫡系正统……今上聪明,如今也许还想不到,但是,日后,一旦想起曾孙……他会如何对待这个后辈?”

    “……我宁可他在掖庭默默低调地活到十四,然后,加冠离宫,平平安安就好!”张贺并不愿想像更多的未来,他只希望刘据仅剩的一点血脉能够一生平安。

    倚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摇头:“不可能的……张令想得太简单了!”

    见张贺想反驳,倚华抿唇冷笑:“不是所有人都只希望卫太子的唯一血裔平安一生,昔日折服于太子的那些人中,恐怕更多的都是希望皇曾孙能够有更加显赫的地位!那些人怎么可能让他默默无闻地活到成年?”

    倚华很肯定地推测:“那些人会不择手段地让人们记起先帝真正地嫡系子孙尚存,今上不过是先帝地庶出少子!”

    “他们没有恶意,却未必不会让曾孙置身险地!”

    看着沉默不语的张贺,倚华缓缓地说出最后一句话:“张令,曾孙将面临地风险,恐怕更多地来自宫外、民间,而不是宫中!”

    32、西南夷

    (驾考顺利通过……好吧……希望本月全勤也能顺利达成!)

    始元四年----距始元元年,夏,益州廉头、姑缯民反,杀长吏,柯、谈指、同并等二十四邑,凡三万余人皆反,,仅仅三年----西南夷姑缯、叶榆两部复反。

    始元元年,水衡都尉吕辟胡受诏募吏民及犍为、蜀郡奔命往击,大破之反叛蛮夷,这一次,朝廷再次遣水衡都尉吕辟胡将益州兵击之,但是,吕辟胡却迟迟不进攻,蛮夷遂杀益州太守,乘胜与之战,士战及溺死四千馀人。

    ----惨败!

    ----前所未有的惨败!

    自先帝元光年间,在西南置犍为郡以来,西南诸夷君长虽屡有不驯,但是,且兰君反,八校尉破南越后,引兵还即行诛头兰,平南夷为柯郡;随后,诛且兰君、邛君,并杀侯,冉君长皆振恐,请臣置吏,汉乃以邛都为越郡,都为沈犁郡,冉为汶山郡,广汉西白马为武都郡。滇王与劳浸、靡莫两君长皆同姓相扶,不肯臣服,劳浸、靡莫更是数侵犯大汉使吏卒,元封二年,先帝巴蜀兵击灭劳浸、靡莫,以兵临滇,滇王始善,因此弗诛,随滇王离难西南夷,举国降,请置吏入朝,以滇为益州郡。

    ----大汉对西南诸夷从无败绩!

    霍光因此大为恼火,吕辟胡被下吏。

    必须说,吕辟胡十分幸运,从益州被押回长安的他并没有承受大将军的第一波怒火----廷尉李种坐故纵死罪、诬罔,下狱弃市。最后,这个直接承担大军战败之责的水衡都尉仅仅是左迁为云中太守,并没有论死。

    对未央宫中的人来说。战争永远是正在生的却十分遥远的事情,不过是平淡生活中地一种特殊谈资----即使是昔日那些牵动国运的大战,也只是因为意味着宫中的人事沉浮才让他们有关注的意义。

    当然,国本大义这种事本就不是小人物会思考的事情。

    兮君虽然是皇后。与“小人物”这三个字毫无关系。但是。对她来说。国事、战事连谈资都算不上。

    每一天。她都要学很多东西。有时侯还要出席各种典礼。或被鄂邑长公主请去叙话。能由她自己控制地时间本就不多。因此。她根本没有分一丝心神去真正在意天子偶尔提及地西南战事。

    当然。这个世上也有人虽然是小人物。却不得关注那些自己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地遥远地方。

    “西南夷列传?”兮君看着简册上地文字。困惑地询问带来此物地男孩。“病已哥哥。你看这个作什么?”

    刘病已抓着头。苦恼地回答:“先生布置地课业。”

    他与兮君有约。可是。这份功课实在让他无从着手。眼见期限将至。他只能把功课带了过来。

    兮君明白地点头:“小哥哥先做功课,我不说话。”

    病已漫不经心地点头,心思全放在那卷简册上,眉头紧皱,显然看得很吃力。

    兮君不由好奇。搁下手中的玉连环。凑过去看了两眼---什么功课让他这么吃力?

    她可是很清楚,刘病已从来没有为课业烦恼过。不像她,需要花很多时间才能完成傅母交待的功课。因此,素来都是刘病已等她,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刘病已的功课。

    只看了两行,兮君便头晕了:“这上面说的什么啊?”

    “就是最近造反的西南夷的情况!”刘病已随口答了一句。

    “看这个做什么课业?”兮君飞快地扫视了一下,并没有看到相关地问题,不明白刘病已要做什么。

    刘病已同样茫然地摇头:“我也不知道!先生把这个交给我,让我熟读,说下次会提问……”

    兮君微微吐舌----她很清楚,这种模糊的要求最麻烦!几乎就是要人强记全部内容。

    于是,秋日艳阳下,如火的枫林中,一身华贵丝袍地小女孩安静地坐在一棵树下,专注地拆解玉制的九连环,而另一棵树下,稍长的男孩背倚树干伸腿踞坐,认真地看着手中的书简。

    相较两个孩子所面临的难题,霍光所面临的问题更加棘手。

    ----战还是不战?

    大将军幕府中,第一个议题便是,吕辟胡战败后,是否还要继续平叛。

    对这个议题,大将军幕府的属吏意见十分一致----必战!

    ----西南臣服本就源于战,不战无以威慑!

    ----更重要的是,富庶地益州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地。

    一直以来,虽然不吝以兵征伐,但是,相较匈奴或交趾,富庶的西南从先帝时便是作为汉之内郡经营地,修路、移民,以交流为基础,促进其稳定地展并融入大汉的统治。

    ----武帝连续三年对西南用兵,诛羌,灭两粤,番禺以西至蜀西置初郡十七,却皆以其故俗治,无赋税。郡县吏卒地给养和车马,均由旁郡供给。

    这种宽泛的政策虽然有利于西南的稳定,却也意味着朝廷对西南诸夷并没有强大的约束力,因此,当武帝驾崩,西南夷的反叛也就可想而知了。

    ----与其说那些蛮夷君长是臣服于强大的汉室,倒不如说他们是向不吝军力的武帝臣服。

    蛮夷不知礼义廉耻,只知强弱之势,除了战、战胜,是不能让他们真的臣服的。

    于是,议题迅速转入下一个更关键的问题----谁为将?

    倒不是没有人选。

    汉制,非军功不侯。但凡男儿,谁不想博封侯之赏?

    幕府属吏不论,单是朝中公卿百官,上请战之奏的便不少---大鸿胪田广明、光禄大夫龙额侯韩增,甚至上官安与范明友也上书请战。

    人选一多。决断便困难了----毕竟,谁也不是才具卓越,远胜旁人。

    最后,还是杜延年的话终止了争论:“汉以故俗治西南,然诸夷频反。当以法道约束,以使其对汉有所敬畏,臣以为大鸿胪或军正为将最合适……单以事论,也当是大鸿胪最合适!”

    ----大鸿胪。掌诸归义蛮夷,原名典客,景帝中六年更名大行令,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大鸿胪。

    大鸿胪田广明,字子公,郑人。以郎为天水司马。功次迁河南都尉,以杀伐为治。元狩中,郡国盗贼并起。迁为淮阳太守。田广明为淮阳太守一年多后,生了一件事,让其入了天子之眼----故城父令公孙勇与客胡倩等谋反。胡倩诈称光禄大夫,从车骑数十,声称自己为使前来督察盗贼之事,驻于陈留传舍,打算趁太守谒见之时,擒住太守。田广明察觉有诈,兵抓捕,皆斩。先帝以广明连擒大j。征入为大鸿胪。并擢其兄田云中代为淮阳太守。

    军正王平,字子心。齐人。军正,掌军中执法。不属将军,将军有罪则奏闻,二千石以下则行法。王平掌军法多年,深谙律法,秉持公正,素有口碑。

    显然,杜延年是着眼于长远的,其它人无法反驳,只能按捺下自己的盘算,表示同意。

    随后地议题便是例行公事了。

    待议事结束,霍光将杜延年留了下来,两人端坐沉默,似乎谁都不想开口,最后,为人属吏的杜延年不得不先开口:“将军可是有所教?”

    霍光摇头:“幼公方才还有话未说完……”

    杜延年没有否认,微微一笑,垂道:“以田君之才,为大鸿胪实在不合适!”

    霍光点头----田广明的才能的确不在掌诸归义蛮夷的大鸿胪之职上。

    “……臣以为,田君之才仍在治理地方上,三辅长官或许更适合他。”杜延年沉吟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想法。

    霍光愕然,半晌才对杜延年道:“也只有你敢说这样地话了!”

    大鸿胪位列九卿,秩中二千石。

    京兆尹、左冯翊与右扶风是为三辅,秩皆二千石。

    ----这种迁法几乎是贬谪了……

    杜延年轻笑:“若是侯爵之赏,便算不得什么了!”

    霍光点头,随即问道:“君不想与战?”杜延年并没有请战。

    杜延年一怔,随即道:“臣不善兵事……”

    “善不善岂是口说便可以的?”霍光并不在意,“我拟以军正王平与大鸿胪田广明分兵并进,不设将,君可以以校尉将兵从之。”

    这个安排让杜延年一怔:“将军以为西南夷必败?”

    ----这种安排绝对不是如临大敌的阵势!

    霍光点头:“西南夷不过乌合之众,难成气候!”

    “汉之大敌……始终在北!”

    霍光十分笃定。

    杜延年沉吟不语,心中虽有些不信,却也找不出理由反驳。

    不过是宗族聚邑而成的蛮夷仍能对汉产生多大地威胁?若不是吕辟胡败得太惨,各人又亟求封侯之赏,这种边境的反乱岂能上大将军幕府的议事日程?

    “敬诺!”杜延年长跪应允。

    霍光希望亲信占据更显要的地位,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始元四年冬,军正王平与大鸿胪田广明等并进,大破益州,斩捕虏五万余级,获畜产十余万。上曰:“钅句町侯亡波率其邑君长人民击反,斩捕虏有功,其立亡波为钅句町王。大鸿胪广明赐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户。”

    33、卫太子!?

    始元五年,正月,借着西南大捷封赏频颁的机会,天子追尊外祖赵父为顺成侯。

    大汉素重母系,历代天子对母族外戚多有赏赐、重用,但是,这一次,皇太后的亲人除了受赏财物之外,并无官爵封赏,赵氏无在位仕宦之人。

    ----无论是霍光,还是上官桀,甚至桑弘羊都无意让朝中再多一门显贵。

    在三人一致的意见下,只有顺成侯之姊赵君,受赐钱二百万以及奴婢、第宅等,赵父诸昆弟各以亲疏受赏赐,其它赵氏族人甚至连财物之赏罚都没有。

    刘弗陵十分恼怒,十三岁的他希望通过显贵外戚建立自己的势力,但是,在三位辅政大臣的默契面前,他的想法不可能实现----他们都不希望朝中出现只依赖天子的势力!

    即使三人并不同心,但是,他们在武帝朝皆是几十年的同僚,在一致的利益前,三人绝对不可能故意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霍光与桑弘羊自不必说,但是,上官桀的态度却让他深感自己受到了背叛,因此,拿三位辅政大臣无可奈何的他只能迁怒可以作的人。

    得知皇帝在皇后五日上食之日,将其拒之门外,鄂邑长公主讶然之后,也只能摇头。

    在旁侍奉的丁外人却担忧地进言:“长主不去劝劝陛下?”鄂邑长公主转头看向他,淡淡地道:“陛下对上官家的怒火自然要皇后承受,我为什么劝?又怎么劝?上官桀附议霍光之时。就该想到自己孙女的处境。”

    丁外人摇头:“始臣妄言---长主想岔了!陛下也想岔了!”

    “哦?”鄂邑长公主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你且说说看!总不成我与上还该为他们地作法而高兴吧?”

    丁外人连连陪笑。确认长公主并没有真地动怒。才低声道:“臣以为。长主与陛下地确该高兴----至少不该生气!”说话时。见鄂邑长公主冷着脸就要动怒。丁外人连忙改了更缓和地说法。却还是让鄂邑长公主狠狠拍了一下凭几:“你今日若是讲不出道理……”

    未说完地话却是更加让人心惊地威胁。

    丁外人连忙打起精神。陪着笑为自己辩解:“臣只是有一点想法。哪里敢言道理二字?”

    “讲!”鄂邑长公主地脸色未缓半分。冷冷地催促。

    “唯!”丁外人正色肃手。轻声慢语地斟酌辞句。给长主说明自己地想法。“臣以为。大将军、左将军与御史大夫不欲陛下显贵赵氏。虽不乏私心。但是。也说明他们很清楚自己地权势来自陛下。或说。正是因为陛下无所依靠。他们才能有今日地权势。这种情况下。若是有人欲与陛下为敌……”

    “他们会保护陛下……”鄂邑长公主有些明白他地意思了。

    丁外人点头:“同样的道理,左将军附议大将军不是因为他们想背叛陛下,而是希望陛下不能依赖他们之外的人!反之。他们也比任何人都更期望陛下之位安若磐石!”

    鄂邑长公主连连颌。同时扶着凭几从竹榻上起身,扬声吩咐:“准备仪驾。去骀荡宫!”

    宫人一迭声的应诺,鄂邑长公主快步走出内室。手撩起帷帘又放下:“这是上官安教你的?”

    “不是!”丁外人矢口否认,随即脸色一白,但是,鄂邑长公主并不在意,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那你倒是真的聪明不少!”言罢便继续往外走。

    长公主仪驾进了建章宫,便从廊道直奔骀荡宫,未到宫门,鄂邑长公主便看到了皇后地辇驾。

    上官皇后年幼,并不喜欢摆开全副法驾,每次都只是乘辇从未央宫来建章宫,随从宫人更是只有必须的人数,因此,骀荡宫前,皇后一行人看上去格外凄凉。

    鄂邑长公主略一沉吟,便吩咐随侍的家令撤去部分仪仗,轻车简从地来到骀荡宫前。

    正月,寒意未消,一阵北风吹过,站在宫门前的兮君又将身上的滚毛镶边狐裘裹得更紧了一些。

    她已经在这儿站了将近一个时辰了,手脚都冻得有些麻木了,可是,她转头看了看倚华与随行的傅母----两人都低头敛衽,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她也只能继续站下去。

    銮铃声由远及近,兮君趁机转身,看到是长公主仪驾,不由面露喜色,随即就听到倚华压得极低的声音:“中宫,长公主不会维护你地!”

    兮君一怔,神色立时僵硬,默默地点头,随即转过身,继续以应有地恭谨姿态度面对骀荡宫的宫门而立。

    鄂邑长公主下车时,看到便是凛冽寒风中,年幼地小女孩裹着狐裘,挺直腰身,站在宫门前的重阶下,待走得更近些了,她清楚地看到上官皇后的脸上已被冻得隐隐青,心中顿时有些心疼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