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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夜未央第52部分阅读

    迈,光是万方庶务都顾不过来,遇事先退三分,哪里还会掺和这些朝堂之争?

    张安世点头:“桑弘羊!”

    御史大夫寺在禁中,张安世与桑弘羊时常见面,对那位一直很安静的御史大夫,张安世总是有种违和的感觉。

    “他也是先帝遗诏所命的大臣。”看着其他三人不解的神色,张安世不得不按捺下莫名的情绪,仔细分辨自己这般言语的真正的缘由,因此,边想边说的他说得十分缓慢,“他是少年得志的人,在先帝都挥洒自若……”

    “的确……御史大夫最近很安静……”杜延年表示赞同,“自从上次燕王上奏弹劾大将军之后……”

    霍光倒没有太在意桑弘羊:“也许是察觉陛下已经足够聪明了!”

    那一次,刘弗陵临阵退缩,对上官桀与桑弘羊都是莫大的打击。

    ——少年天子是明君,霍光是忠臣!

    ——他们两人不仅一无所获,相反,还背上了挑嗦君臣不和的恶名……

    霍光不由冷笑。

    ——少年天子只想着壮士断腕,却忘了自断臂膀的后果!

    张安世却皱眉:“御史大夫承先帝重恩,以商贾子弟位至二千石,遗诏又予副相之位,岂会因少帝一时失策即退避三舍?”

    ——这一点上,他们同样如此……

    “御史大夫有制诏之权,大将军不可不慎。”张安世很郑重地提醒。

    霍光轻轻握拳,淡淡地点头:“有道理!”

    杜延年了然地眨眼,却没有出声。

    稍稍沉默了一会儿,霍光摆手:“岁首正旦,我就不多留你们了。”

    三人同时翻了一个白眼,却没有一个人多话,同时起身,行礼离开。

    张安世转身时感觉衣袖被扯了一下,心中微讶,却也不着痕迹地落后了公孙遗与杜延年一步。

    霍光果然有交代:“让曾孙在宫中待着。”声音很低,却也很认真。

    张安世微微皱眉,看了霍光一眼,见他神色郑重异常,尽管仍然不解,却还是默默点头。

    很显然,这不是询问的好时机……先让刘病已不出宫就是了……

    出了霍家大门,公孙遗很有自知之明,与两人道了贺辞便登车离开,张安世是宗主,也急着回家,不料,他还没开口话别,便被杜延年拉住。

    “我位卑身微,劳驾光禄勋相送一程。”杜延年毫不客气,竟是扯着张安世的胳膊,一起登上张家的马车。

    张安世定神一看,果然没有看见霍家门口有多余的车驾,不由没好气地白了杜延年一眼,却也不得不让御者转道先去杜家。

    杜延年却是不曾有半点不好意思:“我那个谏大夫的秩位可没有宵禁出行的资格。”

    张安世更没好气地瞪着他:“你方才不跟大将军说?”霍光临时给道手令就可以解决的问题,非要麻烦他……

    杜延年摊手:“我之前就把车遣回去了,本来是想找大将军借用一下……方才……”他撇了撇嘴,十分无可奈何,“大将军神思不属,我哪有开口的机会?”

    “神思不属?”张安世的嘴角不由抽了两下,因为这个莫名的形容。

    杜延年的眼神稍敛,轻声道:“这一次,麻烦大了……”

    张安世没有应声,反而垂下眼帘,瞬间沉静下来。杜延年也没有再说话,两人就这么沉默坐在车中,看也不看彼此,径自想着同一件事——这一次的麻烦。

    “大将军那点私心不算什么……”张安世无法不苦笑,“麻烦的是他……的态度。”

    ——对天子的态度。

    张安世说得含混,杜延年却是明白的。

    虚指了一下西边的方向,杜延年背靠着冰冷的车壁,笑得淡漠。

    “因为那位是先帝最后确立的储君。”杜延年冷静地陈述,语气中不见丝毫漏点。这让张安世讶异。

    转过头,不解地盯着杜延年看了一会儿,张安世垂下眼,右手轻抚另一边衣袖上的刺绣,轻声道:“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似乎……杜延年对大将军忠于先帝选择……这一点……不是很满意……

    杜延年嘲讽地一笑,却没有解释:“我不能说。”

    张安世了然,思忖片刻,抬眼看着杜延年,淡淡地道:“若是觉得没有必要,幼公可以对大将军说明心意……”

    杜延年一愣,随即就听到张安世清冷的声音:“事涉中宫,大将军的心思大多放在中宫处,思虑不周……难免的……”

    杜延年又是一愣,随即欣然拜谢好友:“敬谢指教!”

    ——他自己完全没有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张安世更加确定,杜延年不想说的那件事必然十分的严重……

    ——会是什么?

    张安世慢慢地回想——什么时候,什么事件,霍光与杜延年的所作所为是他完全不知情的?

    “……子孺!”

    沉思中的光禄勋被好友的惊呼吓了一跳,本能地抬手挥开对方轻触自己胳膊的手,换来一个无力的白眼。

    “在想什么?”杜延年其实很随性,对好友的戒备之举并不是很在意。

    张安世笑了笑,实在不好解释,也就没有多说,而是道:“快到你家了?”

    见张安世如果明显的回避话题,杜延年眨了眨眼,随即轻笑:“不是快到,而是已经到了。”他方才就是向张安世辞别……

    张安世干笑了两声,哪里还好多说什么。

    都是聪明人,杜延年下车还是警告了一句:“子孺,有些事情,不知道才是好事。”

    张安世没有应声,只是淡淡地点了一下头。

    “回家。”看着杜延年走进家门,张安世一边关上车门,一边随口吩咐,却没有得到回应。

    停下合上车门的动作,张安世不解地看着没有动弹的御者与随从苍头。

    亲信的苍头上前一步,在车门旁,低声道:“掖庭令家的长公子与大公子起了争执……”

    张安世一愣,随即皱眉:“现在呢?”竟是根本不想听其中经过的意思。

    苍头被主人如此一问,顿时有些慌乱,却不敢不答:“掖庭令一家已回自家……”

    张安世猛地抬头,恼怒非常。

    “主君……”禀报的苍头被主人吓得不轻,却不敢多话。

    “去掖庭令家。”张安世恼火地甩上车门。

    其他人也不敢多话,重舆辎车立刻往张贺家行去,待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禀报的苍头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张安世家事并不平静,他的长子千秋并不是元妻嫡出,而是他少时的傅婢所出,次子延寿才是嫡子,家中自然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和,然而,岁首正旦,闹出这么一出,又是与那个休弱多病的侄儿……

    张安世根本不兴趣理会其中的曲折,毕竟,他的儿子有三个,张贺却只有一子……受不得委屈的!

    赶到张贺家,张安世一路上所想的话,一个字都没有来得及说。

    张贺正赶着出门,见到他只是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小儿郎的少年心思而已,不值得你赶过来……你与你阿嫂说吧!我得入宫……”

    “什么事?这个时候?”张安世不由惊讶。

    “谁知道?!”张贺也是祭祖前才来得及出宫,本以为能休息几日,却又接到这种急召。

    传讯的黄门就在旁边,张贺也不好多说,挥了挥手,便急忙上车走了。

    站在门口看着张贺的马车离开里门,张安世才转身进了兄长的家门。

    家事的确是小孩子间的少年事——不过就是兄弟俩看中同一个婢女而已,因为那个婢女是张安世家的,如今又被带了过来,张贺的妻子还是十分不好意思。

    张安世却是毫不在意:“难得侄儿对女人上心,回头我就让人把身契一起送过来。”张贺夫妻只有一子,又是那种虚弱的状况,至今只有一女,别说张贺夫妻俩,张安世也悬着心,哪里会为这种事与兄嫂计较?

    张贺的妻子自然是千恩万谢,又为张千秋说了情。长嫂如母,张安世自然一一应了,待她说完才开口问道:“兄长可说,宫中出什么事了?”

    “没说什么……”张贺的妻子很不解,思忖着回答小叔子,“哦……方才着衣时,我倒是听他念叨,什么‘未央宫就只有一个皇后在能出什么事?’……大致是这样了。”

    张安世顿时一阵头痛。

    27、离奇的状况

    张安世头痛,少府太医令更头痛。

    “太医令,请开方。”詹事不耐烦地催促,心急如焚的情况下,什么风度、气度都消失得一干二净,能用个“请”字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

    此时,殿内的人很多,温炉中,炭火烧得正旺,也许是太热了,几乎所有人都看到太医令额头上密布的汗珠。

    在内卧等得心焦的倚华一过来便看到太医令紧张的神色,顿时与殿内所有人一样脸色刷白。

    “……怎……么……了……”重回禁中以来,倚华第一次感觉惊恐。

    所有人都明白事情非比寻常——至少绝对不是之前认为的暴病……

    ——当然,在朝堂之上,宫禁之中,暴病本就不是什么好事。

    ——如元光五年的武安侯,如元封元年的冠军侯。

    颤抖的声音让太医令陡然回神,待看清殿中各人的脸色,顿时一惊,随即抬手拭去额上的冷汗:“中宫一直在用药,仆实在不敢轻易开方,诸君请容仆与诸太医商议。”

    太医令说得十分流利,殿中诸人却是将信将疑,不过,此时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倚华端端正正向詹事行礼:“婢子告退。”

    詹事下意识伸手阻止她的离开:“中宫如何?”

    虽然詹事的手并未触她的衣裳,但是,倚华仍然停了步,听完詹事的询问,她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平静回答:“很不好。”

    三个字便让詹事惊出了一身冷汗。

    倚华垂着头,平静地道:“中宫虽未出声,但是,一直辗转难安……”

    众人的目光立刻落到太医令身上,太医令额头上的汗又涌了出来。

    见詹事不再开口,倚华再次行礼,方要转身,她忽然又停下,抬起头,似笑非笑地道:“詹事可使人通告车骑将军了?”

    詹事一愣,随即也是一头冷汗;“……新年岁首……就不要了……吧……”

    上官安从不是好脾气的人,又是这种日子,直接发作中宫所有人都有可能。

    倚华的神色没有变化一下,依旧是一脸似笑非笑淡漠神色,她微微低头倾身,一派恭敬地詹事道:“君以为少府会向何处奏报此事?”

    詹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少府必是向丞相府与大将军府奏报……若是上官家得到消息迟于其他几处……

    “大长秋,事涉中宫安危,仆以为当急报桑乐侯家。”詹事断然转身,急切地说服大长秋,“请予出宫令。”

    椒房殿上下都被突发的情况弄得手忙脚乱,大长秋年纪又大,受惊之下,没昏倒猝死已是大幸,哪里还有心思考虑周全,此刻听到倚华的提醒,好容易平息下来的心又剧激地跳起来。

    一手按住心口,须发花白的大长秋颤巍巍吩咐中宫尚书拟令,随即便不停地喘息。一时间,暖意融融的西厢中只听到大长秋粗重的喘息声,所有人心头都笼上了一层寒冰。

    “……詹事……”

    令人不安的寂静中,半天没有开口的太医令战战兢兢地唤道,众人的目光一下聚集到那位同样不年轻的太医令身上。

    勉强压下脑中郁结的闷气,詹事尽量温和地询问:“何事?”

    太医令一脸灰败之色:“仆想再召几位太医、女医过来……”

    “诊治之事,太医令自可作主。”詹事拧眉回答,好容易才没有吼出来了。

    已经退出西厢的倚华脚下不由顿了一步,随即摇了摇头,却没有再耽搁,直接赶往皇后的内卧。

    看到倚华进来,内卧之中的诸侍御都焦急地看过来,皇后的傅母最是着急,立刻便追问:“太医呢?开药了吗?要不要施针?”

    倚华摇头:“太医令拿不准……”

    “他是太医令!”傅母失声惊呼。

    “嗯……呵……”

    兮君忽然出声,似乎是想笑,但是,一张口便因为疼痛而呻吟。

    “中宫!”

    众人不由惊呼。

    从事发到现在,他们知道皇后很痛苦,但是,年幼的皇后一直死死咬牙,即使满头冷汗,咬破了嘴唇,也一声不吭。

    其他人都不由变色,倚华却是松了一口气,跪在床边,用丝帕拭去女孩额头的冷汗:“中宫……疼就叫出来吧……”

    兮君猛然抬手,紧紧攥住长御的手腕:“我会死吗?”

    女孩乌黑的眼睛中满是绝望与愤恨。

    倚华深深地皱眉,却以更加坚决的态度断然回答:“不会!”

    “真的吗?”兮君再次咬唇苦笑。

    倚华动作轻柔地抚上女孩紧攥着自己手腕的手指:“婢子可以发誓。”

    兮君缓缓松开手,纤细的手臂无力地垂下,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主婢的对话让殿内所有人都默然低头,心思万千却半点不敢显露。

    ——皇后这场暴病……真的不是有人想要她的命?

    倚华同样没有再出声,只是更加细心地拭着皇后额头的冷汗,一遍又一遍。

    等了又等,傅母终于忍耐不住,再次暴躁地站起:“太医署究竟在干什么!”

    几乎是话音方落,外面就传来一阵声响,刚走到屏风旁的傅母陡然停步,瞪着进来的女医发火:“中宫若是有个万一……”

    “傅母!”诸侍御不安地低呼——此时此刻,不吉之言……还是谨慎一些,少出口吧!

    那名女医虽是妇人装束,但是看起来十分年轻,只是二十出头的模样,被傅母一吼,立时进退不得,只能皱眉站住,詹事这时正好赶了过来,也皱眉,催促道:“快点进去诊治!”

    见詹事出面,傅母也不敢多说,侧身让开。

    那位女医却沉下脸,冷冷地道:“我是给人医疾的,不是受人喝斥的!”

    詹事本就心情不好,顿时就要喝斥,却见太医令侧身插了过来,对那位女医陪笑:“这是皇后的傅母,只是焦心如焚才会……”

    那名女子的脸色才稍稍缓了一些,径自绕过屏风,直接走进内卧。

    詹事这才回神,拉住太医令,低声道:“这位是少府的女医吗?”他从未见过不说,那份气势竟是完全不输宗室贵人,怎么会只是女医?

    太医令连连点头:“当然是!”

    “义女医?”倚华惊呼声几乎同时响起,詹事眉角一跳,也不好再与太医令多说,立刻也进了内卧。

    “你是……”那名女医看向倚华,片刻之后便再次皱眉——她不认识这位长御。

    倚华敛衽低头:“婢子在先帝时即在椒房殿。”

    那名女医眉心稍解,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径自在床边跪下,打开带来的漆匣,取了一个小巧的丝垫放到兮君的手腕下,随即按腕诊脉。

    几乎是在触及皇后手腕的瞬间,那名女医便脸色大变,刚松开的眉头再度紧紧拧起,过了一会儿,又请皇后将另一只手也伸过来。

    两手的脉象都诊过,那名女医的脸色十分难看,让站在她身侧的太医令看得心惊肉跳。

    “义姬……”太医令不安地低呼。

    女医摆了一下手,示意太医令出去再说,却听到一声低呼:“不必……”

    年轻的女医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痛得颤抖的女孩。

    “中宫……”倚华上前询问。

    兮君看着那名女医:“照实说。我要听!”

    一直很镇定的女医顿时有些无措地看向周围,却见所有人都低头不看自己,她不由更觉慌乱。

    “……臣……臣必须与其他医者参详……”她找了一个托辞。

    倚华不由讶然——难道习医之人都用这么一种理由?

    兮君攥着身下的锦衾,一字一字,艰难地开口:“你为外祖母与先妣医治过……你说……”

    那名女医哑口无言,思忖了一会儿,对年幼的皇后道:“并不是很严重,应该是皇后今日所食之物中有相反、相恶之类……”

    所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细细的声音汇集到一起,在寝殿中来回冲撞。

    太医令毫不掩饰地拍了拍胸口,一脸劫后余生的模样,同样的,还是詹事、大长秋等人……只有倚华在松了一口气之后,无声地扬起唇角。

    ——冷笑。

    ——也是嘲笑。

    ——相反、相恶?

    倚华在心中想着这个解释——真的是比中毒更离奇啊!

    ——即使是倚华这种从未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