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间好说话。
不过，秦天柱那天说服了校长后，对自己的口才很有信心，坚决拒绝了凌雅雯的陪同。笑话，都是个快做企业老总的人了，老跟在妈妈屁股后面办事，算怎么回事？让我未来的手下看了，未免轻视自己。
于娜记起今天是有人要来拜访，好像是嘉朋表弟的老师，求嘉朋办事。
“你好，这里的确是周嘉朋家，你进来吧！嘉朋在家呢！”
秦天柱走进客厅，把手里带的礼品放到桌上。
周嘉朋这时也从卧室走了出来。他看起来年约三十四五岁的样子，中等个子，下巴留有些胡子渣。在家里也穿得随便，上身蓝色毛衣，下身着黑色休闲长裤，脚套棉拖鞋，显得较为懒散随意。
“你是凌老师家的小孩吧，来就来了，带什么礼物，又不是逢年过节的！”周嘉朋过来招呼他，看他满手的礼物，不免抱怨道。
“应该的，初次上门，说不得还要劳烦周大哥帮忙，真是多有打扰了！”
于娜走过来，脸上欢愉，对着秦天柱夸道：“看，多懂事的孩子，到底是教师家的小孩，有教养！”说着，把堆在桌上的礼物提到卧房里。
周嘉朋问道：“你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我能效劳的，一定不会推辞！”他昨天只听他表弟冯俊杰说起他们老师家的人要来拜访，有事相商，具体也没说什么事。
“不忙嘛！”秦天柱仗着自己年纪小，舔着脸说道：“你看我这赶着饭点来拜访的，那是厚着脸皮准备在这里蹭饭了的，大嫂，你不会笑话我吧？”
秦天柱自然不会急着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挖人跳槽，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件大事。他不会在大家还没熟悉，建立信任之前，就跟人说，我是来挖你的，你跟着我这小屁孩干吧。所以，他踩着点来拜访，在饭桌前大家聊熟了，谈出感情了，再说正事，就不显得唐突了。如果再来点酒下菜，就更好了，双方酒酣脑热之际，说不定事情就成了。
中国人的酒桌文化也就是源于此吧，没有饭局谈不成正事。
于娜笑骂道：“你这孩子，来这里吃饭，大嫂不知多高兴呢，家里也更热闹！我这就去加几个菜。”
“周大哥在电视台工作，那可真是让人羡慕的很啊！”秦天柱恭维道。
“一个小破电视台，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周嘉朋不以为然，“我是负责本地的灵泉新闻的，你会爱看吗？每天都是些重复性的领导公事，闭着眼睛也做的出来。我啊，每天不过是在混吃等死罢了！”
他显然平时对自己的工作牢马蚤不少，像秦天柱这种还不算熟悉的人一提起话头，也忍不住向外倒苦水。
秦天柱对这些情况倒是心中有数，他来之前，做过调查。周嘉朋毕业于之江传媒学院，是学校的高材生，当时是能够进入钱塘市电视台的，只是当时的女朋友于娜，在省会钱塘市找工作不成功。周嘉朋不想两人过着两地分居的日子，与女朋友一起回到了家乡工作生活。
虽说，台里对他还是挺重视的，年纪轻轻就做了台里最重要的新闻节目的编导。只是，就算是这种台里最主要的节目，实质上也没多少技术含量可言。县电视台是事业性单位，受到很大的行政约束，也没给他多少自由发挥的空间。总之，有那么点龙困浅滩，大材小用的感觉。
这正是秦天柱需要物色的人，有才华，但缺少舞台。
于娜做好了饭菜，正往饭桌上端，听到周嘉朋的说话不免埋怨道：“嘉朋，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工作上的牢马蚤干嘛冲小柱撒啊，人家可不爱听。”
“嫂子，我挺爱听周大哥跟我发发工作上的牢马蚤的，那是他没把我当外人呢。”秦天柱边说边接过于娜手中的饭菜。
晚饭是一盘鱼，一盆刀切牛肉，一盆香菇青菜，一盆宫保鸡丁。
于娜叹息道：“你周大哥啊，说到底是受了我连累，要是我当初能在钱塘市找到工作，他也不用跟着我回来了！”
“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日子就这么凑活着过吧。”周嘉朋有些烦闷。他开了瓶啤酒，给秦天柱倒上。他见秦天柱举止谈吐老练，也没把他当未成年人，很自然地和他喝起酒来。
几杯酒下肚，周嘉朋问起了秦天柱的来意。
“我呀，准备拍部电视剧，想找些帮手，找来找去，全灵泉县就周大哥最合适了，所以，我来了！”
短短一句话，一下子就镇住了周嘉朋夫妇。周嘉朋原本喝得有些晕乎的脑袋也被震醒了不少。
还没等他们消化完他的话，秦天柱接着向两人说了自己卖歌曲卖剧本的事，这算是他这一生做的最光彩的事情了，讲起来全无凝滞，一气呵成。这事原本就算得上惊奇，经他一张利嘴说来，更是九转千回，奇峰不断。
周嘉朋久久没有说话。
沉默了好长一会儿，他才长叹一口气，叹道：“跟你比起来，哥哥这半辈子几乎是白活了！”
闷声灌进肚里一杯酒，觉得原本醇厚甜润的啤酒也变得满是苦涩。
“能说说是什么类型的电视剧吗？”周嘉朋问道。或许，这是个机会，摆脱自己混吃等死，没有未来的工作生涯。
“一部关于教育的电视剧！”秦天柱随后向周嘉朋介绍了《恰同学少年》项目。与余德水说的侧重点不同，秦天柱重点说了说《恰》的市场前景。
“这部剧，我们其实可以把它叫做青春偶像剧！内地制作的电视剧以历史剧，现实剧，革命剧为主，而港台的偶像剧引进来受一定的限制，偶且他们还有个是否接地气的问题。因此，可以说，市场上对于内地的青春偶像剧是极度饥渴的，这类题材的电视剧是学生以及都市青年群体的最爱。我们这部剧，可以说是抓住了市场的脉搏！”
秦天柱对《恰》剧的市场前景侃侃而谈，他每跟人讲一遍，对《恰》剧的信心就每增一分。更何况，未来历史中，这就是一部叫好又叫座的电视剧，他怎么会没有信心呢！
“是的，你看的很准，市场上对于这类题材确实有很大的需求！但为什么现在的电视剧制作机构，不做或者做不出这类剧呢？”周嘉朋这既算是自己的疑问，也是有意对秦天柱的考较。他跳槽之心已被撩拨地蠢蠢欲动，但对自己这么小的老板，还是有那么一丝不放心，即使他已表现出了远胜于同龄人的成熟与老练，也取得了令人信服的成就。
“两方面原因吧，一来电视剧市场引入市场化机制不久，电视剧制作的主力还是广电系统内的事业单位，习惯于上面叫拍什么就拍什么，没有市场意识，做出的电视剧重宣传轻娱乐。二来，电视剧制作的从业人员年龄和心态都偏老，这决定了他们本能地会去选择自己这个年龄感兴趣的题材，所以，没有一颗年轻的心，是不可能拍好青春偶像剧的。”
“精彩！”周嘉朋听完后，已经鼓起了掌，“你的见解很犀利啊！我现在相信，你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动手干的，我也相信你是能在文化产业做出一番事业的！”
“那么，周大哥，你是否答应加入我，咱们一起干呢！”秦天柱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周嘉朋毫不犹豫地与秦天柱的手握在了一起，“当然！”
旁边，于娜不断向他递眼色，他权当没看见，他知道于娜恐怕是不太同意的。只是此时此刻，他心中已经被激起了要干一番事业的雄心，不想蜷缩在县电视台，每天做着机械的工作了。
秦天柱很开心，总算自己一番口舌没有白费！临走前，他给周嘉朋留下了《恰》剧的剧本大纲。
第二十章 招个手下真难（下）
接下来的几天，秦天柱清闲不少，一切都很顺利，等周嘉朋办好离职手续，妈妈写好剧本，公司就可以开张了。
“秦天柱，我看你现在挺空的，是不是该做作业了！”张晓蓓提醒道。
秦天柱老脸一苦，为难的很，我是抓紧这几天休息一下，以后电视剧开拍，我可有得忙了。
张晓蓓不乐意了：“你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数，你也不忍心看我一直一个人做两份作业，对不对？”
她语气娇憨，小模样说不出的可爱，让人生不出狠心拒绝她的要求。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把所有的作业都做一遍的，你数学成绩最差，我们就先补数学。我专门挑了几道典型的例题给你做，我们每天做一点，每天提高一点。”她把事情安排地头头是道，让你挑不出一点错。
“哎呀，好难啊！”秦天柱看着他最害怕的数学习题，一阵头晕，有些抗拒。
“我挑的习题都有一定的代表性，难度当然是有一点的。我来给你讲解一下吧！”她探过身子，给他耐心讲解起来。
秦天柱耳畔听她细细软语，鼻间是少女的体香，只觉这样的日子也挺不错的，一时之间竟有些痴了。
四月份的第一个星期天，秦天柱在家抽空查看了下凌雅雯写完的部分文稿。
不太满意。
“妈，你这里发挥过头了！没有按照大纲来吧！”秦天柱指着第九集的文稿对凌雅雯说道。
“我当然要自己发挥一下，什么都按照你的大纲来，那我创作起来还有什么热情？我不成了一个打字工人差不多了吗？”凌雅雯理所当然地答道。
果然，让老妈来做编剧，坏处不少，不服管啊！
他只好耐心解释道：“你当然可以适当的发挥，但不能太离谱！你这里一大段孔昭绶训毛主席的话，就不合适。这部剧是探讨教育的，体现的是老师与学生间的互相尊重，互相理解，体现的是尊重学生个性发展的教学理念。你这里一大段的训话，有明显的老师对学生的居高临下之感，我看是你平时当老师训人训习惯了，一到这种情节就忍不住把自己代入进去了。但这与本剧主题严重不符，必须删了！”
凌雅雯一听，柳眉倒竖，怒道：“你说什么？让我删了，你知不知道那是我花了一个晚上辛辛苦苦写出来的，你眼里有没有我这个妈，你是不是想找打了！”
“妈。你得讲理啊，当初本剧的主旨也是你同意和赞赏地，现在与主旨有偏差当然要改了！在这点上，咱们得讲原则，你可不能耍长辈威风！”
好说歹说，才把妈妈哄得改了剧本。哎，电视剧还没开始拍，他已经感受到当导演的不容易了。
搞定剧本的事，秦天柱又想起了周嘉朋，已经过去有几天了，离职手续应该办的差不多了吧。
他挂了个电话给周嘉朋家里。
“喂，周大哥啊，怎么样，离职手续办好了吗？我这边剧本准备差不多了，你办好手续就可以过来，咱们一起组建剧组！”
组建剧组，杂事颇多，他需要周嘉朋这种有经验的人的协助。周嘉朋也是他内定的剧组制片人，关系重大。
“这个，小柱啊！”对面的周嘉朋有些支支吾吾，最后还是说道：“我考虑了一下，感觉那天的决定有些草率，我毕竟年纪不小了，还是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所以……，抱歉了，秦天柱！”
“你说什么？”秦天柱心中一阵冰凉，还有那么一丝的慌乱。
“是不是大嫂跟你说什么了！她给你吹的冷风？不是我说你，周大哥，有时候，男人得有自己的主见！”秦天柱猜想道，他那天就看到于娜当时是不太同意的，自己走后肯定没少给周嘉朋吹冷风。
“不是你大嫂，是我自己的问题，总之，对不起了……”他说完，也不等秦天柱回话，就挂断了电话。
秦天柱看着电话，一阵发呆。随即，是不可名状地愤怒之情，觉得自己就是只被愚弄的小狗。这些大人，怎么个个都这么傲娇！
他快步离开家里，向周嘉朋家杀去，他要问个明白，死个明白。
还是于娜开的门，看到秦天柱一脸风风火火地样子，不禁一呆，没想到他还会杀上门来。
“那个，小柱啊，你周大哥不在，你改日再来吧！”她话说得有些结巴，显然是在撒谎。
秦天柱也不废话，一矮生从她臂下钻了进去。
果然，周嘉朋正坐在沙发上抽烟，脸上有烦躁之情。看到眼前的秦天柱，似乎还有些慌乱。
“我想知道为什么？”
“不是说了吗，是我那天没想清楚，答应的孟浪了！”
“是吗？是那天没想清楚吗？”秦天柱冷冷道：“我看是这几天没想清楚吧！”
“那天是谁对着我吐露心中烦闷的，是谁说自己工作枯燥没有未来的，是谁说自己大材小用没有发挥舞台的，又是谁说他也想要大干一番事业却苦于没有机会的？”秦天柱厉声质问，周嘉朋低下头，有些惭愧。
良久，他才答道：“秦天柱，你看得上我，我很感激。可人有时候还得脚踏实地，看清现实。大哥三十多岁了，有老婆孩子要养，禁不起折腾了！”
“周大哥，你有顾虑，我能理解，毕竟我还小，要让人产生信赖很难！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来证明，我值得人信赖，也希望你给自己一个机会，证明你的心还没有老，你还能再拼一把。”
我还能再拼一把吗？不行了，我老了，我已经三十多了，有老婆孩子要养，我这一辈子也就那样了。还是以后留给我的儿子来拼一把吧。
他有些颓然地说道；“算了吧，秦天柱。我已经习惯了过平静的日子，现在就把希望放在我儿子身上了！”
“放在你儿子身上！”秦天柱冷冷笑道：“我敢打赌，二十年前你爸爸你爷爷也是这么想的，几十年后你儿子也会这么想，然后是你孙子，最后各个都碌碌无为，窝窝囊囊地过完这一生。出生，读书，上大学，工作，娶妻生子，望子成龙，最后抱憾离世。这就是你的一生，也是你的子孙辈的窝囊一生，你的子孙为什么会没出息？因为这是他们的爸爸他们的爷爷做的好榜样！”
“你！”秦天柱这些话可谓字字诛心，却又如暮鼓晨钟，直击心里。周嘉朋怒火中烧，想反驳，却硬是哑口无言。
“怎么，不服气？不服气那就去证明给我看，证明给你的子孙看，证明三十多岁的你还没老，还能拼！”秦天柱向周嘉朋挑衅地看到。
周嘉朋听完二话没说，重重推开大门，向外跑去。
“嘉朋，你这是到哪去啊！”于娜问道。
“找台长，递辞职信！”传回来地是周嘉朋粗声粗气地回答。
于娜听完后，一阵晕乎。自己这几天费劲口舌，好不容易才劝动了嘉朋。没想到，被这小子一番痛骂后，转眼就改了主意，她回头望了望秦天柱。
此时的秦天柱，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显得那么的高深莫测。于娜觉得他有做魔鬼的潜质。
第二十一章 做我妹妹吧（上）
四月中旬的一个周末，周六傍晚时分。秦天柱骑着自行车，行驶在乡间的泥石小路上。
他今天是到水泽乡巴塘坞，乡下爷爷奶奶家，是为《恰同学少年》的场景去踩点，考察一番的。他记得灵泉县的乡下虽然贫穷落后，但有许多民间建筑都是清末民国时期的，农民们穷，对这些祖屋也就保持维护地不错，可不像后世那样大拆大建一堆水泥泡沫。尤其是一些村里的旧社会地主家里，其宅院建筑都有一定的历史价值，正适合秦天柱的《恰》剧去取景。其中水泽乡的乡政府所在地，那政府门前的整条街都很有旧社会的风貌。
秦天柱觉得《恰》剧的外景，在水泽乡就可以解决大部分，部分内景，布置一番后，可以在灵泉中学解决，只有剧中湘南第一师范的外景，需要到湘南去实地取景。这样一来，差旅费就要节约不少。
虽然以前去过水泽乡几次，他还是要到水泽乡去亲自考察一番，才能放心。
此时，天色以晚，夕阳收拢了最后一缕光线，暮霭在春天的田野上升腾着，越聚越浓。隐没在乡径小道北面的山坡后，隐隐约约已见星斗在闪烁，远处传来晚归的牛、羊“哞哞、咩咩”地叫唤。
秦天柱提足快蹬，希望在天色完全暗下来前赶到爷爷奶奶家。
前边小路拐弯处，三个小青年围着一个女孩拉拉扯扯，言语轻佻：“小妹妹，陪哥哥们聊几句呗！干?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