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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唐第167部分阅读

台阶上,却见一个五六岁的童子,一脸兴奋之色,不时抚掌叫好,为巨汉加油。

    “舅舅,好厉害!”

    当那巨汉使出一招伏虎式的时候,童子忍不住站起来欢跳。

    沉甸甸的凤翅鎏金镗砸在地上,火星迸溅。那地上的卵石碎裂。并呈现出一道道裂纹。

    绕是麦子仲站在远处,仍可以感受到地面传来的轻微颤抖。

    “这家伙,果真不愧勇武之名啊。”

    麦子仲在心里暗自咋舌,估摸了一下,若是自己和那巨汉交手,只怕难撑过二十个回合。

    “当劳,小心些!”

    他大叫一声,就见台阶上的童子却恍若未闻,扑向巨汉。

    “舅舅,教我……”

    “哈哈哈,没问题。当劳什么时候想学,舅舅都可以教你!”

    那巨汉蓦地收回了凤翅鎏金镗,一把将童子抱在怀中。而后,他朝麦子仲点点头,“麦子,回来了?”

    “大哥!”

    麦子仲和那巨汉行礼,目光投注在巨汉怀中的童子,眉头突然一蹙。

    “当劳,休得纠缠舅舅,快些下来。”

    童子一脸不情愿,大声道:“我不,我要和舅舅练武。”

    有道是外甥亲舅舅,大致就是这么一个状况。

    巨汉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慈爱笑容,“没事,我又不累。”

    这时候,凉亭中的美妇人怀抱着女娃走过来,把一条毛巾递给麦子仲,温柔道:“麦子,忙了一天,且歇息歇息。”

    “恩,有劳夫人!”

    麦子仲接过毛巾,擦了一把脸。

    宇文凤则呼唤仆人上来饭菜,那巨汉则抱着童子,迈步走进凉亭。

    “怎么,这么晚了,你们还没有用饭吗?”

    “呵呵,凤儿说要等你回来,一起用饭。当劳,快告诉爹爹,你今天都做了什么?”

    童子用稚嫩的声音道:“爹爹,孩儿上午和娘亲在田里干活,然后又学了跟着舅舅识字。午后和舅舅学伏虎功,舅舅还夸孩儿,说孩儿聪明,练功练的很好。”

    麦子仲露出笑容,伸手揉了揉童子的脑袋。“当劳真乖!”

    这童子,正是麦子仲的儿子。

    孩子生下来的时候,麦子仲已经到了邕州就任。当时面对邕州复杂的局面,麦子仲大力提倡农耕,并以身作则,在自家宅院里弄了一亩三分地。孩子生下来后,他对宇文凤说:“我小时候太过放纵,不知珍惜。而今时局不稳,你我需对孩子加强管教。一日不劳作当无食……不如这样,就给孩子起名做麦当劳,如何?”

    宇文凤性子强,那是对外而言。

    对内,她是一心帮助麦子仲,对麦子仲言听计从。

    只不过李言庆不在这边,否则若知道麦子仲给儿子起了这么一个名字的话,定会捧腹大笑。

    麦当劳啊……麦当劳!

    “麦子,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宇文凤给麦子仲添了饭,低声的询问。

    “哦,本来早就该结束的……只是午后老宁派人过来,以至于耽搁了时间。”

    “宁俚帅还是要用兵吗?”

    “恩,估计这日里就会开拔。

    无非是要钱要粮……正好我查封了交趾那边的耳目,手里倒也不紧巴,索性丢给宁长真的人去处理。”

    “其实,宁帅何需匆忙出兵呢?

    就算丘和与高士廉心怀不轨,也大可不必亲自挂帅啊。”

    巨汉放下了饭碗,冷笑一声道:“俚人贪婪,宁长真那里是为了平叛,分明是看上了丘和的那点家业。交趾虽说偏僻,却勾连东南,背靠大海,财货丰沛的很呢。”

    麦子仲点点头,“这倒是实话。

    我查封都稜镇的交趾商户,发现这丘和……”

    说着,他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宇文凤不由得眉头一蹙,有心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凤儿,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宇文凤和巨汉相视一眼,而后正色道:“麦子,丘和与高士廉,其实闹不出什么风浪,不足为虑。

    我刚才和大哥聊天,都认为你们应该把注意力从南方,转到北方。”

    “北边?”

    麦子仲诧异道:“你是说李二吗?”

    “不是李二,是李言庆!”

    麦子仲突然间沉默了,脸上更浮现出一抹阴霾。

    “怎么说?”

    宇文凤看了一眼那巨汉,巨汉想了想,沉声道:“我觉得李言庆,有些不正常。”

    “哦?”

    “麦子,你和李言庆交往颇久,当知道这个人狡诈多谋。

    我和他交过手,此人行事,往往是走一步,看十步,眼光极其毒辣。此次,李唐封他为安南大都督,令岭南五十四州县事。可是到目前为止,他却一直驻足襄州,再没有任何举措……你好好想想,这件事正常吗?按道理,他不应该如此。”

    麦子仲虎目眯成一条线,轻轻点头。

    “大哥,你的意思是……”

    “此人好用谋,喜奇兵。

    我怀疑,那襄州的李言庆并不是他本人,而是个幌子。至于李言庆嘛,说不定现在已到了岭南。

    你要小心一点,李言庆如果真的到了岭南的话,宁长真出兵,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可他手中,应该没有兵将吧。”

    “呵呵,岭南冯家,难道不是兵将吗?”

    “冯家?”

    麦子仲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冯家不太可能吧……冯叔父很小心的一个人,不可能轻易表明立场。而且这时候若给李言庆兵马的话,那就说明冯家……”

    他突然息声,手指急促的敲击食案。

    “如果冯家真的归附李唐,那于岭南,于江东都有危险。”

    “所以,你要盯着冯家,看着钦州……”

    巨汉轻轻咳嗽一声,“如果李言庆已经到了岭南的话,那么宁长真出兵,无疑会令他有机可乘。所以,我建议你还是做好准备,一旦有变,必须立刻做出反应。”

    “大哥,要不然……你来帮我吧。”

    巨汉不由得笑了,伸手拍了拍麦子仲的肩膀。

    “麦子,我现在不就在帮你吗?”

    麦子仲说:“大哥,你知道我的意思……”

    “麦子,你听我说。

    我现在的身份,着实不适合抛头露面,会给你带来麻烦。

    再者说了,我现在这样,也可以做一支奇兵。不如这样,你把本部兵马交给我。至于郡兵嘛……你还是留在手中。你我一明一暗,就算真的出事,也能有个帮衬。

    李言庆,恐怕未必能猜到,我会在这里。”

    麦子仲想了想,觉得巨汉这话,也颇有道理。

    “既然如此,那就依大哥所言。”

    巨汉站起身,把麦当劳抱了起来……

    “好了,我带当劳去散步,你慢慢用饭。

    公务繁忙,更需多主意身子。麦子,你也别整天忙着做事,抽空多陪陪凤儿吧。”

    宇文凤顿时粉靥羞红。

    “大哥!”

    她嗔怪的道了一句。

    巨汉哈哈大笑,抱着麦当劳走了。

    麦子仲挠了挠头,目送巨汉离去之后,轻轻握住了宇文凤的柔荑,“凤儿,却苦了你。”

    “你我夫妻,休要说这种话。

    大哥刚才那些话,你莫放在心上。该忙什么就忙什么,不过大哥也没说错,要多注意身子。”

    麦子仲笑了笑,轻轻颔首。

    但手却没有松开,依旧紧紧握住宇文凤的柔荑……

    第五卷 长安不见使人愁 第029章 俚人之王

    入夜,起了风!

    巨汉孤零零的坐在门廊上。目光有些凄迷的仰望苍穹。魁梧如同雄狮般的体魄,俨然似一座小山一样,一动不动。那沉寂中流露出来的淡淡杀气,令人心生畏惧。

    凤翅鎏金镗,插在门阶前,好像一面大纛。

    一阵风吹过来,摇晃那镗刃上的金环乱响,叮铃铃煞是好听。

    巨汉猛然站起身,大步上前,一把抄起凤翅鎏金镗,手握儿臂粗细的长杆扑棱棱一抖。

    冲天傲气,悠然生成。

    李言庆,你终于来了……宇文成都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太久。你我之间,总需有一个了断!

    阿嚏—

    李言庆行走在山道上,陡然间打了一个喷嚏。

    他止住脚步,轻轻揉了揉鼻子。

    “公子,是不是累了?”

    雄阔海连忙上前询问。李言庆笑着摇摇头,示意继续前进。

    一边走,一边笑道:“许是这山风太猛了些,一下子有点不适应。所以不舒服。

    黑子,这几天也着实委屈了你。

    整日里缩在那小院子里,憋坏了吧。”

    “公子,他憋个甚!”

    走在前面的沈光突然回头笑道:“我和柳青跑断了腿,他呆在家里确是无酒不欢。”

    “又喝酒了吗?”

    李言庆脸一沉,凝视雄阔海。

    如凶神恶煞般的雄阔海,顿时矮了半个头。

    “只是喝了一点点……公子休要听沈光胡说八道,我哪里无酒不欢了?不就是昨日和鱼老大喝了一顿,平日里都注意着呢,每天只喝一点,绝不敢贪杯误事。”

    和沈光并肩一起的壮汉,正是鱼排军。

    他低声道:“未曾想这么一个凶神恶煞似地好汉,竟如此畏惧主公?”

    鱼排军之所以称呼李言庆为主公,还是昨天的事情。说实话,他虽在这粤西地区当上团头,心里面始终想着洛阳的繁华。毕竟,当初来粤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如今,隋杨已亡,洛阳已变成了李唐的天下,他自然希望能回转家园。

    不仅是鱼排军这么想,包括鱼排军的家人,甚至连童环在内,也希望能返回中原。

    宣化再好,终究不是自己的根啊!

    只是想要回中原,也不是简单的事情。鱼家在鱼俱罗死后,已是树倒猢狲散。如果不是李言庆当时出手相救。弄不好老鱼家现在已经绝了根,断了传承的血脉。

    鱼俱罗生前不擅经营,除了少数几人之外,没什么朋友。

    而这其中,长孙晟已经病故多年。其他的要么是死于非命,要么就致仕还乡,声威不在。

    回中原,若不能找到一个靠山的话,还不如留在邕州。

    也就是这个时候,李言庆来了……

    鱼俱罗生前有一个半弟子。一个是宇文成都,另外半个就是李言庆。宇文成都嘛……鱼排军没有考虑过。且不说宇文成都如今下落不明,就算是活着,又能如何?当初鱼俱罗被杀,也不见宇文成都站出来说一句好话,所以不抱希望。

    但李言庆不一样,这是个出了名的重感情。

    况乎李言庆现在是李唐宗室,官拜河南王,可谓是身份显赫。

    若能有李言庆扶持,鱼家复起指日可待。但鱼排军明白,李言庆可以看在鱼俱罗的面子上,帮鱼家一次。未必能长久下去。鱼俱罗的教训让鱼排军明白,想要在中原站稳脚跟,不是一两代的事情。身后没个大靠山,难保会出现更大的危险。

    所以,他不能再去用‘父亲的学生’这种观念对待李言庆。

    最好的办法,就是投到李言庆门下!

    这七八年,鱼排军经历了人世间最为悲惨的起伏。在这为人方面,远比鱼俱罗圆滑。

    也正是这个原因,使得鱼排军毫不犹豫的投到了李言庆麾下。

    沈光轻声道:“大黑子那不是怕,是尊敬……他和公子可算得上从小一起长大,而且是世交。公子对他,也非常看重,表面上管的很严,实际上把他当成兄弟。”

    “能得主公如此厚爱,也算是福气。”

    “呵呵,这话说的没错……”

    沈光突然岔开话题,举目眺望,“老鱼,这还有多远?”

    “不远了,顺着这条山路,转个弯儿,翻过一道山梁,就是罗窦的驻地……他是个生蛮,他老子当年就是因为和宁猛力不合,最后横死于山中。若不是罗窦的实力雄厚,而且很机警,说不定早就被宁长真和麦子仲两人联手给害了。”

    罗窦,就是和鱼俱罗有交情的俚帅。

    鱼排军一家能在邕州落足,也是靠了罗窦的帮忙。

    “既然他不容于宁长真。为何能在都稜镇开设店铺?”

    “呵呵,麦子仲比他那祖父聪明,手段也很高明。一方面,他借由宁长真之手打压罗窦,另一方面,又借由罗窦之手,牵制宁长真。若非如此,罗窦早就被宁长真赶尽杀绝,就算是不死,手下那帮乌合之众,也会散了……当初罗窦吃了几次大亏后,就通过童大哥的门路,在都稜镇开设了一家酒楼。表面上是准备归附,实际上也是他的耳目。山里的山货,通过酒楼流入集市,同时又通过集市,购买一应物品。

    不过,罗窦这个人很贪……主公若想借刀杀人,恐怕要给他一些好处才能成交。”

    鱼排军的声音不大,恰好能让李言庆听见。

    言庆闻听一笑,没有开口。

    不过鱼排军已知道,李言庆此时,肯定是成竹在胸。

    粤西地区。土著众多。

    历朝历代的称呼也是五花八门。

    比如,在秦汉时期,这里的土著名为百越,后来又转变为俚人,獠人等等……

    根据地域的不同,这些土著的称呼也不一样。

    比如,岭南被唤之以‘俚’,而云贵川则被称之为‘獠’。

    称呼虽然不同,性质却是一样。在汉人口中,南方土著皆以‘蛮’字来概括。

    粤西地区的俚人分为两大类,和当初李言庆在岷蜀遇到的獠人情况相似。

    归化的俚人。以宁长真、冯氏为代表,叫做白俚,或称之为熟蛮;未曾归化,或者说和政府相抗衡者,则唤作黑俚,或者就是鱼排军所称呼的那样:生蛮!

    总之,黑俚白俚也好,生蛮熟蛮也罢,并非一定。

    两者总是相互不断的发生变化,其区分的界限也很模糊。

    农耕土著,山民土著。

    你归化了以后,可以出山享受汉人一切待遇。有田地,有房舍,居住在城镇里;可如果一旦遭遇政府的围攻,这些土著也能迅速退回山里,靠山为生,于是就变成了生蛮。

    罗窦,现在就属于生蛮。

    但罗窦进山,并不是因为政府的缘故,也不是他不想出山。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原因很复杂。其主要的因素,就是罗窦所在的部落和宁长真的部落是世仇。罗窦的父亲死于宁猛力之手,但宁猛力的老子,却是被罗窦的父亲所杀……若要论起渊源,只怕能追溯到西晋南渡,建立东晋政权的时代。

    后来罗窦又站错了队伍,和王宣仁一起反隋。

    王宣仁被冼夫人所杀,罗窦也就成了孤魂野鬼,退进了粤西山中。当时鱼俱罗为监军,见罗窦勇猛,不免生出几分敬意。罗窦当年能保全实力退进山里,也盖因鱼俱罗高抬贵手。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当年留下的一份情意,居然真起了作用。

    罗窦,身材不高。

    勉强七尺身高,站在李言庆跟前,不免显得有些猥琐。

    加之常年在深山老林里讨生活。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加苍老。

    不过,身材虽然短小,却极为结实。脖子短粗,挂着一串兽牙项链,透出剽悍之气。

    李言庆一行人抵达罗窦的驻地时,已经是三更天。

    罗窦居然还没有睡,和他的侄儿罗窠,就守在驻地中,等候李言庆一行人的到来。

    “我听说,你想动宁长真?”

    李言庆屁股还没坐稳,罗窦就开门见山的问道。

    幸好,在来的路上,鱼排军已经介绍了罗窦的性子。否则的话,李言庆还真不知该如何开口。

    但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罗窦的情况并不算太好。

    这山里的生活,非常艰苦,而且颇为凶险……如果不是麦子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罗窦弄不好,很难在山里生活下去。看样子,宁长真把他逼得也很惨。

    脸上带着凶悍之气,一双环眼,更流露杀戈之意。

    李言庆沉声道:“非是我要动宁长真,而是朝廷,要拿宁长真的人头祭旗。”

    罗窦挠挠头,“你们汉人的朝廷,我不懂,也不想懂。

    我只问你,你进山来,是不是想让我帮你对付宁长真……哦,应该是帮朝廷对付宁长真。”

    “都老祖上,当年曾在陈朝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