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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人第1部分阅读

    作品:空白人

    作者:zaou

    内容简介:

    “05之冬原创文学大奖赛”参赛推荐作品

    吴三更在一片没有阳光的梦境中醒来。 周围是束缚着他的茧一般的空气,压迫着他的呼吸和脉搏的跳动,枕边残留着香水和烟灰的气息——这一天,当黎明的曙光穿透浓厚的阴暗射入房内,吴三更看到台历上展示的日期:10月17日,星期三。

    正文

    第一章

    吴三更在一片没有阳光的梦境中醒来。

    周围是束缚着他的茧一般的空气,压迫着他的呼吸和脉搏的跳动,枕边残留着香水和烟灰的气息——这一天,当黎明的曙光穿透浓厚的阴暗射入房内,吴三更看到台历上展示的日期:10月17日,星期三。

    不久,太阳出来了,这是一个很美的秋日。

    吴三更穿好衣服。清爽的白菊已经开了,栏杆上仍然锈迹斑斑,一群麻雀在不远处的一棵杨树上叽叽喳喳,楼下的小巷里传来早茶老人一短一长的吆喝声。7点45分,吴三更冲了一杯牛奶。锁门时,一架喷气式客机正在楼群后方的天空上徐徐降落,吴三更听到锁孔咯噔一声,他抽出密码卡,一股奶液的余腥漾上舌尖。

    8点10分,吴三更走入x—4大学自动化系的阶梯教室。11点45分,吴三更回到他的寝室。12点15分,吴三更收到一封奇怪的校方通知单。

    吴三更同学:星期六上午10点35分之前,请务必到“东方红医院”做进一步的确诊,切切!

    校务办公室。

    这几天,吴三更的身体状况的确不太好,因为他宿妓,男人的精气消耗过量,四肢难免有些酸软,每次深呼吸他都能感到腹部以下滞留不去的潮热,而脚心却是冬夜才有寒意。课上,吴三更总是将一只手伸到自己的腿间,拨弄由于湿热而萎靡不振的小家伙。眼前,女讲师清秀的唇线让他想起阳台上盛开的白菊。对,她叫叶珊珊的,好古典的名字,一听就知道她纤弱,柔得像面团,林氏的笑容和羞色,或者,在床上像一滩流不开的水?许多次,他们在楼道里相逢,吴三更希望她的目光放荡一些,可她总是低着头,从不给一个从远方一直望着她的男生任何机会。

    确诊?吴三更记得自己从没有到医院会诊呀。他病了?通知单上只有简单的两句话,按它的口气,他不去是不行的。这时候,递给他通知单的江南说:“怎么,生病了?”

    “没事,没事,凑和着能过去。”吴三更笑了笑,放下便携包。

    下午3点25分,一个秃顶的瘦个子老师叫住了在操场上打蓝球的吴三更。

    “你来一下。”秃顶说。

    “我们到哪?”吴三更边走边问。印象中,他从没有见过这位老师。

    “问训处。”

    “去那儿干嘛?”

    “到了你就知道了。”

    林荫道上方的天空明亮而清澈。脚下,是十月梧桐遗忘的树叶。

    “你有女朋友吗?”到了楼梯口,瘦个子突然问。

    吴三更沉呤了一下说:“没有。”

    “你在骗我。”

    “你这人真会打趣,没有就是没有,我骗你干嘛?又不能白塞我一张文凭。”

    “你今年大三了吧,明年毕业了?”

    “我倒希望现在就裹了被褥走人。”

    秃顶人哈哈一笑,推开问训处的铁门。吴三更感觉自己像进了牢房。

    问训处一共两间房子,刚进来时吴三更看到里间坐着一个老头,头也不抬地写着什么。外间,靠窗一张桌子,靠门一张桌子,两个桌子间摆着四张椅子,半空中吊着一个有气无力的电风扇,四个墙角爬满了黑纹状的蛛丝,一侧的墙上挂着一幅“秋竹图”,另一侧是一个空间探索的年历。一个女人扶了扶眼镜,从窗台后的位置上站起来,走到吴三更面前。

    “来,坐下说。”吴三更便在一张就近的椅子上坐下,瘦个子也站了起来,他们一左一右立在吴三更的两侧,目光俯视而来。

    “你叫什么名字?”女人问。

    “吴三更。”

    “血型?”

    “ab型。”

    “籍贯?”

    “长话短说吧,找我什么事?”

    女人愣了愣,朝右走了两步。秃顶也换了位置,朝左走了两步,这一次轮到他问了。

    “你最后一次见到吴山是什么时候?”

    “我最后一次见到我父亲是在去年春节。”吴三更撒谎说。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吴三更注意到,两个人都没做笔录。

    “确定?”

    “确定,千真万确。”

    “他跟你谈了什么特别的事没有?”

    “我不清楚你指的是什么?”

    “比如,出乎意料的,再比如,与日常生活无关的蹊跷之事。”

    “我记不清了,大概没有吧。”

    “到底是有呢,还是没有?”女人的声音加入进来。

    “你这人怎么这么赘?你能记住去年春节你跟你爸说的每一句话吗?”

    女人狠狠地瞪了吴三更一眼,像一位冥王星上的女皇。

    “你爸的身体怎么样?”秃顶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可亲。

    “马马虎虎。”

    女人的目光再一次逼来,可她只是歪了歪嘴,什么话也没说。

    “据我们所知,你爸的脑子不太好,具体说吧,他的脑子里长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肿瘤,这个东西以每年三毫米的速度增长,所以,你爸总是感到头晕。医院方面说,吴山必须做一次手术,可是,他不见了,在我们通知他做手术的第二天,吴山同志消失了。”

    “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以便得到他的确切消息,我们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他的健康着想,我们知道你的父母早就离婚了,我们暂时无法与你的母亲取得联系,所以只好找你了。你也看到了院方给你的诊断通知书,因为这种病症是遗传的,医院尽可能在它还未形成危害时将它除掉,以免给你以后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刚才我在路上问过你有没有女朋友,你不要生气,我们这是在为你的下一代考虑——假如你的女友跟你结婚的话。我们现在只能这么做了,如果你真的没有,就当我说的是一句废话。”

    吴三更听了,很久没吭一声。

    “你的父亲很可能神志不清了,也许是因为工作或是受了什么刺激,我们想尽快联系他,如果你见到他,请立即通知我们。”女人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吴三更看了看,只记得她的名字:毛毛。

    “好吧。”吴三更把名片塞进上衣口袋。

    “还有一点,”秃顶老师说,“你在星期六上午10点35分之前不能离校,否则,我们将被迫采取强硬手段,比如强制看管,希望你有自知之明,你更不可能试图逃跑,其后果,我不说你也明白。”秃顶说完,冲着吴三更同学笑了笑。

    “为什么!”

    “这是规定,就像晚上十点钟必须熄灯一样。”女人说。

    “为什么是我而不是其他人?”

    “因为他们的父亲都很老实。”男人笑得更欢了,眼角的皱纹张着像一把扫帚。

    这时候,这对男女又交换了一下位置。玻璃外,有一片秋叶悄悄落在窗台上。

    “该说的我们都说了,你回去吧。”

    “如果有别的事,我们再找你。”女人说。

    推开门时,里间的那个老头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叠信纸。

    “笔录做好了。”吴三更听到他说。

    铁门咣铛一下,吴三更走到台阶上,点了一支香烟,缓缓地抬动双脚,将身体移到空无一人的大厅里。

    “妈的,让我今晚住在宿舍,没门!”吴三更小声骂着,脑海中浮现出男厕所后面低矮的灰墙。

    校外的那间房子是他替人看管的,也是他每晚纵情寻乐的天堂,他们没有理由要求他那样,长这么大,他还从未像今天这样被人指着鼻尖命令呢。

    “滚蛋吧!”走出操场时,吴三更大喊一声。

    第二章

    10月6日,周末。

    吴山走出鲁班超市已是夜里11点。他是超市的装运工,今天恰巧来了新货,连装带卸的直到10点钟才歇手,一人一包盒饭,吴山连嚼都没有就咽了下去。迎着深秋的冷风,吴山的肚子仍然空冷,他没有吃饱,装运工经常这样,他们给这行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减肥工。

    吴山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才掏出昨晚剩下的三根纸烟中的一根,他把它们藏了一整天,歇工的时候,他强忍了很久才没把它们掏出来,要不然,现在只剩下一个空烟盒了。吴山点着了烟,扣好衣服,沿着黄河桥一侧的小巷慢慢往回走。到今天为止,他在鲁班超市已经干了25天,每天20元,一共500元,这点钱连维持自己的生活都很难,更何况给儿子上大学?吴三更的学费都是他母亲给的,他们两年前离的婚,那时候,胡氏43岁,他49岁。两年了,他们一次也没有见过面,听说,她现在很有钱……

    不去想了,这两年里,他每个月找一次女人,开销是100元,时间是从晚上7点到第二天早上7点。吴山计算了一下:每月要买4条香烟,20元一条,一共80元;慢性胃炎的药费,每个月最低150元;每天一顿的晚饭,一个月也得100元,剩下多少呢?还有电话费、电费、垃圾费、治污费等等,每到月底,他都是早出晚归,为的是躲开那些收费员。人活到这个份上,也真够窝囊的。

    上次来的那个女人叫“花子”,她在“工人旅馆”工作,距离鲁班超市一站的路程,每周白天工作,晚上自由活动。凭良心讲,花子的收费不高,要是他手头紧,她可以欠着,待两周后再结算,充其量也就八折吧。花子一共有五个固定的客户,吴山是其中之一,女人的性格朴实,也没什么心眼,谈好了,她准时来,穿的衣服尽量鲜艳,这让吴山很高兴。在他的要求下,女人前一天洗了澡,这样,24岁的皮肤摸起来像20岁的姑娘,劳累一天的吴山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感到生活的意义。

    花子很宽容,并不在意一夜的次数,只要吴山愿意,她很合作,但第二天一早必须准时离开,如果晚了,老板娘又要嫌她耽误上工了。花子需要老板娘的关照,万一遇到麻烦,她会替她周旋的。像花子这样的姑娘,旅馆每个月都要调换一批,以此来刺激男人的味口。因为花子的温顺,她在这里呆了两个多月,收入倒也没见减少。吴山今年51了,他建议把灯关了,对自己的身体,老人深感自卑,他不许花子抚摸他,甚至看他。他们用想象做嗳,因为每月一次的肉体需要,他十分遗憾地想到昔日的年轻,想到他跟妻子胡氏一同在床上翻滚的情景。每当念及胡氏,许多污浊的男人就会呈现在他的眼前,因而,吴山很能体谅花子的耐心和热情。

    做完了,花子便偎依在吴山的怀里。他们说什么呢?花子习惯地说起其余的四个男人。停了一会,吴山开了灯,倒了一碗清茶,两个人轮流喝,吴山便讲起从同事那里听来的闲闻轶事。

    “这工作也做不了多久的,你摸我这儿,都松驰了。”花子翻了个身,抚摸着肚皮说。

    “女人的肚子都这样,没什么的。”吴山也在摸。

    “我还没有孩子呢。”花子嘀咕着。

    “也许是因为工作的原故。”

    “那一天许多次,应该瘦的呀?”

    “现在还有高嘲吗?”

    “很少了。”

    “跟那些不熟的人也这样?”吴山知道,花子白天也在旅馆接待客人。

    “我都是应付的,他们很急,一上来就拚命地插入,我还没什么感觉他们就结束了。”

    “听说,现在有一种手术,可以提高女人的高嘲体验。”

    “谁知道对身体好不好呢?要是真的那样,我不成了‘花痴’?”

    “‘花痴’有什么?‘花痴’也是人嘛。我现在倒羡慕她们了。”吴山说着,手开始抚摸女人。

    “你已经欠我三次了。”花子突然说,让吴山很意外。

    “要是他们都跟你一样,我拿什么吃饭?”

    “钱很重要吗?”

    “……嗯。”

    “我们不提它,行吗?”

    “我是出了力的。”

    “你喜欢我吗?”

    “可我也需要钱呐,你要是能养我,我不嫌你老,一辈子跟着你,再不让那些男人碰我一下,你能吗?”借着窗外的月光,花子的眼睛闪着亮光。

    吴山的手停止了,消失的郁闷又在心口扑腾着,这些年,这郁闷始终纠缠着他,让他在梦里气得撕破了脸。他需要一个女人,一个陪伴着他的女人,51岁了,他随时可能离开这个世界,除了体力的疲劳外,他的精神几乎瘫痪了。他十分眷恋这个有声有色的世界,特别是给他希望的儿子吴三更,他愿意这么悲惨惨地活着,每年过节都不让三更回来,为的就是不让他看到父亲居然是这副模样。那些富人,为了年轻,他们做基因手术,一个70岁的老人看上去不过40来岁。时间和制度都是宽容的,苛刻的对象是无数像他这样挣扎的穷人,富人享受着生活和女人,挥霍他们永无止境的权力和欲望,而拥挤的是病毒一般散发着恶臭和腐味的城区贫民。

    当意志被金钱左右时,肉体的腐烂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今夜没有女人。在归家的途中,吴山吸完了第一根纸烟,秋夜的冷风吹得他一身辛酸,望着黄河桥两岸的灯火,一种对家的眷恋以及无边的凄凉交织在一起。轿车疾驶而过,掀起的落叶让人想起黑夜里扬起的尘土,反射光爱怜地悬在河面上,久久不忍离去。

    吴山一下一下爬着楼梯,终于,他打开了铁锁,推门的一瞬间,他感觉一缕白光在眼前一闪即逝。

    胃又开始疼了。吴山按下电源开关,屋里顿时明亮起来,他倒了一杯开水,拧开药瓶盖,倒出两粒紫色胶囊。23点25分,这个时间,电视里都是成丨人节目,每月30元,每增加一个频道加10元,画面十分撩人,配以独特的呻吟效果,每一集45分钟,采取“互动式播放”,12对情人,45个场地,108种姿势,数不清的情节设计,辅以另类的催q表演,完全的真人,不作任何电脑特技处理,如果你喜欢,可以将自己的感受以电子邮件方式反馈到制作中心,有机会获得一套精美的x爱记念品。

    每周,吴山都会花上两到三晚的时间看一会,可今晚很累,在路上吹了冷风,他有点恶心。洗漱完毕,吴山的眼皮已经半耷着了。他熄了吊灯,拧开台灯,为的是脱衣睡觉,突然,吴山发现枕边躺着一封信。

    信?吴山疑惑着,拿在手里。笔迹不是三更的,他翻看背面,邮戳很模糊,只有中间的日期能看清楚:6/10今天的?吴山直起腰,一瞬间,恐怖感遍布全身:他的屋里有人来过?

    吴山:经医院确诊,你患了“脑细胞坏死症”,请接到通知后速到“apple”医院作进一步治疗,一切费用由本院承担。切切!

    “apple”医院总务处

    吴山同志用了整整十分钟的时间却想不起什么时候去过医院会诊,原本昏睡的神经突然清醒过来,他点燃了第二根香烟,第一口深深闷入肺叶,徐徐吐出后,当第二口的尝试尚未抵达肺叶时他便剧烈咳嗽起来。夜晚忽然有了新内容,他孤单单地将九月底十月初的两周生活简单回忆了一下,除了花子和睡觉,没其它内容啊?再说,这封信象长了翅膀,突然就飞到了床头。“一切费用由本院承担?”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去年有一个装卸工在仓库出了事故,就是因为没钱,医院才拒绝抢救的,换了他,结果一样。“脑细胞坏死症?”听这名字就不是一般的病,除了等死,好像没别的选择。这种鬼话只有三岁小孩才相信。

    想到这里,吴山叹了口气,把信纸塞入信封,脱了衣服,闷头睡了过去。

    就是这封信,改变了吴山的命运。

    第三章

    回到宿舍后,吴三更马上打电话到鲁班超市(他和父亲半个月前通过电话),那边说,吴山十天前就辞工了,去向不明。吴三更接着打电话到家里,从下午4点到夜里11点,一直没人接听。一种不祥的预感笼上心头: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