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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志宫第12部分阅读

    一介山野道士,素来不求作为,习武重修身而不重比斗,是以何教主见得少了。”

    此时天色将明,东方天际的层层薄雾下已依稀透出些橙黄|色。真阳子向东而立,身着一席紫青色的湖纱道袍,须发灰白,脸皮蜡黄,身材矮小,瘦骨嶙峋,只是双目甚是有神。

    何星飞周身气息早就被杜宗武的九韶之乐搅得紊乱不堪,经真阳子衣袍带过的烈风一吹,险些又要跌倒。

    真阳子轻轻一托他臂膀,使他站稳,道:“你方才虽然胜之不武,但年纪轻轻能从九韶之乐中全身而退,实属难得。”说罢,他忽地手指一紧,捏得何星飞臂骨咯咯作响,眼中精光乍现,厉声道:“你与这何老怪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要舍身相救?”

    何千年见星飞吃痛,面色苍白,脸颊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哈哈笑道:“真阳子,原来你是这般对待晚辈后人的,我与这小子几十年来素未谋面!”

    何星飞被他手指一夹,疼得两眼直冒金星,暗忖我与何老板既非父子,又非师徒,是什么关系当真难说的紧,不过我在岛上从来没见过他真实面目,确是几十年素未谋面。

    真阳子向何星飞道:“是否如此?若言不属实,我立即取你性命。”何星飞剧痛难忍,半天只说道:“他所言不错。”

    真阳子闻言,手劲一松,道:“你既非魔教中人,又与他非亲非故,又为何助纣为虐?”何千年哼道:“真阳老道士,冤有头债有主,你个出家人啰啰嗦嗦的,如今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悉随尊便,又与这小子有什么干系?”

    真阳子闻言,道:“不错,那贫道便先擒了你。”说罢,身形一变,便出手向他探去。

    何星飞见势不妙,强行定下气息,挥剑刺去。真阳子身子一折,回首将长庚拂落,指着他道:“小兄弟,你再做纠缠,休怪贫道不客气了!”何星飞本就手足俱软,剑招的威力不足一成,如今更是手无寸铁,被他一袖扇得伏在地上。

    便在此时,东方天宇忽地飘过一阵静谧悠远的叹声,这一叹似乎历经千山万水,跨过千秋万代,如涟漪般渐渐扩散,直要把众人心中的愁思苦闷尽勾出来一般。

    真阳子正待出手,听了这一叹,忽地痴了一般,怔怔地站立不动。大悲峰上骤然鸦雀无声,只听见树木经山风吹过,发出的层层叠叠的响声。

    过了良久,徐策沉声问道:“难道是他?”

    此时海天相接处已经汇成了浓浓郁郁的一片紫色,漫天的薄雾刹那间像是火点燃了似的,无数霞光从云缝里溢了出来,初时只是道道红线,渐渐地蔓延到整个天际,一轮朝阳喷薄而出,烧得海面似乎也成了火红色。

    只见,红色的海面上有道身影乘风破浪,以极快的速度向五莲山而来。只听那人悠悠诵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他的声音乘着浪涛,由慢及快,后来便如排山倒海一般,凭空卷着海潮,呼啸而来。

    何星飞趁此间隙,运气吐纳了一回,强压下胸中的一口浊气,也向海面望去。此时他玄功已有小成,极目远眺,见那人萧萧白发、羽服星冠,手中持着一只鱼鼓,海面风浪甚大,而他便如磐石一般巍然不动。

    须臾间,那老道已飘至山崖之下,这时何星飞看得清楚,原来他踩踏在一只巨兽的背上,只是先前伏在浪底,是以没有发觉。那巨兽浑身黝黑,皮质光滑,偌大无比,好似一座小岛。

    杜宗武看了许久,叹道:“原来世上真有鲲之一物,《齐谐》所记却非虚言。”

    真阳子怔了半晌,喃喃道:“不错,不错,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天下间除了师父,又有几人能驭鲲而归。三十年前,师父飘然下山,我以为此生再无缘见得真身。”说到此处,他已是涕泪俱下,率着一众子弟向着东海徐徐拜下。

    第四十六章 和而而不同

    徐策见了,将纸扇在手掌中掂了几下,若有所思,问道:“真阳道长,那位前辈真是尊师张果道长?”

    真阳子伏在地上,微微点头道:“贫道虽然几十年未曾见过师父,但师父风采丝毫不变。”徐策闻言,道:“久闻张前辈道法通天,已然近神,今日竟然有缘得见,真是此生无憾了!”

    只见张果乘着巨鲲到了山崖之下,身形嗖然一变,竟在崖石间接连飞跃,往山上来了,那巨鲲鸣了一声,慢慢潜下水面。

    要知道,这五莲山甚是陡峭,临东海一面几近垂直,稍有不慎便即刻坠入海底,尸骨无存,而张果凭虚滑翔,真如天外飞仙一般。

    只是眼前一花,一道人影已立在崖前,东方喷薄的旭日正映在他周身,一时间金光万道,如梦如幻。徐策等人自负轻身功夫已独步武林,但上这五莲山仍是困难重重,而他顷刻间便飞身上崖,皆是心中一片骇然。

    张果衣袖一拂,将真阳子轻轻托起,道:“徒儿,不必多礼。”此时旭日高升,众人才看清他的面貌,只见他身材高大,面色红润,虽然头发灰白,却无甚皱纹。

    徐策连忙拜道:“在下百家盟徐策,拜见通玄先生,今日有缘一睹尊容,真乃三生无憾。我等在此追踪魔教妖人,扰了前辈清修,甚是抱歉。”

    张果微微一笑,道:“不妨,不妨,老道前些日子往北冥求道,今日恰巧途经东海,发觉此间戾气甚重,故来一探究竟。”徐策听他说话,只觉鼻端嗅到丝丝檀香之气。真阳子闻言,讶然道:“师父,徒儿素闻北冥乃极寒之地,生机无存,不知师父前往所谓何事?”

    何星飞听着他们说话,心中暗道,只身一人不假于物前往极寒之地,真是旷古奇闻。他余光一瞥,忽见何千年默默看着他,嘴型微微变动。原来何千年看众人见了张果这般修为,一时间都气为之夺,竟浑然忘了当前之事,而何星飞却不知见机行事,还在旁默默倾听,心中大急,只得以唇语提醒。

    而何星飞内息已被杜宗武的“九韶之乐”搅得混乱不堪,无力站起,只能摇头苦笑。而这般神情却尽被上官翩翩看见,她虽然也对张果敬仰不已,但一颗心此刻全系在何星飞身上,只盼寻得间隙救他。

    只听张果悠然说道:“老道此番效仿南华真人逍遥之游,乃是因为近些年来心中有一个大疑惑,始终放置不下,只能远去北冥,望能求道。”徐策抚掌笑道:“久闻张老前辈深通推命之术,天下间竟有通玄先生不能解的疑惑,晚辈真是好奇无比。”

    张果道:“此言差矣,殊不知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众人闻言皆是一片默然,暗自印证。

    张果续道:“自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以来,天下大势,分而合,合而分,兴衰更替,永无止尽,盛世过后,战祸连连。皆因世人是其所是,非其所非,倘若人人能明辨是非,则再无争端,诸位都是百家之后,可有妙策?”

    徐策微微一笑,问道:“前辈可知何为‘大体’,正所谓寄治乱于法术,托是非以赏罚,属轻重于权衡。若法如朝露,纯朴不散,心无结怨,口无烦言,何愁是非不明。”

    张果尚未发话,韩仲卿心中已是不耐,道:“敢问何谓‘朝露之法’,若无自然之大道,人性之准绳,法又从何来?孟子曰:‘是非之心,智之端也。’是非不明,乃是因民智未开。”

    徐策正欲出言回驳,只听公孙菱淡然说道:“《小取》有云,夫辩者,将以明是非之分,审治乱之纪,明同异之处,察名实之理,处利害,决嫌疑。欲察是非,唯辨而已。”她自登崖至今,极少发言,如今突然引出墨家经典,众人均觉奇怪。

    此时忽地一声佛偈响起,只听慧远念道:“若真修道人,不见世间过。若见他人非,自非却是左。他非我不非,我非自有过。但自却非心,打除烦恼破。”他为何千年掌力所伤正在众人之后修养,竟也加入论道,引得众人连连回首。

    何千年听他声音清亮,不复刚才生涩,大觉不妙。

    张果哈哈一笑,道:“原来慧远和尚也来了,好一个‘不见世间过’,不过世间人可不会都如你一般宠辱不惊。”

    他续道:“其实彼出于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说也。所谓‘辨无胜’,是非并没有什么差别,试问倘若天下没有是,又何来的非,是非之道,相依相随。能辨是非者,唯有‘天倪’。”

    众人听他所言,均觉与所学之术大相径庭,却又偏偏不知如何反驳,只闻杜宗武涩声道:“通玄先生,何为‘天倪’?”

    张果道:“所谓天倪者,自然之分也。倪者乃细微之现象。天倪,便是自然所表现的微妙之现象。”

    徐策默默听罢,道:“那以老先生之见,如何用‘天倪’来明辨是非善恶,调解天下纷争?”

    张果淡淡一笑,道:“何谓和之以天倪?曰:是不是,然不然。是若果是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