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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纬度战栗第21部分阅读

    正经一个国家省部级干部,用得着上我这儿来找住房吗?这不是在歪曲寒碜我们党我们政府,毁坏我们国家干部的形象,存心跟改革开放过不去吗?

    “劳叔说,你把我开了不就完了?这事是我起的头,你跟他们算啥账?

    “饶上都嘿嘿一笑道,劳大哥,我不是不能收拾你,也不是不敢收拾你。我现在只是不想收拾你。不收拾你,是有几条理由的。头一个,我不希望这事在社会上闹大发了。您一走,这动静就大了。全公司的人都会怀疑到我这儿真要出什么大乱子似的。上下人心浮动,我的损失就太大了。所以,所以还真不能把你整走。你还得安安心心在我这儿干着。你愿干不愿干,都得干着。第二条。我瞧你还是个相当有能耐的人:再咋说。原先也是省直机关的干部嘛。这样的人才,在陶里根打着灯笼也找不见几个。我这人还就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你能替谁谁谁来密查我,就不能倒过来替我去堵堵这窟窿?曹月芳咋样。也算是一个老资格了吧?二百万搞定。将来我给你的好处。一定会大大超过这二百万。当然,前提是你要真心替我干。现在不都在学习‘三个代表’吗?你说将来谁代表中国的发展方向?谁代表中国最先进的生产力?是我?我们?还是那个都快走不动路的老书记?你干了这么几十年,他们给你啥了?你跟我干一干试试,看看我能给你啥?!好好想想吧,别再小事聪明大事糊涂了!别一辈子轰轰烈烈拳打脚踢到头来落一场空,还自以为能耐!

    “应该说,我爸的‘背叛’,加上饶上都这一番连蒙带唬,对劳叔心理的打击特别大。头几天。他还真蔫头耷脑的,走起路来跟鸭公鸭婆似的,趿拉着腰,撇着个外八字脚。一海一侉地直晃悠,一点精气神都没了。听说饶上都为此还再一次把他叫到他那特豪华的办公室去‘开导’了一番=饶上都说。你这么跟家里死了爹似的,不是明摆着要告诉全公司的人,你跟那几个被开了的王八羔子是一伙的吗?晚上带你们保卫部的几个哥儿姐们去歌厅吼几嗓子去。我知道你歌唱得好,舞也跳得不错,撒开了玩儿一把。今天晚上的消费,开个票,回头我给你签单。

    “据说,打那天起。劳叔就经常出入歌厅和洗浴中心。他能唱能跳能说笑话,不荤不素、雅俗共赏的黄段子张口就来,是个非常出色的晚会派对主持。再加上他单身一个。独自住在公司里,晚上有的是时间哄大伙玩儿。公司里谁搞聚餐、生日派对,谁办红白喜事都少不了他。那段时间里。他几乎天天晚上都闹腾到半夜一两

    点才回他那单身宿舍。随后不久,饶上都把他原先使着的那辆旧沃尔沃换成了你们后来看到的那辆崭新的奥迪a6他就是要让全公司的人看到,公司前一段是出了一点事,但那是小事,有人猜疑是这位从省里来的保卫部经理组织一帮人跟饶总过不去,现在你们瞧瞧,到底谁跟谁过不去?谁跟谁都挺好,公司内部天下太平……

    “饶上都这人就是能玩手段。玩不了手段,他能做那么大的生意吗?

    “应该说,也就是在这前后差不多的时间里,劳叔悄悄回省城去找过一回那个派他来陶里根的人。我不清楚这人叫什么。劳叔在非常痛苦的时候,跟我隐隐约约地说起过这档子事。但没告诉我这人叫什么姓什么。他只说那个人也耍了他一把。他特别伤心地跟我说,那个派我来的领导突然昏迷了,没来得及留下任何话。我问他,那你不能去找别的领导?他直叹气,摇着头跟我说了这么一句话:你不懂啊,小丫头,你不懂……我问他,我怎么不懂了?领导不都代表党和政府嘛,找这个找那个不都一样?干吗非得盯住一个?他苦笑笑,还是重复了那一句话:你不懂啊,小丫头,你不懂……

    “那一段时期他的确显得有点灰心,也的确显得有点沮丧,但他表现出来的那一整套‘玩世不恭’的举止,给我的感觉,总好像是故意这么装给谁看的……是采取的一种自我保护措施……”

    邵长水忙问:“哦?你为什么会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曹楠轻轻叹了口气说:“我也说不清楚……也许……也许我总不能相信,这么一个饱经沧桑的老警察,精神上心理上会那么脆弱,那么不堪一击……”

    邵长水微笑着打趣道:“感谢你能这么信任我们警察。”

    曹楠却很认真地答道:“也不是每一个警察都这么值得信任的。我爸也当过警察。”

    邵长水模棱两可地说道:“你爸……”

    曹楠忙接口说道:“这就不说我爸了。反正那一段,劳叔的日子不好过……”

    邵长水说道:“再说说寿泰求吧:他怎么又让你那位劳叔失望的?”

    曹楠这时坐直了身子,抻了抻了腰。打量了一眼窗外完全黑下来的天色,忽然说:“你们这儿没食堂吗?你们都吃过晚饭了?”

    邵长水忙笑道:“我还真把这一茬给忘了哩。走走走,找个地方吃饭去。”

    曹楠说:“你们这儿有食堂的话。咱们就在食堂里随便吃点得了,在食堂里吃还干净。”

    一直闷头在一旁做笔录的那个女同志一边收拾着散页的笔录纸,一边笑着劝说曹楠:“难得咱邵组长大方一把,啥干净不干净的?走。马路对过那家川菜馆就不错的。麻辣都挺够味儿。”还一溜小跑,把复核组其他两位同志也一起叫上。一路嚷嚷着:“今天咱们可是托人家小美女的福了。得好好让邵组长出一把血。”

    曹楠却噘起嘴说道:“谁是‘美女’?别骂人,行不行?”

    那个女同志大笑道:“少见。真少见:小丫头片子还有不喜欢别人称自己美女的。美女好啊!你瞧我跟邵组长工作这么长时间,他就没想到要请我下一回馆子:我总结半天,原因就只有一个,我不是美女呗。”

    邵长水略略红起睑。故意做出一副一咬牙切齿“的样子笑道:”请,今天好好请。放开你那丰硕的吐子。就好好搓吧,你!“

    十九 曹楠的第二次讲述

    (她使所有的人都产生了这样一种疑惑: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呢?)

    但等这一行人走出八十八号大门,曹楠却又变卦了,不想去吃晚饭了。“不会是因为叫了你一声‘小美女’,就气得连饭都不想跟我们一块儿吃了?没那么娇气吧?”那个女同志说道。“哪是?”曹楠赶紧红红脸辩解道,“人家胃不舒服……”这样,这馆子就没上成。复核组的几位同志上食堂去吃了,邵长水留下陪曹楠随便说了会儿闲话。等那位做笔录的女同志吃完了饭回来,又接着往下谈,话题自然就集中到寿泰求身上了。在重新开始谈话前,曹楠去了趟卫生间。趁她不在时,那位负责做笔录的女同志悄悄地问邵长水:“你说,她怎么会知道那么些情况?听起来,好像她全过程都参与了这些事儿似的。但实际上,小小年纪,别说全参与了,就是半参与,也不可能嘛……甚至可以这么说……”这时,从卫生间已然传出轰轰的抽水声。邵长水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打断了她的话,并轻轻说道:“嘘……这个问题,咱们待会儿再讨论。”其实这也是邵长水心里正在形成的一个疑惑,是啊,如此激烈深刻地发生在父辈们内心的矛盾冲突,她怎么了解得那么详细周全?还说得绘声绘色,有板有眼,跟“真的”似的?

    “咱们继续往下说吧。晚饭前的那一段,不知道我都说清楚了没有?”从卫生间回来,曹楠一边用一块洁白的手巾擦拭着刚洗过的手,一边略带着点不安地探问着。

    “挺清楚。挺清楚。就这么说。咱们继续。”邵长水一边应和着,一边替曹楠的茶杯里续满了开水。

    “谢谢。”她再次支出两根手指。在茶杯前的桌面上轻轻地叩击了两下。“该说那位寿泰求了。是吧”说到这儿,她稍稍地停顿了一下,仿佛起跑前要做些热身动作似的。“很少人知道劳叔和寿泰求之间还有这样一种密切的忘年情谊。劳叔曾经这样告诉过我。他羡慕寿泰求,也妒忌寿泰求。他说他从寿泰求身上重新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感受到了他曾经向往过梦想过企求过但又没能实现的那许多追求……他当然也清楚。寿泰求的事业比他高,工作环境工作要求也很不一样,两者之间存在着许多不可比性。但说一句实在话,假如让劳叔年轻二三十岁,他很可能干得比寿泰求还欢实。时代啊……大环境啊……就是这么在决定着人的命运……”说到这儿,曹楠居然这么重重地感慨了一声,仿佛她已然是一个年迈的过来人似的。“劳叔跟寿泰求交往。除了刚才说到的怀有一种真诚的羡慕和善意的妒忌,不能说没有带一点虚荣:能跟这样一位省内最年轻的正厅级干部密切交在,自然也是一件可以让人感到非常愉快和自我安慰的事。甚至也可以说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同时,也免不了带有一点好奇:想了解这些新一代的政治明星、新一代的大企业领导人到底是在怎么生活和工作的?他跟我说过多次,说起来,寿泰求也应该算是那个所谓的陶里根集团的一员,但他跟这个集团的许多人不一样。他身上有一种相当难得的‘超团体’意识。也就是说。他所傲的一切,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和这个小团体的利益。他说,中国人千百年来习惯于拘囿于小团体中,最早是受家族和宗族束缚。后来又有帮会和行会、山头和宗派……总是把个人的命运和小团体的前程粘贴连挂在一块。现如今这社会,组织团体是需要的,但不能为了雷体而团体。在团体中,又能超团体,这才是真正的社会精英。他预料。寿泰求会成为一个……甚至比顾立源还有出息的顶尖角色……”

    “既然这样,他怎么会对寿泰求感到失望了呢?寿泰求不是一直干得挺好的吗?可以说蓬勃向上。方兴未艾。他正在筹建的中轴集团,不仅在中国,在整个远东都是最大最先进的一个轴承生产基地。”邵长水问道。

    “他给劳叔造成的伤害和失望当然不是在这些方面。”曹楠答道。

    “哦?那在哪些方面?”邵长水又问。

    “你们还记得,晚饭前我说劳叔在受到我爸的伤害后,去省城找过一位我叫不上姓名的人,又被那人伤了一回心的事吗?”曹楠问道。

    “记得,记得。”邵长水答道。

    “那人的确让劳叔感到伤心……说伤心也许还不够确切,应该说是‘寒心’才对……按说,劳叔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社会上的种种人和事,也见识得不少了,他应该能理解那个人的心情。那个人毕竟不是平民百姓,头上还有一顶挺大不小的乌纱帽,首先要保自己这顶乌纱帽是必然的事情。但这里毕竟还有一个道义问题啊,也有一个不能见死不救的问题啊。不管怎么说,只有他最清楚,劳叔上陶里根去,到底跟那位老书记存在着一种啥关系。现在老书记昏迷了,你倒好,赶紧把自个儿择清了,但劳叔咋办呢?你总得给句话啊。这样的事,让劳叔还能去找谁呢?他已经辞职了,脱警服了,总不能再去找过去的老领导。人家也管不着你这些糗事。找现任领导?现任领导是饶上都。能找吗?他在陶里根查的就是顾立源和饶上都的不正常关系。找饶上都说这事,那不仅仅是在找揍,简直就是在找死哩!他也不能跟自己的夫人说,不能跟自己的朋友说。甚至都不能随随便便趁着酒兴在哪家的客厅里、哪个餐桌上跟人瞎嚷嚷两句,发泄发泄内心的憋闷。那几天里,他太难受了。干了一辈子刑警的他,也经历过许多特别为难的人生时刻,遭遇过非常棘手的案子。那些个‘为难’和‘棘手’也曾让他觉得一时间茫茫天涯不见路,但那时候只要低头一看,身边总有一群同志、战友、亲人跟自己在一起,即便是发牢马蚤骂娘也有个搭伴儿的啊。可现在……生生让人‘撇弃’在这个遥远的陶里根……他当然也可以一跺脚一咬牙,去他妈的,老子不干了,回省城;凭自己这张老脸,还发愁在省城找不着一个能填饱肚子的饭碗?还非得憋死在远东盛唐这棵歪脖子树上了?他还真不信这个邪!但再一想,自己能这么拍拍屁股就走人吗?自己当初是干啥来的?调查虽然不能说已经整了一个八九不离十了,但也的确是抓到一些很有价值的线索了。澄清陶里根这锅汤,到底对全省人民、全国人民会有多么大的作用和意义,他劳东林管不了那么些,但眼见得这锅汤里确

    实飘着那么几颗老鼠屎,还有那么一两只没烫死的贼老鼠在游动,作为一个老警察,自己能掉头转身就走吗?再说,老书记刚昏迷,自己就撂下这事开溜——这样的事,别人可以干,我怎么能干呢?

    “苍天在上啊!!

    “他们想欺负谁呢?

    “欺负谁,也不能欺负我劳东林啊。我还就不信,这么个堂堂五尺汉子在这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愣找不着一个说理明事儿的地方了!还非得低着头哈着疆拍着谁才能把自己的小日子过下去了!

    “他知道找寿泰求有风险:因为在许多人眼里,寿泰求也是‘陶里根集团’的人,而且,这小子跟颐立源之间的关系也是明摆着的。但是,从前一段接触下来的情况看。寿这人应该是一个明大理儿的年轻领导,知道怎么把友谊和原则、把私交和大局区分开来处置。兴许,还真的只有这小子才能帮自己出一点点子了……

    “想到这里,他马上给寿泰求打了个电话,约了个时问就去省城找他了。

    “那天,他准备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当初怎么会辞职去了陶里根、这段时间来在陶里根又遭遇了些什么、特别是最近以来又发生了些什么……一古脑儿向寿全盘托出=他曾预料,在听完所有这些情况后,寿泰求会被‘吓一跳’的。会有所犹豫和迟疑,会掂量一下,到底要不要在这些重大问题上帮这么一位已然辞了职的老警察的忙;如果要帮的话,怎么帮才比较台适……劳叔甚至都想好,如果寿泰求表示为难的话,他决不勉强他。不同的人在社会这大沙盘上所处的位置不同,扮演的角色不同,本来就不能做千篇一律的要求。他觉得,只要寿泰求能耐心地听他把情况说完,让他把该发的牢马蚤都发完,即便啥话也不说,即便最后只是咬着牙,跟他一起轻轻地骂一声‘他妈的,这些人……’以此来表示一下道义上的支持和真挚的同情,他觉得也就足够了。因为就是这么一点点的支持和同情,他目前也不能上别人那儿去获取。但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刚讲到那人把自己叫到兴安宾馆,隐晦地传达了老书记的想法,寿泰求突然叫了一声:”别说了,你别往下说了……‘劳叔愣了一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怔怔地打量了一眼寿泰求,只见他一下子变得十分的矛盾,十分的为难,而且还十分的不耐烦,眼神中出现了一种非常陌生的东西,那是一种猜疑,一种惊惧,一种世故,一种紧张,一种埋怨……一种把所有这些神情交杂混合而成的神情,让这个寿泰求在这一刻变得十分的疏远陌生和生硬。当时他俩是在寿泰求的办公室谈的。寿泰求立即起身上外头走廊里探视了一下,确认了门外和走廊里没有任何人在那儿’偷听‘以后,又出去把最外头那扇大门锁上,再回来关上办公室这扇门,最后回到座位上,以不容辩驳的口吻对劳叔说道:“不要再跟我说下去了。到此为止。记住我这一句话,你今天啥也没跟我说,我啥也没听见。’劳叔当时还不明白寿泰求说这话的真意是什么,还愣愣地说道:”你听我把事情跟你说完嘛。你帮不帮我出点子都在其次,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这档子事。说一说……‘

    “‘我让你别说了就别说了!’寿泰求突然又叫了起来,‘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寿泰求极其严厉和生硬的神情和训斥一个淘气孩子的口气,再加上那高八度的音量和带有一点撕裂声的音质,让劳叔完全呆住了。寿泰求这时可能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在稍稍沉静了一会儿后,缓和地解释了一句:”跟我说这些没用。你也不该跟我说这些。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