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书院 > 其他小说 > 高纬度战栗 > 高纬度战栗第23部分阅读

高纬度战栗第23部分阅读

    “出逃?”

    “我只是借用这个词儿而已,准确一点地说,应该是‘出走’。小丫头很机敏,可能感觉出些什么来了,想拉着那位齐神父一起上外头去躲一躲。今天在火车站,让我给截住了。”

    “您……用啥理由截的人家?”

    “要存心找茬儿截,还不好办?反正人已经‘请’回来了。你先跟他俩去谈一谈。到需要时,我再出面。这是那个律师的交待材料,你先看一看,心里有个数,然后就去跟他们谈。”

    一个小时后,邵长水就已经坐在圣西堂后院那排神职人员使用的“办公室”里了。那是一溜坐北朝南、一明四暗、五开间的青砖大瓦房。房前还带一溜两米宽的纜乳|堋b樘跏唐龅奶n浊埃15沤喟椎氖グ艋ā?br />

    齐德培和曹楠都在办公室里等着。

    “如果可以的话,请上我住处去谈?”齐神父脸色有些灰暗,神情有些委顿沮丧,不等邵长水坐稳了,就提出这样的请求。他当然不希望在自己“办公”的地方接受警方的“讯问”。在车站检票口,听那个检票员说他们的车票有些问题,让他俩上办公室去澄清一下问题时,齐神父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曹楠却意识到他们已经被警方盯上了。小丫头立即低声地对齐神父说了声:“一会儿不管发生啥,您把事情都往我身上推。”到了车站办公室,赵五六派去的警员已经在那儿等着他们了,对他俩说:“有点事情想跟你俩谈一谈,能不能跟我们走一趟?”齐神父还想问:“到底是什么事?”曹楠却已经很平静地站起来准备跟那两位警员走了。让他们意外的是,警车居然没把他俩带往警局,而是把他俩一直送回了圣西堂。而且还没有一直开到教堂门口。而是在离教堂还有五六十米处,就把他俩放下了。其中的一位警员对他俩说:一在接到我们的电话前,请不要离开神父的办公室:我们希望能用一种非常自然的方式来进行这次谈话。希望你们能体会到我们的用心,更能配合我们的工作。“头一回有幸乘坐警车的齐神父此时已经紧张和难过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还是曹楠。平静地说了声”谢谢“,就拉着神父下了车。走出一二十米了,他俩回头看了看。那辆警车还停在那儿,似乎是在”监视“他俩:回到齐德培的办公室,神父刚想张口问什么,曹楠忙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边抬起头四下仔细打量,好像是在寻找什么窃听装置似的,然后在一张旧报纸上写了这么两句话递给神父:”别紧张,有我哩。事情的根子都在我这儿。您只管实事求是地说就行了。“

    ……仍然是那个领事馆路西口的九号院。小院依然那么静谧,洁净。齐神父住的是一个大套间。外间足有二十多平米,既是他的书房,又兼做了客厅。东窗下陈放着一张很大的书桌。一尊耶稣受难的红木雕像。一部电脑:里间肯定是卧室了。通卧室的门上挂着一幅用细白布做衬底绣制的门帘:门帘没绣圣像,大部分地方都留白了,只在一只角上绣了一只当下极为流行的“流氓兔”。一见之下,邵长水就觉得这样的门帘眼熟。肯定自己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但当时不知咋搞的。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了。一直到跟齐神父谈完话,走出这院门,回头再打量这个近年来被翻修一新了的院子,才想起。在嘻杂的码头街,在曹楠住的那个房间的房门上,见到过完全一样的白布门帘,完全一样的“小流氓兔”……

    “事情都是我让齐神父干的。有啥话。找我说。”一坐下,曹楠就这样宣称道。但光跟我装大个儿不行。得有实际行动。“长水淡淡地笑了笑道。

    “阴谋策划从看守所死刑犯那里秘密转移材料”,光凭这一点,就已经触犯了法律,要拘要捕并不是不可以的。对这一点,曹楠自然是清楚的。这时,她的脸色已经渐渐地灰白下来,已经充分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怎么谈?”邵长水问。

    “这事……主要责任在我……我……我来谈……”曹楠怔怔地看着邵长水,说道。

    “材料是你们交给劳爷的?”

    “是的。”

    “你们又怎么知道祝磊那儿写了这样一份材料?”

    “嗯……”曹楠犹豫了。

    “你不是要装大个儿吗?怎么一接触到实质问题就又往回缩了?”

    “请允许我仔细想一想。”

    “这有啥可想的?实事求是地说,不就行了?”

    “如果允许的话,我想好好梳理一下前前后后的这些事情。能跟你们有个全盘托出。如果你们还相信我的话。请给我一两天时间……”

    “一两天时间?别让我们再上海南岛去找你哦!”

    “这哪会……”曹楠脸略略地红了红。

    “祝磊写的那份材料,你们都看过了?”

    “嗯……”曹楠迟疑地瞟了齐德培一眼,答道,“看了……”

    “再谈的时候,能跟我们回忆一下那份材料的详细内容吗?”

    “尽量回忆吧。但不太可能回忆全了。”曹楠答道。

    “请你也帮着回忆一下。”邵长水转身又对齐德培说道。

    “材料取回来,他连包都没打开就交给了我。他根本就没看。”曹楠急急地抢白了一句。

    “……”邵长水疑惑地看了看曹楠,又看了看齐德培,只见他略有些慌忙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当场连包都没打开,就交给了曹楠姑娘。”

    “那天,我一直在这屋里等着他。”曹楠说道。

    “材料后来又怎么转到劳爷手里去了呢?”邵长水问。

    “是我送去的。”曹楠答道。

    “是当天就送去的?”

    “不是……隔了一天吧……”

    “你让一个大胡子替你送的?”

    “……”曹楠一愣,忙红起脸,点点头说道,“是的……是的……哦,你们连这都知道了,那还问啥?”

    “问,并不表明我们没有掌握实情=这也是对你们认错程度和改错决心的一个考察和考验。希望你们不要一错再错。据说上帝是特别宽宏大度的,他用他的宽容来救赎众人的灵魂。但是法律就不一样了。因为它管的不仅仅是灵魂:它要建立公认的秩序。这就需要严肃和严谨,一视同仁:我可以给你们一两天时间,但不能再跟我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

    “不会。绝对不会。”曹楠立刻保证道: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便衣穿着的侦查员,把邵长水叫出去,低声说了句什么,又交给邵长水一样什么东西。一会儿,邵长水回到屋里,把一张旧报纸放到曹楠面前。指着曹楠在旧报纸上给齐德培写的那两句话,很平静地对说曹楠说道:“记住,不要跟我们玩任何小动作。法律的忍耐和宽容度是非常有限的。”然后,扔下那张报纸就走了。

    二十一 曹楠的第三次讲述

    第三天上午,曹楠如约来到龙湾路八十八号。为了给曹楠一点真正的精神压力,邵长水经请示赵总队批准,从各个方面都认真做了些准备。首先把谈话的地点从“复核组”所在的二号楼挪到了五号楼。八十八号院里一共有四幢小楼,但不知道怎么会出来这么一个“五号楼”的序列号。是因为当初行管部门把属下其他院子的小楼放在一起统一编号的缘故?这已经没人说得清了。五号楼的外形和内部格局,和二号楼完全一致,只是因近来很长一段时间没人去使用,显得格外的空阔和清静。邵长水派人按“预审室”的模样把客厅重新收拾了一下,设置了“主审官”和“书记员”的位置。把曹楠的位置安在屋子的正当间,让她前后左右都不着边,产生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当然,跟真正的“预审室”不同,这儿“被告”所坐的那个椅子,并没有用铆钉固定在地面上,也没附加任何限制她活动的装置。邵长水觉得,即便是这样,也能给她一个明确的警示: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很严重”的地步了,可不能再稀里马哈了。

    曹楠显然也感觉到了这一点。一走进这大厅,她就略略地哆嗦了一下,等到跚跚地被人引导到那把椅子上坐下,就觉得相当的不自在了,本能地、无助地去打量了一下已经在正前方那排桌子后就坐的两位“书记员”,又回头去看了看另一位男工作人员——就是这位男工作人员“引导”她到正当间落座的。而现在他则静静地坐在门口的一把椅子上,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而在场的这几位,包括那个男工作人员,不仅对她求助般的目光都不做任何反应,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深吸了一口气,略略地有点心慌起来了。一会儿,邵长水大步走了进来,在场的工作人员都起立迎候。她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站了起来。

    “曹楠,我希望你今天能说实话。”邵长水走到自己的位置前,一边整理着桌子上那些纸张铅笔和其他的小摆设,一边故意把声音放低哑了,庄重地功诫道。

    “那当然……”曹楠立即答应。

    “那就谈吧。”

    “行。”曹楠木木地答道。

    “你知道从看守所一个被判了死刑的罪犯那儿把材料转移出来,是什么性质的行为?”一接触到实际问题,邵长水的语气立即显得非常生硬和冷淡。

    “我……”她想解释。但她的眼眶突然湿润起来,突然间一股酸涩和寒伧的感觉止不住地从心底涌出。她为自己居然“沦落”到这样一种困境而不由自主地难过起来。

    沉默。些微的哽咽。

    邵长水没紧着催促。他等待着她从慌乱和不知所措中恢复平静。看来,所有这些安排和设置,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她的心理防线在一点点崩塌。

    昨天晚间,邵长水已经和那位齐神父长谈了一次。那是晚饭后时分,突然接到齐神父打来的电话,说是愿意“好好地和政府方面的人谈一谈”,而且“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要交给政府方面”。邵长水立即带人赶到领事馆西口郡个九号小院。

    他万万没想到,齐神父要交给他的竟然会是祝磊写的那材料的复印件。齐德培说,他从看守所里挺专手务转移出来后,当即就把它交给了曹楠。但几天后,曹楠又给了他这样一份复印件,嘱咐他。好好保管,说不定以后还要派上大早场。齐神父一边说,一边转身去身后一个专座上取下一个十字架。这时,邵长水才注意到,在神父的这个书房兼客厅里,收集、陈放着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用各种材质做成的十字架。而他取下的那个,是其中最大的一个,也是最粗犷简约有力的一个,未加任何雕饰,就是用两根涂了柏油(或烤焦了)的矿坑木或铁道枕木钉成的,显现着一种原始的质朴威严博大和崇高,同时也意味着生存的全部重负和艰困。

    齐神父先把那个笨重粗大的十字架依靠在自己的膝头上,再把它翻转过来。邵长水看到它后面有一个小小的暗钮。神父揿了一下那个暗钮,“咔嗒”一声,那根纵向方柱的下部居然弹开了一扇小门。小门里边是一个凹坑。神父从那凹坑里取出一摞a5复印纸的散页。完成所有这些动作,对于体不虚力不弱、年事也不算高的齐神父来说,应该是毫不费劲的,但是,当他把那些a5复印纸好端端地整理齐了,安放到邵长水面前时,他竟然咻咻地喘息着,额头上同时油津津地渗出了一片细小的汗珠。

    显然,此刻他内心处于极度紧张之中。

    “请……请您……请您给我打个收条……”最后神父还提出了这么个要求。

    接下来,邵长水就无心再跟神父多谈了。他要赶紧回去向赵总队报告这件事。祝磊的材料里到底能提供多少破案线索?这是邵长水这一刻最关注的。邵长水大概齐地向神父了解了他是怎么从看守所里把这材料转移出来的过程,然后对他简要地进行了一番守法教育,并告诫他这一段日子不要远行,不要离开省城。如果要离开,事先一定要打招呼,要得到批准,就赶紧回省厅去汇报了。当然,在走之前,他还向神父提了这么几个问题:

    一,材料是怎么到劳爷手中去的?

    神父说,他不知道。

    二,是谁让他去看守所转移这份材料的。

    他犹豫了好大一会儿说,是曹楠。

    三,曹楠又怎么知道关押中的祝磊有东西要转移出来呢?

    神父说,是祝磊托他的辩护律师把这样的口讯带给曹楠的。那时候只有辩护律师还能见得到祝磊。由于律师的目标太大,很难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东西转移出来。最后才不得不想到了“神父”这一招。

    据说这个点子还是劳爷想出来的。

    律师为什么会去找劳爷“出点子”呢?

    据说,一开始祝磊是让律师去找曹楠的。曹楠又去找了劳爷。

    祝磊怎么会那么信赖曹楠?他俩又是怎么相识的?他俩之问到底又是一种什么关系?这些问题。神父就说不清了。

    昨天晚上邵长水最后向神父提的一个问题是关于祝磊的,也是他个人一直特别关心的一个问题:祝磊最后是否真的表态要“皈依”天主?齐神父说,其实他一直也没傲这样明确的表态。倒是跟我探讨了一个有关教义方面的很重要的问题。祝磊问过我,耶稣基督到底是人,还是神,教会方面到底有什么理论?神父说,当时要在看守所那样的环境下,详尽透彻地讨论这个宗教哲学的根本问题,是不可能的。但问题的提出者又是一个即将终结自己生命的人,这又给讨论这个问题提供了一个最适合的气氛和条件:超脱和超然。因为一个看重自己灵魂质量的人。在生死之交时,总是比无数还在俗世中沉湎的俗人要更容易接受绝对真理,也更能接近和理解人生的本质。所以。神父当时就跟他引用了奥古斯丁的一段话……邵长水问。奥古斯丁是谁?神父说。简单地说吧。他是我们天主教历史上一位非常伟大的理论家。一千五六百年前的人了,他的理论影响了在他以后产生的昕有基罾教的教派和哲学。他说过这样一段话:上帝之子耶稣基督既是上帝。又是人;在万世之前是上帝,在我们这个世界上是人……总是上帝和人之间惟一的中保(中介?),只有通过他。人间的罪孽才能得到赦免。神父告诉祝磊:“耶稣基督之死,是这种赦免的基础。也就是说,他用他的死,换来了世间罪孽得以赦免的可能……”他听了后,就呆住了。一动不动地看着神父。足足呆坐了有一两分钟……邵长水淡然一笑道:“怎么?他还真把自己比作耶稣基督了?还想用自己的‘死’去赦免谁呢?”神父忙说:“没有没有。他当然不会这么狂妄和幼稚。但我的那句话对他的确有触动。他脸色一下变得极其灰白,眼眶里甚至都涌满了泪水,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说了这么一句话:是啊……人世间的许许多多的‘明白’也都是要用‘死’才能换得的……”

    祝磊的这句话,还真让邵长水“沉重”了一整夜。

    有了齐神父提供的这些情况,邵长水觉得今天“拿下”这个小丫头,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了。

    “先说说,你带着那位齐神父准备往哪儿跑?”,等曹楠稍稍平静了一点,邵长水便问道。

    “不是跑……一只是想去避一下风头……”曹楠略略地红起脸答道。

    “那还不就是‘跑’?”邵长水反驳道。

    “……”曹楠又红了红脸,惶惶地看了看邵长水,没再说话。

    “你知道你自己问题的严重性吗?”

    “知道……”

    “知道,还不说实话?”

    “我一定说实话……”

    “你很敬重你劳叔,对不?”

    “是的。”

    “你希望我们尽快澄清劳叔之死的谜吗?”

    “当然……”

    “如果你劳叔是被人谋杀的,你当然也不想成为谋害者的帮凶。对不?”

    “那是那是。”

    “可你为什么还向我们隐瞒关键性的重要情节?”

    “没……没有啊……”

    “没有?”

    “真……真没有……”

    “我要举出这样的例子来,咋办?”

    “我受罚。严厉的惩罚。”

    “好。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先问你。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