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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欢记第5部分阅读

    眼,脸色那么平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呃,回公司——我应该直接回设计部那边吧。”她没话找话。

    傅宪明仍然不说话,只顾着开车。

    “你用不着这么严肃吧?”程欢努力开着玩笑,搞什么,大老远来接她,就是为了耍酷?

    傅宪明侧过脸来,看了她一眼,“随便就敢不上班,你当公司是游乐场?”

    “事情都闹成这样,我怎么回去啊?”程欢脱口而出,还不都是他!现在只怕小道消息都已经登上了八卦周刊了。

    傅宪明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慢慢过来,握住程欢的手,轻轻握紧。

    程欢一震,暖流从指尖一直涌到胸口。

    他什么都不用说,解释的话,鼓励的话,安慰的话,都没有这紧紧一握来得踏实。

    程欢低下了头,他的手心那么温暖,几乎要把她的心烫伤了。隐隐的炙痛,让她说不出话来。过去的每一幕,每句话,对他来说,都是欺骗,他总有一天会明白,是他握错了她的手。

    “程小姐,早!”

    一大早,程欢就在大堂里遇见保洁组的大婶。

    “哦,早。”程欢有点讪讪地打着招呼,来得这么早,就是怕跟别人挤电梯。现在大信建设只怕是没有不认识她的人了吧。

    “昨天晚上没睡好啊?”大婶放下抹布和水桶,凑了过来,“看眼圈都黑了。”

    “是吗?”程欢下意识地摸了摸脸,睡得好才怪,翻来覆去都是星河广场的事。

    “年轻人不要那么大的心思,很伤神的。”大婶脸上的笑容像朵菊花,“别管那些人胡说八道,你看咱们老板也都一心一意护着你,还怕什么?”

    程欢愕然,抬头看着面前这张笑脸,突然惭愧得几乎想逃。

    昨天已经把标书拿到手了,全部的资料,都已经如约交给了谢荣昌。按照他们之间的协议,至少还要等到正式收购大信的时候才能离开,因为还有一连串的计划要实施。大信的客户资料,决策层的应变决议,还有股东方面的资料,也都要慢慢收集。

    可是,在这个早上,她几乎连走进电梯的勇气都没有。

    现在跟谢荣昌毁约,就是当了逃兵;如果继续留在大信,就还要扮演一个叛徒的角色。程欢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哪一种身份更可耻。

    慢慢走向自己的办公室,程欢觉得两条腿好像灌了铅。放弃吧,算了吧,才刚刚开始,她已经这么疲倦。

    推开门,一阵淡淡花香扑面而来,程欢呆住了。

    办公桌上一大束新鲜的粉红玫瑰,正粉嘟嘟地绽放着,朝她娇嫩可爱地微笑。

    傅宪明从椅子里站起来,“这么早?”

    程欢呆呆看着他,“你——你怎么在这里?”

    “已经等你半天了,一直犹豫,到底要不要把花放在你桌子上。”傅宪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么一个下意识的小动作,泄露了一丝腼腆。

    程欢看了看桌上那一大捧的花,又看了看傅宪明,忽然心酸得差点掉眼泪。

    不要了吧,他对她好一分,她的负疚就重一分。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花店的老板一直大力推荐这一种。”傅宪明慢慢走过来,两只手插在裤袋里,“我是第一次去花店。”

    程欢哑口无言,咽喉好像被什么东西梗住了,是,他何必自己去花店,随便叫秘书打个电话也就够了。

    “你不喜欢?”傅宪明站在程欢面前,低下头看着她的脸色,“下次换一种好了——”

    程欢不肯抬头,只盯着他的领带结。

    “程欢,你怎么了?”傅宪明伸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的手,还是这么温暖。程欢用尽力气转开脸,这场戏,她实在已经演不下去了。

    “要是——我离开大信,你会不会——也一起走?”她听见自己干涩地问。

    “好端端的,为什么说这种话?”他微笑,“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程欢鼓起勇气,“下个星期,星河广场就要开标了,万一失败,你有没有想过退路?”

    “如果没有把握,我也不会贸然中止所有的工程,去夺这个标。”傅宪明轻轻把程欢揽进自己怀里,“怎么这么没信心,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程欢的头靠在他肩上,一阵一阵心酸,只好闭上眼睛。就当是最后一次亲近他的怀抱。

    不能说后悔,现在已经太晚了。做人应该敢做敢当,放弃傅宪明,换来一场盼望已久的胜利,还算公平吧。可是,为什么啊,她竟然难过得不能自已?

    第六章

    一个星期,从前总觉得一个星期很快就会过去,忙忙碌碌,一晃眼就到周末。

    可是从来没有一个星期,会这么漫长。

    程欢坐在办公室里发呆,几天几夜,如坐针毡,每个小时都是煎熬。早上睁开眼睛,就希望快点开标,无论谁输谁赢,只要给她一个结果就好;可是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又会暗暗盼望时间可以停下来,已经不知道,最后要怎么面对结局。

    终于到了最后揭晓的时候,今天就在展览中心开标了,这么久的矛盾和较量,终于可以尘埃落定。

    就连老天,好像也知道程欢的心事,一大早就阴雨连绵。

    这是最后一次坐在这间临时的办公室里了吧?竞标结束之后,大家就要各自回各自的部门去,不可能再凑到一起熬夜加班,一起肆无忌惮地开玩笑,一起抢着零食和饮料。

    也许大家都太紧张这次开标的结果,所有人都跟着去了展览中心,还说好开标之后要一起庆祝。整间办公室里静悄悄的,连电话也没响一声,过分的寂静叫人心慌。

    程欢坐在位子上,看着计算机屏幕,还特意拯开了音乐,可是没有用,还是定不下心来,一支笔在指尖上转来转去,掉到地上无数次。

    “滴,滴——”手机突然响,吓了程欢一跳。

    “喂?”战战兢兢地接起来,她觉得一颗心提到了喉咙口。

    “程欢,你在哪里?”是周锦唐,电话那头他的声音也失去了一贯的沉稳,还有隐隐约约的汽车喇叭声。

    他已经出了展览中心?在外面?这么说,已经开标结束了。程欢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问:“总监,你——你们那边,结果怎么样?”

    “别提了。”周锦唐的声音无限懊恼,“半路上杀出一个程咬金,居然是荣泰!”

    “荣泰?”程欢的心猛地一沉。当然,一定是荣泰中标,他们所有的设计和报价,都在谢荣昌的掌握之中,如果这样还不能打败大信,那么他这些年就真的是白混了。

    “是啊,谁都想不到,大信登峰两虎相争,居然便宜了姓谢的这只老狐狸。”周锦唐叹了口气,“他们提出的方案,跟咱们非常接近,可是报价却低了百分之五。真不敢相信。”

    “那……老板呢,他怎么说?”程欢喃喃地问,没错,早知道会这样,一点都不意外。可是为什么,半点高兴的情绪都没有?只有越来越强烈的担心和害怕。她到底在怕什么啊?

    “他让我先带大家去中心大酒店吃饭,说这些天大伙儿都很辛苦,然后就一个人先开车回公司了。”

    “他回来了?!”程欢一震,为什么她一点都没有察觉?至少对面的办公室应该有开门的声音吧。

    “你在哪里?要不要接你过来?”周锦唐还在问,可是程欢已经听不进去,电话往桌上一扔,就推门冲了出去。

    他人呢?在哪里?

    办公室的门还锁着,整个27层转了一个遍,都没见到他的影子。这种时候,他应该不会去别的部门吧?程欢按了电梯直到大堂,奔向接待台,“有没有看见老板回来?”

    “没有啊。”对方一脸茫然,“他们不是去了展览中心吗?”

    程欢跺了跺脚,再转头跑去停车场。如果连他的车也不在,那么他就真的是没回来了。

    可是,一到停车场,程欢就怔住了。

    没错,周锦唐没说错,他回来了。

    那辆线条流利的银灰色车子,还停在他的车位上。可是,透过车窗玻璃,可以看见里面的人影,他……一直就坐在车里,没下来?

    程欢微微喘着气,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这种时候过去的话,是在安慰他,还是打扰他?一时间纷扰的记忆突然挤回脑袋里,七年前,也是这样的下雨天,爸爸抱着头坐在沙发里,像是受了伤的困兽,瞪着血红的双眼发呆。

    那个时候,她还在上学,完全不懂事,一直过去缠着他问东问西,终于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那是生平第一次,尝到父亲打的耳光是什么滋味;也是第一次,看见父亲的眼泪。那种失败,那种屈辱,挪种万念俱灰,那一刻父亲的眼神,烙印般刻在她心底。

    当年汉方建设惨败在大信的脚下,父亲十年心血,就这么毁于一旦。

    现在,她回到这里,为的就是等待这一天。她要眼看着大信垮台,眼看着不可一世的乔柏年,也尝到失败的滋味。

    一样的大雨如注,一样的压抑担心,突然之间,好像时光倒流回去,回到了七年前的那一天。

    程欢的手心里,已经不知不觉全是冷汗。往事重演,输的是大信,她应该欢欣鼓舞才对啊,为什么还傻站在这里,不知所措?

    傅宪明的车门慢慢打开,程欢看着他下车,一步一步走过来。

    不知不觉,她在下意识地往后退。外面就是雨,凉意透衣而入,可是她完全没有察觉。

    “程欢。”傅宪明叫她,“过来。”

    程欢站住脚,身子在轻轻发着抖。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她做的一切?

    傅宪明的脸色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差,只是有些疲惫。

    “你再往后退,就进雨里去了。”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啊?”程欢愕然,怎么也想不到,这种时候听到的,居然是这样一句话。

    “你出来,是找我来的吗?”傅宪明走过来,扶着停车场的栏杆,雨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衬衫袖口。

    “我听周总监说,竞标不太顺利。”程欢讷讷地开口。

    “不用这么婉转,”傅宪明自嘲地一笑,“什么不顺利,其实就是输了。”

    “我担心你。”程欢的声音很低。说真的,连她自己也觉得悲哀,明明是真心话,可是好像在撒谎。这种结果,不是她一手造成的吗?干吗还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我?”傅宪明沉默了一下,“我没事。”

    “大家都知道,星河广场很重要,更何况,你从来没输过,偶尔输一次,是最难受的。”

    “星河广场已经成了定局,不能挽回了。”傅宪明振作了一下,“我就算哭天抢地也没用。”

    “你……你不在乎?”程欢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不在乎。”傅宪明伸手摸摸她的脸,擦掉她眉梢上沾着的雨珠,“不过没关系,失去一个星河广场,大信还垮不了。程欢,知不知道男人最怕的是什么?”

    “失败。”程欢回答。就像父亲,只要一次失败,就可以彻底毁掉一个人。

    “不是,怕的是输不起。”傅宪明淡淡地笑了,“商场上,赚和赔都是经常见的事,其实有时候做生意也像赌博,愿赌服输,下一个机会再翻本。”

    “你这么想,就好了。”程欢抬脸看着他,真正不愧是傅宪明,打落牙齿和血吞。这一刻-她长久以来的信念突然动摇,为什么当初父亲不像他?如果当初,他肯认输,肯从头再来过,那么一切都跟现在不一样。

    “来,陪我去喝一杯。”傅宪明握起程欢的手,“我还没见识一下你的酒量。”

    “要喝酒?”程欢睁大眼睛,这个时候喝酒,很容易醉的。

    “嗯,会不会喝酒?不会我教你。”他拉着她往车子那边走过去,“这种天气,喝点酒,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了。”

    程欢握紧了他的手。真的吗?只要喝杯酒,睡一觉,就什么事都可以当做没发生?如果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酒,人生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遗憾,这么多的悲伤。

    这一路走来,她已经越来越清晰地看见结局,是命运跟她开的玩笑吧,眼睁睁看着自己错了又错,却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回头。

    星河广场竞标失败,是谁都没想到的,可是接下来一场火药味浓烈的董事会,就是意料当中的事情了。

    据说为了这件case,连远在日本疗养的乔柏年,也特地搭飞机赶了回来。

    程欢在办公室里如坐针毡,什么样的会议,要一整天?所有高层全部关在会议室里,连午饭都没有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程欢去了七八次茶水间,又去洗了七八次洗手间,在会议室那两扇紧闭的雕花大门前面走来走去,可是什么消息都听不到。

    心里好像剪了一锅油,怎么办?这个时候,乔瑄一定又在张牙舞爪了吧。

    “砰!”办公室的门突然被重莺推开了,周锦唐一阵风似的冲进来,门上的玻璃都差点震落下来。

    程欢跳了起来,“出了什么事?”

    周锦唐把手里的活页夹往桌子上重重一摔,脸色铁青,“真是受够了!”

    “是不是——董事长发火了?”程欢提心吊胆地问。情况看起来很严重啊。

    “不过是一个星河广场,有什么了不起,犯得着这么夸张!”周锦唐气得好像快要发抖,“整整一天,没完没了地追究质问,黑锅都让老板一个人扛了!那乔董是干什么吃的?咱们这些人又是干什么吃的?赚钱的时候。都面不改色抢着花,好像这些钱都是天上掉下来的;现在不过是一次失手,就好像天塌了一样,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程欢不敢说话,听着他一口气地发着牢马蚤。

    “你知不知道,从明天开始,所有的case都改成乔董直接负责了!”周锦唐气昏了头,“这个混蛋,总算称心如意了。”

    “什么?!”程欢呆住了。

    当初就是一直制造机会,引发大信高层之间的矛盾,削弱傅宪明的权力,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可是,不不,她一点也感觉不到胜利,只有一阵一阵的冰冷袭上来,如堕冰窟。

    叶敏从旁边走过来,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锦唐,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程欢缓缓扶着椅子坐下来,从来不知道,伤害别人的滋味是这么难受。

    从一开始,周锦唐和叶敏就热心地把她当成自己人,处处维护她,惟恐她初来乍到闯了祸。没错,她的目的达到了,演戏演得这么逼真,一点马脚都没露,可是周锦唐和叶敏呢?他们算什么?

    “你们都怎么了?”门口有人在门上敲了敲,“脸色都这么难看。”

    居然是傅宪明,他正闲闲地走进来。

    “老板,你没事吧。”周锦唐愕然瞪大眼,“董事长他们呢,走了?”

    “嗯。”傅宪明点了点头,“明天还会过来,部署下个月的计划,还得调查一下星河广场的事。”

    “星河广场?”周锦唐莫名其妙,“还调查什么,已经都这样了。”

    “问题是,这次栽得太意外了,荣泰的竞标企划,完全超过了他们的水准。”傅宪明一笑,“是董事长的意思,怕有人泄露竞标方案。其实——查也没用,已经晚了。”

    “我也觉得蹊跷。”周锦唐一拍脑门,“特别是他们的设计部分,简直好像是剽窃我们的创意,可是细节部分,却改动得更精细。如果不是有高手在帮他们的忙,就是有人看过咱们这边的设计图。”

    “不可能吧?”叶敏吓了一跳,“看过设计和标书的,根本没有外人啊。”

    程欢坐在椅子上,心跳如擂鼓,突然觉得紧张。

    没什么好怕的吧,当初既然敢来,就不怕他们知道。其实以傅宪明和周锦唐这样的行家,这样的眼光和经验,迟早都会发现泄密的事实。她早就留好了退路,反正很快就要回荣泰那边去,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真的很害怕。害怕真相被揭晓,害怕自己的面具被撕下来,害怕傅宪明知道这一切。

    “老板,你要是累,就先回去休息一下。”周锦唐提议,“刚才在会议室里,我差点就气炸了,乔董那什么态度啊,赢了他就跟着沾光,输了就什么责任都推给你……”

    “锦唐!”傅宪明截断了他的话,“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