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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赤脚趟过女人河第3部分阅读

再次走进队部时,白支书像换了个人似的,显得非常热情。她正在打开 煤油炉,准备自己做饭,看我进来,放下手里的家什,让我在凳子上坐下。我把 熬好的药放到桌上,给她交代了药的服用方法。她认真的听着,甚至找来一枝笔 要记一下。我又不厌其烦地重新交代了一遍,最后,她问:“这药多少钱?”我 回答说:“什么钱不钱的,以后再说吧。”她认真地说:“这可不行,不拿群众 一针一线,这可是我们的纪律,你要是不要钱,这药我可不吃。”我见她这么坚 决,就告诉了她价钱,她一分不少地数约我,看我装到兜里才高兴地说:“这样 才对!这样才对!干革命工作就得一是一二是二,不能拖泥带水,不能马马虎虎, 不能占群众的便宜,不然,毛主席他老人家也不会放过我们的。”我连声说是, 并表示一定要好好学习,不断改造自己的世界观,她听了认真地说:“这就对了, 不要觉得自己成分不好就放弃学习和改革,伟大领袖毛主席说:”有成分论,不 唯成分论,重在个人政治表现。‘我看你比较善于学习,也自觉受贫下中农的教 育,勇于改造自己,将来一定以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我听了她的话,心里热乎 乎的,有点感激地说:”我也能成为有用的人?我也能为社会主义建设事业添砖 加瓦?“她接过话去:”能,当然能,你现在给群众治病就是为社会主义建设添 砖加瓦,我们党有统一战线,决不会抛弃一个愿意改造自己的人,尽管他原来有 可能是我们的敌人或者是斗争对象,事物都是发展变化的吗。“我可能有点激动 过了头,大着胆子问:”我的成分能改吗?“白支书一听愣住了,两只眼睛像瞅 一个怪物似的看着我,我知道自己问错了问题,想纠正可又不知道怎么说,我犹 豫了半天,还是解释道:”白支书,我是说,我的孩子是不是能够改成分。“白 支书终于说话了:”虽然我们党对成分有政策,但是我还没听说改成分的说法, 总之,只要表现好,群众还是欢迎的。“

    她的这种回答,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从大队部出来,我越想越恨自己 的爷爷,挣了钱干什么不好,就是多娶几个小老婆也比买地好,挣个地主的成分, 自己一蹬腿走了,让子孙后代替你受罪。如果他要是真的像刘文彩、黄世仁似的 欺压过良善,糟蹋过贫下中农,也我被斗争也活该,中国有句老话叫父债子还吗 ;可他偏偏没有做这些事儿,一辈子替人看病救死扶伤,根本不懂得种地,地租 给别人,往往被人所骗,别人一掉眼泪他就免了一年的租,大家背地里都叫他 “大善人”(并不夸他,而笑话他傻),该划地方的时候,没有人给他说话,也 没有人敢给他说话,地亩摆在那儿了,他不是地主谁是地主,如果一个村里没有 一个地主,这土地改革还怎么进行啊。我爹为什么不行医啊,不是他不喜欢这一 行,是他看不惯这个世态炎凉,别说我们村了,就是这十里八村的,哪一家没让 我爷爷瞧过病,反过病好了就不认人了,你就是地主,就要踩上一万只脚,就要 你永世不得翻身。我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一辈子就是让人斗争的,让人当耙子 的,你觉得自己冤,告诉你,如果你敢站在村头上喊一声“冤”,那个放羊的小 矬就敢把鞭子抽到你脸上。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很绝望,很无助,不但是我,还有 我没有出世的孩子,也将在的家庭成分上填写“地主”。我有资格生养孩子吗? 再造一个像自己一样的被斗争对象,再造一个活耙子。不知不觉,我走出了村子, 翻过了北坡,滚滚的河水挡住了我的去路,当时我真想跳下去,去找地下的哪个 爷爷算账,自己也一了百了。一棵树根把我绊倒了,连树根都和我过不去,我趴 在地上放声痛哭。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从迷迷糊糊中醒来,滔滔的河水,满天 的星斗,一身的泥土,疲惫的身子,我还得回到那人现实的世界,还得老老实实 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夹着尾巴做人,踏踏实实做事。

    以后,我还是天天送药给她,再也没讨论过成分的问题。吃了几副药之后, 白支书当面对我说她的身上觉得有劲了,夸我医术高明。我也不敢再说别的,只 是谦虚地说:“有可能是蒙上了,有可能是蒙上了。”她一听不高兴了:“怎么 能是蒙,看病也是干革命,来不得半点马虎。”我赶紧说:“对!对!”她看到 我唯唯诺诺的样子,开心地笑了。笑过之后,她又有点不好意思地对我说:“我 有个老毛病,每个月都要疼几天,一疼起来就什么也干不了,这回下来驻村,最 担心的就是关键时刻不能和广大贫下中农一起战斗,你能不能再帮我治治。我一 听她说的是痛经,我心里高兴,这算她找对人了。我前面说过,我虽然是赤脚医 生,什么内科外科都懂点,但我一直感兴趣的是研究妇科,所以,她这么一说, 我心里就有数了。我问她:”到没到医院看过?“她回答:”去了许多医院,老 医生都下放了,年轻的也没什么医术,治了一段时间也不见效。“我说:”把手 伸过来,让我给你把把脉。“她乖乖地把手伸了过来,我仔细地摸了半天,心里 有数了。我对她说:”我给你开个方子,得到县医院去抓药,吃完十副,如果这 个月觉得有效,下个月我再给换换方子,再吃十副,如果继续见效,我再给你换 个方子,再抓十副,你的病就会痊愈了。“她听了以后,有点着急地说:”这也 太慢了,前后得三个月时间,能不能再快点。“我说:”这就是最快的了,你这 么多年落下的病,一下子总是好不了。“她拿起药方看了看说:”还是你去抓吧, 我听你安排。“

    我不敢怠慢,第二天就进城,抓齐了药,回家继续给支书熬药。第一个月, 她对我说确实比以前疼得轻了,但还是疼。我劝她注意休息,可她还是坚持天天 到地里和社员们一起劳动,这一点也着实让我感动。我觉得一个女人家抛头露脸 不说,还要干男劳力们干得活,真是不容易。为了表示我对支书工作的支持,我 专门研究了推拿按摩的知识,当然是先在我岳母和媳妇身上练习,到了能把她们 按摩睡着,又能让她们从睡梦中醒来的程度,我才给支书提出。起初,她还有点 不好意思地说:“这是不是资产阶级的享受啊,我可不行。”我机智地回答: “这不是资产阶级的享受,是赤脚医生为人民服务。”她倒也不封建,试着让我 做了两回,觉得很舒服,就让我继续给她做下去。经常,她坐在板凳上老老实实 地让我按摩,按摩之后还夸奖我的手艺好。“一天的劳累都没有了,没有了!” 有时她会看着我说:“你还真有两下子,我还真有点离不开你了。”她虽然是在 开玩笑,但是我觉得她说这话时,才真正的像一个女人。不过,这种服务与玩笑, 也只是在我们两个人之间,当着外人的面,她依旧是高高在上,我依旧是被斗争 的对象,这个我能理解,我也从心里愿意给她服务。

    正文第九章

    三个月之后,白支书的病彻底好了,我也当爹了。媳妇给我生了一个大胖儿 子,一家人都高兴,只有我一个人心里明白,我又给社会主义造了一个小地主, 他的命运将来可能也和我一样。当天晚上,我喝了点酒,趁着媳妇和儿子熟睡之 际,把岳母从炕上改造到炕下,嘴里还一再喊着“改造改造改造!”第二天媳妇 问我:“你昨晚上改造什么呢?”我淡淡地回答:“我在说梦话吧!”

    这天,白支书安排我跟她去看一个病人。我老老实实地跟在她身后,来到了 村后边老烈属张老太家。提起张家,在我们县也大大地有名。张老太太的老头子 早年参加八路,被鬼子打死了,她一共三个儿子,解放前先后把两个儿子送去当 兵,一个死在渡江战役,一个牺牲在剿匪的战斗中。剩下最后一个儿子,政府帮 他成了家。朝鲜战争爆发了,她又把儿子送去朝鲜,结果又牺牲了,家里剩下两 个寡妇,守着这属的荣誉,也成了村里和公社骄傲。每年县里开拥军优属大会, 都要请这婆媳俩到主席台就坐,好多机关、学校、企事业单位都请她们去做演讲。

    老婆子没有什么文化,也说不出什么道道,都是媳妇讲,她在一边喊口号。 我爹被批斗的时候,这个老太太也在台上大喊:“打倒地主老财!”下边的群众 也跟着喊:“打倒地主老财!”其实,据我爹说,老太太的男人打鬼子的时候, 我爷爷还给她治过伤呢。现在张老太住得房子就是我们家的老宅,她自己家的房 子早已倒塌了。对这处房子,我很小的时候在里面住过,印象不是太深了。

    我不知道到这里来干什么,只能跟在支书的后面。进了门,白支书大声地喊 着:“张大娘在家吗?”里面没有人应,我们又往里面走。“张大娘在家吗?”

    白支书继续喊着。“在呢,进来吧!”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 我跟着进了里屋,只见老太太和儿媳妇都坐在炕上。可能是她们被宣传的太厉害 了,大人物见得多了,我们进来,她俩依旧干着手里的活,没动地方。白支书还 是满脸热情地对老太太说:“大娘,听说你不舒服,我给你请了个好大夫,让他 好好给你看看。”老太太看了白书记一眼,好象没听明白。白书记赶紧又说: “我是新来的驻村干部,我叫白丽萍,叫我小白就行。”老太太哼了一声:“原 来是白支书啊,你们坐吧!”白支书没坐,我更不能坐,她还是满怀热情地问: “大娘,你哪儿不得劲啊?”张老太太回答:“不是我,是我媳妇,这两天身上 不舒服。”

    “哦,我请了个大夫,给他看看。”白支书说着冲我使了个眼色,我走到媳 妇跟前:“嫂子,让我给你把把脉。”媳妇好像有点不大情愿,她一直在听我们 说话,一句也没插言。把这个脉我用了足足有三分钟的时间,才从媳妇的手腕上 移开已经出汗的手指。从白支书的表情看,她嫌我时间太长了。我支吾着说: “嫂子没什么大毛病,吃两副药养养就好了。”这回轮到我给支书使眼色,我示 意出去说话。她明白了我的意思后,热情告别:“大娘,嫂子,我们先回去了, 有什么事找我就行,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出了院门,白支书一把拉住我说:“到底是什么病,在她家里当面不好说。”

    我说:“她怀孕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说:“她怀孕了!” “你小点声,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你诊断错了,可是要负责任的,这可是影 响到咱们村、咱们公社的大事。”我说:“我敢拿性命担保,她绝对怀孕了。

    那个时候寡妇怀孕可不只是个人问题,领导干部要是作风问题,要丢官罢职, 普通就是流氓行为要挂上破鞋游街示众。可她是烈属,人物特殊,传出去就是给 党抹黑,是政治事件。所以白支书并没放我回家,而是单独把我叫到办公室里, 关上门。首先她宣布这个消息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让我管好自己的嘴。其次, 她让我替她拿个主意,因为这事儿她既不敢向上级汇报,也没有人可商量。我琢 磨了半天说:“如果能把孩子拿掉,这件事儿就可以大事划小,小事划了。”白 支书说:“对呀,可是怎么拿呢,谁会拿?”我想了想说:“书上说现在可以手 术流产,估计得到省城的大医院才能做,传统的中医也有过一些方子,我可从来 没用过。”白支书畏难地说:“到省城动静就大了,我看不行,你就试试。”我 说:“这我可没有把握,万一出什么事儿……”她这回倒爽快:“出什么事儿, 我担着,还有什么事儿能比眼的事儿更大吗。”听了她这话,我还是不太放心, 不是对她不放心,是对我的方子不太放心。于是我说:“这得她配合才行,到时 间会流很多的血,应该让她有个思想准备。”白支书一挥手说:“这个事儿你别 管了,我会找她谈,自己犯了错误,要是不配合,大家一起完蛋。”我看出来了, 白支书是真的着急了。我也不敢怠慢,赶紧起身到镇上抓药。

    等我抓药回来,烈属媳妇还在白支书的办公室里坐着,眼睛好像刚才哭过。

    我叫了一声嫂子,就把药放到桌上,然后告诉她怎么煎,怎么服用,注意些 什么。

    打发走了媳妇,白支书长出了一口气。她对我说:“牛大夫,如果这件事儿 办好了,你可是为党的事业立了大功啊,人民不会忘记你的。”我谦虚地说: “为广大劳动人民服务是我应该做的,如果我做不好,愿意接受人民的处罚。”

    在那几天紧张的日子里,我天天晚上到白支书的办公室转一圈,打听一下结 果,因为我不能自己去烈属家,白支书就成了义务的赤脚医生,她亲自去指导烈 属媳妇孕妇,观察她的反应,甚至陪她一起上厕所。终于,三天后的一个夜晚, 白支书兴奋地告诉我:“下来了,好多血,得流了一盆子。”我也暗自庆幸,说 实在的,这个方子我真的一点把握也没有。于是,我抑制不住激动地说:“谢天 谢地,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她说:“你不是说很有把握吗,还拿性 命担保,怎么你也担心。”我不好意思地说:“我是看到你着急,才那样说的, 要不然,你能急出毛病来。”她听了这话,感激地看着我,柔声地说:“帮我按 摩一下吧,这几天把我紧张坏了。”

    我开始给她按摩,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话:“下乡的时候,算命的说我有 贵人相助,看来算得一点也不错,最艰难的一关终于过去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我一边听一边心里纳闷,共产党的支部书记还相信算命那一套,我不是听 错了吧,按着按着,我感觉她好像睡着了,可我刚一停手,她就对我说:“别停, 继续。”我不得不继续按摩,她接着说:“烈属这件事儿,是咱们俩人之间的秘 密,对谁也不要说,这可关系到咱们两个人的前途命。实话对你说吧,我到这个 村里来下乡,也是迫于无奈,本来在县城找了工作,可是由于其他的原因就到你 们公社来了,公社机关人满为患,我就被派到乡下了。像我这种没有门路的人, 也只能下来锻炼了。”听了她的这番话,我心里有点激动,她能对我说这些话, 就是没有把我当外人,甚至把伟大事业中个人的实际情况都告诉我了,我一个地 主还有什么奢求,只能全身心义无返顾地支持支书的工作,甚至不惜用生命来报 答她的信任。见我没说话,她问我:“你在想什么?”我赶紧回答:“我在想, 我要用什么样的行动来报答您对我的信任,我一定好好工作,不辜负党和贫下中 农对我的期望。”她面带微笑地说:“你有这个认识就很好,这村里,我就愿意 和你说话,如果不是你的成分问题……”“你不是说过吗,有成分论,不唯成分 论,重在政治表现。”我接过话后,又把话题转了一下说:“烈属媳妇告诉你那 个让她怀孕的男人是谁了吗?”她一下子睁开眼说:“没有,她只说是回娘家的 路上碰到坏人,虽然竭力反抗,但毕竟打不过男人,所以……”我说:“一般情 况下被强j怀孕的几率非常小,我怀疑后面可能有个男人,如果不及时发现并加 以制止,怀孕的事情还有可能发生。”她一听我这么说,示意停止按摩,并让我 坐到她的对面,一脸焦急地问我:“那你说怎么办,要不再给她吃点药,让她永 远也不能再怀孕,还是向上级报告。”我看她心急火燎的样子,笑着说:“没那 么严重,我有一个办法,不知道行不行。”“有什么行不行的,你快说。”“女 人犯这方面的错误是因为想男人,我们何不对症下药,就给她找个男人。”“让 她改嫁,这可不行,不要说别的,她婆婆那一关就没法过,再者以后做报告她怎 么参加,上面问起来我怎么交待。”“你别忘记了我们村还有一个残疾军人,他 为了不拖别人,才拒绝组织多次给他介绍的对象。有一个姑娘甚至跑到了他家里, 哭着喊着要照顾他,可他还是把人家赶了出?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