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的文廷式一直注视着光绪帝的动作，见帝党和维新派康有为的意见不合，故意不说话，看看光绪怎么处理。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光绪帝两边都点头，一点儿自己的意见和主心骨都没有！
这时户部尚书张荫桓奏请道：“皇上，张大人身为海军总理大臣理应有义务整顿大清海防，而且也有义务为大清水师重建出一份力！既然张大人关心朝廷，希望重建水师，不若就让张大人主持重建大清水师工作！”
“不可！”杨深秀立刻阻止道：“皇上，万万不可将重建水师的重任轻易与人！想那张大人如今坐拥庞大海军，又是九大疆臣之一，已经尾大不掉，若是再受之南北洋水师之任，大清可就无海防可言了！”
“放肆！”
对于杨深秀的话，光绪帝十分的不满。心想：难道朕愿意这么做吗？从法国、德国、俄国纷纷强占沿海港口的时候开始，光绪帝和满朝文武大臣们就清楚了海军的重要性，可惜已经为时已晚，北洋水师被打残，南洋水师被扣留至今，大清已经无海防可言！若不是如此，也不至于让张云飞这个根本没法压制的大军阀回国！
不过，好在张云飞的回国制止了俄国霸占旅顺的图谋，也阻止了帝国列强们继续瓜分大清的步伐，对于目前的大清来说，张云飞的回国是利大于弊，不过未来怎么样？没有人敢妄下定论。
“朕找你们过来，是看看如何回复于他，拿出个办法来，不是叫你们过来吵架的！文爱卿，你来说说！”光绪帝突然问道。
翁同龢走后，帝党中最有威望的就属文廷式了。
文廷式心中一阵失望，他希望光绪帝不管对错，心中都要由一个肯定的想法，都应该拿出帝王的气势来。作为皇帝，叫群臣来商议，肯定会出现分歧意见的。这时，皇帝就应该拿出魄力来，一拍而促，而不是听群臣的意见后，摇摆不定。
文廷式说道：“皇上，微臣看来，张大人归国后，不论在盛京还是现在的京师里，都是规规矩矩的，没有丝毫越权，或者触犯天威的行为。此次正值皇上维新改革之际，他也是大力支持，而且还同恭亲王一起为京师大学堂选择场所，足见其对朝廷之事很上心。”
文廷式没有直接告诉光绪帝他的看法，到底是什么态度，他只是陈述了一个目前的客观事实而已。
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老臣来说，文廷式希望光绪帝能自己具备乾纲独断的能力，否则的话，即使将来摆脱了慈禧的控制，也难免会落入权臣的股掌之间。
光绪帝觉得有点儿烦了，想要尽快解决这件事，毕竟他还有一大摊子的维新变法的事情要处理呢！于是不经意的望向了康有为，这是下意识的反应，也说明了康有为在光绪帝心中的地位。
康有为立刻便捕捉到了光绪帝的眼神，于是急忙说道：“皇上，目前既然看不出来张大人的意图，莫不如就让张大人主持大清海防工作和重建水师的任务，一来，海军重建也属于维新变法的内容，张大人参与了，也就变相等于参与了皇上的变法维新。有了封疆大吏的支持，想必也会给其他疆臣做个榜样不是？二来吗？海军重建工作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出来的活，少则三年五载，多则十几年，皇上也可以观察张大人到底是什么企图？到时再采取相关对策也为时不晚！”
“这简直就是荒谬！皇上，海军重建岂能儿戏？那是动则几百万两白银的工程，我看张大人一定又是为了捞银子，才请这道旨意的！”杨深秀十分不满康有为的话，极力反驳。
宋鲁伯也说道：“皇上，微臣赞成杨大人的意见，张云飞绝对就是冲着捞银子来的，皇上可曾记得前段日子的那笔德国租借款吗？”
经杨深秀和宋鲁伯这么一提醒，光绪帝倒是记了起来。前段时间，户部去找德国公使海靖，询问何时将租借胶澳的款项划拨给大清，可是德国公使海靖却说那批款已经支付给檀香山银行了。
户部当时就傻眼了，一千多万英镑啊！合大清库平两就是八千多万两白银，没有支付给大清，却划给了华夏银行？这是什么道理？
于是户部便将此事上奏光绪帝，光绪帝一听也是愤怒无比，发电报给张云飞询问缘由。结果张云飞回复道：‘悉数用作对俄战争经费了，而且还无耻的加了一句，战争经费不够，尚缺千万银两，请朝廷速速拨款应急！’
当时正值张云飞的太平洋舰队跟俄国远东舰队打了起来，战事要紧，光绪帝打听之后才知道，张云飞的每年的财政开支在两千万英镑以上，这打起仗来，开支更是巨大。想到甲午时期大清的战争经费开支达到一亿一千万两白银，看来打仗确实耗钱。还指望着张云飞扛着俄国人呢，于是便没有追究下去。
此时想起来后，光绪脸上阴晴不定，似乎心中在不停的挣扎着。
老半天，但见光绪帝长呼吸了一口气后，说道：“翰林院拟旨，着云飞为钦办海防事务及重建海军全权大臣，海防以及新建水师费用由云飞自行解决，沿海诸省官员积极配合。云飞支持朕的新政有功，赏穿黄马褂，紫禁城骑马。”
皇上！
杨深秀和宋鲁伯等人还待阻挠，却被光绪帝阻止。不过文廷式却听出了皇帝的意思，不外乎是暂时忍耐了张云飞而已，给张云飞一个大大的头衔，却没有一分钱给他，张云飞只能用自己的钱去为朝廷筹建水师。同时，借这个由子赏赐张云飞新政有功，不外乎是把张云飞拉向维新变法一派，挑拨他跟慈禧太后的关系。
看来光绪帝也不是傻子，也有些道道！于是文廷式便领命发布上谕给张云飞。
~~~~
张云飞三呼万岁谢恩后，接过了传旨太监手里的上谕，和一件黄马褂，有些哭笑不得。
原本张云飞跟杜锡圭商量好的，打算用漫天要价的办法，让朝廷决绝张云飞的建议后，张云飞便可以退而求其次，再要求朝廷将沿海的船政部门暂时借给张云飞，以应对俄国的威胁！现在好了，张云飞没有想到他在朝廷的眼里竟然很吃香，要什么就给什么！
不过这样一来，反倒让张云飞不好办了。给了个钦差大臣也就算了，让自己花钱为朝廷组建水师，张云飞也默认了，水师即使组建起来，也得是姓张。这些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毕竟李鸿章就是那么干的。
可是光绪帝给自己挂上了一个支持维新的大臣头衔，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着明摆着是要坑张云飞一把。张云飞最不希望的就是卷入帝后两党的斗争中去，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如何闷头种田，然后打败俄国。
不过现在看来，张云飞得跟颐和园的那位好好的解释一下了。
第257章 ‘c计划’
杜锡圭中将果然在海军政务上出类拔萃，很快便启动了’c’计划，也就是打着奉旨筹办海防的旗帜，挖大清墙角的计划。
张二拿着有张云飞签字的海军部通令，迅速将内容通过秘密渠道，发放给全国各地的狼岤组织头目知晓。
张云飞花费巨资打造的庞大情报网络，这时便显示出了它的巨大价值。通令下达到沿海各省的狼岤头目手里后，几乎同时以各种身份和方式纷纷对通令中提到的目标人物，进行花样繁多的接近活动，套取船政局和造船厂的相关消息。然后，各地的狼岤头目立刻将收集到的资料汇总后，传达到‘c’计划负责人杜锡圭中将的手里。
杜锡圭在汇总了这些情报后，立刻制定了对各省总督和督抚们的针对性策略。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计划，果然跟张云飞同杜锡圭预所预想中的一样，闽浙总督升允听说张云飞署理海军大臣并兼职钦办重建大清水师大臣之后，要征用福州船政下属马尾船厂的全部设备和工人技师。
于是便百般推脱，说是船政欠钱太多，工人无法配合张大人重建水师任务尔尔。杜锡圭自然知道这个老家伙是故意揩油而已，于是命人暗地里给升允送足了银子后，升允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叫嚣着要为钦差张大人效犬马之劳，为大清水师建设添砖加瓦云云。
接着，在张云飞为福州船政支付了所有的‘欠款’之后，升允便按照张云飞的指示，将马尾造船厂的一万多工人技师，以及近三万多家属，统统的‘卖’给了张云飞。
同样，当两江总督刘坤一接到张云飞的征用江南制造总局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刘坤一没有想到张云飞这么快便把手伸到了两江的地盘上，而且是刘坤一最赖以生存的江南机械制造总局。
刘坤一自然是不想给张云飞，但是张云飞有皇帝的圣旨在手，况且张云飞不是李鸿章的角色。刘坤一能直接拒绝李鸿章的命令，因为朝廷忌惮李鸿章，而且李鸿章又是汉人。但是张云飞就不同了，有慈禧做靠山，又是旗人权贵，刘坤一一百个不愿意也不能正面对抗张云飞，除非慈禧和光绪帝要对张云飞动手，否则没有人敢去招惹这位国公爷。
于是刘坤一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将江南制造总局划成股份卖出去，这样张云飞想要征用的话，就得遭到股份持有人的反对。不过这个持有人不能是汉人，因为汉人可拗不过张云飞。旗人？更不行了，把股份卖给他们更糟糕，想要再收回来比登天都难，他们可是一直盯着这块肥肉呢！
官员？倒是个好主意。不过张云飞皇命在手，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官场中的这些家伙可是不敢得罪这位权势滔天的封疆大臣。
干脆就卖给洋人吧！也只有洋人还能拿捏一下张云飞。好在刘坤一认识的洋商不少，经过介绍后，刘坤一便将江南机械总局的大部分股份转移给了上海的祥生船厂厂主英商尼柯逊和包义德，并约定待打发了张云飞的特使杜锡圭后，便以一成利息作为补偿收回这些股份。
可是令刘坤一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前脚刚跟英商尼柯逊和包义德达成协议，第二天这两个英商便将股份拱手送到了杜锡圭的手上，令刘坤一的瞒天过海之计没有得逞。
原来，杜锡圭早就知道刘坤一这个老狐狸不会轻易相与，于是便先对上海的洋人下手，用高价秘密收购了全上海的各国洋商开办的造船厂和机械制造厂，同时指使这些商人继续装模作样的跟刘坤一谈判。
这样一来，刘坤一除非直接跟张云飞翻脸，违抗皇命，否则，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张云飞将全上海的船厂机械锁都整合了。
刘坤一棋差一招，输给了后生杜锡圭，不过他还没有胆子抗旨。赔了江南制造总局之后，刘坤一似乎看出了张云飞的用意，不外乎是强化造船能力。在刘坤一看来，他自己也很矛盾，知道江南制造总局在张云飞的手里要远比在自己的手里要好的多。因为刘坤一没有钱造舰，更别提重新组建水师了，作为洋务派领袖，刘坤一深知海防的重要性。
但刘坤一的强国梦却被张云飞抢去做了，他心里自然不是个滋味，于是输掉了制造局后，他便看紧了江南水师学堂。因为他知道，张云飞缺人，是一定会打这个学堂的主意的，他要继续跟张云飞较劲下去，以扳回面子。
可是事情就是这么的凑巧，江南水师学堂中今年考进了一批学生，其中有一个叫周樟寿学生，他成绩优秀，而且有极强的上进心和国家荣辱感，深得全学堂学生们的崇拜。当杜锡圭的征召令在水师学堂受阻的时候，周樟寿毅然占了出来，直接号召他的同学们一起到杜锡圭中将的临时行寨中请愿。
“如果您能够将南洋水师的舰船从法国人手里要回来，并要求法国人道歉的话，我们愿意加入到您的队伍中去，而且我们还会号召全学堂的学生们都加入到您的海军中，为国家出力！”
面对这些有民族荣耀感的学生们，杜锡圭动容了，于是便跟周樟寿等学生们定了约定，只要将法国扣留的南洋水师的舰船都要回来，并且让法国政府道歉，周樟寿便号召全学堂的同学都加入到他的海军中来。
当远在北京的张云飞接到杜锡圭的报告时，当即莞尔一笑，这帮学子们倒也有趣，在全民族都麻木的时候，竟然还有清醒的头脑。向法国舰队要回南洋水师的舰船一事，并且要求法国人道歉，这些都难不倒张云飞，令张云飞最惊讶的却是周樟寿这个人。
因为他就是后世我们常常引以为傲的白话文学的开创者，鲁迅先生。
不过现在看来，这位二十年后的文学巨匠怕是当不成了，因为张云飞实在想不出二十年后中国还会像历史上那样的动乱和黑暗。
顺其自然吧！
张云飞没有那么多心力去诱导周樟寿走上文学的道路，以目前的周樟寿的成绩来看，他无疑会是一个优秀的海军军官。真金不怕火炼，或许历史改变了，周樟寿会成为一代著名海军专家也说不定。
公元1898年1月20日，张云飞的特使海军帮办大臣杜锡圭中将正式照会法国公使茹勒-帕特诺特尔（中文称呼巴德诺，为了增加可读性，以后只称其巴德诺），对法国舰队扣押大清南洋水师提出了强烈抗议，要求立即归还被扣留的战舰，并且向清政府公开道歉。
法国公使巴德诺未敢直接回复杜锡圭，而是迅速跟法国远东舰队司令高礼睿中将取得了联系，商讨是否归还南洋水师的战舰和向清廷道歉的问题。
就在二人商量的同时，杜锡圭中将以海军部长的名义向驻扎在吕宋苏比克海军基地和关岛阿普拉(apra)港海军基地的太平洋舰队发布了命令。
命令太平洋舰队第一分舰队战列舰编队在南中国海靠近法属越南殖民地一侧的金兰湾，也就是法国远东舰队海军基地不远处的海域举行军事演习，向法国示威。同时太平洋舰队第二分舰队重巡洋舰编队驶抵广州湾外海，以军事演习名义，将外围海域封锁。
公理只在巨舰大炮的射程之内，面对张云飞的强硬态度，法国总统弗朗索瓦-菲利-福尔为了防止远东事态升级，也不愿意得罪张云飞这个远东的暴发户，于是立刻电令法国远东舰队司令高礼睿中将立刻归还清政府的南洋水师全部舰船。同时发表公告，称远东舰队扣押南洋水师的行为纯属远东官员自作主张，法国政府事先并不知情。然后法国公使巴德诺仅代表远东舰队向清政府道歉，当然这样已经是法国政府的极限了，要知道法国虽然失去了世界第一强国的宝座，但是实力还是相当强大的，不是张云飞所能比的。
两天后，正当每年最隆重的节日春节到来之际，南洋水师提督叶祖贵从法国海军手里拿回了自己的水师舰队，随后率旗舰防护巡洋舰济远、平远、靖远，雷击驱逐舰飞鹰、飞霆，外加四艘鱼雷艇，驶离广州湾，返回上海吴淞港，次日返回南京下关水师营。
当南洋水师全部安全返回南京水师营的时候，六朝古都南京城内万人空巷，全部都聚集到南洋水师营南京长江码头，庆祝南洋水师回家。
最兴奋的就是江南船政学堂的学生们，他们在码头上摇旗呐喊着，呼唤着南洋水师的名字，而海军帮办大臣杜锡圭中将和两广总督刘坤一也侧身人群之中。
杜锡圭没有没收南洋水师的战舰，除了看不上这些陈年破船之外，也不想让朝廷认为张云飞打大清水师的主意，更不想让大清的南洋沿海无海军无海防。同时，也算是安慰一下刘坤一吧！刘坤一显然是输掉了江南制造总局的全部家当，不过这些东西对于一个政治家来说，远比不上得到南洋水师的回归来的重要。有了水师，刘坤一的政治筹码要比把持制造局大得多。
第258章 换汤不换药
站在济远号的甲板上，南洋水师提督叶祖贵望着岸边人头传动的密密麻麻的人群，听着他们大声疾呼着每一艘南洋水师舰船的名字，叶祖贵的眼睛湿润了。曾几何时，这位在中日黄海海战中血战归来的英雄，是何等的刚强！可是面对父老乡亲们的巨大期望，他觉得心中愧疚万分，自己为了遵循朝廷的条例，不得擅自与洋人交恶的方针，使得南洋水师被法国舰队包围，蒙受了巨大的耻辱。
南方人远比北方人清楚，没有水师就等于没有了国门，没有了安全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