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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第16部分阅读

    因我见着他放下了一半的心,稍睡得有些沉,便也记不得应了他些什么。

    半夜里,恍惚听得他咳了一声,我一惊。他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床,帮我掖好被角,急急推开殿门出去了。我凝了凝神,听得殿外一连串咳嗽声,压得忒低,若不是我们狐狸耳朵尖,我又特地凝了神,大约也听不到他这个声儿。我摸着身旁他方才躺过的地方,悲从中来。

    他在外头缓了好一会儿才回来,我装睡装得很成功,他扯开被子躺下时,一丝儿也没发觉我醒着。我隐约闻到些淡淡的血腥气,靠着他,估摸着他已睡着时又往他怀中钻了钻,伸出手来抱住他,悲啊悲的,渐渐也睡着了。第二日醒来,他从头到脚却瞧不出一丝病模样,我几乎疑心是昨日大悲大喜大忧大虑的,夜里入睡魔怔,做了一场梦。

    但我晓得,那并不是梦。

    我一边陪着夜华,一边有些想念团子。但听闻近日灵山上开法会,佛祖登坛说法,教化众生,团子被成玉元君带去凑热闹了。

    我担心西天佛味儿过重,团子这么小小的,将他闷着。夜华不以为然,道:“他去西天不过为的是吃灵山上出的果蔗,况且有成玉守着,坛下的神仙们都闷得睡着了,他也不会闷着。”我想了想,觉得很是。

    夜华的气色仍不大好。折颜说他的右胳膊全不能用,我每每瞧着都很窝心,但他却毫不在意。因他受伤这个事上到一品九天真皇,下到九品仙人,各个品第的皆略有耳闻,也就没几个人敢拿鸡毛蒜皮的事来叨扰于他,于是乎他悠闲得很。

    我担忧夜华的伤,想住得隔他近些。一揽芳华离紫宸殿有些远,不若庆云殿近便,且那又是夜华他先夫人住过的,我便暂且歇在了团子的庆云殿。他们天宫大约没这个规矩,但体谅我是从青丘这等乡野地方来的,仍旧和善地在庆云殿中替我收拾了张床榻。

    初初几日,我每日都一大早地从床上爬起来,冒着黎明前的黑暗,一路摸进夜华的紫宸殿,帮他穿衣,陪他一道用膳。因我几万年都没在这个点上起来过了,偶尔便会打几个没睡醒的呵欠。

    后头就有一天,我将将费神地把自己从睡梦里头捞起来,预备迷糊地赶去紫宸殿,恍一睁眼,却见着夜华他半躺在我身旁百~万\小!说。

    我的头枕着他动不得的右手,他左手握着一卷行军作战的阵法图,见我醒来,翻着书页道了句:“天还没亮,再睡睡罢,到时辰我叫你。”

    说来惭愧,自此,我便不用每日大早地摸去他殿中,都是他大早来团子的殿中,早膳便也理所应当从紫宸殿移到了庆云殿。

    第二十章(3)

    从前在青丘的时候,一大早被夜华拖着散步,围着狐狸洞近旁的水潭竹林走几圈,多是他问我午饭想用些什么,我们就这个事来来回回磋商一番,路过迷谷的茅棚时,就顺道叫迷谷去弄些新鲜的食材。

    近来在天上,膳食不用夜华操心,他便又另外养出个兴趣,爱好在散步的时候听我讲讲头天看的话本子。我翻这些闲书一向只打发个时间,往往一本翻完了,到头来却连书生小姐的名都记不全,只约略晓得是个甚么故事。

    但夜华既有这个兴趣,我再翻这些书便分外上心些,好第二天讲给他听。几日下来,觉得在说书一途上,本上神颇有天分。

    七月十七,灵山上的法会毕。算起来团子也该回天宫了。

    七月十七的夜里,凉风习习,月亮上的桂花开得早,桂花味儿一路飘上九重天。

    我同夜华坐在瑶池旁的一顶亭子里,亭子上头打了几个灯笼,石头做的桌子上放了盏桐油灯。夜华左手握着笔,在灯下绘一副阵法图。

    当初我拜师昆仑虚,跟着墨渊学艺时,阵法这门课业经受两万年的考验,甚荣幸地超过了道法课佛法课,在诸多我深恶的课业中排了个第一。我一见着阵法图,不仅头痛,全身都痛。于是只在旁欣赏了会儿夜华握笔的手指,便歪在一张美人靠上闭目养神去了。

    方一闭眼,就听到远处传来团子清越的童声,娘亲娘亲地唤我。

    我起身一看,果真是团子。

    他着了件碧莹莹的小衫子,一双小手拽着个布套子抗在左肩上,那布套子瞧着挺沉的。他抗着这个布套子走得歪歪斜斜,夜华停了笔,走到亭子的台阶旁瞧他,我也下了美人靠踱过去瞧他。他在百来十步外又喊了声娘亲,我应着。他放低肥肥的小身子慢慢蹲下来,将抗在肩膀上的布套子小心翼翼卸到地上,抬起小手边擦脸上的汗边嚷着:“娘亲,娘亲,阿离给你带了灵山上的果蔗哦,是阿离亲自砍下来的果蔗哦~~~~~”想了想又道:“阿离都是挑的最大最壮的砍下来的,嘿嘿嘿嘿~~~~~”嘿完了转身握着封好的口,甚吃力地拖着那布套子一步一步朝我们这方挪。

    我本想过去帮一帮忙,被夜华拦住道:“让他一个人拖过来。”

    我一颗心尽放在团子身上了,没留神一丛叫不上名字的花丛后头突然闪出个人影来。这个人影手中也提着一只布套子,却比团子拖的那一只小上许多。

    他两三步赶到我们跟前,灯笼柔柔的光晕底下,一张挺标志的小白脸呆了一呆。

    团子在后头嚷:“成玉成玉,那个就是我的娘亲,你看,我娘亲她是不是很漂亮?”

    唔,原来这个标志的小白脸就是那位十分擅长在老虎尾巴上拔毛,太岁头上动土的成玉元君。

    成玉元君木愣愣望着我,望了半天,伸出手来捏了捏自个儿的大腿,痛得呲了呲牙,呲牙的这个空隙中,他憋出几个字来:“君上,小仙可以摸一摸娘娘么?”

    夜华咳了一声。我惊了。

    这成玉虽宽袍广袖,一身男子的装束,他说话的声调儿却柔柔软软的,胸前也波涛汹涌,忒有起伏,一星半点儿也瞧不出是个男子。依本上神女扮男装许多年扮出来的英明之见,唔,这成玉元君原是个女元君。

    夜华尚没说什么,团子便蹭蹭蹭跑过来,挡在我的跟前,昂头道:“你这个见到新奇东西就想摸一摸的癖性还没被三爷爷根治过来么,我娘亲是我父君的,只有我父君可以摸,你摸什么摸?”

    夜华轻笑了一声,我抬眼望了回亭子上挂的灯笼。

    成玉脸绿了绿,委屈道:“我长这么大,头一回见着一位女上神。摸一摸都不成么?”

    团子道:“哼。”

    成玉继续委屈道:“我就只摸一下,只一下,都不成么?”

    团子继续道:“哼。”

    成玉从袖子里摸出块帕子,擦了擦眼睛道:“我年纪轻轻的,平白无故被提上天庭做了神仙,时时受三殿下的累,这么多年过得凄凄凉凉,也没个盼头,平生的愿望就是见到一位女上神时,能够摸一摸,这样一个小小的念想也无法圆满,司命对我忒残酷了。”

    她这幅悲摧模样,真真如丧考妣。我脑子转得飞快,估摸她口中的三殿下,团子口中的三爷爷,正是桑籍的弟弟,夜华的三叔连宋君。

    团子张了张嘴,望了望我,又望了望他的父君,挣扎了半日,终于道:“好吧,你摸吧,不过只准摸一下哦。”

    夜华瞟了成玉一眼,重回到石桌跟前绘他的图,提笔前轻飘飘道:“当着我的面调戏我老婆,诓我儿子,成玉你近日越发出息了嘛。”

    成玉喜滋滋抬起的手连我衣角边边也没沾上一分,老实巴交地垂下去了。

    团子将那沉沉的布套子一路拖进亭子,像模像样地解开,果然是斩成段的果蔗。他挑出来一段尤其肥壮的递给我,再挑出一段差不多肥壮的递给他父君。但夜华左手握着笔,右手又坏着,便没法来接。

    团子蹭过去,踮起脚尖来抱着他父君那没知觉的右手,皱着鼻子啪嗒掉下来两颗泪,氤着哭声道:“父君的手还没好么,父君什么时候能再抱一抱阿离啊。”

    我鼻头酸了一酸。折颜说他的手万儿八千年地再也好不了了,他瞒着团子,瞒着我,该怎么便怎么,自己也并不大看重。我为了配合他演这一场戏,便只得陪着他不看重。但我心里头其实很介怀这个事。可木已成舟,再伤怀也无济于事,我在心头便暗暗有了个计较,从今往后,我便是他的右手。

    夜华放下笔头来,单手抱起团子,道:“我一只手照样抱得起你,男孩子动不动就落泪,成什么体统。”眼风里扫到我,似笑非笑道:“我虽然一向觉得美人含愁别有风味,你这愁含得,唔,却委实苦了些。我前日已觉得这条胳膊很有些知觉,你莫担心。”

    我在心中叹了一叹,面上做出欢喜神色来,道:“我自然晓得你这胳膊不久便能痊愈,却不知痊愈后能不能同往常一般灵活。你描得一手好丹青,若因此而做不了画,往后我同团子描个像,还须得去劳烦旁人,就忒不方便了。”

    他低头笑了声,放下团子道:“我左手一向比右手灵便些,即便右手好不了也没大碍。不然,现在立刻给你描一副?”

    我张了张嘴巴。不愧是天君老儿选出来继他位的人,除了打打杀杀的,他竟还有这个本事。

    一直老实巴交颓在一旁的成玉立刻精神地凑过来,道:“娘娘风采卓然,等闲的画师都不敢落笔的,怕也只有君上能将娘娘的仙姿绘出来,小仙这就去给君上取笔墨画案。”

    这成玉忒会说话,忒能哄人开心,这一句话说得我分外受用,遂抬了抬手,准了。

    成玉来去一阵风地架了笔墨纸砚并笔洗画案回来,我按着夜华的意思抱着团子歪在美人靠上,见成玉闲在一旁无事,便和善地招她过来,落坐在我旁边,让夜华顺便将她也画一画。

    团子靠在我怀中一扭一扭的。

    夜华微微挑了挑眉,没说什么。落笔时却朝我淡淡一笑,他这一笑映着身后黛黑的天幕,柔柔的烛光,仿若三千世界齐放光彩,我心中一荡,热意沿着耳根一路铺开。

    即便右手丝毫不能动弹,他用墨敷色的姿态也无一不潇洒漂亮。唔,我觉得我选夫君的眼光真不错。

    这幅图绘完时,我并未觉着用了多少时辰,团子却已靠在我怀中睡着了。成玉凑过去看,敢言不敢怒,哭丧道:“小仙坐了这么许久,君上圣明,好歹也画小仙一片衣角啊。”

    我抱着团子亦凑过去看。

    夜华左手绘出来的画,比他的右手果然丝毫不差。倘若让二哥晓得他这个大才,定要引他为知己。

    我一动一挪,闹得团子醒了,眨巴眨巴眼睛就从我膝盖上溜下去。他瞧着这画,哇哇了两声,道:“成玉,怎么这上头没有你。”

    成玉哀怨地瞟了他一眼。

    我见成玉这模样怪可怜的,挨了挨她的肩头,安抚道:“夜华他近日体力有些不济,一只手画这么些时候也该累了,你多体谅。”

    成玉右手拢在嘴前咳了两声:“体、体力不济?”

    夜华往笔洗里头扔笔的动作顿了顿,我眼见着一枚白玉雕花的紫毫在他手中断成两截。

    咳咳,说错话了。

    团子很傻很天真地望着成玉,糯着嗓音道:“体力不济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父君他虽然抱得起阿离却抱不起娘亲?”

    我呵呵干笑了两声,往后头退了一步。那一步还未退得踏实,猛然天地就掉了个个儿。待我回过神来,人已经被夜华扛上了肩头。

    我震惊了。

    他轻飘飘对着成玉吩咐道:“将这桌上的收拾了,你便送阿离回他殿中歇着。”

    成玉拢着袖子道了声是,团子一双小手蒙着眼睛,对着他直嚷采花贼采花贼。成玉心虚地探手过去捂团子的嘴。

    第二十章(4)

    五万多年前我同桑籍定亲时,阿娘教我为人新妇的道理全针对的他们天宫,但夜华在同我的事上却没一回是按着他们天宫的规矩来的,从前和离镜的那一段又因为年少清纯,在闺阁之事上寻不出什么前车之鉴,我在心中举一反三地过了一遭,觉得事已至此,便只有按着我们青丘的习俗来了。

    我的三哥白颀曾编过一个曲子,这曲子是这么唱的:“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看准了立刻就出手,用毛绳儿拴,用竹竿儿勾,你若是慢上一些些儿哎,心上的哥哥,他就被旁人拐走喽。”我的三哥,他是个人才,这个曲子很朴素地反映了我们青丘的民风。

    一路宫灯晕黄的光照出我同夜华溶在一处的影子,他步子迈得飞快,我趴在他的肩头,眼见着要拐出回廊,拐到洗梧宫了,我晕头转向道:“你们天宫一向讲究体统,你这么扛着我,算不得一个体统罢?”

    他低低笑了声,道:“时时都讲究体统,难免失许多情趣,偶尔我也想不那么体统一回。”

    于是我两个就这么甚不体统地一路拐回了他的紫宸殿。他单手扛着硕大的不才在下本上神我,走得稳稳当当的,气也没喘一口。他殿中的小仙娥们见着这个阵势,全知情知趣地退了出去,退在最后头的那一个还两颊绯红地做了件好事,帮我们关上了大门。

    我同夜华做这个事本就天经地义,这小仙娥脸红得忒没见过世面了。

    上一回在西海水晶宫,夜华他十分细致轻柔,今夜却不知怎么的,唔,他略有点粗暴。

    他将我放倒在床上,我头枕着他不大稳便的右胳膊,他左手牢牢扳过我,寻着我的嘴,低笑着咬了一口。他这一口虽咬得不疼,但我觉得不能白被他占这个便宜,正预备咬回去,他的唇却移向了我的耳根。

    耳垂被他含在嘴里反复吮着,已被吮得有些发疼了,他轻轻地一咬,一股酥麻立刻传过我的四肢百骸,我听得自己蚊子样哼了两声。

    我哼的这两声里,他的唇渐渐下滑,不巧遇到一个阻碍,正是我身上这件红裙子。这还是年前二嫂回狐狸洞小住时送我的,说是拿的什么什么丝做的珍品。对这个我没什么造诣,只晓得这衣裳一向穿起来不大容易,脱起来更不大容易。此番他只一只手还灵便,脱我这不大容易脱的衣裳却脱得十分顺溜,眨眼之间,便见得方才还穿在我身上的裙子被他扬手一挥,扔到了地上。

    他脱我的衣裳虽脱得行云流水,轮到脱他自个儿的时,却笨拙得很。我看不过眼,起身去帮他。他笑了一声。我手上宽着他的外袍,他却凑过来,唇顺着我的脖颈一路流连,我被他闹得没法,手上也没力,只能勉强绞着他的衣裳往左右拉扯。

    我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么几拉几扯的,他那身衣裳竟也叫我脱下来了。

    他的头埋在我胸口,在刀痕处或轻或重地吮着。这刀痕已经好了五百多年,早没什么感觉了,可被他这样绵密亲吻时,不知怎的,让我从头发尖到脚趾尖都酸软下来。心底也像猫挠似的,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难耐得很。我双手圈过他的脖颈,他散下的漆黑发丝滑过我的胳膊,一动便柔柔一扫,我仰头喘了几口气。他靠近我的耳根道:“难受?”嘴上虽这么轻怜蜜意地问着,手却全不是那么回事,沿着我的脊背,拿捏力道地一路向下抚动。

    他的手一向冰凉,此时却分外火热。我觉得被他抚过的地方,如同刚出锅的油果子,酥得一口咬下去就能化渣的。他的唇又移到我下巴上来,一点一点细细咬着。我抿着唇屏住愈来愈重的喘息声,觉得体内有个东西在迅速地生根发芽,瞬间便长成参天大树。

    这棵树想将我抱着的这个人紧紧缠住。

    他的唇沿着下巴一路移向我的嘴角,柔柔地亲了一会儿,便咬住我的下唇,逼着我将齿关打开。我被他闹得受不住,索性狠狠地反亲回去,先下手为强,将舌头探入他的口中。他愣了一瞬,手抚过我的后腰,重重一揉,我被刺激得一颤,舌头也忘了动,待反应过来时,已被他反过来侵入口中……

    这一番纠缠纠缠得我十分情动,却不晓得他这个前戏要做到几时,待他舌头从我口中退出来时,便不由得催促道:“你~~~你快些~~~”话一出口,那黏糊糯软的声调儿将我吓了一跳。

    他愣了愣,遂笑道:“我的手不大稳便,浅浅,你上来些。”

    他这个沉沉的声音实在好听,我被灌得五迷三道的,脑子里像搅着一锅米糊糊,就顺着他的话,上来些了。

    他挺身进来时,我抱着他的手没控制住力道,指甲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