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螃蟹？”猫猫瞪大了眼睛。
童牧纠正她：“是旁系！就类似于狐妖族群里的小部落一样！”
“哦！”猫猫恍然大悟，问道：“既然你们是水妖族的旁系，为何不生活在水里，而是躲在这林子里呢？还有爷爷你为什么是鱼头人身，而默默连人形都幻化不出呢！”猫猫看了一眼水球里安静的小鱼，它无力地扑打着鱼鳍，似乎也是闷闷不乐的表情。
“说来话长！”老鱼头晃了晃巨大的鱼脑袋，说道“这事要说起来，得从当年妖界各部族混战说起。”
“怎么又是当年的混战！”猫猫蹙起了眉头，她想到了自己可怜的外婆。就是因为这场混战，她才会成为根脉的守护者，最后被自己的亲哥哥杀夫夺子……猫猫偷偷瞄了一眼舅舅的表情，眉头间的沉重，让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抚平，“舅舅！”
童牧轻微地摇摇头，告诉她没事。
“混战前，这里曾经是一片美丽的大海，海域连绵千里，浪声滔滔不绝。我们水妖族在这里活得自由自在，儿孙满堂。我们的蛟王是个勤于修炼之人，他并不喜欢族人与陆地上的妖族来往，所以当年的混战本该不会牵涉这里的水妖族。可是，”老鱼头苍老的声音里藏着深深的无奈，“可是蛟王他苦心修炼，就是为了成为龙神，超脱妖界，位列仙班。他相信那些失落的卷轴拼凑的天书，可以帮他达成所愿。”
“于是他带领族人，加入了这场战争。可是我们是水妖，长时间离开水，我们就会渴死。”老鱼头突然起身从架子上拿下两个茶杯，瞧了瞧，还算干净。伸出手招来一个泡泡，水哗哗地流到两个茶杯里，他递给猫猫和童牧：“喝点水吧！”
“谢谢！”猫猫捧着杯子刚想往嘴里送，却见到童牧一动不动。
“这水这么珍贵！还是不要给我们了。”童牧眼底深沉，望着杯子里的水，他的心底涌上复杂的感情：“反正等这雾气散去，我们就可以离开了。猫猫，我们不渴，对不对？”
猫猫像是明白了什么。他们是水妖，大海没了，这满屋子飘浮的小水泡就是他们的续命丹。她懂事地将杯子递了回去，说道：“留给默默吧！猫猫不渴。”
老鱼头为难地接过杯子，不好意思地说道：“难得有客人，老头我却连杯水都请不起。”
“没有，没有。”猫猫连连摆手，认真地说道：“爷爷刚刚还救了我和舅舅的命，是我们打扰了。”童牧瞧了乖巧的小家伙一眼，很是满意。
“爷爷，这大海后来是怎么没了的？”猫猫引回正题。这么大一片海域，岂是一个法术说变没有，就可以变没有的。
沧海桑田，怎么说也得花上千年的功夫吧！
老鱼头握住杯子的手狠狠攥紧，骂道：“蛟王为了一份残卷，竟将大海的泉眼借给了水妖族正系的蛟王，他们之间本是远方亲戚，蛟王很信任他。谁料正系的蛟王根本就是为了夺泉眼而下了一个天大的圈套！”
“他自己不是有泉眼吗？干嘛要夺人家的？”猫猫不解，正系的蛟王这样做，不是会挑起族群内部的战争吗？
“小丫头，还记得我刚刚说过水妖离水时间长了，就得渴死吗？因此水妖族想要参加征战，就必须要有一个移动的泉眼提供水源。但是正系的蛟王不可能拿走自己海域的泉眼，那样做的话，他的族人就会死光，所以他选中了我们！”老鱼头长叹一口气：“牺牲一个小部落，能让水妖族称霸整个妖界，这种无可救药的想法也只有他想得出来！”
“没有了泉眼，我们这片海域的水妖们只有等死。海水一天比一天少，身边的亲人一个个死去。”老鱼头的声音呜咽起来。只可惜鱼没有眼泪，要不然他一定大哭一场，即使这样很丢老脸。
“爷爷！”猫猫感同身受般得难受起来，小身子往童牧身上靠去，获得一些温暖。
“你们所见的这片森林，就是海水干涸后海底森林的遗迹，它的确是个奇异的大迷宫，常常有妖类被困在这里出不去。”
“原来是这样！”童牧低吟一声，推测道：“因为这里是海底森林，而我们是陆族的妖类，不适应这森林的反应，所以才会觉得妖力被锁，事实上，只是类似于水土不服的反应。若是我们真想用妖力，还是施展的出的，对吗？”
“是的。”老鱼头点点头：“至于我们的妖力，也是为了保护这片最后可以生存的地方，全部送给了森林。”
“爷爷，你们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去其他海域，或是河流呢？”猫猫插嘴问道。
“这……”老鱼头摇摇脑袋，似乎有难言之隐。
014 困境之光
“是怕其他水妖族不肯接纳你们吧？”童牧一语中的，微挑的眼神里有种透彻的明白。
老鱼头用沉默当做回答。
“为什么？”猫猫把目光投向舅舅，问道：“同为水妖族人，为何不肯接纳？”
“那你也是狐妖族人，你看你从欲海回去后，有谁接纳你了？”童牧一句话堵得猫猫只能干瞪眼睛。
“欲海？”老鱼头怀疑自己听错了，他震惊地抬头瞧着一脸稚嫩的猫猫：“这小丫头怎么会被流放到欲海去，她一个孩子能犯什么的大错？”
被这么一问，猫猫神色黯然，她从心底害怕别人谈到娘和自己的这段往事。童牧忙出来解围：“因为这孩子的父母得罪了族长，族长一怒之下，胡乱给这个孩子加了这样大的惩罚。”
“那她的父母呢？”
“都死了。”童牧用手搂住猫猫，安慰她：“但是她还有我这个舅舅，从今以后，我不会让这孩子受委屈的！”
“那她和我家默默一样，我家默默也只有我了。”老鱼头心疼地摸了一下猫猫的小手，“都是可怜的孩子。”
“我不可怜！”猫猫挺起下巴，朝老鱼头摇摇头：“我很幸福，因为娘和舅舅都很爱我。我娘告诉我，她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她就在我心里。”
猫猫一本正经的模样逗乐了老鱼头，老鱼头再次发出咕噜咕噜的笑声。
“默默，瞧见没？”老鱼头回头对着泡泡里的孙子，打趣道：“人家一个小姑娘都能过得如此洒脱不羁，你一个男孩子也得活得有骨气些，别整天没精打采的，多丢面子啊！”
水泡泡里的小鱼仿佛为了回应老鱼头的话，上下游动，翻转，有些腼腆害羞的样子。
“爷爷，这雾什么时候能散去啊？”猫猫问完站起身，走上前和老鱼头的孙子嘀嘀咕咕，自言自语地说着悄悄话。
“这雾是由死去的族人的怨气凝聚而成，恐怕要到明日正午才能散去！”老鱼头叹了口气，说道：“只有这雾起的时候，我们剩余的水妖族才能走出结界，到外面找点水，食物。但是在外面耽搁的时间也不能太长，要不然我们也会被这雾活活吞噬。”
“小丫头，你前面不是想知道那灯是什么做的吗？”老鱼头看向猫猫，猫猫点点头表示出极大的兴趣：“那是水母灯，它可以让我们在雾里找到刻在树上的路标，指引我们方向，而且，还可以提醒我们雾气的危险程度，警告我们赶快回家！”
“这个水母好厉害！”猫猫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她对生活在水底的生灵并不是很了解，除了可以吃的小鱼，小虾，她几乎没见过其他水族生灵。娘曾告诉她，妖界最长寿的妖类就是水妖族的龟妖，他们可以不吃不喝活上千年，当时猫猫听完后的第一个感概就是，她很想像龟妖那样可以抵抗肚子饿。
“好了！不早了，你们要不将就在这里歇着，明日再走吧！”老鱼头慢动作地从杂物上爬起来，一个晃动，便闪进了泡泡里，变成一条灰色的大鱼，睁大眼睛，吐着泡泡，其实已经睡着了。
年纪这么大，真是难为他陪着两个客人聊了这么久的天。
童牧朝猫猫招招手，猫猫蹑手蹑脚地挪过去，化成小狐狸贴在舅舅身边，却久久不能入眠。
两只眼睛在昏暗的室内四处张望，想从这破旧的架子，积满灰的贝壳杂物里找到大海的影子。她的目光最后落在水球里的祖孙俩身上，巨大的失落和伤感让她抑制不住地眨眼睛。
身边的大毛球在这时动了一下，顺势将她抱进怀里，温暖厚实的毛发有种为她遮风挡雨的意思。猫猫抬起眸子望向舅舅，舅舅似乎睡得很熟，她咧开嘴笑了笑，终于乖乖闭上了眼。童牧唇边同样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第二日，未到正午雾气便散去了，森林恢复了往日的样子。老鱼头很遗憾自己不能跨出结界送送两位客人，而默默一大早也蔫着脑袋，他很舍不得猫猫离开。后来猫猫一脸精怪地凑到水泡前跟他讲了一堆的话，默默瞬间变了一条鱼，异常兴奋地在泡泡里直翻腾，让老鱼头和童牧两两相望，不知猫猫这丫头使了什么怪招。
出了结界，猫猫费力地找到一块大石头搬到大树旁。
“猫猫，你在做什么？”童牧虽然不知道这丫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上前帮她搬石头。
“我做个记号，等下次来找默默的时候，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他所在的树啦！”猫猫一脸的得意，“我答应默默，等我守完墓后会常常来看他的。到时候，我要带很多很多的水过来，这样老鱼头爷爷和默默就不用再为找水而冒生命危险了！”
童牧这才明白默默兴奋的原因，是这丫头带给了他一丝希望。可是猫猫，被困在这片森林的水妖族又何止老鱼头，默默两个人。这片消失的海域带走得不仅是无数的亡魂，更是残留下的水妖们生存下来的未来。这个没有未来的困境，不是光送水就可以解决的。
童牧深邃的目光里，看到了这片海底森林最后的结局，就是被雾霭永远吞噬。
“等我变强大以后，我还要去找水妖族正系的蛟王！”猫猫拍打手里的砂砾，坚定又认真地说道：“我要打得他满地找牙，让他把骗走的泉眼还给这里的族群。”
“猫猫！”童牧惊讶地倒吸一口气。他以为猫猫是在说笑，仅凭她一人之力，如何打得过几千年的老妖怪。但是在不久的将来，他却亲眼看到这个丑丑的小狐妖成为了妖界的百媚女王，叱咤妖界。
“舅舅，到时候，你也会帮猫猫的，对不对？”猫猫浅浅一笑，包子脸上洋溢着腻人的幸福和信任。
童牧无言相对，而后无奈地点头。是的，无论发生什么，舅舅都会在你身边。
015 古林遇到一枚脏家伙
葱郁古树，藤蔓交缠，杂乱丛生的荆棘张牙舞爪。抬眼望去，连天都被树枝密密地遮掩，每走一步，都会惊动山头上的飞禽走兽，呼啦啦四处奔散开来，嘈杂一片。
“猫猫，翻过这座山头，我们就可以到先祖的陵墓了。”童牧从深褐色的大岩石上跳下来，回身看了一眼躲在阴影处的猫猫，问道：“怎么样，好了没？”
猫猫忙着转动手中的细竹签，眼皮都没抬，淡定地回道：“你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可是都快焦掉了，你看，这里，还有那里！”童牧觉得这丫头一定是故意的，自从她发现自己为了锻炼她，才特别带她绕远路去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后，这丫头就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
冤死了，自己这么做可都是为了她。结果，这小丫头不领情就算了，还对自己爱理不理。
“猫猫啊。”他腆着老脸，贴到丫头身边，厚脸皮地笑道：“再烤下去就糊掉了，没法吃了！要不，你先让舅舅尝一口，万一没熟，接着再烤就成啦！”
猫猫侧过头皮笑肉不笑地对他嘿嘿两声，收敛表情说道：“不行！”
“猫猫！”童牧使出杀手锏，整个人幻出狐狸的样子，眼泪汪汪地把两只爪子放在猫猫腿上，说道：“猫猫，肉要焦掉了！肉啊，这是肉！”
“烦死了，要不，你自己来烤！”猫猫对这招早有抵抗了，她才不上老狐狸的当呢！
“猫猫，对不起，我们不生气了，好不好？”狐狸低下头，讨好地蹭蹭猫猫的手。
“猫猫！”蹭蹭。
“猫猫！”再蹭蹭。
……
“唉。”猫猫终于受不了他的幼稚行为，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是气你带我深涉险境，而是气你对我撒谎！”
“我以后不会了！”童牧抬起脑袋，眨着勾人的眼睛，信誓旦旦地保证：“我发誓！”
听到这话，猫猫终于把竹签举起，野鸡肉的香气扑鼻而来，童牧口水直流。
“好了！”
这话可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猫猫扯下一个大鸡腿，塞到童牧嘴边，说道：“尝尝吧，娘的真传，绝对一流棒！”
唔唔，恩恩。童牧只顾对付口中的大鸡腿。
猫猫一脸的无奈，撕了一大块鸡肉塞到嘴里，咕哝：“明明说要照顾我，现在到底是谁在照顾谁啊？”
对面的密林里，一道视线射向这里，仔细地观察着两人的动弹，风吹过的呼呼声很好地遮掩住移动发出的细碎声。
猫猫又将另一边的鸡腿扯下来递给童牧，童牧却没有立刻接下，而是化出人形，眼睛眯起，目光里隐射出凌厉的危险。
有人在靠近！
猫猫立刻心领神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继续将肉递过去：“舅舅，给！待会儿，我们往哪个方向走？”
“背后！”童牧优雅地竖起指尖，一个转身，将手里的鸡腿朝着密林方向打了过去。
“滚出来！”
“舅舅，不要浪费食物！”猫猫愤愤地指责他暴殄天物的行为。她可是把两个最好吃的鸡腿都让给他了，居然敢给她浪费，看她待会怎么收拾他。
“呃，失手！”童牧摸摸脑勺，讪笑说道。
对面树丛动了一下，一个黑不溜秋的家伙咬着鸡腿跳了出来，他警惕地盯了童牧和猫猫一会，然后低下头，大口咬着鸡腿，狼吞虎咽的样子像是几辈子没吃过东西了。
“你是谁？”童牧沉声问他。
岂料脏家伙被童牧的声音惊得呆在原地，恐慌地瑟瑟发抖，时不时往这里瞄两眼。
“你到底是谁？”童牧往前走了一步，脏家伙吓得哇哇直叫，作势要跳开。
“舅舅。”猫猫见此赶忙拉住他的衣袖，摇摇头压低声音说道：“他好像很胆小，你别吓他了！”
猫猫将手中的竹签递给童牧，眼神投向那个脏兮兮的家伙。
不是吧，猫猫！童牧的内心哀嚎了一声，却还是照她的意思将竹签扔了出去。幽怨的眼神也随着肉飞去的弧度飞跃着。肉啊，我的肉！
脏家伙见此竟然真的放弃了逃离的念头，一个灵活的跳跃，准确地抓住了竹签，他并不急着吃，而是偷偷朝猫猫脸上看了几眼。
猫猫不说话，怕再次惊着对方，抬手做了一个撕咬的动作，示意他吃。
脏家伙仿佛看懂了她的意思，也不客气，低下头放心的大口撕扯着鸡肉，可怜的鸡肉被他咬的惨不忍睹。
“饿死鬼投胎！”童牧暗自嘀咕。
猫猫用手肘碰了他一下，说道：“舅舅，能看出他是什么妖怪吗？”
“就凭他这副英俊潇洒的尊容，我怎么能看得出？”童牧凉凉地胡说：“猪妖吧！”
“真的？”
“你看他的吃相，不是猪妖是什么？”
“舅舅！”猫猫斜眼瞪了一眼这个小鸡肚肠的男人，无奈地直摇头，“他好像不会讲话欸！”尝试着往前走了几步，对面的脏家伙相当警觉地放下鸡肉，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猫猫！”童牧想拽住她，对方是什么妖都不知道，这丫头就贸贸然往前冲，真是太鲁莽了。
可是猫猫一点都不担心，回头朝童牧摆摆手，小声回道：“没事，我现在可以保护我自己。”别忘了，这些日子的修炼，她不仅完全吸纳了卫楚的妖力，而且自身的能力也在飞跃，低等的妖物根伤不了她。
安抚好童牧的担忧，猫猫开始小心地往脏家伙那里挪动，她尽量放轻自己的脚步，这个陌生人似乎对声响很敏感呢！
明明只有十来米的距离，猫猫却硬是花了三四倍的时间才到。她没有完全靠近脏家伙，怕惊吓到他，先是友好地伸出小手，期待地等着他的反应。
018 又遇脏家伙
巨石碑上刻满了猫猫看不懂的图形和文字，正中央处还有一个内凹的小圆洞，也不知道是何寓意。而在这方厚重的石碑下，埋葬的便是先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