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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喜娘第3部分阅读

    是,她不怕他。

    所有的人都避他唯恐不及,可是她却想尽各种理由留在他身边,他不懂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是也不能否认她给他带来了许久未曾有过的温馨和愉悦。

    最奇怪的一点是,他从未遇见过看不见过去未来的人,而她却是他第一个看得见过去,却无法看见未来的人。

    他很想弄清楚,为什么他看不见她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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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去、去!有没有搞错啊,叫化子也想进来投宿?门儿都没有!快走快走,别吓跑我的客人!”

    客栈掌柜的像赶苍蝇似地挥赶着他们。

    弼尔雅的性子哪受得这种气,二话不说,转身便要走人。

    善月紧抓住他不放,一面笑吟吟地对客栈掌柜说道:“亏您还是开门做生意的大掌柜,怎么连这点识人的本事都没有?您睁大眼睛瞧瞧这位公子爷,他什么地方像叫化子的?”

    客栈掌柜的眯起眼上下打量着弼尔雅,看出他眉宇间的确有着非凡气韵,再仔细端详,确实发现脏污的外表掩盖了他优雅出色的形貌,看起来颇像是出身于良好世家的贵冑子弟,脸上原本嫌恶的神情明显有了动摇。

    “恕小的眼拙,既然是位公子爷,怎么会做出这身……打扮来?”掌柜的态度客气了许多。

    “是我们家二爷太顽皮了,扮叫化子捉弄他的朋友哩!瞧这身打扮是不是得在回府之前弄干净了?总不能让老爷瞧见了挨一顿骂呀,您说是不?”

    善月纯椎甜美的笑容化解了客栈掌柜的戒备心,再看看她穿著一身用料讲究的绣花衣裳,又称那男子“二爷”,感觉并不像在诳骗他,便马上将他们延请入内,并给了一间干净上房。

    弼尔雅很讶异善月如此轻而易举就解决了问题。

    “小二,马上送洗澡水来,要两大桶,剪刀、剃刀一道送过来!”一进屋,善月立刻把窗子全部关上。

    “好的,姑娘!”

    弼尔雅听着善月和店小二流利自然的对话,忽然间明白了她说“等他有能力独立自主”这句话的意思。对于王府以外的世界,他的确缺乏适应的能力,相较之下,善月就很懂得应对进退。

    “弼尔雅,窗子我全关上了,一会儿你试试把手绢解开,看眼睛见了光还疼不疼。等会儿店小二会送热水来,你自己慢慢梳洗,这段时间我先出去给你买几件衣服回来。”

    “你哪来的钱买衣服?”他诧异地问。

    “你放心,我会有办法的。”善月盈盈一笑。“在我还没回来之前,你可不许乱跑喔!”

    弼尔雅还想追问钱的来处,可是善月已经开门出去,脚步轻快地下楼了。

    她会有什么办法?

    凭他对外面世界贫乏的了解,实在想不出答案来。

    店小二很快送来了两大桶热水,善月吩咐的剪刀和剃刀也一并送到了。

    他取下蒙住双眼的手绢,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虽然屋内十分昏暗,但是透过窗屝的淡淡光线还是令他畏光的眼瞳无法立即适应,尝试了好半天,模糊的视线才终于慢慢变得清晰了。

    他环视一眼屋内简单的陈设,然后呆站在冒着氤氲水雾的两桶热水前许久许久,不知道该从身体哪个部位开始着手洗起,好象怎么洗,顺序都不对,忽然间,他懊恼地发现——他根本不会梳洗。

    在被囚禁起来以前,他的生活起居有四个婢女侍候,举凡用膳、沐浴、更衣,无一件例外,即使被囚之后的前两年,他的额娘也会因为心疼他而偷偷派贴身侍女为他梳洗换衣、剪发梳头,直到额娘病逝,他才真正与人隔绝。

    仔细想想,他到世上这二十年来,竟不曾自己梳洗过一回。

    到底该从哪里开始着手?他思索了半晌,决定先从脸开始。

    他拿起剃刀,走到梳妆台的铜镜前,一看到镜中映出的脸孔,他惊讶得无法相信镜子里那个头发又长又乱、骯脏不堪的可怕男人是他自己!

    “你不是弼尔雅。”他冷冷瞪视着镜中的“他”,缓缓从右颊剃下第一道,当柔软的胡髭飘然落下时,就好象是把充满恨意的“他”从心底剃除,不留余地。

    再要刮第二道时,一个不慎,锐利的刀锋划破了脸颊,他盯着一道细细的鲜血流淌而下,当场呆住。

    不过是最基本的生活起居打理,他却已经觉得麻烦大了。

    笨拙地刮完了脸以后,他懒得去管脸上留下多少大大小小的伤,决定继续处理未完成的部分。

    就在水花声大作,屋内开始淹大水的时候,善月回来了,她推开门看见眼前惊人的景象,差点没昏过去。

    “弼尔雅,你在做什么?”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好象才刚从水里被人捞出来的弼尔雅。

    “洗头发啊!”这么明显的事情,她看不出来吗?

    看起来是很像在洗头发没错,可是正常人不会把热水舀出来往头上猛浇就算是洗头发吧?看热水像条小河般从他头上流下来,在他脚边形成一个小湖泊,善月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我的二爷,等会儿叫我该怎么收拾善后?而且你光洗个头发就把两大桶热水浇光了,等会儿用什么洗澡呀?”她气急败坏地上前阻止他。

    “你回来了正好,快来帮我洗。”乱发像道黑瀑般湿漉漉地挂在他面前,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善月急忙替他拨开眼前的湿发,一边嘀咕着。“我的天哪,你没把头发梳开就洗吗?碰了水的头发会更容易打结的,你——”

    一双小手蓦然僵住,黑发上的水顺着她的指尖、手心、皓腕,一路滑下。

    善月早就已经隐约看出弼尔雅有张清秀的脸孔了,只是没想到面目整理干净之后的他,更为绝俊慑人,尤其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的双眼,很诧异竟与一般人的黑眸不同,他的眼瞳接近黄褐色,宛如一双虎眼石,闪动着奇异的动人光泽,仿佛什么事都能看穿一般,深邃、晶透而且神秘。

    弼尔雅知道她正在看着他的眼睛,他刻意垂眸,不想看见她脸上出现那种错愕甚至骇然的表情。

    “你的脸怎么了?”她突然凑近,惊讶地察看。

    弼尔雅呆了呆,他原以为她会和一般人一样,对着他的眼睛问东问西,没想到问的居然是他脸上的伤。

    “刮伤的。”他不由自主地抬眸凝视着她。

    “你太不小心了。”她把一张藤椅拉到澡盆旁,推他坐下。“先帮你洗完头发再上药。你也真是的,把自己搞得一场胡涂。”

    弼尔雅仰躺着,被动地闭上眼睛,感觉到她将一道清凉的液体倒在他的头发上,然后用指腹和缓有力地推揉按摩着他的头皮。

    “我常这样帮阿玛和额娘洗头发,他们都很喜欢。”她得意地笑了笑。

    弼尔雅闻到了薄荷淡雅的馨香,虽然婢女们也是这样侍候他沐发,可是善月的指尖却像和煦的春风,让他感觉到无比温柔舒服。

    “弼尔雅,我觉得有件事很奇怪。”她轻柔地替他拭干头发上的水渍。

    “什么事?”

    “你刚刚应该是第一次看见我才对,可是我觉得你好象早就知道我长什么样子似的,为什么呢?”她俐落地替他打发辫。

    “我在看我阿玛的未来时,就已经看过你了。”只不过,留在他脑海中的印象极为模糊,也没有刻意想记住她,刚才清楚见到她时,才发觉她远比记忆中的模样更显得娇巧可爱、灵洁动人。

    “原来是这样啊,好没意思。”连初次见面的惊喜感都没有,善月不免感到有些无趣。“头发结好了。我看热水不够了,得让店小二再送些过来。不如这样吧,顺便让店小二帮你刷洗一下身子——”

    “我不要!”他断然拒绝。

    “为什么不要?你有多久没洗澡了,臭气熏天的。何况再让你自己一个人洗,我真不知道你会不会又搞得天翻地覆。依我看呢,还是让店小二帮你刷洗比较妥当——”

    “我从不让男仆侍候。”他打断她。

    “啊?”

    “我只习惯婢女的服侍。”他站起身,自顾自地脱起又湿又臭的脏衣裳。

    “等等,你要我去哪儿找婢女来服侍你?”看弼尔雅开始脱衣服,善月急得眼睛部不知道该看哪儿好。

    “你不就成了。”他理所当然地瞥睨她一眼。

    “我?!”她当场惊呆,俏脸胀得通红。“别开玩笑了!我是个大姑娘,可不是你王府里的丫头,怎么能服侍一个男人洗澡!”

    “你不是我的九姨娘,有责任照顾我,一直到我能独立自主为止吗?”弼尔雅悠悠笑着,享受她惊慌失措的神色。

    “那……那不算啦……”她浑身滚烫到快要融化了。

    “怎么现在又不算了?”他微眯着眼,尽情观赏她火红的脸蛋。

    “不跟你说了,我找店小二来!”她埋头冲出房门后,才发现膝盖虚软得差点站不住。

    弼尔雅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发现善月除了缠、粘、烦人以外,还可爱得像天真无邪的小动物。

    不过弼尔雅没有得意太久,就见善月把店小二拖了来,吩咐他“使劲给二爷刷洗干净了,本姑娘重重有赏”!

    看在赏钱的分上,店小二很卖力地侍候起弼尔雅来。

    “啊——轻点儿!笨手笨脚的,你想把我的皮撕了不成!”

    “二爷,这您可得多多包涵。真不知道您多久没梳洗了,您瞧瞧,这垢积得多厚呀!不这么用力刷,这陈年污垢怎么刷得起来呢?您就忍忍吧!”

    “啊——痛死了!”

    善月躲在房门外听着弼尔雅的惨叫声,忍不住格格大笑起来。

    第四章

    “你别乱动啊……刀剪无眼,伤了你的手我可不负责……”

    弼尔雅右手泡在热水盆里,另一手让善月紧紧握着,他发现她在帮他剪指甲的神情非常慎重小心,大气不敢喘一声,好象他一不小心就会被她剪断手指似的。

    “别动喔……千万别动喔……”善月不厌其烦地提醒。

    “你实在很吵。”他满脸不耐烦的淡漠。

    “没办法,这是我第一次帮人剪指甲。”她喘口气,又深呼吸。

    “是吗?那我真荣幸了,希望剪完后十指仍然健在。”他漫不经心地瞅着她。

    善月微嘟起嘴回望他,这一眼不禁又令她恍惚失神了一瞬,这已经不是第一回被他逼人的俊逸神采慑倒了。

    她必须承认自己很难自在面对现在的弼尔雅,梳洗整洁干净之后的他,浑身自然散发着一股雍容尊贵的气势,瞧他优雅的俊脸微扬,一派神色自若的模样,看起来就是很习惯让人服侍,天生就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今天之前的弼尔雅,根本就是一块被污泥遮蔽的美玉,一经洗濯,光釆依旧耀眼夺目。

    从小到大,她所见过的男人,根本无法和弼尔雅这样的贵族子弟相比。什么样出身的人自然就会培养出什么样的气质,她到如今已经能深刻体会了。

    “你和郡王爷长得并不像。”她低下头继续剪他的指甲,慨叹连他修长的手指看起来为何都比她优雅得多。

    “我当然不像那个愚蠢的男人,我只像我的额娘。”他神情冷淡。

    “喔,可以想象你额娘一定是个大美人。”她由衷地看着他说。

    弼尔雅状似冷漠,但善月却看见他淡褐色的双眼中泛起温柔波光,感觉得出他和他的额娘之间有着很深很深的感情。

    “你哪里来的钱?”

    “钱?”话题突然跳开,害她楞了一下才知道他在问什么。“喔,钱啊,进当铺一趟就有啦!”

    “当铺?”这个字眼对弼尔雅而言很陌生。

    “对呀,我当了一对耳环还有一对玉镯。”她晃了晃空空的手腕说。“那是郡王爷在我进王府前送给我的,反正戴在身上也没什么用处,索性死当了,结果没想到换来了不少银子呢!”

    “死当是什么意思?”他盯着她耳垂上两个小小的耳洞。

    “就是不要了,不赎回来的意思。”她毫不觉得可惜。

    弼尔雅怔然凝望着手上的翡翠扳指,漫不经心地转动着。

    好不容易帮他剪完了指甲,善月大大松了一口气。

    “大功告成,你总算从头到脚像个正常人了!”她瞅着他抿嘴轻笑。

    弼尔雅淡瞥她一眼。

    “我饿了。”他懒懒支颐。

    “正好我的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你想吃什么?”

    “这是你该操心的事。”

    善月一怔。

    “好吧,我下楼叫店小二准备饭菜。”她无奈耸肩。

    “我不吃两只脚的东西。”他淡淡吩咐。

    “好——”怪癖还真不少。

    饭菜很快张罗上桌了。

    “你让我吃这些东西?”弼尔雅皱眉以对。

    “哪里不对吗?”善月不解地回视。“这都是一般的家常菜呀!”

    “我在破屋里吃的东西都比这一顿丰盛。”完全是不屑的口吻。

    “是吗?”善月仔细想想,在王府里吃过的每道菜的确道道都是精致佳肴,南北名点,高明的厨艺当然不可能是这种小客栈的厨子能料理得出来的。“弼尔雅,你就别挑剔了,你要明白我们现在的情况不同,身边的银子也不多,咱们得省着点儿,不能一下就把银子都花光了,东西吃简单点没关系,要共体时艰嘛!”

    她率先举箸吃起来,用眼神鼓励他一起享用。

    弼尔雅意态阑珊地动了几下筷子,吃得好象跟桌上的饭菜有仇似的。

    “喂,别这样嘛,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是终年饿着肚子没饭吃的?咱们这一餐,说不定还比穷苦人家的年夜饭丰盛呢!”善月所说的穷苦人家中还包括她自己。回想有一年她的阿玛鬼迷了心窍,把办年菜的钱全输光了,害得那一年她们一家子只能啃窝窝头、喝白菜汤过年。

    弼尔雅自幼出身于皇族贵戚,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即使被囚禁的那几年,仆役仍因他特殊的身分而不敢过于怠慢,吃穿用度依然以贝勃爷的等级在照顾着,因此他对于出身贫穷的贱民生活体会不深,要做到体谅就更难了。

    “你既然选择跟在我身边照顾我,就该认真负起照顾者的责任,最好也要先弄清楚我对食物的喜好。记住这个东西,我不喜欢吃,以后别在饭桌上出现。”弼尔雅挟起一块红烧萝卜对她说。

    善月听得又气又恼。

    “你不喜欢吃,可是我喜欢!”她气呼呼地把他筷子上的红烧萝卜挟过来,一口塞进嘴里。“你这人个性真差!也不想想我为了你忙了这大半天,你连声谢都没有,还抱怨这个、抱怨那个的……”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求你照顾我,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他眼也没拾,用筷子在菜中翻来拣去。

    “弼尔雅,你这个人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难道看不出她是因为担心他无法在下阶层社会里生存,才选择留在他身边的吗?居然对她颐指气使,还一点儿都不懂得感激!

    “这些菜你既然喜欢吃,那就都留给你好了。”他放下筷子起身,走到床榻前自顾自地躺下。

    善月呆呆看着一桌子饭菜,被他弄得半点胃口也没了。

    “喂,你要知道,我们现在已经离开王府了,别再老对着我摆贝勒爷的臭架子!”她柔声轻斥。

    弼尔雅无所动静。

    “喂,怎么不说话?”

    “我想睡了,你能不能安静点儿?”

    “等等,你先别睡,我们还有好多事情没商量好呢!”她急忙冲到床边拉扯他的手臂。

    “不是一切都听你的吗?你决定就好了。”他闭着眼,懒洋洋地答。

    “问题是……问题是……”她发现眼下就有个很大的问题要待解决。“你睡了,我该睡哪儿?”

    “你高兴睡哪儿就睡哪儿,不必征求我的同意。”他连眼皮都懒得睁开。

    “可是……这儿只有一张床。”她坐在床沿尴尬地斜睨他一眼。

    “想上床睡觉就说一声,何必拐弯抹角。”他很大方地挪出一半位置给她。

    “这、这不太好吧!”善月又羞又窘,浑身燥热起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已经很不妥了,怎么还能同榻而眠。”

    “既然这样,你何不另住一房?”

    “那还得多花费一间的房钱呀!”真是大少爷一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