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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凤来夷第4部分阅读

    势没你说的那般严重。”格萨王一派轻松口吻,回头告诉定国夫人:

    “姨娘,天色已暗,山路难行,不知今晚是否方便让红萼在此暂住一宿?”

    “方便,当然方便。我这就去安排厢房。”姨娘很识趣地  带领奴仆们退了出去,好让小两口说话。

    “王,诚如您所言,外头天色已暗,山路难行,您不能等天亮再走吗?”离别在即,红萼心底涌现一股庞大的失落感。

    “如果可以,孤千百个愿意留下来陪着你。可,真的不行。”

    “王……”

    “红萼,安思巴生性残暴,手下又尽是一些亡命之徒,如今夺取冲赛城,安思巴必然会纵容手下大肆搜刮掠夺百姓的财物,甚至强占民女,孤若能早半个时辰抵达,一举击溃安思巴,城里的百姓就能早半个时辰摆脱安思巴一干人的欺压凌虐。不过,孤答应你,一定会尽速回到你身边,因为……”格萨王顿住话,低眸凝睇她诱人的樱唇。

    “因为什么?”

    “因为,孤急着想继续刚才在路上那未竟的一吻。”格萨王的目光斜勾着她。

    “您……哎呀!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说这个。”她的双颊火烧般地烫了起来。

    “哈……好好好,孤不说这个。”格萨王敛住朗笑,正色叮咛着:

    “红萼,黑斯廷等人已在门外等孤准备启程,孤不在的时候,你要多保重。”

    “臣妾知道,也请您自己要多加小心。”忽然,红萼语音哽咽,泪水盈睫,心中满满的不舍全表露在脸上。

    “红萼。”格萨王的大掌猛地攫住她肩胛,铜铸般的十指掐入她的臂膀,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俯首拿宽阔的额头亲匿地摩挲她光滑的额头……

    半晌,才恋恋不舍地轻吸了下她的瑰颊,掉头大步离去。

    格萨王没一步一回头再多看她一眼,状似走得决绝,其实他深怕要是再多看她一眼,他会移不开脚步;可,他乃一国之君,就该情爱放两边,百姓摆中间。

    “……”红萼心里空落落乱糟糟,目送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这时候,抑不住的泪水扑簌簌滑落。

    第4章(2)

    “王后。”定国夫人悄悄走进来。

    “姨娘!”红萼哭趴在定国夫人的肩上,泪如泉涌。

    “别哭。”定国夫人轻抚她的背,安慰着。

    “请王后放心,我的萨儿智勇双全,不像安思巴有勇无谋。除此之外,萨儿旗下后粗将悍,而安思巴所带领的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更何况安思巴曾是萨儿的手下败将——”

    “手下败将?姨娘的意思是……王曾和安思巴交手过?”红萼泪盈于睫,情急地打断定国夫人的话。

    “没错。”定国夫人面露骄色,说道:

    “我听黑斯廷提及过,当时吃了败伏的安思巴被五花大绑押至萨儿座前,噗通一声双膝齐齐跪地,枭雄之色茫然无存,一味地磕头哀求,求萨儿看在两人是堂兄弟的情分上,饶他一命。”

    “哧!王和安思巴是堂兄弟?!”红萼错愕得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是啊!王是堂弟,安思巴是堂兄。”定国夫人先说明两人的长幼顺序,再接续刚才被打断的话。

    “被生擒活捉的安思巴当着众人面前对天发誓,只要萨儿饶他不死,他一定洗心革面,绝不再到处招兵买马与朝廷对抗。一向重情念旧的萨儿见安思巴表现出一副真心想悔改的样子,一时心软,遂网开一面,下令将本应问斩的安思巴打入死牢终身监禁。本以为安思巴关在死牢里已与外界隔绝,未料安思巴死性不改,买通狱卒和他的党羽里应外合,制造一场混乱,让安思巴趁乱逃了出去,从此销声匿迹了好一阵子,直到这次夺取冲赛城。”

    “从姨娘的谈话中,不难听出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役,那,王为何不派黑斯廷去讨伐安思巴,非得亲自出马不可?又,安思巴明知自己的举动与以卵击石无异,为何仍一意孤行?”

    “萨儿之所以亲征,那是因为萨儿认为这是他和安思巴之间的恩怨,就该由他亲自出面解决;至于安思巴为人狂悖,在见不得萨儿稳坐王位的偏执心态作祟下,就算知道自己无力可回天,也要时不时出来扰乱百姓的安宁,促使百姓把满腹怒火统统怪罪在朝廷缉捕不力,进而使百姓对萨儿的治国能力产生不满与质疑。”

    “原来如此。”定国夫人这一番话,使得红萼深深打结的眉头舒展开来,当她抬眼望着定国夫人时,老觉得有些面善,忍不住好奇问道:

    “姨娘,我觉得您有几分眼熟,好像曾经在哪见过?”

    “王后好记性,我们的确曾经见过面,不过,那已经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难道……萨儿不曾对你提及过?”

    “提及什么?”

    “提及他曾在长安城住过六年。”

    “真的?!怪不得王说得一口流畅的汉语。”

    “唉!萨儿这孩子不管什么事都一古脑儿藏在心底。”定国夫人一副拿人没辙的笑着摇头。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求姨娘告诉我。”

    “好好好!今晚姨娘就把萨儿心中的秘密全抖出来。”

    “嗯。”红萼暂且搁下对格萨王的挂念,一脸感兴趣的望着定国夫人。定国夫人缓步走到窗前,目光飘向远方,落在庭园里的一棵苍劲老树上,整个人陷入回忆中,忆及:

    “萨儿是亚德王与琵雅王后的独生子,而我是陪着琵雅王后嫁入宫里的远房表妹……”定国夫人咽了咽口水,往下续说:

    “亚德王与琵雅王后成亲后,两人的感情如胶似漆,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恩爱日子,可惜……唉!”定国夫人沉重地喟叹了声。

    “怎么了?”

    “琵雅王后生产时血流不止,御医们个个束手无策,可怜的琵雅王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虚弱地看了她的儿子一眼,就撒手人寰。”

    “天啊!”红萼掩颊发出一声惊呼。

    “琵雅王后的死,令深爱她的亚德王伤心欲绝,竟丧失理智地把这个不幸全怪罪在才出生不久的无辜儿子身上。他认为是这个不祥的儿子害死自己的娘亲。”定国夫人喉咙一紧,眼眶泛红。

    “这……虽然我很同情亚德王的丧妻之痛,但他怎么可以把这份痛苦迁怒在王身上,骂王不祥还硬扣上害死娘亲的莫须有罪名?这不仅对王有失公允,更是无稽得可笑。”红萼忿忿不平地为格萨王抱屈。

    “不瞒你说,我也曾甘冒触怒亚德王,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的危险,不惜挺身而出向亚德王提出和你一样见解的说词,无奈亚德王连一句都听不进去,还下令罚我掌嘴五十下。”定国夫人语幽幽:

    “在成长过程中,亚德王对萨儿冷漠到近乎无情,不曾抱他不曾对他笑,甚至连见都不想见,只因为每当亚德王见到萨儿时,就会不由自主勾地琵雅王后的思念。”

    “可怜的王。”格萨王儿时的遭遇,对从小被呵护在手掌心的红萼简直恶梦一场。

    “虽说亚德王刻意冷落萨儿,偏偏对萨儿的管教可是出了名的严厉。不仅如此,还动不动就剥夺萨儿所喜欢的东西。我记得有一只浑身毛茸茸、名叫【毛球】的小獒犬,萨儿很喜欢它,常常趴在地上逗着它玩,毛球也总是摇着尾巴,跟前跟后黏在萨儿的身边团团转。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亚德王耳里,亚德王听了,马上派人把毛球送出宫。萨儿虽然满心不舍,也只是噙住满眶的泪,拚命咬着下唇,不敢哭出来,看得我好心疼。唉!我想,亚德王这么做是在报复,因为,自始至终,他都执拗地认定萨儿就是害死琵雅王后的凶手,偏激地认为萨儿的出生导致他失去今生的最爱,所以他也绝不容许萨儿拥有喜欢的东西。”定国夫人举袖按了按泪湿的眼角,继而续说:

    “当萨儿十岁那年,亚德王命令我带着萨儿前往长安城当一名遣唐生,就近学习汉族文化。”

    “呃……据我所知,像波斯、大月氏、高丽、扶桑等国,也经常派生员到长安学习。”红萼接腔。

    话说,大唐文物丰物,国威鼎盛,西域及沿海一带的邻近国家都争相派出生员跨海到长安学习汉族文化、军政田赋、丝帛商旅、渠道灌溉……等等,蔚为风潮。

    “没错!各国的确竞相派出生员至长安学习。所以,至今我还是宁可相信亚德王对萨儿怀有这份期许,而不是把萨儿送到八千里外,图个眼不见心不烦。唉!孰料这一别,萨儿竟连他父王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定国夫人不胜希歔

    “您是说?”

    “亚德王遽然驾崩,太宰大人紧急派人前去长安迎接萨儿回宝迦国继位。”

    “王和姨娘要回宝迦国了,那……我们究竟曾在哪里打过照面?”

    “就在萨儿和我准备回宝迦国的前一天,那天适逢元宵节,大唐宫苑热热闹闹贺节,广邀各国使臣参加。”

    “这么说,那天,王亲自前来?”

    “是。当时贵国的王孙有几个年龄与萨儿相近,他们在一起比赛射箭,结果萨儿胜出,其中有一个不服输,竟仗着人多,嘲笑萨儿是番邦小蛮夷,萨儿咽不下这口气,拳头相向,几个人扭打成一团。”

    “啊?!”

    “就算萨儿再勇猛,毕竟才十六岁,哪禁得起四个人联手殴打他一个?眼看着萨儿被打得鼻青脸肿,我这个当姨娘的想拉开他们,还无辜挨了好几拳。”

    “后来呢?”

    “后来……后来多亏你适时出现帮萨儿解围。我记得当时你气呼呼板起漂亮脸孔,大声娇斥其中最凶悍、也是带头的那一个,你好像叫他……好像是叫他……对了!你叫他飞鹰表哥。”

    “经您这么一说,这会儿我全想起来了。”往事历历在目,红萼回想着:

    “当我的眼尾不经意瞥见飞鹰表哥以及我的三个哥哥动手围殴一个非汉族少年时,我实在看不下去,就冲过去指责他们:四个打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简直丢尽我们汉族人的脸。接着,我掏出丝帕蹲下身,帮被打得蜷缩在地的少年擦拭从嘴角汩汩渗出的血丝。我还记得当时曾问他伤得重不重、要不要紧。唉!作梦也没想到那个少年就是今日的格萨王。而,站在一旁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妇人就是姨娘您。”

    “嗯。”定国夫人点了点头,表示:

    “那天,萨儿和我离宫返回长安的宅邸,当我为萨儿上药时,发现伤痕累累的萨儿眉头连皱都没皱一下,反而一脸藏不住欣喜地咧着嘴呵呵偷笑,吓得我以为萨儿被打成傻子了,顿时哭得如丧考妣。”

    “被打伤的王在笑?没被打伤的您在哭?这……听起来好怪哦。”

    “没错!听起来是有那么点怪怪的。”定国夫人笑弯了眼,说:

    “幸好萨儿即时向我解释,他说从小到大,除了我,你是第一个拿丝帕为他揩拭血渍、还关心地问他伤得重不重、要不要紧的人,他一时高兴,才会忘了浑身伤痛,暗自窃喜。”

    “其实我也只不过是为王擦净血渍,再随口问问罢了,没想到王会那么高兴。”红萼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在宝迦国,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宫中奴仆,都看得出来亚德王憎恨萨儿,致使所有人在有意无意间漠视萨儿的存在,也因此在你眼中微不足道的小小关怀,对萨儿而言,却宛如久旱逢甘霖。从那一天起,萨儿就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对了!你可知当时被你随手扔的那条沾了血渍的丝帕被谁捡走了吗?”

    “这……该不会、该不会被王捡走了吧?”

    “没错!萨儿捡起那条丝帕交给婢女洗净后,就揣在衣里随身带着。”

    “他……”红萼心弦为之一烫。

    “萨儿常常对我说,将来他一定要娶你为后。为此,他有自知之明,明白凭一个小小的宝迦国,要向泱泱中唐帝国的公主求亲绝非易事。更何况你又是代宗皇帝最宠爱的女儿。所以,萨儿一登基就着手整顿国事、军备,以及投入大量的建议。萨儿将在长安所看所学业加以运用规划,把雪莲、白术、川贝等珍贵药材输往长安交易,买回我们所需的麦、盐等食粮。萨儿认为若能说汉语,两国在交易买卖时才能沟通无碍,于是鼓励百姓们学习汉文。几年下来,宝迦国的百姓就算写不出汉字,也多少能讲上几句汉语。而,皇天不负苦心人,萨儿成功治理宝迦国后,不仅被推举为西域盟主,也如愿以偿娶你为后,我、我、我真是太高兴了!”定国夫人说到这里,忍不住流下两行喜悦的泪水。

    “王他……瞒得我好苦、好苦。”好萼这才明白,格萨王娶她不是图谋利益,而是发自内心喜欢她,而且是喜欢她好多年了。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不禁流过一丝丝甜。

    “长久以来,萨儿一直活在他所喜欢的——无论人、事、物——都会被亚德王剥夺的阴影下,使得萨儿性情极度压抑,从不轻易把喜欢挂在嘴上。不仅如此,还时不时伪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冷酷模样,不知情的人都误以为萨儿孤僻不易亲近。其实出生不久即失去娘亲,又得不到亲爹疼爱的萨儿,比任何人更渴望亲情或者友情,只是不敢表达出来,以致于萨儿一直很孤独,感情始终没个寄托,幸好你的出现及时填补了萨儿空虚落寞的心境。”

    “姨娘!”

    “王后,你能得到一个拥有至高无上权势的君王绵绵不绝的爱,是你的福气。”

    “我知道。”格萨王才离开不久,红萼发觉自己已经开始想念他了。

    “我希望你懂得珍惜他,就像他懂得珍惜你一般。”

    “我会的。”

    “听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把萨儿交给你了。”

    “嗯。”

    “哎呀!你看我这个老太婆絮絮叨叨说这么多,王后,想必饿了?”

    “是有一点点饿。”

    “走,我们用膳去。”定国夫人热络地牵着红萼的手走出大厅。

    “姨娘,王此次征讨,真的如您所言,稳操胜券?”她轻蹙蛾眉,放心不下。

    “王后尽管放宽心,静待萨儿凯旋归来。”定国夫人笃定笑着,红萼看了,禁不住唇角微扬,盈盈浅笑。

    第5章(1)

    翌日,天色蒙蒙亮。

    心里惦记着格萨王,一夜辗转难眠的红萼与定国夫人话别,在禁卫军的层层护卫下返回王宫。甫踏入秾华宫,就看见小喜儿迎面飞奔过来,阻力大声嚷嚷着:

    “王后娘娘!”

    “小喜儿!你怎会在这里?”红萼愣了下,喜出望外。

    “王叫我回来侍候您。”

    “他……”一想到格萨王急于出兵剿乱之际,仍设想周全地让小喜儿回来陪伴她,红萼心底直泛甜。

    “娘娘,王对您的款款情意,真是羡煞奴婢。唉!都怪奴婢福浅命薄。”

    “福浅命薄?”

    “是啊!洞房花烛夜,要不是移花接木之计被王一眼识破,那么,得王宠爱的将是……奴婢我。”

    “哦。”红萼轻哦了句,就不再作声,心事重重地伏向擦拭晶亮的菱花铜镜前,若有所思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娘娘,何事惹您心烦?”小喜儿奉上参茶。

    “本宫担心王……”

    “王临行前再三叮嘱你比一定要记得把他的话转达给您。”

    “什么话?你快说呀!”

    “王请娘娘别为他担心,他会平安地很快地回到您身边。”小喜儿转达完毕,露出一脸困惑:“不对呀!从长安到宝迦国,这一路上,只要一提起格萨王,您就满腹牢马蚤满腹怨怼,怨他害您和父皇母后生离死别,怨他害您与独孤将军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还说您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可,今儿个你口中最恨的格萨王离宫平乱,照例说您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会为他牵肠挂肚呢?该不会、该不会是……”小喜儿玩味地眨巴着眼。

    “该不会什么?”

    “该不会您喜欢上格萨王了?”

    “小喜儿,你……”红萼脸蛋一热。

    “瞧娘娘不胜娇羞的模样,想必是被小喜儿说中了哦?”

    “你……敢情你在内务司憋坏了,才会一回来就哇啦哇啦说个不停,一点也不怕本宫听得心烦,再度将你谴回内务司?”红萼将脸一沉,作势吓唬小喜儿。

    “不、不要!求没娘娘不要讲奴婢谴回内务司。”小喜儿吓得直摇手,说道:“奴婢在内务司和二、三十名奴婢专司洗衣工作,每天打水洗衣洗到直不起腰杆子。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