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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日晴第3部分阅读

    我,你知不知道?

    但是这些话,沈瀚宇并没让她有机会说出口。

    “不要任性,晴。哥的处境也很为难,你就懂事一点,好吗?”他揉了揉眉心,神情疲惫。

    所以……她让哥哥很困扰,是这个意思吗?

    这就是那年他不告而别的原因吗?她是个很大的负担,他扛不起,对不对?

    再有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哥哥无能为力,说了只会让他更自责,那不是她希望看到的。

    她咬着唇,默默掉泪。

    沈瀚宇看了心痛,上前搂她入怀。“对不起,晴。”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哥,我真的不想和你分开——”她哽咽着,痛哭失声。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晴就当是帮哥的忙,代我照顾爸妈,好不好?”

    帮——哥?

    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手背抹去泪,勇敢地点头。“好,我帮哥。”

    她说过,要很听、很听哥的话,哥说不行,就是真的不行了,如果有办法,哥不会故意拋下她,所以她要体谅他。

    “晴——”她这表情看得他又心碎、又不忍,有一瞬间,几乎要失去理智,开口要她留下——

    “没关系,我会等哥。”她浅笑,很温柔、很深情——

    沈瀚宇一震,像被毒蛇咬伤,惊痛狼狈地退开。

    “哥?”

    叩叩!

    敲门声害他慌乱地撞到桌角,齐光彦探进头来。“你们叙完旧没有?我肚子饿了。”接着,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沈瀚宇,你在紧张什么?表情比作贼还心虚。”

    他按着胸前,轻吐了口气。“你神出鬼没,谁不吓到?”

    “你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要不是知道他们是兄妹,会以为他是偷情被逮到。

    “不跟你鬼扯。晴,你饿不饿?”

    “还好。”其实从早上坐进第一班火车到现在,她什么都没吃,但是一心想见哥哥,根本感觉不到饥饿。

    沈瀚宇走出卧室,打开冰箱门想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吃。

    “不用找啦,你忘了我们就是因为家里什么都没有,为了买几碗泡面回来,雨伞才会被不肖人士给干走?”齐光彦凉凉提醒。没办法,到月底了,穷学生只能勒紧裤腰带,以泡面将就度日。

    他怎么能让妹妹吃泡面?

    沈瀚宇二话不说,捞起钥匙。“你机车借我。”

    “不要啦,哥,外面在下雨,我和你们一起吃泡面就好了。”

    他当作没听到,直接往外走。

    “你买回来,我也不吃哦!”

    沈瀚宇煞住步伐,回头瞪她。

    “我说真的,等你回来,我已经吃饱了。”她加强语气。

    沈瀚宇又瞪了她几秒,投降地丢开钥匙,拿出泡面,帮她倒调味料,冲开水,再将家里仅剩的一颗蛋打下去。

    “那我呢?”齐光彦眨着眼,用写满期待的眼神看他。

    沈瀚宇看也没看他,将未拆封的泡面往他身上丢。“自己泡。”

    “差那么多!”他喃喃咕哝,认命地动手拆包装。

    沈瀚宇懒得理他,径自走出阳台。

    “哥,你不吃吗?”

    “你先吃,我还不饿。”他点了根烟,吸上几口。

    沈天晴皱起眉。“哥,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齐光彦热心解说:“烟是我的啦,他很少——”

    “你能不能闭嘴,安静吃你的泡面?”沈瀚宇不悦地扫他一眼。

    齐光彦撇撇嘴,懒得理他。

    谁晓得他今天吃错什么药,情绪特别糟,兄妹相见,不是应该开心吗?怎么他的表现完全不是这个样子,难道天气阴沉,连人的情绪都会受到影响?

    泡面吃到一半,对讲机响起,见他没有垂怜的意愿,齐光彦只好劳动自己放下筷子,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按下大门开启键后,突然一脸谄媚地挨向沈瀚宇。“小沈沈,我们是好哥儿们对不对?那好哥儿们是不是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沈瀚宇捻熄烟蒂,一脸嫌弃地推开直巴到身上来的室友,还小沈沈咧!“你又想算计我什么了?”

    “也没什么啦,就——你那个美丽小学妹嘛,她来了。”

    “心苹?来就来啊!”这需要摆出一脸巴结吗?

    他的疑惑很快就获得解答。

    门铃一响起,只见齐光彦飞快冲去开门,这种速度,只有在追美眉的时候能够比拟,但佳人摆明了心有所属,所以不在他的猎艳名单内……

    “吃泡面?果然让我料到了。你们这两个大男生啊,一到月底就开始虐待自己的胃。”柔婉女音轻笑,朝阳台外的他扬了扬手中的塑料袋。“好在我有先见之明,买了点卤味,快过来趁热吃了吧!”

    他蹙眉,没移动脚步。“我说过,你不需要这样做。”

    刘心苹笑意微僵,很快又扯唇笑道:“顺路嘛,又不麻烦。”

    这趟路未免顺得太远了。

    沈瀚宇心知肚明,没说破。

    拒绝只会让她更难堪,他没再多说什么,走进屋里拿盘子来装食物,抬头见齐光彦一脸巴结的馋样,没好气地道:“看我干么?出钱的又不是我,去问心苹。”

    你没出钱,可人家是冲着你来的啊!齐光彦在心底咕哝。

    “亲爱的小苹苹,你应该知道,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的道理吧?虽然我不是你的直属学长,但我也是很需要你的关爱的……”

    刘心苹粉脸一羞。“我又没叫你不要吃。”

    “万岁!”齐光彦抢在第一时间扑向美食。“你真是上天派来的天使!”

    没节操的家伙!

    沈瀚宇在心底为饿死鬼投胎的室友感到羞耻,撇开脸,挟了几样东西,将碗递到妹妹手中。“那个别吃了,晴。”

    “可是——”她张口要说什么,但是他已经接手她没吃完的泡面。

    刘心苹一呆,沉默无言地望着他们。

    这是她的心意,他却将这份关怀,轻易转送给另一个女孩,简单的体贴动作,却流露着言语所无法形容的契合与亲昵……

    她觉得……好难堪。

    “不要危机意识那么重,那是他妹。”没办法,吃人嘴软,齐光彦口齿不清地说明。

    “是吗?”刘心苹来来回回审视他们。感觉……不像。

    沈天晴放下碗,朝她礼貌地点头。“你好,我叫沈天晴,谢谢你对我哥的照顾。”

    原来如此。刘心苹释然浅笑。“哪里,你不要这么说。以前从没听学长提过他还有妹妹,所以初见难免好奇。你这次上台北来看你哥,打算待多久?台北我土生土长,熟得很,如果时间充裕,我可以带你到处逛逛哦!”

    沈天晴看了看哥哥,他不看她,也不吭声。

    她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这招高竿,先巴结小姑,套好关系,哪还怕意中人不乖乖就范……”齐光彦竖起大拇指称赞。

    刘心苹脸一红,羞得说不出话来。

    “齐光彦,你话这么多不怕噎死吗?”认识这么久,沈瀚宇头一回发现室友极度欠揍!

    沈天晴打量对面美丽娇羞的女孩,再看看身边的哥哥,若有所悟地张大眼。原来……是这样子吗?

    她放下碗筷,突然间胃口尽失。

    用过餐后,她坚持洗碗,耳边听着齐光彦在瞎起哄,要哥哥和美丽学妹花前月下去……

    “你妹妹很漂亮。”

    “……”

    “她几岁了?应该有男朋友了吧?这型的女孩子,通常是很多男孩子心仪追求的目标。”

    “……”

    “学长!”连连喊了三声,他才猛然回神。

    “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沈瀚宇熄了烟,转头看她。

    刘心苹轻叹。“你今天很心神不宁。”他人是陪着她在阳台外谈天,但是神魂早已远扬。

    “有吗?”

    “我刚才问,你妹妹有没有男朋友?她这型的,会有很多男孩子被她吸引。”

    “我不知道。”是吗?很多男孩子喜爱她?他从来没想过,晴在异性当中会有多受欢迎……

    “看来你这个哥哥当得很失职。”

    他又点起一根烟,沉郁地抽着。

    “烟抽多了,对身体不好。”她关心地颦眉,但是他置若罔闻,狠狠吸了一口,再吐出,彷佛也想将满腔郁闷一同吐出体外——

    “学长……”

    “心苹,你喜欢我吧?”他冷不防冒出一句。

    “啊?”她呆住,嫩颊迅速染红。“你……你怎么……”

    “你对我的好,我全都看在眼里,但是我宁愿女友一个换过一个,就是不敢轻易给你承诺,因为我不晓得我能给你什么,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值得更好的人,而我,这颗心飘浮不定,我不确定能为你停留,正确地说,是不确定能为任何人停留,我不想委屈你。”他看着指尖缭绕的烟圈,沉缓地说道。

    “没关系的!”她急忙回答,旋即又发现过于迫切,羞愧地压低了头,轻轻说:“这不是委屈,因为喜欢你,所以再也看不见别人,就算有更好的人,我这颗心还是只容得下你。我知道你的心无法为谁停留,就像飘泊惯了的风,注定我只能追着你跑,随你忽悲忽喜,但是就算这样,我还是想试,即使到最后,还是留不住你,我也不会有怨言,因为我拥有过。”

    几丝斜雨飘进阳台,淋灭了烟蒂,沈瀚宇捏了捏,丢在脚边,回过头,缓缓说了句——“你介意刚抽过烟的男人吻你吗?”

    刘心苹瞪大眼,他伸出双手,耐心等候她作决定。

    然后,她有了动作,赧红着脸,往他移近一步。他收拢臂弯,轻轻地,将唇印上。

    细微的声响由身后传来,他知道不远处有另一双眼,始终注视着他。

    他双臂抱得更牢,闭上眼,关上心门,什么都不去想。

    这一刻,他让自己完全麻木。

    光看刘心苹欲语还休,偎在沈瀚宇身边的小女人娇态,白痴都晓得稍早发生了什么好事!

    不过这对兄妹的气氛也很怪异,怪在哪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就是流窜着一股奇异敏感的张力……

    更晚时,刘心苹告辞返家,依依不舍地问:“你要不要陪我走一段?”

    齐光彦本能就说:“不好吧?人家妹妹才刚到的第一天,你就跟她抢哥哥,反正你们来日方长——”

    沈瀚宇没等他说完,淡淡接口。“我陪你回去。”

    啊?齐光彦傻眼。

    沈天晴更是完全僵在那里,无法动作。

    这也难怪,人家大老远来看他,他居然把她晾在一旁自己谈情说爱去,那感觉多闷啊,这哥哥真是太不体贴了。

    “哥!”她出声喊住他。

    “有话等我回来再说。”手碰上门把,他头也没回。

    “爸病得很重,你不回去看看他吗?”她急忙又道。

    沈瀚宇顿住步伐,诧异回身。

    天晴一向敏感,立刻察觉到不对劲。“我的信,你没收到?”

    “……信?”他愣了愣。

    “我写了好多封,是妈帮我寄的,你一封都没收到吗?”

    他沉默了下——

    “……太忙,没空看,不晓得丢哪去了。”

    “你……把我的信丢掉?”

    他僵硬地别开头,拉了刘心苹的手,走出大门。

    沈天晴失神地看着他走出视线,没有移动,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没有表情……

    “欸……”齐光彦看了于心不忍,本想给她安慰两句,谁知她什么也不说,默默地转身进房。

    她站在书架前,指尖抚过每一本书。以前,总喜欢翻哥哥的书,看到那些她完全不懂的东西,就会觉得哥哥好厉害、好了不起。

    那时就已经觉得天神一样的哥哥,站在好高好高的地方,她必须仰着头才能看见他,而现在,他走得更快、更远了,她小小的步伐再也追不上。

    她咬着唇,两颗泪珠再也悬不住地掉落。

    他,不再是她所熟悉的哥哥了吗?

    她的哥哥,总是把她看成最重要的那一个,不会将她遗落。

    她的哥哥,连情书都能交给她处理,不会抱别的女生。

    她的哥哥……很宠她,不会忘记她的生日。

    她特地赶来,只是想和他一起平静地度过这一天。

    她一直在等他记起,如往年一样,向她说声:“生日快乐。”

    然而,她终究没等到……

    留了封短信,她没有向哥哥告别,静静地走了。

    来时,她没让他知道,走时,也不需要。

    走进火车站,她刻意买了最后一班车的车票,孤零零地站在角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留意来来去去的人潮。

    她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总觉得他会赶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列车走了一班又来一班,直到最后一班南下列车停靠在月台。十一点多了,再错过这班车,她今晚就只能露宿街头……

    她叹了口气,移动沉重的步伐,剪了票,进月台前,仍频频回顾。

    只是,最终,她还是没见到他——

    “哇!沈瀚宇,你是掉到水坑里哦?”一看到进门的室友,齐光彦惊异地喳呼。

    啧,真是全身上下无一不湿,他们不是伞下漫步吗?怎么会弄得活似刚从水坑里挖出来的一样?

    看了看被握在手中没开的伞,再抬头看他。“有伞不用,你发神经哦?”

    沈瀚宇没吭声,直接进房。齐光彦跟了过去,靠在门框边,懒懒叫了声:“喂!”

    “别烦我!”沈瀚宇头也没回,把脸埋进掌心。一秒、两秒、三秒,突然抬起头。“我妹呢?”

    “终于想起来了?我还以为你被恋爱冲昏头,都忘了还有个妹妹了呢!”

    “我妹到底去哪里了?”

    “你不是叫我别烦你?”口气跩跩的,存心吊他胃口。

    如果齐光彦有心测试他的耐性,那恐怕得失望了。他一把揪住齐光彦的领子,咬牙吼道:“我问你我妹去哪里了!”

    “回去了啦!这是她要我转交给你的。”齐光彦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

    接过纸柬摊开,里头写了简单几个字:

    哥,我回去了。

    我不笨,用了生命中全部的岁月认识你,不会不明白你的意思。

    从见面到现在,你一直在企图暗示我,过去再也回不来,明的、暗的,甚至是你想做、不想做的。

    其实,哥,你用不着这样的,我说过要听你的话,就会乖乖照你的意思去做,所以我回去,静静等待,直到你不再觉得我是负累的时候。

    我知道人不可能永远不长大,很多事情都会改变,不管我们愿不愿意,但是,有些事情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例如——这颗杨桃的滋味。

    他看着手中半熟的杨桃,有一小部分不小心压坏了。根据吃她摘了多年的杨桃所累积的经验告诉他,这颗杨桃绝对会酸,但是酸中带甜。

    他眼眶一阵水雾弥漫。

    一句“这颗杨桃的滋味”,道尽了所有酸楚心事。

    她知道他懂得,所以才会写出这句话,取代说不出口的一切。

    往事像幻灯片,一幕又一幕地快速闪过脑海,关于他与她,笑泪与共、永不褪色的种种记忆……

    他在做什么?这女孩是他一直以来全心全意呵护的,他曾经那么怕她伤心难过,可是现在,他却亲手将她推开,让她一个人茫然无助地面对孤单人生……

    齐光彦研究他的表情,喃喃自言:“真搞不懂你,明明很关心妹妹,干么还表现出巴不得赶走她的死德行……”

    沈瀚宇捏紧手中的信,再也无法思考更多,冲动地转身冲了出去。

    他要去追她!如果追得到,他会不顾一切的将她留下来!

    跳上机车,他一路狂飙,雨愈下愈大,落在他的眼里,模糊了视线。他尝到由眼中流下,咸咸的雨水。

    齐光彦错了,他不是发神经,有伞不用,而是不淋点雨,他无法解释被阻隔在伞外的雨水,为何会落得他满脸……

    一声哽咽逸出喉间,他油门催得更紧,在大台北的马路上狂飙,眼中再也看不见交通号志,再快一点!只要再快一点,他就能追上她——

    刺眼的车灯迎面打来,他来不及反应,一阵椎心刺骨的剧痛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