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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新编《桃花艳史》第2部分阅读

。忽然从外有一人来到说∶「昨前起身的那只洋船行到江心,忽然狂风大起,巨浪丈馀,连船带人尽湮没於江心之中,惟小的一人没在船上,因此逃回。不得不据实禀明。」

    那商人听说失了洋船,就吃了一大骛,遂饮食不尽,抑郁成病,卧床不起。白公子闻知此信,即刻前来问道说∶「失了洋船,亦是大爷财运不旺,犹幸宋家父予一时淹死,这桃园中杀人的官司,今日响都没事了。」商人听说此言,心中好生不乐,复转身去卧而不听。白公子看见这等光景,也就不辞而去。至於康家的亲事也搁过一边。

    且说那商人自得病以後,服药总不见效,饮食日减,命在旦夕,也是那白公子活该出首偿命的日期。那商人就忽然想起一件心车来,说道∶「我平生所为,非不端正,因桃园一时做错,遂伤我洋船一只,论吾之生死,命之大数,但白公子鄙财杀人,理应偿命。即今日宋家父子死在洋船之上,亦无非神鬼所差,人船并亡,一处分明是连环报应。乃今日不想自守,又出首偿命,尔後亦有愧咎。」论到此间,怨恨无及,遂着人取过笔岘,当下写了一首书札,叫人即速送到按察使司投递。书中大略言∶

    昨日康建一案,至今尚未讯出凶首,近闻康家桃园对门,有一白守义者,其人即姜家苦生之敌也,应否缉审,黑白分明,而鉴衡亦觉不爽。

    此札投至按察司署内特交刑名,师爷复又回报了。那商人,说是书札已经投递。谁想那商人听说书已投到,遂仰面叹了一声,就呜呼哀哉而亡。且自不表。

    再说那刑名开了书札,见是如此这般,即刻禀大人言∶「昨前驳查康建一案,凶手未得讯明。事关考程,明日提出康建问他邻舍对门的姓名,立时着人拿到。察其容色相貌以严刑威之,凶首自出矣!」

    果然到了明日早堂,立提康建一案亲讯,各班人役禁卒将康建带上堂来,别的并不追讯,将他邻舍对门的姓名开录,飞签火票,立拿到案。那心里无事的,虽是惊慌,面目并不改色。及至看到白守义的面目,睑黄眼盹、手脚失冷,言语无伦,为大人的察言观色,就把别人喝退,独把白守义上了刑,夹把起来。白守义年幼,本来是吃扒钱的,一个毛头如何抗的这宗大刑,日忍受不过,遂一一将杀人的情由,招在自己名下,於康建毫不相干。当时画了罪押,把白守义监在牢中,以待秋审,遂吩咐开了康建的肘锁。令地保具结领去安业,遂又条奏那知县断狱不明,罢职摘印,髯翁有诗为证∶

    湛湛青天不可欺,存心默默有天知;善恶到头终有报,只待来早与来迟。

    四句常言叙过。却说那康建蒙大人的天恩,获住了杀人的凶手,释放还家。众人见康建出来,也有观望的;也有贺喜的。及至来到桃花园间,举日往对门一望,说道∶「白守义,我操你这个狗男女,我与你素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你杀了人移祸与我,幸而上天有眼,可见杀人的竟得偿命。」众街邻见拿了白公子,又见康建回家,一齐向前叩问情由。康建对众人说了一遍,遂即进了桃园。康夫人早已出来迎接,夫妻两个相见,犹如南柯一梦,也有众人随他进去的,举家重复聚首,又有邻舍故交在旁好生欢喜,思前想後,忽又放声的大哭,亲友邻舍无不落泪。

    你说康建哭了几声,猛然睁眼一看,说道∶「我康建既然招了杀人的罪案,如何忽而开放到家,莫非是南柯一梦?」康夫人说道∶「不是做梦,是真正回家。」

    不知後事如何?见听下回分解。

    (新编《桃花艳史》卷五终)

    新编《桃花艳史》卷之六

    第十一回康老翁问疑省难螃螗山桃亭饯别

    话说众邻又解劝了一会,康建方才住声,众人慢慢散去。你说那康建见金桃儿不是闺女的形像,遂问道∶「咱女儿的婚姻已成了麽?」康夫人就把这李辉枝合那螃仙姑相遇的姻缘,及二人当日当夜在亭子上看见杀人的情由,对门白公子替那商人谋亲,仙姑叫许他亲事才得打救活命,後来仙姑作媒,把金桃儿许配了李相公,一五一十,从头至尾告诉了一遍。

    正说话间,李辉枝进了门来,见了康建,呐头下拜。康建一见李相公如此行礼,就知是门婿到来,连忙让坐。坐定,康夫人就要治办酒饭,忽见一位侍女走来说道∶「仙姑叫我来请康大爷前去饮酒。」

    这康建正要问那仙姑的来由,因李公子到来诉说了那衙门许多的故事,所以把问仙姑的意思且搁过一边。及至听说仙姑来请,并不追问情由,遂同李辉枝跟定了侍女来到园中,见一华采小门,进去有三间大厦,光华夺目。那仙姑出来接着二人,走至屋里,让康建首坐。这康建想起夫人之言,向前致谢了仙姑,仙姑供上了酒馔与康建贺喜,康建复又致谢了仙姑。

    康建说道∶「老儿厚蒙仙姑神佑,得留馀年恩德如天,尚未报答於万一,今日怎敢先劳仙姑置酒相待。」仙姑道∶「薄酒粗肴,何足挂齿,今日为你的灾星已退,特地邀你叙谈贺喜。」康建道∶「仙姑,你几时来居此处?」仙姑道∶「自从老翁那日游螃螗山,蒙你见爱折了一枝回家栽种,我原是螃螗山那株金桃,前世与李相公有姻缘之分,所以来居恩公园中与相公配合佳偶。当日白公子同谋杀人,我与李相公其实相见,但为你灾星显露,故不敢一时解救,後来白守义替商人谋亲,原是我叫老夫人许他,以便解救你的性命。至於同谋杀人的父子二人,已经死於大海心中,那洋船就是商人的洋船,那宋家父子也是白守义雇觅的。那商人其初打通了关节,原为求亲救你而设。

    到後来洋船已失,因得大病,就回转心意说∶「白守义行j杀人,误坑民命,理当合你偿命。」遂又写了一道书字投送上司,衙门才把白守义拿得到案,也是你的灾星已退,合当还家。那金姑娘与李相公成为夫妇已有年馀,目下丁卯乡试临迩,明日置酒於桃亭之上,一来贺恩翁之喜,二来给李相公送考饯行。三场已毕,自有佳音,那时再为庆贺。」仙姑这一席话,康建才知道这种冤的实情出若的始末,遂又向前致谢不一。

    你说那康建虽是欢喜蒙情,终是心中有些疑惑,仙姑见他眼中不断的四下里观看,精神又有些恍惚。仙姑道∶「恩翁,小仙原是多年得道正果的仙女,并非妖邪之类,勿得猜疑。」康建道∶「仙姑说那里话来,我康建死而复生,原蒙仙姑的正直慷慨,岂有以妖邪反待仙姑之意乎!」二人说来说去,直至更深夜静,方才告辞而去。一夜无话。

    到了次日,那康建就置办下美酒盛馔,陈设於桃亭会上,一来请仙姑饮酒,二来给李门婿送考,合家大小同坐於桃亭之上,举杯相劝,饮到中间,那仙姑遂开口吟诗二句。诗云∶

    今日桃亭贺醉俞,忽然一阵桂花风。

    李辉枝闻听仙姑吟此二句,遂开口回答二句。诗云∶

    倘然登得金榜转,亭畔金桃树彩红。

    话说二人咏罢了诗句,大家又举杯畅饮,兴尽方罢。书要简捷为妙,後来李辉枝果然中了丁卯科二十七名举人。是岁又更生二子。这且不表。

    单说那白守义拿到监中,到了秋审,即行正法。他那两个混账老婆也就各自改嫁别人去了。这也不在话下。

    到了明年,李辉枝上京会试,那仙姑又嘱托道∶「你上京会试,倘得会上,有官便奏,失官便辞,也不必着人南来领取家眷,等你自京都回来,再作曲处。」

    不知如何?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见世事去官辞禄闻仙论悟道归山

    语说李辉枝那日到了他自己家中,见了哥嫂,说∶「我不日上京去会试,行李盘费俱已完备,不必挂心。我中与不中,先有回信到来。」兄弟二人又叙了叙话,不过说些路途小心,到京去应试不可挂念家务的话。李辉枝辞别了兄长,仍然来到他岳丈家打点行李起身。那日天气晴朗,又是良辰,遂着人担着行李,大家远送,自不必说。

    这李辉枝晓行夜宿,那日就来到京城以内,看了一座店房住下,等到会试之期,提着文具进场。三场已毕,又中式第十名进士。是岁等候殿试不第,复候挑选散进士。但凡会场中式十魁中者,即以知县任用。举场中式十魁中者,即以教授职用。

    且说李辉枝中式第十名进士,人品美丽,年力精壮,及至到了挑选之期,有一吏部左侍郎张耀德,见他人品端方,年力韶华,遂有羡慕他的光景,欲待留他做京都的首县,现今又无缺分,欲待发往外边州县任用,心中又不愿意。迟了几日将别的进士、举人尽皆发落,惟留下来李辉枝在京都试用,有缺即补。

    且说李辉枝生的本来袅致,又值年少登第,心中如意,春光颜色面目,更加十分美丽。所以张吏部一见,就如南风拂面,温气异常,遂起了一片羡慕之想。虽是时常与李辉枝见面,又不便留他酒食,又不能说些别话,住了几日,心生一计,把本京的知县调往外边知州,遂将李辉枝任补明公。京都城中就是老练的宿官,尚且不能胜任,那有年少初任就有此等的美缺。就是费多少银钱、求多少人情,犹不能得。这李辉枝首任此缺,竟这等容易。可见当今世事文武场中,大小仕路尽有,终身不得遇合者尽有,几人见喜得为宦官者。你说这李辉枝自上任之後,不时的往张吏部衙门请安,那张吏部也不时的留席饮酒。不知不觉,三月有馀。

    那一日,张吏部因上朝回衙,独约李知县饮酒,那李知县尚未赴别处请安,欲待面辞,又不敢出口,遂勉强随着张吏部来到衙门。六进书房,不用从人伺候,唤出两个侍女劝酒,你一杯,我一杯,吃了一天。到晚把一个小小的知县,灌了个酩酊大醉。你说张吏部这个老畜生,见李知县酒厚,遂退去了侍女,向前调戏说道∶「李贵县,你的才学在县官之首,你的容貌也就在县官之上,所以本部甚是敬慕。」李知县听说这话,睁开醉眼答道∶「大人,休得过奖取笑,敝县年幼无知,得蒙大人荐拔,毕生难忘。」张吏部又心生一计,遂口问道∶「凡人貌美者主滛,不知贵县也好色否?」李知县笑了一笑,说道∶「美色人人好,不可胡乱滛。」张吏部只当他说的有心之谈,又向前戏说道∶「我今日爱上你的美色,也不敢胡乱行滛,望贵县容纳。」说话之间,就抱住李知县亲嘴,李知县用手推开,决不允从,反把那张吏部将古比今,说了一遍。也顾不得醉後失仪,奔奔呛呛,并不辞别出,往回衙去了。

    那张吏部见他醉怒而去,恐怕事情败露,即时议出一条贪渎误公奏陈圣上罢职摘印那李知县。到了异日,见有公文贲至罢职摘印,情知是吏部所为,并不分辩,因想到做官一道,一则会逢迎,二来又得银还使费,甚致下流之人,非认於伯,必走兔岤,可见古道无存,不如归家。高尚其志,以了馀年。

    论至其间,遂收拾了行李,雇了几辆车子,就回苏州而来。一路上晓行夜宿,不知不觉走了月馀,来到自己的家中,大小人等互相问候。这李辉枝上京得中,及挑选做官罢职摘印始末的缘由,细说一遍,言∶「朝中多是贪官污吏,并无义士良臣,从此永不出去做官,在家为民,以完终身。」话不可重叙。

    且说李辉枝自从来到家中两月有馀,逐日与螃仙姑、金桃儿酌酒咏诗,声应气求、恩爱如山。忽一日,见螃仙姑两鬓苍白,朱颜非昔,李辉枝惊疑不止,向前问道∶「仙姑昨日是月中嫦娥,今日忽然是老妪的模样,小生甚是不明?」仙姑回言答道∶「相公,你有所不知,人生难留青春少,花开能有几日红。咱二人的姻缘已经满讫,吾亦返老,意欲归山复位,辞别相公而去。倘日後相会仙奴,前往螃螗山见了金桃,就如见我的一般。今日也不用饯行,我进去辞别康家夫妇二人,就此而去。」说话之间,只见他老夫妇合金桃儿一起走近前来,仙姑如此模样,无不惊讶。及至问其详细。那仙姑一五一十又说了一番,众人留恋,见仙姑无不落泪。仙姑又说道∶「你看这一棵金桃,当下叶落花残,亦不能久恋此处。」合家正在桃园中叙话,忽见仙姑房中火起,众人一起前来救火,及至到了跟前,并无失火,急回来寻找仙姑,早已驾云而去。金桃已枯,门舍尽无,髯翁有诗为证∶

    功名富贵眼前花,旭日方升转瞬斜;堪叹愚昧不醒事,看那红花坠白葩。

    又有一首诗,单道仙姑辞别而去,再不得相见的话,诗云∶

    仙姑原是金桃仙,修炼螃螗千百年;投桃报李恩情满,失去无归何日还。

    且说这仙姑自去之後,李辉枝却失了珍宝一般,逐日里想念,寝室俱忘,又想仙姑临行辞别的话来∶「人生难留青春少,花开能有几日红。」想来想去,自己叫道∶「李辉枝,你生在世间,富贵功名尽皆阅历,既然无心功名,又不能永留人世长生不老,何不隐居深山,饥吃松柏,渴饮清泉,无忧无虑,岂不乐哉!」

    住了几日,就合金夫人论及出家一事,说得甚是清高、津津有味。这金桃儿虽系年少的妇女,天生的性情本不俗气,及听此言,情愿同去深山。李辉枝见金夫人志同心同决欲要从,遂择了吉日备酒设宴於桃亭之上,特请哥嫂前来,大家一同坐席。酒至数巡,李辉枝开言说道∶「今日设酒非为别事,吾有双生二子,皆系康岳父看成。康岳父现今乏嗣,若意欲将此二子分康李二姓,兄嫂以为何如?」兄嫂答道∶「此等议论,甚为妥当。」李辉枝将二子唤到面前,长为李康宁,次为康李嗣,李康宁着兄嫂领去,康李嗣即留在康家。酒席一散。

    到了次日就不见了李辉枝。他夫妻二人桌子上留下一封字,无非是不在世俗,同志入山修行的言语,也不知踪迹下落在於何山?

    後来这两个儿子尽皆成名,康李两家永为至亲,好不周全人也。

    自始至终,又有西江月一首∶

    万恶滛为首,滛极自杀身,劝君实自思忖,切莫贪滛昧良心,心中莫如冰冷,即是天仙下蓬莱。

    (新编《桃花艳史》卷六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