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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师第9部分阅读

般,密密麻麻,铺满黄铯的花朵。

    然而奇怪的是,那人影虽在枝叶茂密的树梢间。却丝毫不受阻碍,行动自如。

    那影子一般的躯体仿佛空气一般,在枝条与叶子间自由自在地钻来钻去。

    博雅凝神注目,想看清楚那个人影究竟是谁。

    可是,越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脸看,那人的眼睛、鼻子、嘴巴和面部轮廓就越加模糊。明明可以看见,却越看越看不真切。

    简直就像是人形的幻影一般。

    是式神吗?!不料博雅这么一闪念,那朦胧的脸庞,突然变得清晰了。

    还对博雅微微一笑。

    “晴明……”

    博雅轻声叫道。

    “喂,博雅。”

    从斜后方传来呼唤博雅的声音。

    博雅回头看去,房屋的外廊内,身着白色狩衣的晴明盘腿而坐。晴明右肘支在右膝上,竖起右臂,下巴搁在那只手上,笑嘻嘻地望着博雅。

    “晴明,刚才那树上……”

    博雅扭头去望向那树梢。

    然而,那里已经没有人影了。

    “原来是式神啊。”

    博雅回过头来,对着晴明说。

    晴明抬起脸:“哦,也可以这么说吧。”

    “你叫式神在做什么? ”

    “你不都看见了吗? ”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明白自己所亲眼目睹的事情。有人从那棵树上折了开着花的细枝抛到地上。”

    “对呀。”

    “可是,我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所以这才问你嘛。”

    “马上就会明白了。”

    “马上?”

    “嗯。”

    “马上我怎么弄明白? ”

    博雅话说得爽快、耿赢。

    “你瞧,博雅,这里已经预备了酒。咱们一边喝上几杯,一边慢慢地观赏庭院,过一会儿你就会明白啦。”

    “哦……”

    “到这边来吧。”

    晴明的右手边有一只托盘,上面放着一瓶酒和两只酒杯。另一只碟子里盛着鱼干。

    “好啊。反正坐下来再说吧。”

    博雅从庭院直接跨进外廊,坐到晴明身边。

    “你安排得倒很妥帖嘛一简直就像事先知道我要来似的。”

    “博雅啊,要想不让我知道,在经过一条戾桥时,就别自言自语呀。”

    “我又说话了吗? 在哪儿? ”

    “不知道晴明在不在家啊。你不是这么说的吗? ”

    “难道又是你那戾桥的式神告诉你的? ”

    “呵呵。”

    晴明的嘴角浮现出不经意的微笑。

    这时,晴明拿起瓶子,往两只杯子里斟满酒。

    不是普通的杯子。是琉璃杯。

    “哦! ”

    博雅发出惊叹:“这不是琉璃吗? ”

    博雅拿起杯子,细细地观赏。

    “嗬,连里面的酒也不比寻常啊。”

    凝眸看去,杯中盛着红色的液体,虽然闻香便知是酒,但却又与博雅所知道的酒不同。

    “喝一口试试,博雅……”

    “总不至于有毒吧。”

    “大可不必担心。”

    晴明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博雅也举杯送往唇边。喝了一口。

    博雅将一小口红色液体抿在口中,慢慢嚼了一i 去。

    “啊,不错。”

    博雅长吁了一口气:“赢透五脏六腑啊。”

    “杯子和酒都是从大唐传来的。”

    “嗬! 原来是来自大唐啊。”

    “嗯。”

    “到底是大唐,奇珍异宝应有尽有。”

    “从大唐传来的,可不止这两样。佛家的教义、阴阳的本源,也都是从大唐和天竺传来的。此外——”

    晴明将视线移向庭院中的树:“那个也是。”

    “那个也是? ”

    “那是桂花树。”

    “噢。”

    “每年一到这个季节。花香就会芬芳四溢。”

    “唉,晴明呀,一闻到这种香味,便会让人思念起意甲人啊。”

    “呵呵,有人了吗,博雅? ”

    “哎呀,你问什么? ”

    “你的意中人呀。不是你刚刚说的吗。一闻到这种香味,便会思念起意中人? ”

    “哪儿的话。我并不是说自己,只是泛泛而谈。说说一般人的心情而已。”

    博雅连忙掩饰。

    晴明的嘴角微含笑意,愉快地凝视着博雅。

    这时。晴明的视线移动了。

    “啊。快看……”

    博雅移动视线去追随晴明的视线。

    其视线的前方,正是那株桂花树。

    桂花树前的空中,悬浮着烟霭一样的东西。

    苍苍暮色已经悄然潜入庭院的大气之中。

    这暮色茫茫的空中。一个发着朦胧磷光的物体似要凝固起来。

    “那是什么? ”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马上就会明白的。”

    “跟刚才折花扔下来有关吗? ”

    “就算是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 ”

    “安静地看嘛。”

    简短的几句交谈之间,空中那个东两密度慢慢地增大,开始形成某种形状。

    “是人……”

    博雅低声自语。

    转眼之间,出现了一令身着唐衣奇勺女子。

    “那是小熏……”

    “小熏? ”

    “在这个季节照料我身边琐事的式神。”

    “什么? ”

    “到这花凋为止,也就只有十来天时间间吧。”

    晴明又呷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含在口中细细品味。

    “可是,晴明啊,这与刚才拆了花抛到地上又有什么关系呢? ”

    “博雅。召唤式神其实也不容易。在地面铺满桂花,是为了使小熏更容易出现。”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7 ”

    “比如说,博雅,如果叫你猛然跳入冰冷的水中,你能做得到吗? ”

    “如果是圣上降旨的话,我大概会照办不误的。

    “可是,那恐怕也需要勇气吧? ”

    “嗯。”

    “但是,如果先在温乎乎的水里泡一下,然后再跳进冰冷的水中,大概就要容易些吧。”

    “倒也是。”

    “邪些撒在地上的花也一样。呼唤树之精灵来做式神。让她突如其来地闯出树外,那就跟直接让她跳进冰冷的水里一样。如果先让她在充满同样香味的空气里待上一会儿,树之精灵也就容易出来啦。”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正是。”

    晴明转眼望着庭院,对小薰道:“小熏,麻烦你到这里来,给博雅大人斟酒,好吗? ”

    “是——”。小熏丹唇轻启,简短地答应一声,静静地向外廊走来。

    轻飘飘地,小熏悄无声息地上了外廊,陪侍在博雅身畔。

    她拿起酒瓶,将葡萄酒倒入博雅的空杯中。

    “谢谢。”

    接过葡萄酒,博雅毕恭毕敬地一饮而尽。

    二

    “话又说回来,晴明啊,蝉丸(平安时代(794~1185) 前期人,醍醐天皇第四皇子,盲,善和歌与琵琶。住在逢坂山( 在滋贺县大津市南) ,曾传博雅秘曲。)

    大人在逢坂山结庐蛰居闭门不出,他的心情我到了最近才好像有所理解。“

    博雅一面喝着葡萄酒,一面叹息道。

    “怎么突然大发感慨? ”

    “你别看我是大老粗,也是心有所思的嘛。”

    “所思的是什么呢? ”

    “人的欲望这玩意儿,其实足很可悲的。”

    那语气似乎感慨至深。

    晴明望着博雅的脸,问道:“出了什么事吗,博雅? ”

    “出事倒也说不上。横川的僧都前几天去世了,你一定知道吧? ”

    “嗯。”

    晴明点点头。

    横川与东塔、西塔鼎足而立,是比壑山三塔(比壑山位于京都市东北,天台宗总本山延历寺所在地,亦为延历寺的山号。延历寺分止观院( 东塔) 、宝幢院( 西塔) 和楞岩院(横川),合称三塔)之一。“这位僧都可是一位不同凡响的人物。

    博学多识。信仰笃诚。病倒之后,仍然坚持每天念佛。所以当这位僧都亡故之时,人们都以为他毫无疑问会往生极乐世界……“

    “难道不是吗? ”

    僧都的葬仪终了,过了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位弟子承继他的僧房,搬进去住了。

    有一天,这位僧人偶然看见架子上放着一只小小的白色素烧罐子。那是故世的僧都生前用来装醋的。

    这位僧人顺手拿起来,往里面一看。“你猜怎么着,晴明? 那罐子里面居然有条黑蛇盘曲成团,血红的信子还不时摇来摆去吐进吐出的。”

    那天晚上,僧都出现在这位僧人的梦里,泪水潸潸。说道:“诚如你们都曾看见的那样,我一心盼望往生极乐世界,满怀志诚念佛不已。直到临终之前都心无余念,可不意就在将死之际,我竟然想起了架子上的醋罐。我死之后。那个罐子究竟会落人谁人之手呢? 就这么一次在垂死之际浮上脑畔的念头,却成为对尘世的眷恋,让我变做蛇的形状盘吐在那个罐子里了。为此之故,我至今都不能成佛c 拜托你用那个罐子作为诵经费,替我供养经文,可以吗? ”

    这位僧人依言办理之后,罐里的蛇消失r ,憎都也再没出现在他的梦中。

    “连比壑山的僧都竟然都会这样,凡夫俗子要舍却欲望,岂不更是难上加难吗? ”

    “嗯……”

    “不过,晴明,难道仅仅是心怀欲望,就这样难以成佛吗? ”

    现在的博雅,已经是酒酣耳热,双颊染上了红晕。

    “我倒觉得一丝一毫的欲望也没有的人,就已经不能算是人了。既然如此的话——”

    博雅喝干了杯中酒,继续说道:“我呀,最近觉得做一个普通人就行了,晴明……”

    他感慨良深地说道。

    小熏又为他的空杯斟满了葡萄酒。   庭院中,夜色早已降临r ‘不知不觉间,房屋里到处都点起摇曳的灯火。

    晴明温柔地注视着面孔通红的博雅:“人。是成不了佛的……”

    他轻轻地说。

    “成不了吗? ”

    “对,成不了。”

    “连德高望重的僧人也不行吗?”

    “嗯。”

    “不论怎么修行都不行吗? ”

    “是的。”

    仿佛要把晴明的话深深地纳入肺腑里似的。沉默了一会儿,博雅说:“那,难道不是很可悲吗,晴明? ”

    “博雅,都说人可以成佛,其实这只是一种幻想。,佛教对于天地之理,拥有一套穷根究理的思考。何以在这一点上竟会如此执著呢? 我曾经百思不解。可是最近终于想清楚了:原来正是由于这种幻想,佛教才获得了支撑,也是由于这个幻想,人才能够获得拯救。”

    “……”

    “把人的本性称做佛,其实也是一种咒啊。所谓众生皆佛,就是一句咒文。如果人真的能够成佛的话,那也是由于这句咒,人才得以成佛的。”

    “哦……”

    “放心吧,博雅。人,做一个人就行了。博雅做个博雅就行了。”

    “咒什么的,我也搞不懂。不过,听了你的话,不知为什么感到放心了。”

    “对了,你怎么突然谈论起什么欲望来了? 恐怕是跟今天来找我有关吧。”

    “哦,对啦。晴明啊,因为小熏的缘故,不觉就忘了说正事了。我今天的确是有事来找你的。”

    “什么事? ”

    “说起来。这件事相当棘手。”

    “呵呵。”

    “这么说吧。我有一个熟人住在下京,自称寒水翁,是个画师。”

    “嗯。”

    “虽然自称寒水翁,年纪也不过才三十六岁上下。佛像也画,有人相求的话,隔扇也罢扇子也罢,都画。松竹鲤鱼之类,下笔如有神,信手画来。就是这个人,如今倒大霉啦。几天前,这家伙来找我,跟我说了一大堆话,可听他说了来龙去脉之后,我发现根本不是我应付得了的。晴明,这倒好像是你的专长。所以今天我就到这儿找你来啦。”

    “先别管是不是该由我来过问。博雅,你能不能先跟我谈一谈那位寒水翁的事呢? ”

    “嗯。”

    博雅点点头。

    “事情是这样的……”

    博雅开始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三

    前一阵子,以京西那一带为中心,常常可见一个自号青猿法师的人,在各处街头路口卖艺,表演魔术。

    有时他让看客的高齿木屐、无跟草履之类变成小狗满地乱跑,有时凭空从怀里掏出只吱吱乱叫的狐狸来。

    有时还不知从哪里拉来马儿牛儿,表演从牛马的屁股钻进去,再从牛马的嘴巴里钻出来的魔术。

    有一天,寒水翁偶然路过,看到了青猿法师的表演。

    寒水翁本来就对奇门外法极感兴趣,在亲眼目睹这些魔术之后,就彻底成了俘虏,不可自拔了。

    那寒水翁,今天青猿在东献艺便跟到东,明天在西表演他又跟到西,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赶场追随青猿。一来二去之间,他自己也萌生了想学魔术的念头。

    这个想头发展到极致时,寒水翁终于再也按捺不住。跟青猿搭话了:“请问,您能否将这套魔术传授给我? 务请赐教! ”

    据说当时青猿回答道:“这可不能轻易传给别人。”

    青猿根本不理睬寒水翁。但寒水翁也绝不轻易退却。

    “务必恳请垂教。”

    “真拿你没办法。好吧,如果你诚心想学,方法倒也并不是全然没有。”、“那么,能请您教我吗? ”

    “你先别忙。不是我教你。过几天,我带你去见一位大人,你去跟那位大入学。

    我所能做的,仅仅是带你去见他而已。“

    “那就多多拜托了。”

    “事先需要跟你约定几件事,你能信守诺言吗? ”

    “请您尽管吩咐。”

    首先,从今天起七日之内,吃斋净身。不要让别人知道。还要预备好一只新的木桶,做好干干净净的年糕放进去。扛着它再来见我。“

    “明白了。”

    “还有一件事:如果你志坚心诚,真心想学这门秘术的话。下面这件事你一定得牢牢遵守。‘’”什么事?

    “那就是:绝对不能带着刀来。”

    “容易得很。不带刀不就行了吗? 我是专门前来求教的。绝无他意。”

    “那么。千万不要带刀! ”

    “好的”

    于是,寒水翁立刻沐浴净身,张起注连绳(用来驱邪的稻草绳),闭门不出,任何人都不见,斋戒,七天。

    做好洁净的年糕,装在洁净的新木桶里。

    到了即将动身去见法师的时候,却对一件事忽生疑窦,那便是不准带刀的问题。

    为什么不许带刀呢,那位法帅特意强调不准带刀,这本身就很可疑。假使凶为没带刀去而吕了¨么事,那可不妙。

    寒水翁犹豫了半天,最后决定身上悄悄藏把短刀带去他精心把刀磨好,秘密地藏在怀中。

    “我如约前来拜访。”   寒水翁来到青猿那里,青猿叮问道:“可千万没带刀来吧? ”

    寒水翁直冒冷汗,点头称是。

    “那么就走吧。”

    寒水翁肩扛木桶,怀中暗藏短刀,踉在青猿身后。

    走着走着,青猿带他走进一座陌生的山中。

    寒水翁逐渐感到有些恐怖,可还是紧随其后。

    过了一阵子,青猿停下脚步,说:“肚子饿啦。”

    回头对寒水翁说:“吃些年糕吧。”

    寒水翁放下肩上的木桶,青猿伸手抓起年糕,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你也吃些吗? ”

    “不。我不饿。”

    寒水翁扛起变轻的木桶,继续向更深的山里走去。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啊呀,届然走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两人继续前行,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才来到一处相当别致的僧房。

    “你在这里等一下。”

    将寒水翁撂在那儿,青猿向僧房走去。

    寒水翁看着他。只见他在短篱笆前停下,咳嗽了两声。

    于是,纸糊的拉门从里面拉开,出现了一位老僧。

    那位老僧看上去睫毛很长,服装似乎很气派,但鼻子好像出奇地尖,嘴边露出长长的牙齿。

    而且。似乎有一股腥臊的风,从那个老僧身上吹了过来。

    “你好久没来了。”

    老僧对青猿说。

    “久疏请安。万分失礼。今天我预备下礼物来拜访您老人家了。”

    “什么礼物? ”

    “啊,有一个人说情愿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