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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聚好散第4部分阅读

她,已经很令她惊讶了。他先前的态度,摆明是要老死不相往来的,是什么让他改变主意?

    “你不要吗?”

    是错觉吗?为什么她会觉得他的神态有一丝紧张?

    “不是,不是的!”冲口而出后,隐痛纠结的心同时得到释放,她释出笑意,顺从心意答道:“好,我们当朋友。”

    “听说她是你前女友?复合啦?”刚要走入学生会办公室,里头传来的对话止住她的步伐。

    “又是哪个碎嘴的?”

    “阿博啦!老实说,我也觉得她和你不配,她个性太阴沈。”

    “那叫文静,叫气质!你们这群大老粗怎么会懂?”喝口水,补充:“还有,我们现在只是朋友,别在她面前说三道四,她会尴尬。”

    “这么护她?还说没复合!”

    “转告阿博,再让我听到他批评我家晚晚,期中、期末休想我再罩他,课本、笔记撕了送资源回收,管他要被书商削多少油水,最好给教授凌虐到死!”

    “这么狠?那会长我呢?”

    斜瞥一眼。“比照办理,我马上退出学生会,让你去操劳到死!”

    “喂,两、三年的交情耶,比不上红颜小祸水?”

    很认真地审视半晌。“是比不上。”

    “去!”一本书朝他丢来,他顺手接起,翻到书签夹的那个段落继续看。

    “先别看,这个活动细部有点问题,帮我提点意见……”

    门外,她背贴着墙,纤指按住胸口,还感觉得到强烈怦动。

    我家晚晚……

    没想过一句糅合亲昵却又自在的称呼,会这样教她感动。虽然,她已经不是他的了……

    她不懂他,为何在成为朋友后,反而亲昵得比情人时更像情人?

    非关动作上的,他尊重得连她的肩都不会乱搂,而是言谈间,那样地呵护、珍惜……

    深呼吸了好几次,确定脸上红晕已褪,才移动脚步,推开半掩的门。

    “咦,晚晚,你先在旁边坐一下,我马上就忙完了。”捞起桌上的鲜奶茶,摸摸凉度已退冰退了七分,插上吸管放到她手上,回头皱了皱眉,开窗,然后说:“想抽烟的请到外面去,别让女孩子吸二手烟。”

    她有些意外。他变得……好细心。

    本来,心里是有沉重的愧疚感,瞒着妈妈和他来往,也做好心理准备会惹妈妈生气,但是到目前为止,她脸色红晕,没再感到不适,这样妈妈应该比较不担心了吧?现在只是朋友了,不是情人就不必考量过大的差距会伤了她,妈妈没理由反对的。

    目光移到他桌上,那里搁了几本医学书籍,都是与气喘相关的。他怎么会突然看这种书?难道──

    困惑地望向他,他适时抬头,给她一记微笑,无言的温暖,让她知道自己没被冷落遗忘。

    “好了、好了,剩下的明天再说,我要吃饭去了,让美女等太久是很不礼貌的。”

    “吃完饭不回来吗?你下午明明没课。”

    “会长,别偷偷爱慕我,我的课表记那么熟!”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旁的她红了颊。

    “去你的!”纯男人的肢体语言,一脚往他屁股踹去。他闪得也快,拉起季向晚闪出学生会办。

    她后来才知道,他下午不回会办,是为了去教室旁听,陪她。

    那个周末,他们去看海,凉凉的海风吹来,比起密不通风的电影院更让她欣喜,因为身边的人是他。

    “在想什么?”轻拍她的肩,她惊吓地“啊”了一声,册子掉落地面,手中还握着笔,他顺势弯腰拾起,她想阻止已来不及。

    顺着摊开的页面,首页只有秀雅的三行字:

    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

    生生死死随人愿

    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之后,是一张又一张的素描画作,画的都是同一个人。

    他喉间一哽。“你还在画?”

    “……”其实,不曾停过。

    那些他忙碌、迟到、忽略她的时候,她神情恬适,是在画他?!忙碌的他、专注的他、沈思的他、垂眸困倦的他……她眼里,有那么多面的他,用那么深重的情来昼。

    他张手,拥紧了她,在她仍错愕时,又放开。

    “我曾经交过一个女朋友,很用心去爱,到现在想起,心都还会隐隐作痛。和你初次交集的那一年,正是我和她分手最痛苦的时候,我和她,都不是不爱了,在还深深吸引着对方的时候分开,那种感觉除了悲伤,还有遗憾。

    “我用打球来宣泄痛苦,让自己累到没办法多想,回家可以倒床就睡。遇到你的那一天,我收到她的信,在我和她之间的恋情完完整整画上句号。我──情绪绷得很紧,需要一点什么来发泄,所以……很恶劣地利用了你。

    “我知道你喜欢我,十七岁的小女生,眼里的迷恋根本不懂得怎么隐藏,我捉弄你、故意看你慌张失措的样子,就像一个心情不好,也要恶作剧把邻居小女生弄哭来平衡心理的恶劣顽童。

    “其实,我不曾喜欢过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没有,捡到你的画册时没有,你为了我一句戏言成为我的学妹时没有,玩笑似地提出交往宣告时没有,交往过程中更没有,我一直可有可无地看待我们的关系,哪天分手了,也不会有丝毫难过不舍。”

    “我……知道。”她唇色微白。一直都清楚他无心于她,只是不懂他突然向她坦承这些是何用意。

    “你该生气的,我一直都在骗你,一次次地迟到、一次次地失信,你明明很委屈。”

    “都结束了……不是吗?”

    “嗯,结束了。”他放柔神情,轻抚上她冰冷的面颊,温声道:“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不想再骗你,把那些欺瞒的、辜负的、错误的,都留在过去做个结束,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骗你。”

    “什么……意思?”这不在她预期之中,她……解读不出来。

    “不懂吗?向晚,我错估了你,也错估了自己,虽然目前无法和你对我的心意相比,但我确实是心动了,你得给我一点时间追上你,好吗?晚晚,从头来过,让我学习怎么去爱你、珍惜你。”

    “可是……妈妈……”以往,她可以想着只要陪着他就够,从没真正认为自己是他的女朋友,在他的感情世界中占一席之地,所以不曾索求。但是当她在医院醒来,母亲担心憔悴的面容让她好自责,她不能那么自私。

    “令堂不同意,无非是因为我对你轻慢的态度,如果我可以让她相信,我有能力把你照顾得很好,她不会反对的,而我正在努力这么做。晚晚,你相信我吗?”

    “嗯。”我相信你,子霁。

    那么骄傲自负的他,已经为她拉下身段,做了许多从前不曾做过的事,不是吗?她在心底,坚定告诉自己,要用全部的自己,去信任他。

    许久以后,她才发现,他在首页那么细的字迹旁,补上几行字:

    我没有深厚的国学素养,

    写不出美丽婉约的词句,

    但是晚晚,我想守护你。

    “对不起,晚晚,我不知道会伤你这么深……”

    “真的对不起我,那就回到我身边来……”

    “我没有办法……”柔沈男音,流泄几许忧伤。“我回不去了……”

    “你骗我,你骗我,承诺要陪我一辈子,却没做到,承诺要一直、一直爱我,也没做到,到现在,你还要骗我……”

    “对不起,晚晚,对不起,对不起,欠你的,我会想办法还……”

    “向晚、向晚,醒来!”

    “不要、不要……为什么要骗我……你说过的、你说过的……”

    “向晚!”

    睁开空洞的眼眸,视线与他衔接上,有一瞬间,眼前这张脸与梦中重迭,合而为一。

    “醒了没有,向晚?”杨品璿有些担心。明明正看着他,眼底却空茫得什么都没有,眼泪无意识地泛流。

    唇瓣传来温热的感觉,她眨眨眼,他双手贴在她颊侧,眼对着眼,唇对着唇,胶着纠缠。

    “怎么了?”吻与吻的间隙,她吐出话来。

    “你一直在哭。”

    “我在哭?”摸摸泪湿的颊。“为什么?”

    “我不知道,这要问你。你梦见什么了?谁骗你,让你伤心成这样?”杨品璿盯着她,神情专注。

    “伤心……”是的,她很伤心,直到现在,胸口仍觉痛彻心肺,但是──

    别开眼,避开他透视般的眸光。“不知道,想不起来了。”第一次,对他有了秘密,不再全无保留地将梦境告诉他。

    杨品璿目不转睛地盯视她,而后,坐起身,突如其来地开口。“向晚,你听过梦游症吗?”

    “听过。”但不是很清楚。

    “梦游症又称睡行症,通常发生在睡眠时段的三分之一,轻微的梦游症患者,常在入睡后坐起,喃喃呓语后又睡去。而较为特别的案例,可以在梦游中行走、进食、穿衣等等,进行种种繁复动作,只是眼神呆滞,动作较为迟缓,对外界讯息毫无接收能力,并且,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而隔日醒来后也不会记得自己昨夜做过什么。”

    视线的落点,停在她缠裹着ok绷的手。“这样的案例在医学中时有耳闻,有些人是压力造成,也有些是过度压抑需求,造成在梦游中满足白天所无法满足的事物。有没有听过一个女孩子怎么减肥都减不成功,后来才发现她患了梦游症,会在睡梦中爬起来狂吃?这就是典型的压抑需求。当然,更有些是隐藏情绪,当超出自身所能承载的极限后,便在梦游中宣泄。”

    “为什么跟我说这个?”难不成想告诉她,她真的在半夜起来种花?

    “没什么。”他若无其事地下床,转换话题。“早餐想吃什么?还是吐司加鲜奶?”

    她跟在身后来到厨房,见他打开冰箱观望了下。“鲜奶没了,我先做吐司给你,等会儿再去买。”说着,已经洗好平底锅开炉火,动作纯熟地煎好一颗完美的荷苞蛋及火腿片。

    将小黄瓜、番茄酱、玉米粒夹上,盛盘。

    季向晚盯视他的举动。“你为什么从不加美乃滋?”她很早就想问了。

    “你不爱吃啊。”答案完全不需思索。

    连她都不知道,他又怎知她不爱吃?

    “先吃,我去买鲜奶。”端上桌后,他拿起车钥匙出门。

    “杨品璿”喊住在玄关换鞋的他,目光无法由他手臂上移开。“你的伤──”

    他摇头。“不碍事。”

    他根本不该在这时出院的,雨天令她有莫名的恐惧感,这场雨下了一个礼拜,他也陪了她一个礼拜,直到今天才放晴,他的伤口真的不要紧吗?

    “吐司带去车上吃,鲜奶半路买,我们去医院。”

    她很少强势表达意见,杨品璿点头,顺她的意。

    来到医院复诊,医生看到他的伤口直皱眉头。“杨先生,你最好别告诉我你一点都不清楚伤口的恶化程度。”

    “很……糟糕吗?”一旁的季向晚轻蹙细眉,他仰眸,笑笑地抬起空闲的另一手,指腹柔柔抚平她眉心的痕迹,此举惹火了医生,加重处理伤口的动作。

    “伤口溃烂,细菌感染,肌肉组织坏死,你继续不当一回事没关系。”

    这么严重?!那他为什么不讲?她完全可以想象会有多痛,那几天他连哼都没哼一声,他刚来的那天,还是他抱她上床的……

    “帮他办住院,他得留院……”

    “不。”

    “什么?!”另外两个人愕然瞪视。

    “不,我不住院。”杨品璿加注详解。

    医生简直气坏了。他完全不敢相信有这么死性不改的人。“请给我一个理由。你知道伤口恶化的严重性!”

    “我没时间。”答得理所当然。

    “会有什么事比自身的身体健康更重要?”这种人见多了,成天忙工作、拚事业,结果呢?赢了财富,却输了家庭、输了健康,让人很难给他们好脸色看。

    “有。”不愿多说,他拉了季向晚。“走吧,晚晚,我们回家。”

    “等、等等──杨品璿──”被拉着走的她,踩了几个紊乱的步调,才搭上话。“什么事我帮你处理好不好?你先住院。”

    “不。”

    “可是──不痛吗?”看得出来医生的动作很故意,他却一声不吭。

    “对我来说,这还构不上痛的等级。”

    “……”心知沟通完全无效。“好吧,你先去门口等我,我替你拿点药。”

    看出她极度挂意,他点头接受。

    于是,她绕回去取药,并问了医生注意事项,以及处理伤口的细节,离开前,医生似是想到什么,连忙唤住她。“对了,季小姐,上回你们一起被送来医院时,院方为求谨慎,做的各项检查报告已经出来了,你有空的话去取一下报告了解详细情形。”

    季向晚点头,取了报告明细,又到放射科取抹片。

    走出医院,她脑海嗡嗡作响,久违的阳光强得令她感觉有些晕眩。

    “怎么了?”这异样惹来杨品璿的关注,轻轻碰触,她的肌肤竟是冰凉的,却诡异地冒着汗。

    她完全听不见他说了什么,震惊、混乱、疑惑、心慌、痛感……不知什么成分居多。

    直到夜深人静,枕边人已然沈睡。

    医院里那番话又在她脑中浮现、交错。“骨癌……恶性病变……已到末期……依癌细胞扩散程度看来,原则上不可能撑到现在……”困惑半晌,医生接续:“当然,医学上的奇迹案例也不是没有,不过是在接受治疗为前提下。冒昧请问一句──他是否接受截肢?”

    ……

    不,他没有截肢、未接受治疗,却──活到了现在。

    她坐起身,环抱住冰冷颤抖的身体。

    他看起来如此健康、自信、风雅,毫无病容,要说他能活得比她久都没人会怀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拥有一副早该死亡的身体……

    难怪他说,他没时间。

    她不晓得是什么样的执着与信念,让他咬牙撑到现在,那个他拒绝住院的理由,比生命更重要的事物──会是什么?还有可能是什么?

    “睡不着吗?”耳边传来睡意浓重的嗓音,而后,她被揽进胸怀最安适的角落。在那一个礼拜的雨季中,他养成浅眠的习性,她稍有动作,他便会立刻醒来。

    她静止不动,倾听他胸膛之内,那弱得几乎感受不到的跳动。

    “杨品璿,那个此住院还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如她所预料,他没有回答,只是轻抚她的发。“睡吧!明早醒来,又是全新的一天。”

    但,人生也能如此吗?睁眼醒来,又是全新的一天?

    第八章

    大学毕业那年,他选择到一家颇具规模的外商公司任职,由基层做起,他告诉她,他给自己五年的时间爬到主管职务,再多五年,位居要职。

    她相信他,只要是他说的,她全都无条件相信。

    事实上,不到三年他已连续升迁。他很拚,也很努力,有时看他疲惫倦累的模样,她都会忍不住心疼,要他别把自己逼太紧。

    他却笑说:“不拚一点,怎么给你幸福?”

    他,已经有了肩上必须担负另一个人幸福的认知了。

    她在毕业后的三个月,找到一家杂志社的工作,隔月,有男同事送她回家,再隔一个礼拜,她糊里糊涂被男友拐去同居。

    她的母亲笑他醋劲大,他轻哼,事后对她爆料:“你以为是谁向我告密的?”

    “妈妈?!”不会吧?原本还对他颇有微词的妈妈,会窝里反?

    “我看她还满想把你扫地出门换人养。”

    那也是因为他三天两头地死赖到她家吃饭,饭后自动自发挽起袖子洗碗,那姿态做来可一点都不别扭。本来妈妈的态度是很保留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会向他通风报信,真没节操!

    搬去和他同住的那天,她大致整理好日常用品,走出房门时,正巧听到他对妈妈说了一句:“晚晚受到委屈,我头一个不会原谅自己。”

    她含泪,动容地笑了,知道这男人有多么珍惜她。

    两人第一次上床,让她整整酸痛了三天,他怜惜又自责,好一阵子不敢再碰她。后来,他养成习惯,在温存过后为她放一缸热水,倒上舒缓筋骨的精油,这确实也达到了效果。

    她很好奇,他怎会知道要这样做?

    “你妈告诉我的。”

    “……”他跑去问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