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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160部分阅读

    眩晕,便回自己的值房静坐片刻。平顺下呼吸,稳定下心神。过不一会儿,复又起身出来,只是手中多了几本奏折。

    一出值房的门,便看到严世菩坐在院里,冷笑道:“阁老这是要去哪啊?”

    徐阶淡淡道:“小阁老不给票拟,下官只好去找陛下请示了。”其实方才那书吏,是转告的李芳之言。徐阶很清楚,严世蕃一定会盯着自己,如果贸然直去玉熙宫,会落下个结交内侍的罪名,让严世蕃攻击。所以他先回值房坐了一会儿,再出来时,便是主动觇见,把李芳的干系甩掉了。

    严世蕃便笑道:“那我也去,话不能让你一人说了,还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呢。”

    “那小阁老请。”徐阶早摇大揍的走在了前头。

    两人几乎是并肩进了玉熙宫,李芳从宫里瞧见徐阶时,还想出来迎一下,但一见到严世蕃的身影,便马上缩了回去。

    有陈洪做眼线,对玉熙宫的情况,严世蕃知道的不比徐阶晚,但两人都佯作不知,在殿门外有板有眼的求见。

    李芳迎出来,小声道:“哎呦,二位,皇上这回正做功课呢,可不能见你们。

    “没关系,我等!”严世蕃笑道:“李公公,赏点大红袍吧。便在耳房里大喇喇的坐下,向李芳要茶喝,还好意问徐阶道:“阁老也来尝尝『巴,一年七八斤的大红袍,可比金子还金贵呢。”

    徐阶摇头笑笑道:“下官无福消受。”便朝李芳拱拱手道:“请公公将这些折子转呈皇上,下官先回内阁了。”

    李芳满以为徐阶会跟严世蕃耗上,谁成想他竟然要走,错愕的点点头,接过那摞奏章,才反应过来,将奏章往桌上一搁道:“我迷迷阁老。

    便跟着徐阶到了门外,小声道:“怎么走了,难道认桌了吗?”

    “等也是白等”,徐阶摇摇头道:“陛车不会再见我们了,至少是一段时间内。”

    李芳也是事发突然,脑子没反应过来,现在让徐阶一说,也恍然道:“不错,您先请回吧。”

    时维九月,秋意正浓,别人家的院子里多已落叶纷纷,一派萧索了,沈家院子却是另一番喜人景象。那几株有些年岁的枣树、石榴树和柿子树,几乎前后脚的果实盈盈,将个庭院妆点的红红火火,看起来美不胜收,还让人充满丰收的喜悦。

    这更是孩子们撒欢的季节,虽然不可能缺着嘴,但对孩子来说,那种从树上摘下果子的快乐,才是最值得期待的。

    八月里沈就从贡院回来,才歇了一天,便拿根竹竿,往枣树上使劲一阵乱捣,那些密密麻麻,圆溜溜亮晶晶,红玛瑙一般的枣子,便雨点般的落下,十分和平常站在树下又叫又跳,捡起枣子,也不管干不干净便往嘴里塞。

    等疯过了那股劲儿,才想起哇哇大哭,丫鬟们赶紧抱起一看,原来两个小娃娃被枣子砸的满头都是包……

    今天沈就又在家,该摘吞榴了……两个小家伙看看那小灯笼似的石榴,再摸摸自己的脑袋,都躲得远远地,不敢靠近一步。

    看着两个孩子好笑的样子,沈就心情大为舒畅,让铁柱给他扶着梯子,便拿着剪刀上了石榴树,按住一根向阳的枝头,将一个个比铁柱拳头还大的红石榴剪下来,丢到下面,自然有铁柱接住了。

    孩子们受不了那红果果的诱惑,又跑了过来,指着树上的石榴道:“要这个!要那个!”

    这欢快的气氛把全家人都引出来,若菡搁下手头的账本,柔娘也抱着牙牙学语的平常到了院子里,一家人说着笑着,分享着鲜红果肉的甘甜。

    沈就站在石榴树上,望一会儿自己的老婆孩儿,又看看院子外头,却见三尺急急跑了进来。一股不祥的预感掠过心头,他不动声色的从树上下来,将剪刀递给铁柱,自己则往门-口走去,正好迎上了三尺。

    “大人,鄢愁卿出宫回家了。”三尺面色苍白的禀报道,这一句也将院里人的注意力全都引过来。

    “慌什么?”沈就皱眉喝一声,便让他出去。

    把冒冒失失的三尺撵走,沈就便若无其事回到院子,抱过平常,跟家人继续有说有笑,直到晚饭都没一点异样。

    吃过晚饭,哄着孩子们睡了觉,沈就这才回到书房,坐在大案前,盯着桌上的油灯发呆。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沈就没有抬头,多年的夫妻,早熟悉彼此的脚步声了。若菡将一只茶盏轻轻搁在他手边,人却站在他的背后。一双柔软的小手,为他轻轻按摩头部。

    沈就闭上眼睛,享受这片刻的温存,许久许久才轻声道:“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若菡微微一笑,将他的脑袋搂在怀里,笑道:“什么话呀,两口子间说这个,你见外不见外?”

    沈就被她逗笑了,轻轻握住若菡的小手道:“我想让你们回绍兴住一段……”顿一顿又道:“两个老爷子身边,不能总没有亲人。”

    若菡沉就了一会儿,小声问道:“难道,身家性命都有危险了吗?”

    沈就摇摇头,低声道:“不一定,防备万一吧,谁知道严世蕃狗急跳墙「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说着轻轻一拉,将妻子的纤腰揽在怀里,将嘴巴凑在她耳边道:“万一有变的话,我是朝廷命官,他们不敢把我怎样,可你们这些女人孩子,就太危险了。”

    若菡却轻声道:“你是朝廷命官,我也是朝廷命妇,他们也不敢把我怎样!”

    “你总得为孩子“那就让她们回去吧!”若菡斩钉戬铁道:“让亲娘带着阿吉十分平常回去,我在这陪着你。

    “我不用人陪。”沈就摇头道。

    “那就看着你。”若菡分毫不让道:“省的让那苏大家趁虚而入了!”

    虽然明知她不过随便说说,沈就还是一脸苦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扯到苏雪身上去?”

    “你不是说过吗?对待阶级敌人要时刻保持警惕,一丝一毫都不能放松!”苏雪得意的笑笑,搂住沈就的脖子道:“休想调虎离山……”心说那我不成母老虎了吗?自己也笑起来道:“呸呸,我说什么呢?把自己也绕进去了。”

    夫妻两个笑一阵,终于不再愁云惨淡了。

    “现在局势怎么样?”若菡坐下正色问道:“会牵连到你吗?”

    “你这个说法不对啊。”沈就摇头笑道:“就算是牵连,也是我牵连别人。”

    “说正事儿呢。”若菡年不跟他嘻嘻哈哈了。

    沈就也只好收起笑容,轻声道:“下午的确切消息,皇帝病倒了,邬懋卿也全须全尾的出来了。”

    “这两件事有必然的联系吗?”若菡问道。

    “有,但是不大。”沈就分析道:“皇帝只是身体病了,神智没有错乱,所下的命令也应该是理智的……我判断,他被鄢怼卿的说辞打动,压下了起先的想法”,

    “那岂不是说?”若菡艰难道:“严世蕃缓过这股劲儿来了?”

    “不知道徐阁老那里会如何处置。”沈就闭上眼,深吸口气道:“我最怕的,是他又一次退缩了,把我抛出来当替罪羊,那才叫一个悲剧呢!”纵观徐阁老的履历,那就是一部忍功大全,这位老人家可忍常人不能忍,并不是让人放心的盟友。

    半夜里,嘉靖帝醒过来了,看到在边上打盹的李芳,轻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李芳马上惊醒过来,揉揉眼,看看外间的西-洋钟道:“回主子,三点了,也即是咱们的丑时末了。”

    “朕这一觉睡的可真长啊。”嘉靖咂咂嘴道:“口干。”

    李芳赶紧从暖炉里,端出温着的‘紫苏熟水“哭什么?”嘉靖拿眼角瞄他道。

    “吓得。”李芳小声道:“主子今儿可把奴婢吓坏了。

    “没出息。”嘉靖道:“朕有神功护体,是不会有事儿的「现在些许反应,不过是破茧时的正常表现,过了这段就好了。”说着笑骂一声道:“你这个老东西,肯定趁着朕睡着的时候,让那些庸医来抬、朕检查身体了,对不对?”

    李芳赶紧跪下道:“圣明无过于主子,奴婢那也是吓坏了,那怎么说的来着?哦,病急乱投医!”

    “狗屁不通,是你病急,不是朕,朕的身体好着呢。”为了证明自己,嘉靖还使劲伸了伸胳膊,却感到身上如针扎一般痛,便强作无事道:“那些庸医也是这么说的吧。”

    “说是这么说的的……”李芳面色一阵激烈的变化,噗通一声跪下,苦苦哀求道:“主子爷,求您了,咱们让外面的大夫给看看吧,我看太医院这帮大夫,一个个胆子比麻雀还小,一点责任不敢担,根本听不着他们一句实话!”

    “这话说的,太医院里汇聚着全国的名医,他们都说没事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一听顺了意,‘庸医,马上变成‘名医”嘉靖帝撇着嘴道:“难道外面还有更厉害的大夫吗?”

    “有!”李芳点头道:“不知陛下还记得李时珍吗?”

    “李时珍?”嘉靖皱眉想了一会儿,道:“是当年那个弃官不做的李太医吗?”

    “陛下好记性,正是他。”李芳笑道:“他现正在沈司业家盘桓,这个人……”

    “这个人的医术不怎么地吧?”嘉靖撇嘴道:“朕听那些太医们,对他的评价可不高。”

    “同行是冤家啊,陛下。”李芳笑道:“何况李太医胆敢主动离开太医院,当然得罪了那些骄傲的老太医。”说着伸出大拇哥道:“这人可了不得,在外面不知治了多少疑难杂症,大明神医的名头,已经无人不知了!”

    “朕就不知一一一一一一”嘉靖顶一句)说着又干笑一声道:“不过让你一说,这个人好像挺有意思的,不如招来让朕看看,就当解闷也好。”

    “是。”李芳心说,这也大好面子了吧,请人来看病,还得说要见见人家。不过还好,不像蔡桓公那样傻缺……

    第五四四章 天心

    “旧一……心一

    讨论完李时珍的问题,嘉行才看到桌上的几本奏折,问道:“谁来过吗?”

    “下午的时候。徐阁老和严部堂联袂而至”李芳轻声道:“我说主子已经入定了,便把他们撵回去了

    “哎,你怎么遮掩都没用的。”嘉靖自嘲的笑笑道:“联这禁宫,看似戒备森严,实则四面透风”说着指一指侍立在门口、柱后的宫人道:“你看着一个个泥塑似的立在那,一动也不动,其实心眼都活着呢,不知道就跟哪路神仙勾搭上,将联今天的丑态给传出去了,传十、十传百。变成了尽人皆知的秘密皇帝看似随口感叹,李芳和网进来的陈洪,却吓得魂都飞了,全都跪在了嘉靖脚下。

    嘉靖奇怪笑道:“说他们呢,你俩跪着干什么?”

    还是陈洪机灵。赶紧回道:“奴婢和总管大人,受命为陛下管理禁内,若是真有人宫人吃里爬外,那就是奴婢们莫大的罪责了!”

    “联不怪你们。怪只怪人心似水吧!就算是多少年的老伙计,你以为知根知底了。其实根本不知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嘉靖叹息一声道:“把那折子拿来给联看看

    “主子。今儿还是歇着吧,等养足了精神,明天再看也不迟。”李芳劝慰道。

    “拿过来吧。联没那么娇气。”嘉靖摇摇头道:“最多你给我念就是。”

    “听徐阁老的意思,不是什么好消息”李芳小声道。

    “联也没指望是好消息!”嘉靖苦笑一声道:“虱子多了不咬,快念吧。”

    “是。”李芳看一眼陈洪,陈洪便拿起那奏折,将徐阶念给严世蕃的,重又念给皇帝听。

    当听到“村里无炊烟,野多暴骨,萧条惨楚。母弃生儿,父食死子。父老相传”时,嘉靖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再想想这些年发生的灾害,仿佛比他御极的前三十年,加起来都多”

    “看来真的是哪里出了问题”嘉靖胡思乱想道。复?”司礼监就是皇帝秘书,这都成职业病了。

    嘉靖回过神来,叹口气道:“普方有难,罪在联躬,与生民何干?”

    这是皇帝在“罪己。啊!大殿里的太监们闻言呼啦一声跪了下来,一起高喊道:“奴婢有罪!”虽然大家不知罪在哪。但就得这么喊,因为这是规矩。

    嘉靖又叹口气道:“诏户部即刻发银六十万两,遣御史一员速去购粮,设法输运,以济百姓之急。年终再发牛具银五万两,以备来春播种。”顿一顿有道:“同时借太仓米五万石救济饥民。”

    “陛下仁慈。万民之福啊”陈洪赞一句,又有些担心道:“不过一下拿出这么大的数目,户部那里可能会有异议的

    “贪污联多少银子都不嫌多!”嘉靖冷哼一声道:“往外拿就心疼了?这是哪门子道理?”说着一甩衣袖道:“方钝要是有异议,让他去找”他们的小阁老去!”又面色不善的问道:“小阁老是几

    “回陛下。小阁老没有品。”陈洪也看出嘉靖对严世蕃不满了,赶紧小意道:“小阁老是大家对严部堂的敬称。”

    “他何德何能,你们还都敬着他?”嘉靖冷笑道:“难道就因为有个阁老爹?”

    “也不能算是敬着”陈洪知道皇帝对严世蕃不满,朝自己撒气来了,只好小意道:“就是个绰号罢了,说明他是阁老的儿子”说着陪笑道:“当然。主子要是不喜欢,奴婢这就让他们改了去。”

    “速速去办!”嘉靖一挥手,把陈洪样出去道。也不知是让他去传旨赈灾,还是让严世蕃改名。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嘉靖对李芳道:“看明白严世蕃的招数了吗?。

    李芳轻声道:“邸您卿那番话云里雾里的,恕奴婢愚钝,也听得云里雾里的。

    “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嘉靖淡淡一笑,李芳网要请罪,被他摆手制止道:“联告诉你,这个严世蕃用的招数,其实并不集夜残更漏。郗府花厅中亮如白昼,妖娆的美婢莺歌燕语,半酣的宾主放浪形骸。那是大难不死的部慰卿,在设宴感谢严世蕃。

    虽然原先觉着严世蕃挺不仗义的,但能用他教的法子脱了罪,邸憨卿还是很震撼。也挺激动的。让家人在宫门口等着,待严世蕃一下朝,就将他请到家里“小酌。

    严世蕃辛飞开”番。自然要收取感激和利息了,便欣然的”恐卿便恭恭敬敬请他上座,带着阖府老小给他磕头。

    严世蕃自然大喇喇的受了,咧嘴笑道:“自家兄弟,客气什么?”便在那憨卿陪同下,一起踏入花厅小酌。

    名为小酌,却比寻常的盛筵还丰盛。凑趣的是,天色阴沉,飘下潇潇秋雨,格外助添了酒兴。

    严世蕃左拥右抱、半倚半靠。饮酒进食,都由侍女布到他口中,就像在家进食一般,毫不见外。那您卿却还保持着三分矜持,但小心陪着说话敬酒,严世蕃也就由他去了。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只听严世蕃得意洋洋道:“景卿啊,你说我这辈子还有什么追求?”

    那您卿笑笑道:“长生呗。长命百岁,多玩玩这个这花花世

    “狗屁长生!”严世蕃哂笑一声道:“皇帝老儿勤修几十年,把都给修没了,十几年不近女色、不食荤腥,白瞎了前世的造化,要是修出点什么也好”说着嘿嘿笑道:“一场竹篮打水不说,还把个。身体给修垮了”便压低声音道:“知道吗,你从玉熙宫出来,皇上就昏过了。”

    “啊,”邸憋卿惊得面色煞白道:“不是,不是我惹的吧,”

    “瞧你那点出息。”严世蕃轻蔑笑道:“跟你没关系,皇上这几个月一直有病。晕厥、乏力,身上还起瘾疹,修来修去修出这么个结果”说着便幸灾乐祸道:“所以啊,修仙都是非常人干的事儿,咱们这些常人啊,还是抓紧时间,及时行乐吧。”

    “小阁老说的对!”郁您卿敬一杯酒道:“可我就是不明白,今儿怎么就稀里糊涂的,把皇帝给说转了性呢?”说着一脸后怕道:“您不知道。开始那架势,我满以为今晚要在诏狱里过夜了。”

    “我也没用什么法子。”严世蕃冷笑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罢了。”

    “怎么讲?”那您卿不好意思笑道:“在下愚钝,不过实在好奇的

    “也罢,教你个乖。”严世蕃也需要有人听他奕弄。便得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