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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第77部分阅读

    细细道来。”

    老者听了,满脸悲愤道:“大宗正容禀。十七年前,九大世家地人,在丰埠码头杀了咱们五位王爷阖府上下,计一万七千余人,把小清河水都染红了整整七天七夜。”一句话,便把在场众人带入了当日的腥风血雨之中。

    场上顿时安静下来。除了战马偶尔的响鼻声,便只有老者沙哑苍凉的声音在回荡:“那些畜生还不知足,又拿出了他们惯用的勾连陷害之法,污蔑我宗室上下,想要借机把咱们秦氏皇族扫除干净,若不是太后神通广大,却连我们这些根本没参与夺嫡的宗亲也是活不下来的。”

    说着说着,老者眼圈已经红了,用肩膀上脏兮兮的破布擦了擦眼角,嘶声道:“虽然得以偷生。但那些畜生却视我们为‘余孽’。将我们打入另册,不许我们从宗人府领周济、也不许作任何营生。还不许离开京畿,却是要让我们活活饿死。王爷可以问问他们,谁家没有饿死过亲人,又有谁家没有被那些畜生掠去过女眷!”随着他如泣如诉地讲述,地上的俘虏们已经哭成一片。

    秦雷心中已经信了大半,轻声问道:“后来呢?”

    秦玄仩叹息道:“俺们在京里活不下去,眼看着就要悉数被逼死。还是嘉亲王叔给我们指了条路,他说咱们宗人府兵的京山军营闲置下了,那里既没有出京畿又远离中都,而且依山傍水,土地肥沃,只需下些功夫,就能从土里刨出食,不虞养活不了妻儿老小。于是我们一百多户人家便真个从京里搬来了这里。”

    秦雷低声问道:“过得可好?”

    秦玄仩惨笑道:“第一年什么都不会,好在有嘉亲王从皇庄中挪些粮食接济着,这才勉强度了过去。之后日子倒是越过越好,再没饿死过人,十几年下来,还新添了三四百个娃娃……”说着长叹一声道:“但现在除了人,什么都没了。也不知这个冬该怎么捱过去……”

    秦雷举目四望,看了看垃圾堆似的废墟,有些不好意思道:“孤王却是烧了你们的家园。”他已是信了老者的话。若是力所能及,他准备帮一帮这些人。

    哪知老者萧索摇头道:“却怨不得王爷,”说着朝秦雷艰难笑道:“您昨天来地时候看着这里的模样,可有什么感想?”

    秦雷斟酌下用语,用个不刺激人的说法道:“仿佛刚遭了土匪似的。”

    谁知老者竟点头道:“王爷明鉴,咱们这儿确实遭了匪灾!”说着面色自豪道:“王爷若早个几天过来,看到的景儿可是判若云泥的。那时候咱们京山村屋舍俨然、鸡犬相闻,阡陌交通、往来耕作,黄发垂髫、怡然自乐,比起五柳先生的桃花源也不遑多让。”

    “球!”伯赏赛阳终于忍不住叫道:“老倌儿忒不害臊,这也算是桃花源?太能扯了吧?”其他人虽不敢像他这般放肆,却也压低声音轻笑。看来没人相信。

    已经被秦雷下令放开的俘虏们仿佛受到了莫大地侮辱,纷纷扯着嗓子向秦雷他们描述着过去的景象。秦雷赶紧举手喊停,对众人笑道:“谁不觉得自己家乡好,孤王信你们便是。”

    满身淤青、捂着左眼地秦霸愤愤道:“你这个王爷分明还是不信,你可以去问问那个老王爷,他整个夏天都住在这里地!”

    “哪位王爷?”秦雷看向秦玄仩,低声问道。他却不会与那浑人掺杂不清。

    “我们整个京山村的恩公。嘉亲王殿下。”老者肃声道。

    秦雷脑海中闪电般划过老亲王画地那副丝瓜图,当时光以为是老亲王考量自己。却没想到还因为老王爷在这儿过了一夏的农家日子,沾上了乡土气息,提笔传神,这才画出了几个大丝瓜。

    还有太后懿旨中,三个要求地第一条:善待宗室。秦雷一直觉得与第二条耐心整军重叠了,在秦雷的理解中耐心整军、不简单粗暴,就是善待宗室了。却没有必要分开来说。但老太后何许人?天下第一英雌也,放个尸比都是意味深长地,怎会啰嗦些没用的。是以秦雷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今日看来,这第一条,乃是让自己善待这些人!第二条,才是指的京里那些熊包。

    想到这,秦雷对老者颔首道:“孤王信了。”说着沉声问道:“怎么又会搞成那番样子?还袭击孤王的人?”

    秦玄仩突然心中一闪念。暗道:改变命运的时候来了。便福至心灵的一面大呼‘罪该万死’,一面伏跪于地。他似乎是这些人的首领,见他如此,别人也跟着跪了下来,就连那秦霸也不情不愿地趴在地上。

    秦雷眯眼看着这些人,也不阻拦。便听秦玄仩恭敬道:“便是给我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袭击王爷的队伍,这其中却是有误会的。王爷容禀,咱们这京山村,在五天前的夜里,却被打劫了。那些人也穿着黑衣,因而被孩儿们认错了,求王爷原谅则个。”

    “起来说话吧!”秦雷颔首道,昨日进村的时候,确实发现过村里遭兵灾的痕迹。

    秦玄仩带着几百男子又给秦雷磕两个头,秦雷侧身让过。他们才重新站起来说话。

    待他们重新起来。秦雷仿佛自言自语道:“首都首都,首善之都。单说二十万禁军戒备森严,便足以让京畿地区夜不闭户了,又哪里来的大股流寇土匪呢?”要打劫这么大一个有不弱自卫能力的村子,可不是百人能搞定地。

    秦霸还没有顺过气来,听秦雷如是说,不由愤愤道:“一般盗贼是进不了京畿,但京畿的守卫们可是畅通无阻的。”

    伯赏赛阳大惊小怪道:“你是说禁军?”

    秦玄仩接过话头,微微颤抖道:“不错,便是禁军八大军中的破虏军!”秦霸双拳攥得咯吱作响,愤恨道:“破虏破虏,他们本身就是虏,又有谁来破呀?”

    若是他们说别的部队,秦雷听听也就算了,毕竟太后只嘱咐他善待这些人,并不包括还要帮他们报仇。但破虏军不同,就在几个月前,秦雷的队伍被其撵得落荒而逃不说,还有三百多弟兄折在他们手上。

    用秦雷地话说便是,这个梁子结大了,没有十倍二十倍的代价是不能揭过去的。因而一听到‘破虏军’这个词,有些昏昏欲睡的卫士们,顿时来了精神,眼冒绿光地凝神听秦玄仩道:“五天前的深夜里,村里的狗突然开始吠叫。不一会,在村外放哨的族人便敲响了警锣。”怕秦雷不明白,他又解释道:“因为怕京里的大人们惦记着,俺们从一开始便很注意警戒,又在庄子底下挖了地道。”

    伯赏赛阳听了,高兴笑道:“看来是安然无恙。”

    秦玄仩叹息道:“若是勤加操练定当如此,但这些年的太平日子,却让我们麻痹了。很多人家光顾着收拾粮食细软,都没来得及跑到地道口,就被那些匪人纵马冲进村来,堵住祸害了。”又有些庆幸道:“当然。若不是这个花了咱们全村十多年功夫的地道,怕是要被屠村了。靠着这个地道与地上地匪人周旋了两天,许是怕走漏了风声,见一时奈何不得我们,便撤走了。等俺们从地道里出来,外面便给他们糟蹋成那个样子了。”

    说着拱手道:“没想到俺们引以为傲地地道在王爷面前如土鸡瓦狗一般,钦佩万分之余。还要感谢王爷没有痛下杀手,留下了咱们这些苦人儿的贱命。”

    秦雷微微摇头笑道:“不必感谢。以后你就知道了,孤王是个很善良地人。”石勇、马艾,还有众卫士们,齐齐在心里翻个白眼道,您要是善良的话,麦城里那几万亡魂怕要气的再死过去一次。

    但不知底细的秦玄仩他们除了觉得这位王爷怎么一点都不谦虚之外,并没有任何不适。仍旧诚惶诚恐地表示感谢。

    秦雷喜滋滋的接受了他们地谢意,好半天才想起自己的问题,问秦玄仩道:“你怎么知道那是破虏军?”

    “老朽壮年时曾在兵部当差,对大秦所有主战军队都了若指掌,这些人虽然极力隐藏身形,却瞒不过老朽的眼睛。”秦玄仩很肯定道。

    秦雷点点头,也不想深究了。心道一事不烦二主,就把这笔帐记在破虏军头上吧!这下算是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秦雷才有闲心问道:“你们的老弱妇孺呢?”这四五百人从十二三的半大小子到秦玄仩这样六十多、尚能饭的小老头,应有尽有,就是没有女人、小孩,以及靠三条腿走路地老人家。

    “回王爷的话,老朽担心那些匪人再来,便打发他们都躲进京山里了。那里有当年府兵挖空的山洞,挺隐秘的。”秦玄仩果然是这些人的头领。他接着道:“俺们这些男人留在这里,一是收殓亲人,二是想等彻底安全之后,重新把村子收拾出来……好过冬。”

    伯赏赛阳听了,撇嘴道:“老倌儿又吹牛开了,俺们来前这里又脏又臭,哪里曾打扫拾掇过?”

    秦玄仩知道他的地位仅次于秦雷,不敢怠慢,认真解释道:“过两天。若是那些匪人再也不来了。俺们就着手收拾。”说到这,又有些黯然道:“说实在的。这房子倒是不愁,大不了都在山洞里过冬。但粮食被抢了个精光,别说越冬,现在就已断粮了。”

    听老叔说到这,秦霸点头不迭的地证明道:“俺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怎么不早说?”伯赏赛阳埋怨道:“待会散了,你跟我走,管饱。”

    听到‘管饱’二字,秦霸两眼直冒绿光,舔了舔嘴唇,却指着自己地乡亲闷声道:“俺不跟你去,俺得在这守着,不能让他们被人欺负了。”

    秦雷不禁莞尔,阻止伯赏赛阳继续与他掺杂不轻,向秦玄仩问道:“下一步什么打算?”

    秦玄仩迷茫地摇摇头,噗通跪下道:“请王爷指点迷津,救救俺们这两千来号宗亲吧!”

    秦雷心道,你不说我也得管呀!谁让太后有交代呢。面上却为难道:“这个嘛……”停顿半晌,见秦玄仩他们的脖子都快伸断了,他才沉吟道:“不瞒你们说,宗正府兵重组了,因而京山大营也要重建了。”

    嗡的一声,地上的秦姓老少爷们们面色灰败起来,这下连家园都不是自己的了,天下之大,竟无他们地无立锥之地,一个个不由垂头丧气、如丧考妣。只有秦玄仩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若真是这样,这位年青王爷完全没必要啰嗦,直接下令驱逐便是,没必要多费口舌。

    想到这,秦玄仩拱手道:“请王爷垂怜。”

    望着跪了一地的穷亲戚,秦雷微笑道:“重建个几万人的军营,是个浩大的工程,因而孤王希望你们能留下来做工,这样至少过冬没问题吧!”

    秦玄仩心道,不管别的,先黏上你再说,便俯首道:“谢王爷!”

    见老叔答应了,秦霸喜上眉梢,直起身问伯赏赛阳道:“你方才说得还算数不?”

    第五卷 帝王将相 第二五三章 吃三惊

    既然秦玄仩他们的身份转变为劳工,秦雷就要尽到工头的义务,比如说让他们先吃上饭。

    望着四五百号衣衫褴褛、两眼发绿的老少爷们,秦雷心中呻吟一声,这哪里是扛活的长工、分明是吃大户的穷亲戚吗。对秦卫吩咐道:“去调一车粮食来,吩咐火头军开伙吧!”好在为了迎接四面八方的援兵,他准备了上百车的粮秣,倒也不虞被吃穷了。

    见秦玄仩欲言又止的样子,秦雷了解笑笑道:“去把山上的人也叫下来吧!”秦玄仩先是喜出望外,后又不好意思的给秦雷鞠躬,便亲自带着几个子弟往京山上奔去。

    几十口大锅便在废墟边上支了起来,早上打的柴火还在,且已经被日头晒干了,倒也省了很多事。大车从山外拉进来,火头军们便在司务军士长的指挥下,把一袋袋粮食从大车上卸下来。这些面袋里有的是粳米、有的是黑面、还有小米或粟,却不是秦雷卫队的制式口粮。这也是没办法的,制式口粮虽然好处多多,成本却也不菲,当前阶段是不可能普及的。

    火头军们烧开了水,便每个锅里倒上些粳米、小米,盖上锅盖煮了起来。那些人饿了几天,吃不得硬干粮,是以司务长吩咐手下煮粥给他们吃。

    秦霸没有跟着他叔走,因为伯赏赛阳把他拉住了。赛阳拉着秦霸的肩膀亲热道:“我叫伯赏赛阳,我很看好你啊!秦霸……”说着就觉得不对味,郁闷道:“这名字太怪异了,有没有别地称呼。”

    秦霸翁声道:“名儿俺爹给起的,你怨俺干啥。”挠挠脖子,闷声道:“要不叫霸吧!听着豪气!”

    伯赏赛阳点头道:“确实,霸……”说着便瞪眼道:“呸。这不还是一样吗?占我便宜怎么地?”

    秦霸委屈道:“那你随便叫吧!”

    伯赏赛阳搓着下巴,寻思半天。一拍脑门道:“那叫你小霸了,就这么定了,不许反悔。”小霸闷闷的点头,小声嘀咕道:“俺哪儿小了。”却也不想再刺激可怜的赛阳小朋友,只好委委屈屈的接受了这个可爱的名号。

    见他应下了,伯赏赛阳很是高兴,便把他拉到自己的战马旁边。伸手在马背上地大口袋里掏摸着,想给他找些吃的,实现自己地承诺。掏摸间,却看到秦霸一脸痴迷地望着自己那模样拉风的名驹照夜玉狮子,摸着它油光水滑的皮毛,两只眼睛放射出饥渴的光……

    伯赏赛阳一脸得意地望着自己的高头大马,状作无所谓道:“马瘦毛长地,有啥好看的。”几乎所有人见了照夜玉狮子都是这副德行。虽然赛阳见过无数次,但每次都会感到很爽,发自内心的爽。

    不料这秦霸表达喜爱的方式与别人不同,只见他伸出大红舌头在玉狮子白缎子似的马背上舔了一舔,把小母马糁的浑身一激灵,咴咴叫着扭过漂亮的马头。双目喷火地望向猥亵自己地臭流氓。

    望着马背上那道亮晶晶的痕迹,伯赏赛阳惊奇道:“小霸,你要作甚?”收回舌头,秦霸一脸垂涎道:“这么结实的肉,烤着炖着都好吃。”说着伸手抹了抹已经流出来的口水。

    那照夜玉狮子通人性,未等主人发话,就撩起后踢,朝秦霸肚子上踹去,伯赏赛阳想要去拉,却已经来不及了。心中暗叫道:小霸呀小霸。只要是母的那就一定会踹人的!不由闭上眼睛。不忍看秦霸被踹地惨状。

    良久,却没有听到秦霸的惨叫声。反而是玉狮子咴咴直叫。伯赏赛阳赶紧睁开眼,便见秦霸咬牙切齿地一手夹一条马腿,竟然把玉狮子的两条后腿腾空架起。一招便被流氓治住,玉狮子自然不肯服气,一边嘶叫着,一边疯狂的用前腿向前刨去,试图摆脱这个老头推车的尴尬局面。

    一人一马便这样较起劲来,一边的伯赏赛阳却给急坏了,大声道:“小霸快住手,别跟小白一般见识,别把它弄坏了!”秦霸一边面红耳赤地向后拽着马腿,一边粗声道:“你咋不让它停下呢?”伯赏赛阳急得抓耳挠腮,围着一人一马团团乱转,却也插不上手,引得周围的卫士笑成一片。

    ……

    秦雷把视线从喧闹的场中收回,对马艾笑道:“赛阳却是找到个好伴,”马艾尴尬笑笑,小声道:“这样也好,省得他老是欺负别人。”两人笑一阵,见他面色发白,秦雷温声道:“让你留在那泡泡温泉,祛祛体内寒气,好好养养伤,你偏不听。这里又没危险,还怕赛阳吃亏不成?”马艾在南方受了次重伤,又没能好生休养,却被寒气顺着创口入了骨头,每逢天气变换、或是旅途劳顿,动一动手脚都会疼痛难忍。

    马艾活动下肩膀,感激道:“谢王爷挂心,却不是为了俺家少爷,”说着一脸无奈地笑道:“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却不能吃亏。”

    秦雷‘哦’一声,轻声问道:“那你……”

    马艾夹一夹胳膊下地拐杖,正色道:“若是在别地军里,像俺这样的瘸子一准是要被扫地出门地,但王爷非但没有把俺撵走,还把俺升为校尉,拿着特殊津贴。俺若是还有脸在温泉里躺着吃白饭,却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秦雷摇头温和笑道:“那是他们不懂,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老马就是咱们队伍里的一宝,比那些手脚健全的毛头小子可值钱多了。”

    仿佛一股暖流淌过心田,马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