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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第226部分阅读

认识的,稍微有点过节的,想到什么人就说什么人。

    审案的御史们自然大喜,屁颠屁颠的上奏天佑帝。他们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牵扯勾连,应该说是给皇帝出了道难题,毕竟如此多地大臣都是一党。若是全部查处的话,朝政谁来理?事情谁来做?

    按道理讲。皇帝这时候应该绞尽脑汁,考虑如何分化瓦解这些人,如何在不伤元气地情况下,最大限度的排除异己,而这又谈何容易?真让人伤神啊!

    然而看着那厚度超过两寸的名单,秦霆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便发令再去抓其他人!

    于是案件越来越大。从四月中旬开始审案,到六月中旬这两个月时间,被查处者超过千人,几乎席卷了中都城中所有的衙门、近半数官员。

    官员们这下受不了了,他们突然发现原先仰仗的一切全都失去了作用——因为中都城已经军管,所有人都成了嫌疑犯,所有部门都停止了运转,曾经无往不利的关系网。竟然再无用武之地。

    根据这时仅四岁的大史学家范文正回忆,他那时任鸿胪寺主事地父亲,每天在上朝以前,都要在家门口举行仪式,穿戴整齐,抱抱他娘。亲亲自己,再交待清楚万一不幸如何处置家中是是非非,这才便红颜眼圈诀别而去,他阿妈就抱着他在门口哭,完全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

    而到了黄昏下班的时候,他阿妈又会抱着他在家门口等着,看到父亲回来后,便会置酒制备酒席,大肆庆祝一番,也不知道到底庆祝什么。

    这有些荒谬的描述颇为离奇。若不是范先生向来治学严谨。反对夸张,后人一定会怀疑历史的真实性。

    然而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都对那段日子记忆犹新,没有人会觉着荒诞。在这种随时丢官、随时下狱、随时完蛋的恐怖压力下,官员们终于承受不住了!

    他们只好去找田悯农和麴延武两位德高望重的大学士。两人原本以为陛下只是发泄一下怒火,所以刻意闭门谢客、保持缄默,但眼见着株连面儿越来越广、事情越来越不像话,两人终于坐不住了。

    终于通过田悯农地弟弟,礼部侍郎田爱农,向众人传达了接见之意。

    ……

    “几位大人里面请。”田爱农将几位尚书侍郎领进了田家的后舍之中,田悯农和麴延武早在里面等候。

    公输连、吕子疑、穆仁嵬、谢志严等十几个三品以上高官鱼贯而入。单看这些人的姓氏,便已将中都城的名门望族占了个全。

    甚至可以说,这个屋里就是文官集团的司令部,他们所做的一切决定,都将变成大秦文官地行为指令,从而拧成一股合力,对抗各种强大的敌人。

    对于这些文官来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就像他们在过去百年间所做的一样,谁符合他们的利益便支持谁,谁背离他们的利益便打倒谁,绝对没有例外。

    眼下火烧眉毛,这些大人们也顾不上再摆架子、论尊卑,给两位宰辅行礼后,便迫不及待问道:“中都城现在这个样子,二位大人到底管不管?”

    “如果不管,还找你们来做甚?”麴延武微微皱眉道:“越是这种时刻,就越是要沉住气,都给我坐下!”

    众大臣这才俺次序坐下,却仍然满面焦灼地望着二位大学士,公输连仗着和田悯农关系好,硬着头皮问道:“首辅大人,您把我们都叫来,总给先给交交底,让我们心里有数吧?”

    “起先我和麴阁老也只是以为陛下在泄愤。”田悯农满面愁容道:“但眼下看来,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是啊!”麴延武颔首接话道:“这并不是什么胡乱株连、滥杀无辜,而是谋划已久的一次……”本想说‘清洗’。又觉着太过刺耳,便改口道:“整顿吧!”

    “整顿?”田爱农干笑道:“再整就把我们这些尚书侍郎整成光杆了,到时候谁给他秦家干活?谁替这大秦国张罗?”

    “不要说气话。”田悯农皱眉道:“就事论事,各抒己见,都说说这乱子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用不了太久了。”吕子疑冷笑连连道:“等着把我们这些尚书侍郎都关进去,他还能抓谁去?”

    “能抓地人多了。”公输连淡淡道:“还有地方地制台抚台、府台县尊,实在不够。还有军队里的校尉将军,还愁牢房住不满吗?”

    “难道他们秦家不想要这个天下了吗?”谢志严狠狠一拍小机道:“若没有我们这些文臣武将。他秦家一天都撑不下去!”

    “不见得啊!”田悯农摇头道:“你们能想到地,天家也不会忽略,而且人家早想到了,也早就有应对之策了!”

    “何以见得?”众大臣骇然道。

    “还记得昭武十八年那次大狱吗?”田悯农淡淡道:“就是文丞相命有司调查武成王……哦当时还是隆威郡王那次。”

    “当然记得。”田爱农沉声道:“当时朝野上下支持隆威郡王的很多,我们也曾经上书要求缓察,后来事情闹得很大,许多官员都被关进了大牢里。”

    众人也齐齐点头道:“不错。我们的衙门都有人,只不过没什么品级太高,所以也没闹到今天这一步。”

    ……

    听他们如是说,田悯农喟叹一声道:“到现在你们竟还没看明白,可见这招隐藏的有多深啊!”说着捅破窗户纸道:“想想吧诸位,那些人不过是上书保武成王而已,跟他并没有什么瓜葛,为什么要将他们都下了狱。还各衙门都有,不偏不倚呢?”

    “不是说文丞相杀鸡儆猴,给我们这些首脑看吗?”谢志严有些憨厚地问道。

    “当然不是。”麴延武老脸一红,这是他当初的说法,但显然是不对地。干咳一声道:“这举动对文丞相并没有丝毫好处,倒是让皇家把几百名官职虽低、资历虽浅。位置却十分紧要的年轻官员转移出去。”

    听他说到这,众人无不骇然,沉默半晌才艰难问道:“难道当初就打算把这些人放到夹带里,今天再拿出来使用吗?”一听说对方的算计如此之深,众大人不禁毛骨悚然,大热天打起了寒噤。

    “难道不是吗?”田悯农沉声道:“我这里有一份记录,是昨天亲自去吏部抄回来的,昭武十八年清退的官员中,除了二百名新科进士外,其余的皆是历年的同进士!”

    在事实面前。所有辩驳都变得苍白无力。众大人只能接受这个可怕地事实——老秦家不打算再带他们玩了,人家要另起炉灶重开张。把大秦朝交给那帮子‘浊官’来管!

    谢志严霍得站起来,面色苍白道:“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对!绝不能!”众公卿跟着喊叫起来,一时间人声,险些要将屋顶掀翻一般。所谓士族,得出仕几代才能算。若是他们被直接排除在朝廷之外,没了权力的支撑,那纵使家有千担金银、万顷良田,也不过是新贵们眼里嘴里的肥肉而已!

    望着这些张皇失措的家伙,田悯农和麴延武相视苦笑,他们终于相信人家说的,士族已经成为堕落无能的代名词。还没怎么着呢,就被吓成这个样子,又让人怎么相信他们,可以与空前强大的皇权相抗衡?

    “去求求武成王吧?”不知是谁先喊出一嗓子,众人如获至宝道:“是呀!他掌着大秦的军队,只要王爷说这事儿不行,那就一准不行!”

    “做梦去吧!”公输连气极反笑道:“挫败李浑兵变之后,皇帝和武成王爷便有一次深谈,然后才有了陛下那道严查李党地圣旨,你说他们不是一个鼻孔出气?”

    “你说的不错。”田悯农点点头道:“武成王确实应该是事先知情,且同意了陛下这一决定,毕竟没有军方首肯,这事儿是无论如何也做不下去的。”

    “所以说军队不能乱!”田爱农两眼一亮,拊掌笑道:“我们想法让军队乱起不就成了吗?”

    “怎么做?”众人齐齐把目光投向小田大人。

    “都说当兵当兵。吃粮拿饷。”田爱农得意道:“我们想法子把户部和地方的钱粮转运出去,断掉他们的粮饷,不出一个月,准保乱起来!”这是他们对抗军方的安身立命之法,屡试不爽,十分地爽。

    “怎么办?”两位大人对视一眼,麴延武缓缓道:“就这么办吧!但要注意方法,王爷的脾气不好。”

    “这我们晓得。”得到大学士的首肯,田爱农更加得意了,呵呵笑道:“我们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到时候也好下台阶,反正只要武成王答应帮我们说和,咱们马上就改正。”

    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章 太岁头上动土

    议定了对策,众大人便开始迅速的行动,庞大的文官集团虽然日薄西山,但瘦死骆驼比马大,当他们全力动员起来,所爆发出来的力量还是很可怕的。

    一切都在平静中暗暗酝酿,顺利的让人想唱歌,似乎连半点风声都没露出来,直到六月二十七这天……

    再过四天就是朝廷规定的军队发饷日了,通常各地驻军都会在这天,到邻近州府中领取一个月的粮米饷银。

    ……

    这里是陇右省长宁府,临近驻着征东军的一曲人马,用来维持当地治安。这个大队的军需官叫牛二栓,是裨尉大人第三房小妾的弟弟,是以得了这个肥差。

    牛二栓倒还蛮给姐夫争气,天不亮就从军营出发,带着三十辆大车的队伍,还有二百护粮兵,一路上紧赶慢赶,终于在中午时分,到了州府衙门所在的长宁府城。

    一行人轻车熟路的沿着大道走到县衙,也不进去,直接绕到了后面的库房……以往这个时侯,长宁知府早已经准备好粮草银钱,在那里等着了,稍稍清点后,直接装车就是,向来都十分的顺利。

    “劳驾这位兄弟。”因为今天有求于人,平日里骄横的军大爷们,难得放低姿态一会。客客气气地跟看库房地衙役道:“月底又到了,我们又来了,不知你们大老爷来了没?”

    衙役知道这些人不好惹,且自己这边确实理亏,便摊手苦笑道:“回这位军爷,我们大老爷躲起来了。”

    “躲起来了?”牛二栓好笑道:“难不成他作j犯科,也被朝廷抓起来了?”武成王的明喻已经发遍全军。李党人员只要自首便既往不咎,且严禁各军擅自排查、绝不株连。给官兵们吃了好大一个定心丸,也让他们能有心情看朝廷大佬们的好戏。

    “那倒不至于,”衙役摇头道:“上面大人们闹腾的欢实,咱们下边该咋办还是咋办。”

    “那是怎么回事?”牛二栓奇怪道:“难道你们大人在外面养小老婆的事儿露馅了?”

    “也不是,唉!跟您实话实说吧!”衙役硬着头皮道:“实在是……库里没粮,大人没脸见诸位了。”

    “什么?”大兵们一听便跳脚道:“这可是军粮军饷。若是耽误了片刻,你们大人就要砍头的!”多少年了从来没有出过纰漏,怎么这次就出问题了?

    “不要吵!”牛二栓大声喝止手下,走到那衙役面前道:“我来问你,夏税才刚刚入库,怎么可能没有银粮了呢?”

    “不瞒牛爷说。”衙役小意道:“我们老爷临走前,要我转告您,其实粮食是有的。不过已经被上峰下令提走,转运到省库里去了。”

    “为什么?”牛二栓也急了,一把揪住那衙役地前襟,气愤道:“老早年传下来的规矩,俺们就是在这领取钱粮,你们现在转走了。让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家里花什么用什么?”

    “就是就是!”一时间群情激愤,眼看就要动手,可见一开始地客客气气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衙役虽然平日里也很横,但那是对草民百姓,碰上更加蛮横的大兵,自然会展露乖顺的一面。只见那衙役又是磕头又是作揖,叫起了撞天屈道:“我的军爷啊!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我一个小小的差役,能管得了什么?”说着侧身让开库门道:“你们可以进去看看。里面除了几只皮包骨头的耗子。还能有什么呢?”

    牛二栓怀着侥幸进去一看,果然空空如也。回音缭绕,连一粒粮食、一个铜板都没有,不由气急败坏道:“你给我等着,你们会付出代价的!”

    说完气冲冲地出去道:“弟兄们,你们在这等着,把城里的官绅富户都看住了,我现在就回去禀告咱们大人,绝对轻饶不了他们!”

    “好!”快气炸了肠子的官兵们轰然叫好。

    牛二栓刚要上马离去,一个小队正笑道:“牛大人,您回去不要紧,可给咱弟兄们留下几个大钱,”说着看看日头道:“这都正晌午了,总不能让弟兄们出公差还自己掏钱吃饭吧!”

    牛二栓刚把手伸进怀里,却又停住,狠狠一甩胳臂道:“他们都这样对咱们,还给个屁钱,白吃白喝去吧!”说着便用力一抽马鞭,扬长而去。

    “我没听错吧?”望着牛二栓离去的身影,那小队正咽口吐沫道:“大人让我们白吃白喝。”

    “当然没有了,我们都听见了!”边上人嘻嘻哈哈笑道,便一齐朝府城最好的酒楼行去,准备吃一顿梦寐以求的霸王餐。

    ……

    牛二栓一路快马加鞭,不到两个时辰便回到军营,气喘吁吁地把这事儿跟裨尉大人一说,他姐夫登时变了面色,沉声道:“这是有人活得不耐烦了!”便命人一面急报上峰,一边让人集合队伍,要亲自带兵包围长宁城。

    要问他为何反应这么大?是因为按大秦相关法令,军队的军饷粮草并不是从驻军州府地财政中开支,而是由中央朝廷统一拨付。是以这些钱粮自始至终都是属于军队的。至于驻军州府代收军粮、转运军饷,不过是帮帮忙、过过手而已。

    奶奶的。我们军官克扣军饷尚且偷偷摸摸,你们倒好,光天化日之下,便敢连皮带毛一起吞下去!呜呀呀!老虎不发威,以为我是病猫啊!全给我吐出来吧!孙子们!

    消息一层层传递上去,很快便到了征东元帅地案头上。到了徐续这个层次。看问题自然不会像下面人那么简单。

    他轻捻着这张薄薄的纸片,语调平淡道:“二十二处征粮点,居然遇到了同样的情况,你们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下面地征东军将领却笑不出来,他的长子徐载德道:“大帅,既然各地州府说,他们将银粮都晕倒省里去了。那我们就去省里,找胥制台、胡制台他们理论去!”其他几个将领也纷纷点头道:“这法子不错。”

    “不错个屁。”徐续对自己儿子当然不会客气,冷笑道:“事情到了这一步,你们还看不出端倪吗?把老子教的东西,都蘸着大酱吃了吗?”

    被大帅训了也是白训,众人只好讪讪道:“让大帅失望了,请大帅教诲!”

    “都给我听着!”徐续一下下敲击着桌面道:“这是今年陛下大清洗的继续,老夫琢磨着。大概是朝堂上地文官们被逼惨了,就想卡断我们的银粮,让我们一下子乱起来,以此逼得皇帝就范。”

    “我等受教了。”众将军赶紧表示明白了,徐载德又轻声问道:“大帅,那我们该如何应对。是收束部队,还是……”

    “收什么收?让他们继续闹!”徐续冷冷笑道:“会闹地孩子有糖吃,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顿一顿才补充道:“但要把握分寸,尤其是不要劫掠老百姓,不然以后我们没法在三陇地面上混了。”

    “那王爷那里怎么交代?”有人不无担心地问道。

    “这个好说。”徐续沉声道:“就把情况一五一十报上去,请王爷决断就是。”

    众将赶紧齐声赞道:“高,实在是高!”

    其实确实是高,因为徐家虽然没有收到任何冲击,但唇亡齿寒的道理徐续还是懂地。且他本质上也是世家子弟,自然不愿看到皇权一家独大。这跟爱不爱国没有关系。纯粹是从家族利益和个人前途考虑地。

    可因为天佑帝身后站着那位可怕的王爷,他又不敢明目张胆地为朝中大人们撑腰。甚至连摇旗呐喊都不干。但这并不妨碍他隐晦的表明态度,告诉秦雷如果不能尽快解决这个问题,部队便会彻底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

    京山城里,秦雷坐在王府的湖边,碧绿的葡萄架下,抱着刚过了百岁的宝儿,一边伸手轻轻逗弄她的小腮,一边淡淡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