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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神慧第9部分阅读

    鉴容合力为陛下分忧。”

    华鉴容的杏子大眼眨也不眨,用自己手掌“啪”的一击览向上摊平的掌心。我听到,一大群鸽子从皇城上飞过,“呤呤”的声音压过了我的心音。

    秋光美,而秋夜尤甚。这天夜里,送走了华鉴容。王览和我早早就坐在床里说话。金风玉露一相逢,真是胜却了人间的无数。王览抱着我,不时的亲亲我。虽说他现在常说我长大了,可是他总还是把我当个小孩子那样爱宠。

    “览,华鉴容怎么会不信神佛呢?”我想起来问。靠着王览,很踏实舒服。

    “人可以选择信佛,也可以选择不信。一个开明的国家,各种宗教或者没有宗教的人,都应该接受吧。”王览说。

    他覆上我的身子,就那么柔情似水的看着我。又说:“其实佛教并不是积极的。甚至可说是避世的。你知道我最初相信菩萨,只是因为被抛在寺院里。我只有五六岁,父亲在外地任官,母亲有病,哥哥也不能常来看我。因为没有信仰感到彷徨和苦闷。到了晚间,师傅们去做晚课,我一个人伴着青灯坐在如来佛前,只有他听我说话。我看着如来善良端庄的脸,好像看到了我母亲。只有在这时我才可以骗自己说母亲不讨厌我。久而久之,相信成为了我的选择。”

    我摸了摸他日渐消瘦的柔和面容,佳期如梦,原来都在他的俊秀眉眼中。我叹了口气,觉得一时心痛如绞。强装笑脸,我说:“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呢。怪不得你不愿和鉴容争辩,只是,不想把你的伤心暴露在外人面前吧?”

    览抓住我的手,凑到唇边,反反复复的吻着,他说:“你可不是外人。”

    “对,我是你的妻子,你的朋友,你的妹妹。只要你不嫌弃我皇帝的身份。览,我永远也不会嫌弃你。”我热烈的说,用力的搂住他。

    览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纵情的亲吻着我,我像秋天熟透的果子一样倒下。只有在全然的亲密之时,他才会那么真实。他身体的超常热度,才会让我感到他真的存在。

    半夜的时候,我醒来,看到览凝视我。我突然不好意思,把被子拉到肩膀。

    览笑了:“我一直在等,等你睁开眼呢。没有想到那么早你就醒了。要是我们的孩子能有慧慧这样美的眼睛,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有点脸红,小声说:“我倒希望生个男孩,长得像你。这样,作为母亲,我就可以把他父亲没有得到过的宠都补给他。”

    王览轻轻的扶着我的腰:“那我一定会嫉妒的。其实有时候,我也想,如果我们只是平民。比如,我是一个教私塾的先生,你是我的妻子。我们有几间瓦房,养着一缸莲花。等有了孩子,春天,我会带他到山里去放风筝,冬天,我会在炭火盆前给他讲故事。白天,孩子留在家里读书。到了晚上,我会手把手教他写字。我的世界只有你们。多好。”

    我吃吃的笑:“痴人。你说的事,其实在帝王家也可以做嘛。”

    览也笑了:“对啊。所以我现在不那么想了,毕竟这世界上最没有退路的就是做皇帝的。只要觉得幸福就好。”

    这天的事情我记得特别清楚。因为第二天晚上,有一颗彗星扫过了天空。在民间,这是非常的大事。在宫廷内部,也不多不少引起了恐慌。钦天监的主事来告诉我,这种星象预示某种不祥。主事面色如土,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可能会有灾难降临于天子。

    新任侍中华鉴容,正在一边陪伴着我们。他皱了皱眉,看了看天空中拖散开的星星。黑眼睛里突然闪过了我从来没有读到过的东西:害怕。

    王览沉默着,看看我,拉着我一同迈了几步:“百无禁忌,百无禁忌。”他虽那么说,把我的手握的好紧。似乎也怕我突然消失了一样。

    华鉴容,恃才傲物,蔑视神佛;览,泰山压顶,也巍然不动。这两个男人,怎么面对一个彗星,却和其他人一样不安?

    我也握住了王览的手,对着华鉴容璨然而笑:“不用害怕。历史上何尝有过百岁的天子?”

    天若有情天亦老。等许多人明白这一点的时候,人间早已几度沧桑了。

    三十一

    冬至到来那一天,我很早就起床。因为朝廷视冬至为“小年”,这一天不用上朝。到下午我还要在明光殿举行“消寒年会”,接受百官朝贺,使臣觐见。

    览和过去每年冬至一样,照旧笑着,说了些吉利话:“祝愿慧慧福寿康宁,海宇清平。”

    我也笑嘻嘻的说:“相王你是才高德高,但愿年寿也如南山高。”

    冬至以前有三大喜事,一是南北贸易正式开通,都城内来自北方的鹿茸,雪莲等药材价格大降。产自北方的土特产,原来价格不菲,可现在连平民百姓都可以吃到。二是今秋各地丰收,国家的赋税比往年添了一倍。三是主持四川军政的穆国公炎篪入朝贺年。穆国公是皇族,德高望重,十多年后再次进京纳贡,轰动了朝野。这三件事总算使人们对彗星的恐惧淡漠了。

    我看着王览披着衣服,在靠窗的书桌上仔细的白描一朵素梅花。我小时候,最怕冬天寒冷。等到王览和我结婚,他每年冬至清晨,必然在宣纸上画一朵大梅花。览说过:“这朵梅花有八十一瓣,冬至过后,每天,慧慧就用彩笔涂掉一瓣,等到全朵梅花都染上色,冬天也就结束了。”就这样,我和览一起捱过了八个严冬。

    越过他的肩头,竟然看到窗外在下雪。我按捺不住兴奋,披头散发的跑到屋外的石阶上。雪如柳絮当空舞。落在我的手心,莹洁可爱。远处的山峰皑皑白雪与湛青苍穹上的流云联成一色。近处,太监宫女们被我吓了一跳,黑压压跪了一地,大气也不敢喘。只有我一人,在粉妆玉琢的宫苑里欣赏雪景。

    “瑞雪兆丰年哪!”我大声感叹着。

    览已经追了出来,打横把我抱起来,嗔怪我说:“陛下,怎么赤着脚就跑到雪地上。这冻出病怎么了得?”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没有穿鞋子,甜甜一笑:“我还想看雪呢。”

    览笑着说:“不用急,这雪势一时半会儿收不住。穿戴整齐了,再看不迟。”

    览说的没有错,一个时辰后,等我戴好龙凤珠冠,黄金步摇,来到明光殿的时候。雪更大了,明光殿外银装素裹。内里大臣们个个都身穿华服,气象辉煌。侍中华鉴容一身银狐皮袍,显得鹤立鸡群。他倾着身子,与白发斑驳的穆国公谈笑风生。

    穆国公炎篪,是我祖父的堂弟。因为排行靠后,只是被恩赐了国公。他经营了四川四十年,把个人们印象中的蛮夷之地变成了我国的天府粮仓。他年过花甲,精神也还矍铄。我和雅的笑对他说:“国公就免了大礼吧。”

    穆国公悠然而笑:“皇上,如果不是蜀道难于青天,老臣早就应该来了。”

    我摇头说:“先祖就准国公你免于朝见的。这些年,你的忠心。朕也深知。先帝驾崩,你上交整个四川的钱粮充裕国库。才解了朕的燃眉之急。”

    穆国公说:“这也是应该的。如今陛下已经十六岁了,臣拼着一把老骨头,也要亲眼看看陛下治理我们炎氏皇朝的英姿。”他说完,瞥了王览一眼,低了低头,又笑对王览说:“相王殿下这些年辛苦了。”

    王览本来带笑欲说什么。却没有开口,只是对他亲和的点点头。

    王览在左,穆国公在右,我们的桌上摆满了各种佳肴。少不了的,是冬至必备的香肉和鹿骨酒。穆国公对我说:“臣此次从四川来,除了上交的贡品以外。还从整个四川挑选了一百个孩子,教习歌舞,送给陛下。今天,可不可以,让他们见识一下天颜。”

    我笑了:“求之不得。我们这里,看着宫廷里的舞蹈,早就腻了。难为国公你那么费心思,朕当然想看看。”

    殿上大臣们纷纷翘首以待,穆国公胸有成竹的对随从拍手。

    随着一声锣响,一百个十岁左右的童年男女涌进大殿。他们无一例外容貌秀丽,身饰彩羽,胸挂明珰。且吹且舞,使人想起传说中龙宫里的舞蹈精灵。大殿里霎时热闹非凡,严正如大将军宋舟,端肃如老太师何规,无不露出了笑脸。

    队形变幻中,那些孩子裙裾飘展,舞步昂扬,令人眼花缭乱。童稚特有的活泼和率真,在狂肆扭摆的双胯中,清劲悠扬的曲调中,引人忘忧。阵阵花雨,落英缤纷,随着这“百子舞”降在凡间。我情不自禁的对王览说:“巴蜀真是地杰人灵。”

    王览一向很喜欢孩子,他也大笑着对穆国公高声说:“这些孩子好出色!”

    正在这时,孩子们组成了一个花型的人涡,随着羌鼓的欢快节奏,他们中间突然出现了一个豆蔻年华的美少年,手持一把琵琶,竟然在反手弹奏。他足尖踏拍,手指拨弦,黑发上的孔雀蓝色飘带与银白袍子一起飞旋。琵琶乐音流畅,少年心应弦,手应鼓,他的舞蹈也随心所欲,信手拈花般的自然。他的修长的双腿似乎蕴藏着无穷的力量,不断飞转,永无疲倦。不止朝臣目眩,连我都错疑他是飞天。

    琵琶的异域旋律渐急,边上的孩子们向少年靠拢。齐声高唱:“万里江山,百代香馨,尧舜天下,四海升平。”琵琶和乐队的声音嘎然而止。舞蹈的方阵抛出百条红练,童声震耳:“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周先是鸦雀无声,随后,群臣回过神来,爆发出阵阵喝彩。“太美了!”我对穆国公赞美说。

    “有赏。”我对内侍说,陆凯连忙捧出一大盘小银锭,洒给孩子们。那些孩子们红扑扑的笑脸,驱散了雪天的寒气。

    穆国公进言道:“那个反弹琵琶的孩子,陛下是否要看看呢?”

    我说:“对,叫他进前来。”

    那个少年闻声下拜,刚才他一直在舞蹈,等到他跪在御座之下,我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许多人吸气的声音。

    这个孩子,实在长得太美了。朝霞映雪色的面容不仅犹如洛水之滨的神仙,而且他天生善气迎人,风度高华。有着百合花一样纯洁宁静的气质。

    “你叫什么?”我问。

    他有点紧张:“奴才,周远薰。”

    “周远薰,这个名字很雅,你的舞蹈也好。”我微笑着说,那个孩子根本不敢看我,双手微微颤抖。

    穆国公说:“既然陛下喜欢,就把他收进宫里,当成小猫小狗一样养着吧。”

    此言一出,我只看到,坐在太师下手的华鉴容蓦然抬头,目光直愣愣的射向我们。他的脸上表情古怪,似乎难以置信。最后,他只是注视着王览。

    穆国公此举有什么意思?我不便表态,也看了看览。览重重捏了捏我的手,才笑着说:“也好。让周远薰住在宫内,教习这般孩子歌舞,陛下,行吗?”

    王览是大家视线的焦点。他那么轻松的提议,才消除了刚才沉默的有些难堪的气氛。周远薰脸色通红,又磕了一个头。只不过是添个歌舞人,还不是我多想了。我这才对穆国公点头道:“也好,也好。”

    宴会继续进行,只是华鉴容的目光,老是剑一样刺着我们,使我心里有丝不快。

    冬至晚上,过了子夜,我按照习俗。洗头沐浴。齐洁扶着我出了浴池,换上新衣。韦娘在边上问我:“陛下,听说四川送进来一个孩子?”

    我答道:“不错。只是一个歌舞人罢了,年纪才十二三岁。穆国公贡上来,也不好拒绝。”

    韦娘动了动嘴角,一低头,额头上皱纹明显。我知道,她皱眉了。她小声说:“国公爷对皇室倒是忠心。”

    我也不接口,兀自散着长发。走到了外间王览的身边。

    王览笑着问我:“好了吗?”

    我点点头,坐下来,他拿起梳子,给我梳头发。冬至夜,女子梳头,可以活气血,消百病。王览特别认真,这些年来,每次都要梳满一千二百下,才许我动弹。

    我看着镜子里的他,浅浅的笑容,嘴里默默数数。我撒娇说:“几百下就够了。非得一千二百下,你累吗?”

    王览笑得更加恬静悠远,只是小心翼翼的梳着,梳着。我突然觉得,那个少年周远薰和王览有那么一点神似。

    终于梳完了,王览拍了拍我,笑道:“慧慧,好了。”

    我在灯下扑到他的胸怀里:“刚才,你不和我说话,好闷。”

    览说:“我怎么敢和你说话?这对神是不敬。”

    我们过了二更天才休息。王览摘下玉冠的时候,我发现,他的发髻里,有了一根白发。他的头发墨黑,这根白发格外刺目。

    明日再给他拔去吧。我那样想着,安静的依偎他。随着他的均匀鼻息,我很快进入了梦乡。

    三十二

    春风吹面薄于纱,春人装束淡于画。游春人在画中行,万花飞于春人下。

    三月的一天,我坐在尚书华鉴容府邸的八角凉亭中,观看少年贵族们的击鞠比赛。

    华鉴容自从回到京都,就吸引了一班风流少年。他们不仅在穿着,风度上模仿华鉴容,甚至连华鉴容喜爱的运动也随之风靡起来。击鞠,是来自西域的运动,也风行于北朝的贵族之中。但是,在我们的国都,在以清谈赋诗为乐的青年公子中间,这种骑马击球的游戏确实别致。连我也忍不住好奇之心。

    绿草如茵,两队骑马的青年,每人手持一根红色的木棍,在场上驰骋穿梭。他们各自穿着紫色和腓色衣服,配上马尾上所系的彩结,委实鲜明。昔日文雅的世家子弟,在马背上挥舞球杆,争夺着朱色的木球,汗流浃背中,迸发出生命的异彩。华鉴容的博带高冠,换成了折起的发巾。他一夹马肚,催马向前,身子如燕子轻巧一折,就把朱色的木球准确的打进木质的球门。这最后一击,他所在的队伍取得了胜利。

    大家都声嘶力竭的喝彩,华鉴容好像对亭子这边看了一眼,但很快掉开头。在场上他指挥若定,真不愧是掌握军事的兵部尚书。我也知道,人人都认为华鉴容是我的宠臣。殊不知我们两个多年来的微妙关系。

    今日重临华园,看到他的美貌侍妾们,我倒没有觉得刺眼。春日最宜赏美人,我叫齐洁让那些美女站的离我近些,一边喝茶,一边打量。人们说:“陛下和先帝一样,喜欢看漂亮的人。”也许没有说错。华鉴容果然有眼力,这些女子,春兰秋菊,无一不好。看得我很高兴,对陆凯说:“每人都赐予宫扇一把,如意一柄。”

    华鉴容已经带着一班公子们到了近前,他的脸上泛红。我朗声说:“这场比赛很好。华侍中提倡这种马上的运动,一扫南人的柔弱之风。也便于朝廷选拔文武双全的人才。今日,无论胜负,都有赏。”

    华鉴容领头谢恩,看到了我背后他的一大群妾侍,面色也坦然自若。

    午后,我由齐洁陪伴在华府小憩。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有点头晕。

    “陛下,回宫吗?下雨了。”齐洁凑过来说。

    我对镜理理云鬓,午睡后,我的鹅蛋脸上升起红晕,那眼黑白分明,那唇妩媚鲜润。我一时自羡压倒桃花。

    窗外春雨沛然,我却感到潮热。“让朕走一走,就回去。”我说,要齐洁和随从们不要跟来。因为这个院子是封闭的,不该有人打扰。

    顺着紫藤缠绕的回廊走,有一个小池塘。绕过蔷薇花的篱笆,曲径通幽,是一丛翠竹。我想,王览也会喜欢此处庭院的小巧。只是他今日又留在宫中等待哥哥王珏,不能陪伴我来华府观战。说也奇怪,王珏本来是来去如风的人物,最近这半年,每月中旬,却必定来看王览。到此时,王览总是鼓励我单独出行。大约是兄弟间有些话语,即使当着作为妻子的女人,也不便于说吧。

    我突然止步,竹林那边,有个男子背对我而立,身上几乎为雨水淋透。

    “华鉴容。”我轻呼。

    他回过头来,算是笑了笑:“我想你多半不会来,你却真的来了。”他的大而黑的眼睛,映着雨中竹子的青翠,好像燃烧起来。

    他真是了解我,连我突然兴起的事情都可以猜到。我本来想质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个院子里,虽然这里是他家,但皇帝驻节之处却是主人也不得私闯的。但看他的凄然样子,和刚才马上的飞扬判若两人。我的心被碰了一下,只是用小时候的口气说:“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