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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朱第45部分阅读

    ,她有千言万语想对爹爹说,可是一来无法与爹爹直接对话,二来爹爹连有她这么个女儿都记不得了,那说别的什么板栗饼、紫罗兰又有什么用!

    谢丹朱努力向夜天明解释这一切,从夜天明渡劫失败说起,夜未央如何为救父出阴灵界而不努力,他与夜未央几人如何阴差阳错来到了阴灵界,又从洗眼池到了这里——

    夜天明凝神静听,待听到谢丹朱说这一切都是幻境,真实的只是一片阴暗的黄泉水时,夜天明笑了,拍了拍黄金宝座的扶手,语含讥讽道:“本王受上代国王禅位登此大宝,国土纵横数千里,民众数百万,这王宫富丽堂皇——”说着随手将一柄玉如意敲碎,指着那碎裂在地的玉石对谢丹朱道:“你说这些都是假的?”

    谢丹朱不顾夜天明的讥讽,郑重点头:“都是幻境。”

    夜天明笑道:“我不管你说这些有何居心,这些荒唐话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

    第一百七十五章 欲练神功

    谢丹朱摘下眼罩,以左眼看这个高高在上的夜未央之父,只见一个暗淡的灰影虚坐在那里,什么豪华殿宇、精美器物,一概没有,只有缓缓流动的黄泉水,五音五色,皆是幻境,可这一切怎么对夜未央之父说呢,对于一个执迷不悟的人真是有理说不清,他们只相信自己的感觉——

    典南国王夜天明称得上是个明君,虽然认为谢丹朱言语荒谬,却也没有龙颜大怒要惩罚谢丹朱,说道:“谁都有前世今生,且不论你说的本王之前世为海外岛主是真是假,即便是真,那也是过去的事了,不能总揪住前尘往事不放,一心想着回到过去,如果人人如此,这世间岂不乱了套。”

    夜天明很有王者的开阔气度,一切向前看,谢丹朱没辙了,问识海里的夜未央怎么办?

    夜未央甚觉委屈,她千辛万苦、不避生死寻父,父亲却全忘了以前的事,只认这里的一切,不禁悲从心起,呜咽不能出声。

    谢丹朱问:“大王真的不记得自己有个女儿叫夜未央了吗,爱吃板栗饼,喜欢逍遥岛上的紫白丁香的女孩子?”

    夜天明收起讥讽的笑意,眼露深思之神,缓缓道:“有点印象,但不能深想,一想脑子就乱,就不舒服。”说着,手顶额角,蹙着眉头。

    谢丹朱心知这极可能是阴灵王设下的禁制,不容这些迷失在黄泉海中的神识恢复原先的记忆——

    一直默不作声的萧十一突然开口道:“不知大王有几位王子公主?”

    夜天明脸色一冷:“你是新来的?不知此世的规矩?”

    不知为什么,这黄泉幻境竭力模仿人间界,但生儿育女这一项却是没有,这里的人都是孤家寡人,没有父母,没有儿女——

    萧十一道:“大王有没有觉得这个世界有让你遗憾的地方,比如说亲情?”

    夜天明眉头紧皱,沉吟道:“有时是觉得挺孤单的,不过敖雅大陆的君王和无数民众不都是这样的吗?”

    萧十一道:“我和这位小兄弟就与你们不一样,我们有铭心刻骨的爱情和真诚热切的友情,若不是为了友情,这位小兄弟怎么会不辞艰危来到这里?他不就是应夜岛主你的女儿夜未央之托吗?”

    夜天明半晌无言,徐徐道:“你们说的虽然莫须有,但无实证,我既没看到我女儿,也无法亲见这世界的虚幻,让我怎么信你们。”

    谢丹朱说道:“令媛未央小姐的神识就寄在我的识海中,但夜前辈也知道,在这个黄泉幻境,魂丹神识无法游离出身体。”

    夜天明道:“这都是你空口白话。”

    谢丹朱摇头,看着萧十一,这的确是难题啊,他又不能借自己的左眼给夜天明看。

    萧十一问:“夜岛主可曾见国中有盲眼之人?”

    夜天明道:“没有,一切残疾都没有,即便有,也可用美容丹复明和医治,毕竟瞎子是谁都不愿意做的。”

    萧十一对谢丹朱道:“小兄弟,把那颗美容丹呈给夜岛主。”

    进入黄泉幻境的都能得到美容丹,但每人只有一颗,谁都对自己的容貌有不满意之处,所以留着美容丹不用的只有谢丹朱。

    谢丹朱将那颗美容丹呈给夜天明,夜天明不解道:“这是何意?美容丹虽可修饰容貌,但人面毕竟不是戴面具,时常更换没意思的。”

    萧十一道:“敢请大王自毁双眼,然后才能知道身处的到底是什么世界,那时大王若依然不信,可用美容丹复明,然后治我二人之罪。”

    夜天明听萧十一说要他自毁双目,这不亚于欲练神功引刀自宫啊,不过夜天明涵养颇深,并没有勃然大怒,因为谢丹朱呈上的这颗美容丹的确不假。

    萧十一人情世故通透,知道要夜天明立即下决心尝试难免有些操之过急,便道:“我二人在宫中暂住,夜岛主可尽管派人看守着,望夜岛主三思而行。”

    说罢,萧十一和谢丹朱退出大殿,在殿外等了片刻,就有内侍领旨安排二人在宫中掖庭暂住,果然有侍卫看守着。

    谢丹朱问:“萧兄,你这法子管用吗?我的左眼是我妹妹蓝儿帮我避过了洗眼池的浸染才能看到真相的,而右眼,即便闭着也不管用,闭着右眼也能摸到这个幻境的东西。”

    萧十一眨眨眼,笑道:“当然管用,我曾亲试。”

    却原来萧十一初到黄泉幻境时,情根不昧,强烈认为眼见的都是幻觉,但无论闭上眼睛还是怎么的都不能破除这幻觉,他就弄瞎自己眼睛,反正不是自己真正的肉身,他的肉身在谢丹朱储物袋的阴灵珠里,这身体是阴灵王给的阴灵身,一个灰不溜湫的灰影而已,没什么可惜的,而且他的美容丹还没派上用场呢,果然眼盲和闭眼是完全不一样的,萧十一体会到了虚无和阴凉的黄泉水,盲了三天后,确信自己不会忘记这样感受,萧十一用美容丹让自己复明,并且变成自己十七岁时的模样,十七岁,就是他在故乡蔚山的桃树下与邻家女孩道别的那一年,那时他想着学道归来娶这女孩,不料待他再次回乡,已经是六十年后了——

    谢丹朱和萧十一就在典南王宫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萧十不急,谢丹朱每日修炼他的地魂丹,黄泉幻境是三魂绝佳的修炼场所,所以谢丹朱也不急,最急的是夜未央,父亲近在身边,却不能相认,真是难受!

    到了第十天,夜天明来了,没有带任何侍从,进到掖庭也不坐下,而是先摸了摸座位,似乎要确认一下,方才坐下,看了看谢丹朱,又看了看萧十一,开口道:“我试过了,你们说的没错。”

    萧十一微笑着没吭声,等着夜天明继续说感受。

    夜天明道:“在那一整天,我想起了很多前世之事,我是叫夜天明,逍遥岛岛主,我有一个胞弟叫夜天光,侄子名夜不凡,我的女儿——”

    说到这里,夜天明眼望谢丹朱,说道:“你说我的女儿未央的魂丹寄在你的识海里,那你是能与未央交流对吧?”

    谢丹朱应道:“是,夜前辈恢复记忆就好了,请夜前辈尽管提问。”

    “好。”夜天明道:“那我问一句,未央身上有颗青痣,长在哪里?”

    谢丹朱“呃”的一声,心道:“这很私密啊,夜前辈真是不问则已,一问火爆。”

    谢丹朱的心里话夜未央自然知道了,忙问:“我爹爹信你们了是吗,他问什么了,快告诉我,我肯定知晓。”

    谢丹朱道:“夜前辈问你身上哪里有颗青痣。”

    夜未央半晌不答。

    谢丹朱道:“这是夜前辈问的,不关我事。”

    夜未央忍着羞涩道:“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你告诉我爹爹,我腰上有颗红痣,就像朱砂点上去的一般。”

    谢丹朱道:“红痣啊,那夜前辈怎么说是青痣,记错了?”

    夜未央不想与谢丹朱多讨论她腰上的痣,说道:“应该是我爹爹故意这么问的。”

    谢丹朱便对夜天明说了,夜天明盯着谢丹朱,问:“你与我女儿未央是什么关系?”

    谢丹朱看着萧十一,萧十一笑道:“问你话呢,看我做什么。”

    谢丹朱道:“是朋友关系,我称呼她未央姐。”

    夜天明似乎有点不大相信,也难怪,这世道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太少了,夜天明道:“我再问一个事,要未央立即回答,这样我才信她的神识就在这里。”

    谢丹朱挠头,他算是明白了,这位夜前辈真谨慎啊,也是啊,身上有痣不可以被人看到吗,的确不能证明本人在此,可是——

    谢丹朱道:“夜前辈请问吧。”

    夜天明道:“让未央说说,她的择婿标准。”

    谢丹朱道:“我曾听说噬魂宗少主姜兆一到过岛上向未央姐求婚,未央姐似乎没有答应。”

    夜天明道:“姜秀圣的儿子?嗯,我与姜秀圣曾有这么一个约定,让未央说吧。”看来夜天明记忆恢复了不少。

    夜未央让谢丹朱转答道:“禀爹爹,世间无好男子,女儿谁也不嫁。”

    夜天明听到这个回答,脸露笑容:“未央,真的是未央啊,我的女儿,爹爹沉沦在这里十几年,这几日才想起从前种种,可叹我从前沉迷于王权名利,却忘记了人该有的亲情,就算这幻境是真实的,没有了亲情,也不是我要呆的地方——两位说说,我们该怎么摆脱这幻境,回到人世?”

    这下子谢丹朱与萧十一面面相觑了,他们只能提出问题,不能解决问题,如何脱离黄泉海,去三界塔塔顶,他二人也是一头雾水。

    夜天明又细细问了谢丹朱几人来到阴灵界的经过,说道:“谢公子有阴灵珠是吧,很好,这就是关键,当初我渡劫失败,魂婴来到阴灵界,在神识迷失之前也一直在寻找重生之路,三界塔和阴灵珠就是通道,但我们现在就是到了三界塔顶端也回不去,因为我们的神识不完整。”

    谢丹朱道:“夜前辈说得是,阴灵王将十之九的神识拘禁住为其服苦役,那些灰影人都在三界塔边劳作,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不知怎么出这黄泉海?”

    夜天明道:“会有办法的,明天你们随我去见一个人,我想,只有他才知道脱离黄泉之路。”

    第一百七十六章 流放地

    在这黄泉幻境,除了缺少内心情感的依托,其余朝夕明晦,阴晴云雨,月缺星移,四季变换,这些都是有的,谢丹朱、萧十一跟随夜天明夤夜出城,城头一轮硕大的朗月正明明照耀,还有秋风瑟瑟,虫鸣叽叽——

    夜天明微服出城,除了谢、萧二人,别无随从。

    夜天明在马背上望月叹道:“可悲又可笑,我竟在这死水中自得其乐了这么些年!”

    萧十一忽问:“夜岛主,这里的所谓流放地是什么意思?”

    夜天明是一国之君,少不了要行使权力惩罚罪民去流放地,答道:“流放地就在敖雅大陆西边的忘情海,每年九月,各国君王派人将罪民解送至忘情海之滨,驱上木舟,便有东风烈烈,将木舟吹往西海,据传忘情海中数万里,有一孤岛,那里就是流放地。”

    萧十一问:“有没有从流放地赦免归来的人?”

    夜天明很确定地答道:“没有。”

    萧十一又问:“一般来说,犯了什么罪行会被遣送去流放地?”

    夜天明微微一笑道:“像你们两个来对我说那些话,我就可以抓住你们遣送去流放地,总之就是对这个世界有所怀疑的人,或者癫狂、恶疾之人。”

    萧十一点点头,若有所思。

    夜天明与谢丹朱并骑而行,一边与女儿未央说话,谢丹朱成了传声筒。

    三骑出城一路向西,行了十余里后进入山道,月色明朗,百步之内清晰可辨,深山穷谷,杳无人迹,只有林间宿鸟被惊起发出的刺鸣。

    夜天明道:“很快就要到了,我们下马步行吧。”

    谢丹朱、萧十一便一起下马,将马系在山道边杂树根上,随夜天明步行,谢丹朱心道:“看来夜前辈要见的是一位山中隐士,夜前辈为什么会说只有此人才知道脱离黄泉之路?若真如此,此人为何还会留在这里,阴灵王又为何容得此人存在?”

    三人下了一道斜岭,见对面半山腰上有两间茅舍,不见灯火,沉寂如睡。

    夜天明率先来到茅屋前,叩了叩柴扉,还没出声,就听得茅屋里有人说道:“何人来打搅?”

    夜天明恭恭敬敬道:“是我,夜孤帆前来拜见大王。”

    原来逍遥岛主夜天明在黄泉幻境的名字叫夜孤帆,这倒比夜天明这名字气派,看来和美容丹一样,这里的人名字也由自己定,可夜天明怎么称呼茅屋里的人为大王?

    就听茅屋里那个苍老的声音道:“我早已不是什么大王,五年前我不就禅位给你了吗,这几年我一直在西山隐居不出,你难道还对我不放心?”

    谢丹朱心道:“哦,原来是典南国的老国王,就是他把王位禅让给了夜前辈,能放弃名缰利锁,远离繁华隐居于此,看来这人不是寻常之辈,或者也是一个看破幻境的觉者。”

    夜天明笑了笑,说道:“我总算明白大王当日禅位给我的用意了。”

    茅屋里的老者沉默了一会方问:“你明白什么了?”

    夜天明道:“触目所见,皆是虚妄,这算明白了吗?”

    茅屋老者又半晌不出声,好一会才问:“你——是怎么看破的?”

    夜天明道:“我眼睛瞎了。”

    茅屋老者又沉默了一会,问:“你身边的两个人是谁?”

    夜天明道:“也是两个看破虚妄的人,求大王指点解脱之路。”

    茅屋老者心灰意懒道:“看破了又如何,既然无法解脱那还不如不看破,我现在有点后悔当初禅位给你了。”

    夜天明道:“这位谢公子有阴灵珠。”

    一听这话,“呼”地一声,一个白发老头从茅屋里冲出来,压低嗓子连声问:“真有阴灵珠?阴灵珠在哪里?”

    谢丹朱见这白发老头眼睛滚圆,并没有瞎,不明白老头是怎么看破的,说道:“我是有阴灵珠,不过暂时不能给前辈看。”心想:“老头这么迅捷地蹿出来,看来果然有脱离黄泉的办法,只是因为没有阴灵珠才一筹莫展。”

    就称呼这老头为典南王吧,典南王上上下下打量谢丹朱,眼神非常奇怪,问:“你怎么来这里的?你不是阴灵身!”

    谢丹朱道:“典南王不要管我是怎么来的,只说说怎么能脱离这黄泉海吧。”

    白发萧索的典南王把谢丹朱看了又看,连连称奇,说道:“有阴灵珠就好办得多了,现在就要请夜王下一道旨意——”

    “什么旨意?”夜天明好生奇怪。

    逊位的典南王道:“下旨把我们几个人贬去流放地。”

    ……

    三日后,一队黑甲武士押着四个罪犯上路了,这是夜王亲自下的旨意,罪名是叛国,四名罪犯有三人是从师迟国来的,意图助隐居西山的老国王复辟,是以一并治罪,流放忘情海,而夜王自己,因为惩治的是逊位的老国王,觉得内心有愧,是以斋戒一月,谁也不见——

    就这样,谢丹朱、萧十一、夜天明,还有那位妄图复辟的老国王一行四人在二十名武士的押解下,跋山涉水前往忘情海之滨,要受永不能回返的流放之刑,那些武士虽然觉得其中有个犯人很像夜王,但谁也不信夜王会流放自己——

    九月初,历经一个多月的行程,谢丹朱四人来到忘情海岸,一眼看到那茫茫忘情海,谢丹朱是又惊又喜,这忘情海昏蒙阴暗,只能看到十丈远,渺不可测,这与他左眼看到的黄泉海极其相似,莫非忘情海就是黄泉海?

    敖雅大陆诸国近年一派和谐,流放犯人很少,今年在这忘情之滨,就只有典南国这四个犯人,四人被押上一艘独木舟,缆绳一解,东风就起,独木舟迅即冲入迷蒙的海域,岸边几个典南国武士看着阴暗莫测的忘情海嗟叹不已,一人道:“这四个人再也回不来了,其中一人还是我们老国王啊。”

    另一名武士道:“还有一个也很像我们现在的大王,越看越像。”

    又一名武士道:“我们大王想必就是看到这人太像他了,才判这人流放的,这人也算是倒了大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