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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第2部分阅读

    把命……还来……呜……命还来……”

    看准目标,脱掉高跷的春天奋力一跃,以她的体重来说不算太重,以往坚固的水晶灯尚能承受她一人的重量,所以白影一道就这么挂在水晶灯管之下。

    但计画永远赶不上变化,平常她是不怕蟑螂、壁虎、老鼠之类的小恶霸,可是在预料之外突然有东西横过手背,人的直觉反应是松手。

    尖叫声直接省略,她以为这下非毁容不可,挑高的二楼可不矮,跌下去不是手脚扭伤起码破皮,她得先想个好理由瞒过精明的外婆。

    嗯……地板变软了,虽然还有点硬绷绷的,但木条鼓起来像人的骨头,温温的尚在跳动……

    呃,这应该是人的心脏吧!

    “完了,先溜为快。”牢饭不好吃。

    “抛下春天未免不顾义气。”道具赶快收一收,打死不认。

    “我们是猪朋狗友呐!谁管他义气一个值不值得十八两,春天会体谅我们‘暂时’遗忘她的存在。”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是顺天而行。

    “说得也是,我们会为她献上祝福。”幸好她们备好木梯方便上下,留条后路是聪明的作为。

    “快快快,别挡我的路,让我先走一步。”好小的窗户,真挤。

    “哎呀!你踩到我的脚,急什么急……”别想抢她前头,要挤大家一起挤。

    争先恐后的柳如洁和杨轻燕都不是胖子,可是硬要挤向仅容一人通行的半张窗口,想快也快不了,反而卡在一块进退两难。

    两张气呼呼的脸互相瞪视,你推我挤地想把对方甩开,互不退让地为求生之路抢来抢去,结果谁也讨不了便宜地越卡越紧。

    浑然忘记被两人抛下的春天有多尴尬,一张鬼脸笑得傻呼呼地不知所措,准备投胎。

    “鬼小姐,你摸完人体一百零八根骨头了吗?麻烦你的手离我的腰部以下远一点。”

    正对著一张淌著血的血盆大口,骨头发出咔嗒声的聂沕离有种见鬼的感觉,他明明离她有十步远,为何会突然一跃而起的接住坠落的白影?

    以往的他有著见死不救的冷血封号,就算有人只剩下一口气向他求援,他也能视若无睹的跨过,从不理会这人是死是活,只要不挡路。

    可是他却救了她,一个像猴儿的女鬼,说来有几分不可思议。

    白色的脸交错著鲜红色液体,闻起来有很重的广告颜料味道,红与白的强烈对比确实惊人,彩妆的技巧足以唬过胆小之辈。

    虽然月光下的五官显得模糊不清,但以轮廓和粗浅外观来瞧,她应该有张不错的脸蛋,甚至是美丽的,可是被她自个糟蹋了。

    咚地!他听见自己猛抽了一下的心跳声,如雷一般的传入耳中。

    多乾净的一双眼,澄净无杂质,晶莹剔透宛如阿尔卑斯山第一道春溶的薄雪,完全看不到人性的虚伪和污秽,清澈见底带来一丝春天的气息。

    活了三十二年他第一次兴起冲动,想为一个女子洗净垢色,一瞧她染料之下的容颜是否拥有铃兰姿色,为人带来属于春天的幸福。

    不知为何,他竟舍不得放手,看著一张鬼模鬼样的脸反而有回家的感觉,想笑的念头由心头散开。

    “我正坐在地板上面,我正坐在地板上面,我正坐在地板上面……”地板是不会开口说人话,她听错了。

    催眠是一门艺术,值得发扬光大。

    “我不姓地也不叫板,我是一个人。”他喜欢她的声音,淡淡柔柔地,不带刚烈。

    有没有洞好钻,她不想见人了。“人……人鬼殊途,你就当没看过我。”

    “很难。”如果她继续坐在他身上,明晨会有个鬼失身。

    “哪会很难,鬼一向来无影去无踪,咻地一下消失不见,你睡一晚醒来惊觉作了个梦。”当是一场梦不就得了,干么硬在石头堆里挑翡翠。

    玉石不分。

    “你有体温。”梦与真实他分辨得很清楚。

    笑得难看的春天不敢看向被她压著的肉垫。“鬼有分有形跟无形的,我是体温较高的第七代吸血鬼改良品。”

    “我看不出你有吸血的意愿。”他一手搭在她的腰际,看似防止她蠢动,实则是阻止她逃脱。

    看她刚才俐落的动作不难发觉她常做这种事,而且对屋里的摆设了若指掌,因此即使视觉不佳也能捉住目标物,她比他还熟悉这里头的一切事物。

    若是他一松手她铁定飞也似的逃走,留下一团谜雾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她为何能在年久失修的老房子来去自如,她不怕黑夜所带来的种种传说吗?

    或者说她制造了传说?

    “改良过了嘛!我和一般吸血鬼不同,我吃五谷杂粮。”他没瞧见她一脸血吗?为什么还不晕倒?

    “喔!”聂沕离轻喔一声抹去她嘴角的颜料。“下次用人造血会比较逼真。”

    “我也知道用人造血的可信度较强,可是价格昂贵……”完了,完了,瞧她说了什么,底牌全掀了。

    “名字。”

    “嗄?!”他在问谁?

    似乎心有灵犀,聂沕离补了一句,“你的名字。”

    春天一脸为难,“呃!我可不可以不要说?吸血鬼条规规定不能留下档案纪录。”尤其是留在警方的档案资料库。

    柳丁和燕子这两个贪生怕死的家伙准抛下她逃生去,半天也没听见任何动静,她只有自力救济的份,别想她们良心发现回头解救她。

    “闯空门的罪可大可小,以我屋主的身分得以决定你是贼或是客人。”他话说得很温和,但其中的威胁性不言可明。

    哇!新来的“邻居”很不友善。“能不能打个商量,我给你身分证号码别问名字,新来乍到的礼貌……”

    “嗯!你再说一遍。”他相信礼貌因人而异,不包括自称的吸血鬼。

    “咳!你……你贵姓?”他不用装就很像鬼了,非常吓人……是非常有权威感,魄力十足。

    “聂。”

    “聂先生的职业是……”没关系找关系,有关系攀关系,这是外婆常说的话。

    “旅馆业。”饭店经营也算是旅馆业的一种。

    “原来是同行呀!我们家开温泉馆,你随便街上一问都晓得,独门生意别无分号。”春天骄傲的说道,飞扬的神采尽在眉目之间。

    即使黑幕笼罩也掩不住她自然天成的光和热,活力四射的彷佛置身百花齐放的草原上,连风都带著花朵的甜蜜。

    “春天温泉馆?”合寂的眸闪了闪,叫人看不出其中的含意。

    春天先是吓了一跳,以为他知道她的名字,随后惊讶的张大一张血口。“很有名对不对?你想泡温泉得先预约,来晚了可就抱歉了。”

    “生意这么好?”倒是出乎意料之外,报告书中并未提起此事。

    是谁掩盖真相,用意何在?

    “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家的温泉馆,我叫春天自然天天春天,人满为患享受春天。”她不自觉的自满,脱口而出怕人得知的本名。

    原本她有点嫌弃这个名字,但老爸姓春她又不能改姓,单名一个天笔画少又好写,分开来看真是天作之合,她便没发出抗议声。

    直到上了小学才晓得一年有四季,而春天是四季之首,每回一上国语课总会提到和春有关的主题,连唱游课都有春天,害她不好意思不及格,每科都考第一名才不会被人笑。

    幸好镇上的人不多彼此认识,她不用每换一所学校都得自我介绍,大家都知道她是春天,春天小镇的春天,因此免去很多麻烦。

    春天是一个季节,春天是小镇的名字,春天也是她,出生在春天。

    “你叫春天?!”讶然的黑眸为之一利,似在评估她话中的真实度。

    略微懊恼的春天抓抓故意抓乱的发颇为发窘,“你要笑就笑吧!可是不能向我外婆告状哦!她生起气来像虎姑婆。”

    “你真的叫春天?”聂沕离想起信中所指的女子便是拥有春天一般的待质。

    这是一种巧合吗?

    “名字又骗不了人,我都用了二十一年了。”他在惊讶什么,她本来就叫春天。

    有些调皮捣蛋的她除了爱玩些,心地良善的从不怀疑人性,她认为每一个人都有善的本质,只是未适时的发挥而已。

    像这次被同伴遗弃的事她也不放在心上,留一人好过三人一同受罚,好朋友何必计较太多,让一点海阔天空,锱铢必较反而伤神。

    知己难寻,能一起胡作非为的又有多少、她很珍惜现有的福气,花谢花落不是生命的殒落,而是另一个生命的开始。

    “二十一岁的春天……”聂沕离思忖著,嘴角微微的扬起三十七度角。

    春天也有年纪。

    这个人似乎怪怪的。“聂先生,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可以请你把手放开吗?我保证绝不逃走。”

    她用家里的老鼠起誓。

    “我能相信你吗?”那双藏不住心事的眸子说著反话。

    春天点头,眼神闪烁,“我的信用是金字标志,绝无一丝虚假。”

    没有一丝却有一捆,笨蛋才会留下来任人宰割。

    而她刚好不笨。

    “包括装鬼吓人。”他瞄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尸体”,证据确凿。

    肩膀一垮,她气弱的开口,“你不会告诉我外婆吧?”

    “沕离。”

    勿离?他在说什么?她只听过勿忘我。

    “我的名字。”

    “喔!”早说嘛!害她以为他要扣留她做牛做马。

    “沕是三点水加勿忘我的勿,记清楚了。”没有理由,他就是要她记住他的名字,矢志勿忘。

    脸上两行血迹乾了更吓人,春天看了看他,不了解他多加解释的用意为何。

    今天本来是要吓南阳大学的学生,她们打听到他们毕业旅行的专车会打从鬼屋经过,所以特别准备一份毕业礼物要送他们。

    谁知道车子还没到先飙过一辆拉风跑车,害她们措手不及差点穿帮,赶忙将道具和装扮用的衣物搬到楼上,想先吓跑他们再说。

    显然她们出门前忘了烧香拜佛了,因此才会马失前蹄地栽了个大跟头,让人发现她们小小的戏弄,吓人不成反被逮著了。

    “我送你回家。”一说完,聂沕离身上的重量像跳豆一样的弹了起来。

    他的眼一眯,动作神速的捉住意图翻窗的“贼”,拎小鸡似的将她拎至微布灰尘的沙发。

    “是谁说她值得信任,信用保证不带虚假。”

    小心眼,记那么熟干么。“我自己知道路不用你送。”

    “这是做人的基本礼仪,我不想被个吸血鬼笑话我没礼貌。”他将她的话丢还给她。

    春天的表情一愕,随即发出银铃般笑声。“你们都市人真的很爱计较,一点亏也不肯吃。”

    “你有酒窝?!”

    “是呀!很浅,每次生气的时候人家都当我在笑,拍拍我的头不当一回事的走开。”让她没法继续生气。

    “很可爱。”聂沕离顺手揉揉她的发,发现发丝异常的柔细,像是无瑕的云锦。

    “谢了,我这年龄不会可爱,尤其是被拎著没领的时候。”并不难受,但非常丢脸。

    从教训中汲取经验,以后遇上他这种人有多远避多远,勿存侥幸之心,并不是每个人都怕鬼,总有几个例外。

    “你很怕你外婆对吧?”见她颤了一下,他为自己的猜测感到好笑。

    苦著一张脸的春天轻扯他昂贵西装的袖口。“别告诉我外婆,拜托。”

    是尊重,外婆那么老了还要赚钱养她,她总要尽尽孝道顺她几回,家里的竹扫把没几把了,用来追打她十分可惜。

    虽然只是做做样子没打著她,可是看外婆跑得气喘如牛于心不忍,能不让她操心就别让她操心,人家说无知最幸福。

    “所以你不让我送你回家,怕你外婆会发现你不在家,一个女孩子深夜在外游荡。”他语气略重的责备她的玩心。

    “才不是一个人,我和朋友一起来……”她偷偷的瞄他,想瞧瞧他是不是在套话。

    但她的功力太浅了,看不清楚覆在黑影下的脸有著什么情绪。

    “有同伙。”他突然一笑,笑声低沉的画过她的脸,眼中闪著不为人知的光芒。

    春天轻颤的觉得一阵冷风吹过,天上的月亮被乌云吞没了,远处的野狗开始高嚎,她的四肢似乎也染上一层冷意,不会是倒大楣的前兆吧?

    她想。

    第三章

    “你又给我溜去雷家老宅吓人了是不是?!”

    脖子一缩足足挨骂了大半个钟头,春天不敢回嘴的盯著墙上的老钟数著分秒,人一上了年纪总要叨念两句,忍一忍就过去了。

    明明是鬼屋哪来雷家老宅,外婆的记性真差,要不是上午有课准脱不了身。

    可是一想到上完课还得做苦工,她的心情就无法开朗,叫他不要送偏要送,害她前脚一攀上二楼阳台,家里的小黄便以为有小偷拼命叫,将所有人吵醒发现他正在帮她爬墙。

    早说过他多此一举嘛!她房外的阳台并不高,顶多两个人身长,她爬了十年已很习惯了,有没有他的肩膀垫脚都无所谓,闭著眼睛攀都不会踩错。

    人太固执不是好事,春天小镇的犯罪率和当今治安成反比,鲜少有重大案件发生,十数年来仅有三件斗殴事件,两桩车祸纠纷,和五起摆错花盆的口水之争,没人想不开来犯法。

    但他不信,以都市人的标准来评估他们平实无华的小镇,当人人是罪犯来防著,他走出去不被打死才怪。

    春天小镇的人都很善良不会做坏事,他太杞人忧天了,以她的好人缘程度谁会伤害她,姑爹那把关刀磨得非常锋利,相信没几人敢以身相试。

    外来客就是外来客,不懂小镇的民俗风情,“春天温泉馆”可是春天小镇的精神象徵,有谁活得不耐烦想成为全镇公敌,镇长第一个带头喊打。

    推开厚重的铁门,一看到满园杂草野树长得乱七八糟,十分后悔的春天无力的吁了一口气,将乐谱放好换上长衬衫,用外婆的花布包住脸和头发好防晒。

    春天真是一个好季节呀!不冷不热气温正好,梅雨一来百花盛开,连草也长得特别旺盛,她要除几天才除得完?

    她自我安慰的想著,幸好不是夏天,不然她没中暑也会晒成小黑炭,再多的防护措施也没用,防晒和美白产品也只是产品,功效打折再打折摆著好看,唯一叫人咋舌的是价格。

    动手工作吧!早日完成早日解脱,校工伯伯教过的步骤不难学习,先插电再按开关……

    “你说昨晚的鬼不是鬼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又要说我眼花了?”他绝对没有看走眼,离地三尺的白影肯定是鬼没错。

    脸没洗、牙没刷的秦白冯原地踱地,一手拿著十字架一手握著妈祖庙的香火袋和符纸,不相信聂沕离口中的无鬼论,情绪激动地挤掉眼角一粒眼屎。

    聂沕离挑了眉。承认被鬼吓晕是人之常情,至少比较不丢脸,要是让人知道他是遭人吓得翻白眼,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做人。

    “你没看错,的确有几个调皮鬼半夜不睡觉跑来淘气。”而她们是人,春天艺术学院的学生。

    只要有人名不怕查不出一串背景,她确实是风云人物,小镇上的灵魂所在。

    春天。

    “你不会告诉我昨天的女鬼是人假扮的吧?”他的心脏很无力,希望他的猜测是错误的。

    聂沕离朝他投以一瞟,言语等于多余。“鬼会有体温吗?”

    “你……你就不能婉转点透露,听起来好像我很蠢似的。”真是伤人。

    “你不蠢。”他挑中的副手不会是个智障。

    “就是说嘛!那几个鬼扮得太像鬼了,我一时不察才会惊吓过度,世上哪来的鬼。”哈……那阵阵阴风是冷气机造成的,不用自己吓自己。

    可是秦日冯忘了一件事,老屋尚未通电,而且四十年前没有冷气机只有电风扇。

    “只是缺乏判断力。”

    聂沕离一针见血的丢下一句,秦日冯的笑脸顿时僵住,表情难看得像是踩到一坨狗屎。

    “聂大少爷的嘴别那么苛,好歹我任劳任怨的为你出生入死,没功劳也有苦劳,用不著在我心窝上捅一刀。”他有气无力的垂下双肩,一副深受打击的摸样。

    百足之虫死而不疆,指的是他这种脸皮厚如城墙的人,装模作样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