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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口不提爱第6部分阅读

    你也……保重。”

    她鼓起最后的力气朝他微笑挥手,便不再留恋,背对着五号总统套房的门牌直往电梯方向走。

    她的注意力太少落在公司的事以外,以致小小的谎言便能骗过事业心重的她,让她以为这饭店不过是夜店的副业,可任意持卡使用。

    乔晓翔撇开视线,关上门静静踱步回房中收拾,坐在床上等待得够久了才离开。在旅程的末端,他告诉自己永不后悔。

    他不会忘记她,但同时……

    已没办法再追寻。

    第9章(1)

    “约翰,快过来!我们等你好久啦!”满脸日晒痕迹的大汉甫瞧见他从石径远远走来,大呼小叫的又是招手又是跳脚拍大腿,使得坊内其他人也跟着看了过来。

    “不就来了?”东方男子扬声应答,边脱掉满是泥巴的脏污手套边大步上前;身旁另一名同样农夫打扮的青年接过他手套,连同自己的一起丢到篱笆下的大木盆里,这才咕哝着走进庄园的侧室。

    “叫什么叫啊!嗓门很大就不要吵耶你!真像个大妈!”

    “我叫你去喊老板过来,你干嘛去这么久?”身高两米一的金发大块头这会更是扯大嗓子吼,分明是想用浑然天成的气势压扁那小子,却连累全场的人一并耳聋。

    “庄园就这么大呀!你要怎样快?”青年反唇相讥。占地四千亩的庄园,加上要爬上河谷地带陡峭山坡的葡萄种植场找老板,是他火气的来源。

    “呀呀矮人腿短走得慢还死鸭子嘴硬,你信不信我一巴掌抽死你——”

    “别吵,是我耽搁了。”乔晓翔出声平息无意义的争吵,静谧的田园生活没有太多消遣,他们总热中耍嘴皮子,却苦了看厌的观众。

    一年一度的杜塞道夫国际酒展将在数个月后举行,他各个酒厂区的酿酒师纷纷云集于此的原因,正是为了端出自己所属区域的顶尖酒本,供作挑选成代表整厂参展系列的作品。

    荒废的磨坊成为现成的试酒会场地。其实也不需准备太不多,铺上白色桌巾的几张桌子排成一长列,随着与会者新运抵的酒桶整齐地摆放,小点心、酒杯、空桶亦如是。有些预备供试用的酒瓶已放在冰酒器中,即使白酒不如红酒那么重视透气。

    “人到齐了吧?可以开始了。”尽管有人这样说,但其实十多个早来的师傅已不亦乐乎地互相啜饮对方的压箱宝,横竖是自家门内的比试,不用那么拘束……

    “哎,想不到你调的这种烟熏味居然这么微妙!”在场一名手臂刺青的瘦削男人大力拍打另一名同门的肩胛,颇有英雄惜英雄之感。

    “你快拍死他了。”一名梳着蓬松麻花辫的女酿酒师皱皱眉,仍是好心情地啜饮手中的琼浆玉液。“我猜今年韦度的酒可能有机会参展……”

    她表情没多少嫉妒,大家尝到好作品亦皆如此,能挂上annaleigh的牌子出赛固然是无上光荣,但今年不成便回去努力寄望下年,酒厂一向推崇良性竞争,没什么好抱怨的。

    乔晓翔抹抹手接过第一杯酒,圆底玻璃杯摇动着的浅色液体微带着沉淀物,待酒面和空气充分接触,他低头熟悉地嗅闻,略顿,未下咽便交回酒杯,

    “青草味重了点,应该是压榨葡萄时的力道过大而非不够成熟。可能克汉他们未熟悉新机器,帮我多提点他们。”酿酒师不等于酿酒工人,有时两者的沟通未协调好或监管不足,就会使成品和酿酒时预估的相违。“浆果的甜味很足但不够圆润,再下点酵母菌。也试试换成rieslg同样做法再酿制一次,这种葡萄应该会更配酒型。”

    “喔,是……”被点评的酿酒师嘴里应着,不时记下笔记重点,幸而总裁批评的态度专业而中肯,让他心里着实受教。

    旁人的视线不自觉跟着品酒者移动,说不紧张是假的。最后的决策者是这个仿如考宫巡逻、辨酒能力超凡的男子,他们当然在乎他的评价。

    时间十足充裕,两名学徒随着他走动,到了第四款他才初尝酒液,舌头咂过唇腔内的甘液,快速与脑中储存至少几千的酒品资讯作比较,然后张口熟练地吐往旁边的空酒桶。

    他眼神稍带赞赏地投向酿酒师。“这不错,但层次稍欠了点,转木桶再贮放四个月等熟成我会再尝。”

    白酒隐约逸出淡雅的洋樾花香味,但他不肯定能否久存。

    依样画葫芦地重复着动作,按视觉、嗅觉、口感和均衡感评审,乔晓翔心里已经有了底。这时门被推开的声音马蚤扰了他的思量,入眼的中年男人精神饱满地进入小会场;他放下酒杯,神情敬重地迎上。“你来了?”

    “呵呵,你都邀请我了,我就堆着厚脸皮来唠叨啦!”陆克阳朗声而笑,亲切地搭着他的肩,这外甥起码比他高了半个头。

    “别这样说……”

    “现在试得怎样了?”陆克阳好奇地问,随手接过一杯清澈的酒,咕噜咕噜喝着润喉——不像身旁的高手靠嗅闻就已知酒的体感及添加物,连喝下的动作都不必。

    “初步大概挑了三款左右,还没选好,我带你去喝?”乔晓翔提议地询问,换来来者没趣地横瞅一眼,还捏捏他坚硬的肩膀。“我对酒味又不那么内行,哪一款喝起来不都一样?反正这酒厂现在挂你的名,你管就行啦,我乐得轻松。”

    亲生儿子和酒厂生意不投缘,看一次蚀一回钱,干脆包袱款款逃回台湾当律师;相反地,他原本请来当传译桥梁的外甥却愈学愈上手,由酒农的工作做到品酒,他见猎心喜,连招人都省了,直接找翔来管理,首两年生意就翻了五倍以上,且酒厂由他经营后更是斐声国际。

    他乐得轻松,几乎是感激到痛哭流涕地把生意交给这能干的小子,光是盈利在银行的利息已足够他过一辈了好日子——翔却不肯一笔过地收,照样把一半股份安回陆姓……他只好一点一点地给回。

    “随便站着享受一下吧。”塞给他一杯白酒,陆克阳拉着缺了心魂的人到一边落地窗看着风景聊天。乔晓翔拿着酒杯,却学不来放松。

    回到酒厂已近两个星期了,他仍未忘怀。

    他得承认自己不如想像中坚强,他根本无法不在意漫天覆来、关于她婚礼的倒数报导;与其忐忑,于是他在她离开的第一天下午,便买了机票即刻离开台北。

    在这里,他努力地投入一切可参与的事,更换酒桶、耕种、移枝,甚至除虫等最基层的工作都不放过……无非是想让自己筋疲力尽地睡去,但思念却从未停止。

    他想她。

    窗外湛蓝无云的天空下,富童话色彩的木桁架、朴实的尖顶农舍、大片葡萄庄园等等的明媚景致入了他的眼,却无一抵达内心;烦躁地以唇抵着杯沿,香气四逸的醇酒迟迟未进口中。

    “你还是选择忽视内心的声音吗?”

    身边如慈父的舅舅陆克阳忽然飘出问句,红通的脸颊未见醉意,眸子清亮透彻。

    尽管心里关切,他并没有强迫外甥回答或是反应,只是悠闲似地继续口叩酩。

    这些时日以来,这小子的举止,太像以前初到酒厂时死命拚劲的模样了……看似怀着心事逃回德国,却从不对人言,迳自沉默做着所有的工作。

    乔晓翔错愕地迎视舅舅了然的表情,头上夹杂的白发挡不去历练的睿智,他略窘地看回杯中轻荡着的液面,半晌,好不确定地低叹:“我……能回去台湾吗?”

    陆克阳眼角温和的笑意更深了,朝他调侃地眨眨眼,男人的情谊尽在不言中。

    “在干了这杯之后吧。”

    “暂时别跟我提公事,你先出去好吗?”

    午膳后钟盼儿独自返回办公室,井宫辅仁正要上前报告上海分公司来电过,她挥手挡掉,直入专属房内,关上门阻挡他前进,落坐办公大椅。

    门外的秘书识相地退远,接受女性上司偶尔闹情绪的权利。钟盼儿移开待签的文件,低下头双手按摩着发疼的太阳岤,她需要一刻沉思的时间。

    父亲和几名家佣已经被接来台北,在她别墅里住下,就期待着三日后的婚礼。

    已经不能挽回……但她刚才匆匆用膳后仍是管不住自己的脚步,撤去保镳,踟躏着进入红钻的大厅,向柜台查询想租下昔日的饭店套房,岂料他们拒绝。

    “小姐,我们很抱歉,你所指的房间早已被长期租用,不对外供应了。”戴着厚帽的接待人员漾开歉意的笑容,如蜜般闪烁的亮唇说着。

    “不可能的……我上个月还进去过。”她怀疑地低道,不以为意地泄露令人奇怪的讯息。“可以再帮我查一查吗?”

    “哦,好吧,请稍等……”柜台小姐低头快速地再次键入资料,另一名刚接完电话的经理看见她们,就近协助。“你在查的是哪一间房?”

    “顶层的总统香奈儿套房呀。”转动滑鼠滚轴的小姐回答,香奈儿五号是极为闻名的香水名牌,他们便借来作员工间对该套房的称呼,其它套房也有各自私下的昵称。“嗯……已经出租了。”

    “这位小姐,我们只能透露这间总统套房已在一年前被租下,由于保安理由,我们不便透露客人的身份。但假如他退租的话,我们才有可能转租给你,希望你能体谅。”事实上根本没有人来询问过这间套房,除却套房内部的清洁人员,她们接待的早已差不多忘了它的存在。“或者要不要改订另外的套房?”

    “是吗……不用了。”盼儿却只当作是饭店人员的白色谎言,没有心情去细想,只沉沦在自己的失望中。饭店人员面面相䝼,看着她离开。

    好想要那房间陪伴她最后的几天,好想再听见他的声音,否则她真不知道要怎样捱过去……虽然翔已决绝地离开了,不让她找到……

    盼儿坐在椅上凝视从皮夹翻出的卡片,那是两人初识不久后他给她的,略旧的烫金名片上简约地印着他的名及夜店的通讯资料……她伤心不已地瞅着他再也打不通的手机号码,敛下婆娑泪眼。

    她对感情的果断不如他,她真的做不到……在家里大厅时,她一直对爸爸、对管家笑着聊天,但当回到睡房,她便无法再继续假装……

    单手摸出裙袋里的手机,盼儿照著名片上的号码按键拨打,挫败地揉揉眼,只希望接电话的人是他。

    那是她最后的希望……

    钤声响过几声,敲痛她的心房,屏息等待着,终于店内一道男声懒懒地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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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iuldispeaktorkiu?”盼儿捺着害怕失望的紧张迅速回答,另一端的男人却似恍然大悟过来。

    “原来是你啊。”佘兴生认出那声音,哥俩好地熟稔招呼,俐落地切换语言频道。“你找翔呀?”

    “嗯,我……”她正待要说,对方却似在一阵马蚤动中被抢去电话,不甘地嚷着,背景音乐模糊了他的抱怨:“争什么话哦,你妈妈没教你别人说话抢话很没礼貌喔……反正下午场子才空闲点……”

    “你妈妈才没教你这样跟老板说话是要被炒鱿鱼吗!”胡继铭粗野的脸一摆,脸色很不好地回应,像条喷火龙。“去去去!三一六号号桌不到四万不许他们走!”

    “好啦,我不就出去削了……”他拿回刮胡刀,草草剃着末完的须根——这正是接电话前的动作——这才从容地套回外衣,临离开员工休息室,不忘提醒心火盛的胡老大:“人家是女孩子,你降降火再跟她谈好不好?”

    周期病好不了,但至少忍耐着不要爆发出来吓人呀!

    “好啦好啦。”胡继铭按按高竖的头发,保持心境平和——每月会计结算时肾上腺素皮质醇都会跑出来叫嚣躁狂,改不掉的坏习惯。“喂,你呀。”

    第9章(2)

    “呃,我是……”

    “我认得你,钟盼儿。”胡继铭没掩饰他的所知,直接说出她全名。“你想找翔?”

    “嗯……”听过这人的声音,记忆中翔跟她说过他是老板,她略有印象。“我想找他……”

    “找到他又能怎样?再来一次抛弃他吗?”

    他不擅长说话遮遮掩掩,直截了当挑明问她。在他眼中,事实黑白分明,不是黑就是绝对的白,灰色地带毫无立锥之地。当初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是她决定放弃他,乔晓翔不会不要她……他们的事一面倒地任钟盼儿掌握主权,她可不要事后才来装出遭嫌弃的样子乞讨同情。

    翔的付出太多了,多到足以让旁观的他对她的不知足产生厌恶。听见佘兴生说话的对象是她,便火气十足地抢过话筒打算开骂,好代兄弟大大出一口老鼠冤气。

    钟盼儿真是名副其实的祸水,搞得他兄弟失魂落魄地避走它乡。之前乔晓翔专为她签约长期包下就近昊天总部的饭店,一个月近六百万的价目已经教他眼睛快爆掉……不过是个女人,且还是久久才抽出空来幽会的那类,用得着这样花心思吗?随便哪间汽车旅馆便宜哪里去不就行了,

    最最最可恶的是她间接拖累夜店这季营业额——因那自我流放中的金牌酒保的离开而少了百多万;他刚在空置包厢看盈利帐算出的——天杀的她要怎样赔给他?!

    “我、我不是这样想的……”盼儿鼻头一酸,本来就心慌,陌生人的一语道破更促使她情绪失措,凝聚的泪纷纷滑下来,她软弱地用手去挡。“我只是……”

    不想他受伤,但她又好自私……

    听见钟盼儿克制的抽噎声,胡继铭暗叫糟,由小到大他最怕的就是女人的眼泪,这下他要怎样兴致勃勃地骂下去?才说完一句,委屈的是他呀……

    几次开口想安慰兄弟的前女人,却又觉得不恰当,最后沉默几秒,感叹:“我真不知道翔前世是欠了你什么,一直拚死拚活地在还你。”

    “嗄?”她不解的应声有着哭音。

    “别提了,例子太多。”

    记得翔有一次从她家照顾完生病女主人回来后,就一直躲在休息室上网查食谱,逼问之下这才透露盼儿在无意间抱怨他身体单薄不太好抱,然后他亲眼看着这个情痴在接着短短两星期里体重增加了十多磅……其它种种,不胜枚举。

    胡继铭选择轻描淡写地带过。和乔晓翔属深交,私下的事总有办法知悉,但他的朋友又不是她,他用不着对她抱怨翔的用情太深。

    旁观者都清楚这是一种绝对不平等的关系,偏偏受害者还甘之如饴。

    “那么……你还是不愿意让我和他说话吗?”她低下头怯懦地问,翔他……在夜店里吧?

    “说真的,我真不愿意让你再伤害他,也不会把电话交给他,如果他还在店里的话。”乔晓翔不知道痛,若然钟盼儿回头找他的话,他必然会张开怀抱无条件又接纳她,甚至愿意违背道德做她婚后的地下情人。

    他真不乐见老朋友前面明明是陷阱,还义无反顾地跳下去……爱情有那样致命的不理智吗?“他不在kaleido,或者我应该说,翔不在台湾。”

    “他不在台湾?”钟盼儿直觉地皱眉。“那他会在哪里?”

    “你真不熟悉他,是不?”胡继铭嘲弄地反问,却听不出嘲弄的对象是她还是远在德国的人……看吧,事到如今,你的女人居然连你会在地球上哪一处都不清楚,亏你还那么掏心掏肺。“假如你不在乎他的话,我劝你还是别知道的好。”

    “我在乎他!我真的在乎他……”盼儿的口吻饱含无庸置疑的哀怜,每说一遍在乎,心疼便多一分。“你告诉我好吗?”

    “钟小姐,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向我讨这项权利呢?三日后你就要结婚了。”

    他无意赤裸裸地揭弄她的疮疤,她婚期将近,是铁一般的事实。

    “我想知道!我求你!”盼儿着急地抓紧手机,不顾尊严地央求,也许最后仍是无计可施,但……“除了你们店里的人,我不知道可以向谁问翔的事了……”

    胡继铭静默下来,无从应付彼端那叱吒商场的女强人此刻彷徨的请求……一时间他也不知该从翔的哪里说起比较好。因为他根本不晓得翔隐瞒她哪些,又透露了哪些。

    低头看着地板上的柚木条纹,他陡地开口:“从他现在在哪里开始说吧,我想他应该在摩萨尔区。”

    “摩萨尔?”盼儿喃念着这突如其来的陌生字眼,一时间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