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捧着一个装满肉块的陶罐到孙然跟前跪下，将手中的陶罐举在孙然跟前，而其他村民都静静地等待着，没有一个人去动食物。
孙然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这就是首领的威权。
他接过陶罐，用木勺子喝了一口，随后道：“开吃吧。”
村民们这才开始动手，看起来有些混乱，但混乱中依旧透着秩序，强壮地健康的村民们得到了更多更好的食物，分到的肉汤中肉更多，野菜更少，瘦弱地则分的更少，里面也没几块肉，基本都是野菜。
这是大自然的规律，孙然现在还没条件去干涉，所以他只是默然看着。
过了会儿，之前的少女又回来了，手里捧着个陶碗，蹲在孙然脚边，小口小口地喝着肉汤，尽量不发出声音，显得很安静。
孙然这才仔细看了她一眼，发觉她长得很漂亮，身上还有一股精灵的精致韵味。至少相对这一百多位村民而言，她是最年轻，最漂亮，也最健康的。
一边的蒙萨见孙然看少女，笑着道：“首领，她在茉莉花开的时节出声，所以她叫茉莉，今年十五……呃……也是我的小女儿，你如果喜欢的话……”
“女儿？那你多大了？”孙然有些惊讶地看着蒙萨。
“半精灵寿命比较长，能活一百多岁，也不太显老。你别看我这么英俊哈，其实我已经四十多了，哈哈。”蒙萨嘿嘿笑。
孙然转头看了眼少女，对方也正抬头看着他，见他望过来，羞涩地一笑，然后就低下了头。
“好，我喜欢她，她就跟着我吧。”孙然点头。
原始部落社会里的一切都朴素自然，喜欢就是喜欢，这里不讲任何矫情和婉约。
第四百六十九章 彻底决裂
接下来的日子，孙然每天都去森林里打猎。
为了村庄的安全，孙然每次都没有走太远，并且拥有微弱魔力的蒙萨则留在村庄里，应付可能的意外。
每一次捕猎，孙然都是早上出去，最迟在中午就会回来，每一次都会带回一头至少两百公斤以上的野兽。
每一次出去，他都没碰上精灵。
这是正常的，精灵虽然强大，但数目并不算多，这片森林中大概只有五万左右的精灵，大部分时候，它们都是聚居在村庄里，粮食也大部分依靠精灵农庄提供，外出的时候并不多。
一连五天之后，村子里的人每天都忙着将吃不完的肉熏制成肉干，配合着女人们采集回来的野菜野果和捕捉来的一些鱼儿，村里积攒下了近半个月的口粮。
这五天，在这个小小的河滩村庄里，孙然也确认了他无法撼动的首领地位。
五天后的傍晚，孙然吃了晚餐后，按照之前习惯开始在河滩僻静处温习武技。
在他身边不远，则是蒙萨和村子里仅剩下的五个青壮男人，他们也在练习武技，是孙然教的。
孙然自己练了一会儿，感觉差不多了，便到一旁，开始纠正各人的动作。
“我学的是正统的精灵武技，偏向迅捷，并不怎么适合我们人族。所以我根据自己的体会改了很多。你们现在学的，是我的武技，练好了，就能和我一样强大！”孙然鼓励道。
他这么一说，包括蒙萨都越发努力，他们以前搞的都是野路子，碰上精灵，就是一个‘死’字，完全没有反抗余地。现在有正规武技可学，都是拼了命地练。
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孙然就训诫道：“一开始不要这么强练，放慢一点，让你的身体有适应的过程，要循序渐进！别把练死了！”
“以后每天要吃肉，要吃饱，吃肉才能强壮。村里就我们几个男人，我们必须强大！”
“你，腿不要抬这么高，你这是想让人踢你的蛋子吗？低一点！”
“木棍不要砸这么狠，收一点，要留点回旋的余地。”
“胳膊下沉一点，不要把肋下心口露出来。手臂受伤总比心口受伤好。”
“你的下巴，低下，收住，别让狼人咬了你的脖子！”
……
一番训诫，又手把手纠正各人的动作，孙然对练的最好的蒙萨道：“再练两个小时，不要少，但也不要多，练完了就好好休息。”
“是，首领！”蒙萨敬服地点头。
孙然就转身回了自己的棚屋。
屋子里，茉莉正在就着兽油灯缝着兽皮衣，见他回来，抬头冲他甜甜一笑，就继续忙着手上的事。
这些天，她气色好了许多，脸色红润，颊上多了些肉，变圆了一些，更好看了。
孙然脱下身上的兽皮衣，躺在兽皮床上。他没再穿那些精灵铠甲，不是不好，而是表明他和过去奴隶生涯彻底决裂的态度。
“茉莉，别忙了，睡吧。”孙然道。
“还差一点儿就好了。”茉莉道。
孙然不再催她，闭上眼睛睡觉，明天他要出去一趟，去一趟火魔狮的巢岤。蒙萨知道巢岤的位置，已经将具体路线告诉他了。
他现在只希望精灵还没发现魔狮巢岤，如果被他们抢先发现了，那他就只有去精灵手里抢那些魔力结晶了……想到这里，孙然握紧了手边的阔剑。
躺了一会儿，他就感到油灯被人吹灭了，棚屋里暗了下来，窸窸窣窣一阵轻响，然后他身上被人轻轻盖了层兽皮，又过一会儿，一个玲珑的身体钻了进来，小心翼翼地蜷缩在他身边。
孙然一伸手，将茉莉拢进怀里，然后继续闭眼睡觉。
前几天已经折腾够了，明天要有大事，今晚得养好身体的精力，所以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孙然一个人，穿上茉莉新缝制的兽皮衣，背上精灵弓和短阔剑，就如以往一般出发了。
到了森林里，孙然就循着蒙萨指出的路线，以平常速度匀速前进，尽可能保持自己的体力。
就这么不紧不慢地沿着树木攀援了四个多小时，大致已经赶了六十多公里路，离火魔狮巢岤的位置大概还有十几里路，孙然耳朵忽然一动，随后立即将身体藏在茂密树枝之中。
过了一会儿，他就看到二十几个穿着淡绿色精致铠甲的精灵沿着树木攀援而来。
带头的精灵就是鲁西平，他身后还有翠妮，伊力萨等等，都是在月光镇哨所中的熟练，就连那个极度仇视人族的洛夫也在。
他们飞快在树木中攀援，经过了孙然身边，没发现他，然后又迅速远去，看方向，也是朝火魔狮巢岤而去。
“是了，他们肯定也发现了火魔狮的藏身之所，要去杀狮了。鲁西平原本是在哨所的，现在也过来了，那么他们应该已经知道我失踪的消息了。今天这事……难说了。”
他必须得到更多的火焰魔力结晶，森林里只有火魔狮拥有这东西，如果被精灵杀了魔狮，他们肯定会挖走结晶，因为西瓦娜是大奥术师，她炼金需要这东西。
等鲁西平一行人远去，孙然沉吟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精灵的速度很快，半个小时后，精灵们就看见了一个小山谷。
鲁西平抬手摆了个停止的手势，然后左右挥了下手，便有精灵向小山谷两侧爬了上去。
等精灵们站好位置，鲁西平便站在树上，张开弓，一箭射向谷口。
“砰”一声炸响出现，这是一支专门炼制的爆裂箭。
“吼～～”山谷中立刻出现了浑厚如雷鸣一般的狮吼声，过了一会儿，一只身长近六米，眼泛红光，雄壮至极的火魔雄狮就奔出谷口查看情况。
它一出现，周身要害立刻就被一波无比精准地箭雨给笼罩住了。
‘噗噗噗噗’一连十几声箭矢入肉声响起，火魔狮眼睛、嘴巴、鼻子整个脑袋各处中箭，几乎被射成了刺猬。
面对精灵们的致命偷袭，它喉咙里发出一声无奈地惨嚎，就滚倒在地，死了。
之后又有六头雌狮、狮头幼狮奔出，每一头都被精灵以同样方法轻易击杀。
整个火魔狮群，被精灵轻易地剿灭。
鲁西平对众精灵挥了挥手，喊道：“都下来，把魔力结晶都挖出来。领主有用处。”
说着，他就要跳下树。
就在这时，一只硬木箭从树枝中飞快穿刺而来，发出一声尖利的啸声，擦着鲁西平的脖颈飞过，‘咄’地一声，深深钉在了他身后的树上。
鲁西平大惊失色，本能地伸手摸了下脖子，没有血，但是火辣辣地疼。
“小心！有敌人！”他大喝一声，飞快转到树后躲了起来。
精灵们顿时如临大敌，纷纷寻找位置躲好。
“谁在偷袭？”鲁西平喊道。
没有回应，只有风吹动树木发出‘哗哗’地响声。
“有本事你出来！”鲁西平又喊。
还是没有回应。
鲁西平想了想，对其他精灵打了几个手势，然后就从小心翼翼地从树后探出了脑袋。
“嗖”又是一箭从密林中飞出，速度极快，依旧擦着鲁西平的脖子飞过去，在他脖子上留下了新的一道血痕。
鲁西平急忙缩回头，摸着脖子，一脑门子冷汗，一次擦着脖子可能是巧合，两次擦脖子，那就是神乎其神的箭术。对方不想要他的命，只是想要赶他走。
他想明白了，但其他精灵不懂，立刻沿着来箭的方向，开弓射箭。
‘嗖嗖嗖’十几根利箭飞进密林，响起了一片‘咄咄咄’的射中树木的声音，但却没有惨叫声传出，这说明对方已经躲了起来。
鲁西平又喊：“你到底是谁？”
这一回，森林中传出回应：“留下火魔狮，你们离开！”
声音嘶哑，压抑，似乎刻意变过声，鲁西平一听，身体一震，不可思议地道：“是你，撒尔，是不是你？！”
这片森林里，拥有这种箭术的人屈指可数。恰好，他失踪的弟子撒尔就是一个，现在刻意变声说话，显然对方是怕他认出来，这么一想，鲁西平就联想到了撒尔。
密林里，孙然苦笑，精灵不好骗啊，他也不隐瞒了，直接开口道：“是我，撒尔！”
“你……”鲁西平无法理解昔日憨厚的奴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这之前，他还一直以为撒尔被半精灵蒙骗，出事了，他还为此难受了好一阵子。
“你这个叛徒！”这是洛夫的声音，带着强烈的愤怒。
“你骗了我们，你一直在装傻！”这是翠妮。
“从小到大，隐藏这么久，学了一身可怕武技才显出真面目。撒尔，你真是厉害！”伊力萨苦笑，带着敬佩。
“撒尔，你以为你凭一个人的力量，就能让我们放弃火魔狮？休想！”鲁西平怒道。
“鲁西平，我已经放过你两次，不会有第三次了。”密林中传出了声音，非常狂妄，但却让人不得不重视。
刚才那两箭，的确可以轻易取走鲁西平的命。
孙然没这么做，是因为他不想将事情闹太僵，单纯抢走火魔狮的魔力结晶和杀死精灵，完全就是两码事。
前者最多结个普通的仇怨，森林里这种你争我夺的事每天都在发生。后者却能让精灵发动全力，不死不休。
现在的他，没法扛住精灵们的全力围捕。
鲁西平摸着脖子上的血痕，语气稍稍放软：“撒尔，你跟我回去，领主会原谅你的过错的。你之前失踪了，她就很难过。”
“回去当宠物吗？我，撒尔，是人，自由的人，不是奴隶！更不是宠物！”密林中的声音带着强烈的愤怒，这是奴隶的独立宣言。
“你怎么产生这种想法，谁带坏你的？”鲁西平不解，这个撒尔一直生活在城堡里，经历单纯，照理说不应该会这么想啊。
“在我五岁的时候，她，西瓦娜，命令你杀死了那个聪慧的孩子的时候，我就清楚地知道，我是人族，你们是精灵。我们是对手，不可能是朋友！我能在城堡活到现在，只因为我对你们无威胁，只因为我一直在装傻！”
鲁西平无语。
伊力萨到了他身边，劝道：“统领，我们先回去吧。若是冲突起来，我们或许能杀了他，但也会伤亡惨重。”
“可是魔力结晶……”
“我会向我的表姐解释。”伊力萨道。
“那好。”鲁西平点头，高喊道：“撒尔，希望你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
“这不是今天的决定，是我五岁时的决定，从没后悔过！”
“好，那我们走！”鲁西平一挥手，一群精灵离去。
第四百七十章 让他去吧
鲁西平从森林中回来，脸就一直阴沉着。
在回到精灵城堡的路上，鲁西平还是没忍住，对一旁的伊力萨道：“真是难以想象，这个奴隶竟然在我身边装了十年的傻瓜，我还一直倾力教导他，从不藏私。我这么对他，他竟然说背叛就背叛了！真是个冷血无情的家伙。”
他实在不理解，沉默了一会儿又满怀怒气地道：“这还不如养一条狗！”
“因为人族不是狗。”伊力萨回答。
“对，他们连狗都不如，是用来消耗的奴隶！”鲁西平愤愤接口。
“不，你错了。我们一直把人族当作了奴隶，当作了狗，但他们不是，他们和我们一样。这里……”伊力萨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同样有智慧的灵光。”
“就那些奴隶种？还智慧的灵光？伊力萨，你太天真了。”鲁西平冷哼。
伊力萨皱眉，温和地道：“鲁西平，不要被偏见蒙蔽了眼睛。这个撒尔，隐忍、坚韧。他最可怕的不是武技，而是智慧！”
“就那个傻瓜？他就是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那我问你，刚才在火魔狮巢岤外，以他的箭术，如果一声不吭地要偷袭，我们还能活着吗？我们能逃出去几个？”
“……那是他还念着一些旧情。”鲁西平迟疑了，对自己弟子的武技，他最清楚，只能用‘深不可测’四个字来形容。
伊力萨点头：“或许是念旧情。但在我看来，他没动手，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成长时间。如果他真念旧情，为何还要抢走魔力结晶？”
说到这里，鲁西平脸上已经出现了震惊的神色：“伊力萨，你这么一分析，我心里感觉有点发冷。”
“我说的只是一个可能。”伊力萨微笑道，然后马鞭前指：“看，不知不觉，城堡就到了。”
城堡前还是老样子，一大片的奴隶棚屋，近年来奴隶越发多了，数目已经过千。越过棚屋，经过石桥，两人进入了城堡。
精灵侍女前来迎接，见到伊力萨，嘻嘻笑道：“好多年没来城堡了，伊力萨。”
“他在忙着哨兵训练呢。”鲁西平笑着给他解释。
“我表姐有闲吗？”伊力萨问。
“恰好有空，正在花园赏花呢，你们跟我来。”
两个精灵便随着侍女到了城堡花园，见到了城堡主人，方圆五百里……哦不，现在是方圆八百里之内最强大的领主—西瓦娜。
她身上穿着黑边白绸裙，头上带着纱罩帽，正躺在躺椅上休息，一旁的人族侍女正安静地给她剥着核桃，将果肉放在盘子里供她享用。
见到来人，她眼睛转了转，见到了伊力萨，就笑道：“怎么有空来了？”
“来说一件事，是关于失踪的奴隶撒尔的。”伊力萨道。
“哦，你们找到他了？他有没有出事？受伤没？”西瓦娜一连问了好多问题。
鲁西平沉默，按照之前说好的，此事让伊力萨来解释。
伊力萨便将森林中所见所闻，包括撒尔说的话，他的行动，一丝不漏地说了一遍。
听完了他的话，西瓦娜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静静地躺着，沉默着。
过了好久，她却忽然笑了起来，一开始是微笑，随后是咯咯轻笑，看的伊力萨和鲁西平都觉得心里发毛，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好一会儿，西瓦娜止住了笑，叹道：“雏鸟长硬了翅膀，要飞走了啊。那就这样吧。”
鲁西平和伊力萨面面相觑，鲁西平犹豫地问：“玛夏，那这撒尔该怎么处置？”
西瓦娜反问：“你们觉得呢？”
伊力萨冷声道：“派出城堡的精灵卫队还有哨兵，搜索森林，找到他，尽快杀了！”
鲁西平觉得这个提议有点过了，这不过是一个逃走的奴隶，何必这么大费周章，但同样是一个奴隶，杀了也没什么，于是他也点头。
西瓦娜笑道：“不过就是一只小麻雀，值得这么大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