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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情何许诺:神隐第5部分阅读

    陈开来,卓念郎看得有些痴醉,脑海里不时浮起了秦霜霜离去时那含幽带怨的模样,不禁又是长叹出一息。

    希望她不要往心里去才是。

    愿望总是与现实相悖逆,卓念郎清楚着并非如此。晚饭间无意间听说秦霜霜称病,推了一干拜帖闭门不见。卓念郎心似明镜却也浊,心中不禁满满是惴惴不安起伏;一顿饭下来颇有点食不知味,卓念郎不知秦霜霜是真病了,还是心病了。

    秦霜霜对自己好,有什么不对吗?卓念郎此时静下心来想想,真挑不出刺来。她秦霜霜念及自己助她逃出映月馆,感恩在怀,有错吗?没错,只是错的是自己;每当有人试图接近他的心时,卓念郎就莫名地感到恐慌,大约是天生的自卑感作祟。

    他是世人眼中人尽可夫的娼(妓)之子,身体里流淌着的是入髓的低(贱),卓念郎这一辈子似乎注定了是人前欺凌,人后打骂的宿命;卓念郎觉得自己太丑陋了,丑陋到自己都不敢去轻易面对自己,何况是他人。

    也许是自己前世作孽太深,今生注定偿还;卓念郎早已认命,任其命运作践,不争不抗。

    思量太深,卓念郎也不知自己何时绕到了映月馆后院中的一处院子,这里不是他这等身份能待的地方,遂起了去意。只是刚想回转身形,目光却遥遥地瞥见一抹倩影,静静地依靠着假山,落身在一丛开得正盛的芍药花中。

    眼中之人素手执玉壶,仰首玉眸对孤月,盈盈地琼浆玉液缓缓落入她的玉檀之中,芳态万千,慑人心魄;媚颜生嫣,迷醉带娇,只是那水眸眸的瞳色之间,不知为何染上了一丝哀怨,隐隐有莹莹细碎星光泛起。

    这倾城容颜早已过目不忘,除了秦霜霜,还会有谁拥有这般闭月羞花之容。

    她一人独自恨饮月下,殇情自溢,凄凄之心寒缩在这微微夜风之中。本想知难而退,可他的心此时在怂恿作祟,不得半分安生。卓念郎知道欠她一声辜负,一声抱歉;几番熬心的思量后,卓念郎遂回转了脚步,在一丛湘妃泪竹的掩护下,绕到了假山背后。

    修指捻起脚跟旁的一根珠泪草,卓念郎学着秦霜霜的样子,背靠在假山石上安顿了下来;缓缓的执起五指,将珠泪草放在唇边,幽幽地吹起一首唇曲。

    珠泪草奏出的唇曲,不似琴箫那般悠扬绵长,音色精准;可曲调之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悦耳,犹如口齿不伶俐之稚童唱出的儿歌,纯纯动心。

    顿起的唇曲徘徊在耳际,惊动了假山另一侧的秦霜霜,盈盈水眸沧澜起伏;几个单调的音色,缠缠绵绵地起伏在心头,撩拨心弦。歌无华词,曲无丽音,只待有心人侧耳聆听一番心中悱恻;不觉间失神沉迷其中,遥看一树繁花,静待心花开出怎样之结果。

    纵喜有缘来相逢,终忧无缘去成空。

    一世缘卷(三十)

    失神之间,秦霜霜手中的玉壶滑落,如这突来的怔然般太过唐突;清脆玉碎之声将这方宁静刺破,又骤然陷入了死寂,不过是一个睁合眼的须臾之间。

    片刻沉寂之后,两颗怦然不止的心,多了一番言语的交流。

    “白日里的那番浑话,你切莫往心里搁。”

    沉浮之心几经辗转,秦霜霜尽是殇情满怀,不禁眼中有泪,这般作践自己是为何?原来,只待君只言片语的安慰。

    “霜霜,卓念郎平生已经被作践惯了,不值得你这般细心维护,念郎担不起。多多为自己将来做打算,早日离开这污浊之地才是良策。”

    取下唇边的珠泪草,紧握在手心之中,草叶寸寸尽断,如切断心中之相思。可对方的心思,卓念郎猜不透,也不敢妄想分毫;岂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是否真无转移?

    “若霜霜说,这去而复返只为了你,恩公会如何待霜霜?!”

    卓念郎周身一震,眸中尽浮惊慌之色。她,是何意?秦霜霜的心思,全然超脱了卓念郎的意料。不觉为喜,反自成悲。

    “你日后会遇到惜你疼你的良人,护你一生。念郎一介映月馆的(妓)奴,朝不保夕,怎敢痴心妄想。”

    “良人在侧,何求他人?若念郎在这映月馆一日,那霜霜就等念郎一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哪怕是地老天荒之时,霜霜亦会等下去!天涯海角,霜霜此生必定相随念郎,初心不悔,白首不弃!”

    自叹痴心不觉悔,奈何天意多作践?

    “霜霜,为何要将大好年华浪费在念郎身上?明明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无忧生活,为何执意要朝念郎这乌糟生活里闯。念郎心中早已没有了海阔天空,天涯海角,一生只能窝屈在映月馆那小小的奴房之中,了此残生。”

    “若你命该如此,那霜霜亦愿意相伴在侧。纵使有金屋玉殿,华服珍馐,仆役万千,霜霜若不愿意,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般的空皮囊,摆设在那罢了!”

    “是我舍不得你跟着我过那白眼相加,食不果腹的清苦生活!”

    舍不得?!秦霜霜感泪四溅,心如花开,还有什么比它更动心的词呢?骤然拭去眼角盈盈清泪,提起裙袂飞快地奔向假山之后的卓念郎,软玉温香尽送空怀,温暖之意顿时填满了卓念郎那颗怯怯不安之心。

    “我什么都不在乎,在乎的只有念郎你一人而已!念郎就是霜霜的一切,霜霜的唯一。”

    没有比两颗真心想要靠近更具有力量,卓念郎一行热泪直直而下,一把将怀中的秦霜霜圈紧,交颈深拥。

    情,只需一步勇敢,就能遇见一遭柳暗花明,明媚如春。卓念郎心中的冰雪在融化,在秦霜霜的不弃不嫌中一点点消融。有此佳人相伴终生,夫复何求?

    霜霜,你许我卓念郎一生为伴,我定许你一世天荒地老。

    “念郎指月为誓,今生定不负霜霜深情!若违此誓,必遭天谴!”

    天谴!秦霜霜周身一震,颤颤的玉指即可堵住卓念郎的唇,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他不知道这天谴的可怕,秦霜霜不敢让他以身试险,一次就够了!

    “不许胡说!这辈子你都会好好的。”

    “傻丫头。”

    卓念郎抡起手指勾,在她鼻梁上轻轻一刮,揽着皓月之盈,甜甜地将秦霜霜再次揽入怀中。他这一生,若论最快乐之时,莫过于此时的春风得意,美眷在怀。

    一世缘卷(三十一)

    月下佳偶影成双,耳语窃窃定终身,常伴君侧待天荒,只求一心两相知。

    佳人在侧,柔柔暖怀,甜蜜不过一时,随之而来的隐隐之忧袭上卓念郎心头。

    “霜霜,我们今生唯求一世为安,白首不离;如今你声名鹊起九州尽知,俨然成了芳姑的摇钱树。我担心,芳姑她老断然不会成全你我山盟之约,放你离开映月馆,我们该如何是好?”

    说到这里,卓念郎不禁叹了一口气,都怪自己太无能。一时找不到头绪,抡起拳头砸自己那木鱼脑袋。

    “念郎!何苦作践自己,你无需自责!”

    秦霜霜立马抓拦住卓念郎的榔头拳头,颇为心疼地沿着他的发鬓,抚上他眼轮上那刚毅飞翘的浓眉。

    “你切莫恼心,芳姑那边霜霜自有办法。只是眼下,还需念郎耐下性子,静心等上我三年;三年期满,霜霜自当与念郎远走高飞,相伴天涯!”

    “你说的可是真的?”

    秦霜霜轻靠在卓念郎胸膛边,柔媚一笑,笃定地点点花靥之颔。虽秦霜霜说得肯定,可卓念郎面色上的怅然依旧不敢懈怠。芳姑是何许人也,卓念郎自小耳浴目染,太了解芳姑那狠绝心肠;她眼中只有那黄白之物,没有什么情面可谈。

    “只怕芳姑未必三年后肯放你,她一向老谋深算,从不做亏本生意。”

    良人谨慎告诫,不想她唇间的笑意反而更盛了;秦霜霜调皮的点点卓念郎的额头,一脸俏丽地说道。

    “我可是一只狐狸呢,她芳姑再老谋深算,也狡猾不过狐狸。三年期满,我定让她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见秦霜霜说得自信,卓念郎也是稍稍安心下来,权且耐心等候三年,再做计较。秦霜霜面上一丝狡黠闪过,她可没有胡诌,她可一只千年得道的天狐,小小的芳姑她还真没放在眼里。

    这人世的幸福美满是什么味道?多一形容不出那甜蜜的滋味,只知道那不见的苦楚,尽显于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中。

    九州各地慕名而来的恩客,手捧金银美玉、翡翠明珠相哄,却不得美人开怀一笑;倒是卓念郎闲时为她用蒲草编织一对双飞燕,多一她视如珍宝般珍藏着。

    那侯门官邸中设下的珍馐美宴,她多一眉头不曾一皱,拒之不惜;美酒配佳人,多少九州各地送来的陈年佳酿,她多一视而不见,尝觉无味;却甘之如饴地愿意陪着卓念郎窝在马棚边,啃着硬邦邦地冷馒头,咽着无味的凉井水,多一才觉着那是发自内心的甜。

    卓念郎喜欢她着明黄|色的衣裙,形容她如一朵迎着朝阳盛开的葵花,活泼灿烂;于是多一衣橱里就件件绫罗衣裙皆是一色明黄,想朝朝暮暮都穿给他看。

    卓念郎喜欢闲时弄墨行书,她多一就为他收集九州各地名家墨宝字画,讨他欢心。他行书,她便研墨;他题诗,她便做对。

    只要卓念郎觉得开心的,多一就觉得开心。

    卓念郎说,霜霜,三年后等你有了自由之身,我就攒够了五两金子,即可娶你过门;只是,怕是拿不出什么什么像样的聘礼来,有愧于你。秦霜霜说,念郎,只要你不嫌霜霜出身风尘,初心不渝,那就是最好的聘礼了。

    卓念郎说,霜霜,三年后等你有了自由之身,我就带你踏遍九州,看尽九州的山山水水,逍遥一生。秦霜霜说,念郎,哪里有你,哪里就有霜霜,公不离婆,秤不离砣,永生相随。

    卓念郎说,霜霜,三年后等你有了自由之身,我独为你一人奏箫,你独为我一人起舞,以乐为伴,看尽朝朝暮暮。秦霜霜说,念郎,只要你愿意,我会为你跳到容颜老去的那一天。

    卓念郎说,霜霜,三年后等你有了自由之身,你我在自己的安乐所里,生儿育女,一享天伦。秦霜霜无言以对,满含女儿羞。

    他描绘着他们两人的天荒地老,地久天长,多一信了,也铭记在心中。三年,不过是他们生命中的一个须臾等待,只要卓念郎在她身边,便足矣。

    他们还有无数春秋冬夏,要执手相看,一起变老。

    一世缘卷(三十二)

    三年时光,在天狐多一眼中,不过是千年岁月中的片刻须臾;可就是这片刻须臾中,有卓念郎相伴,多一觉得这短短时光才是她千年岁月中,最闪闪发亮的记忆。

    三年,一颗爱情的试金石,考验了卓念郎和秦霜霜的山盟海誓,考验了他们之间的情比金坚;从中走来,亦如那晚月下同心之誓,不负起初两心同。

    与芳姑的三年之约将满,变幻成秦霜霜的多一去意已决,如今这映月馆早就不是她心中的牵挂之所,而是束缚着她和卓念郎比翼双飞的囚笼。秦霜霜暗自开始打点自己的一切,等到期满之时,便是她孑然一身之时。

    芳姑全然未料到如今这个誉满九州的秦霜霜,会对他卓念郎一介(妓)奴芳心暗许。九州之内,多少名门望族巴望着她秦霜霜垂青,不惜重金为她赎身,皆是被她冷眼拒之门外。

    起初还以为是这丫头心性高,瞧不上那些官家望族的纨绔子弟,不愿入身为妾;可后来察觉到她和卓念郎那小子眉目传情时,芳姑才悔时晚矣,知道自己是遭了这狐狸丫头的当。

    芳姑的如意算盘也有打错时候,当初她秦霜霜为何要将卓念郎的奴契握在手中,原来不过是为了三年期满后,与这(贱)奴双宿双飞!

    映月馆内遍布芳姑的眼线,三年下来,她且看不出来此时秦霜霜一星半点的去意?只是,这秦霜霜就是块吸金石,一日在这映月馆中,那满筐金银就一日朝馆内涌进,得罪不得。她那性子芳姑太清楚了,软硬不吃,芳姑也是暗地里着急着,倒是三年期满该如何留住这秦霜霜?只是碍于秦霜霜这尊财神爷,不便挑明撕破脸罢了。

    只是,芳姑眼下还没想出完全之策,这秦霜霜倒是径直先找上门来。

    “芳姑,今儿个霜霜过来你处,不为别的,就是想和你老人家商议一番霜霜去留之事。还有个把月时间,就是你我约定期满之时,我想芳姑你老人家不会忘记了吧。”

    一口浓茶吞得囫囵,掩不住芳姑面色上的怔然之色。秦霜霜倒是不以为然,她若是不闪了神,才有鬼。

    “我想当初所立字据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不必霜霜再细细为芳姑道来一番。霜霜已经决定了,契约满期之时,便会离开这映月馆中;按照你我约定,霜霜离去时会资以芳姑十万两黄金作为赎身之资。这是瑞祥钱庄十万两黄金的立据,是霜霜这些年来的积攒,现在尽数奉上;若芳姑不放心,可派人前去验明真假。霜霜已履行当初契约之定,还请芳姑归还霜霜的卖身契。”

    “你。。。。。。”

    芳姑面色顿然一惊,手间拿捏的玉石茶盖霎时闪了准头,落在地上摔了个稀烂,那惨状如同芳姑神色一般凄凄。

    “芳姑如今是这教坊里的有头有脸的人物,说话做事的向来说一不二,霜霜相信芳姑不会食言。”

    “你着急个什么劲,我芳姑既然许下了话,到时自是会遵守信诺!你不必在这激我,不是还有个把月的时间么?一刻未到,你秦霜霜一刻都是我映月馆中之人!”

    芳姑骤然间拍案而起,紧咬着一口玉齿,狠色连连地喝上她。秦霜霜倒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眉眼间多了几分淡悦之色。

    “你老的话霜霜记下了,那就多谢芳姑届时成全,霜霜告辞。”

    面若桃花,笑带妖娆,秦霜霜青纱裙角微微扬起,清丽之姿便渐渐消失在芳姑视线之中。心中一口闷气不舒,芳姑顿时间颓然地坐在了贵妃檀木椅上,一青一白的怒气在老脸上交替更迭。

    一世缘卷(三十三)

    梨花白霓裳裙逶迤拖地的娇媚女子,手捧一盅血燕窝,轻挑着眼角瞧了瞧远去的秦霜霜,不觉间一抹讥讽之笑浮在唇角边,翩翩如燕地进了芳姑的房间。

    “霜霜又惹芳姑不快了?又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她那傲娇的性子谁人都不放在眼里,姑姑何必为这事上气。白旖给芳姑炖了些滋补品,你老先消消气,女人一动气就容易老得快。”

    正愁一肚子火没处撒,白旖又挑起一番话头,顿时隐忍了多时的怒气涨起来,抓起白旖送来的燕窝就砸个稀烂。

    “小(娼)妇,连你也来奚落我,个个都翅膀硬了是吧!”

    见芳姑动了真怒,白旖也是面色一阵难堪,自知莫名讨了番好骂;不过白旖也是见过世面的教坊女子,岂不知芳姑正在气头上,不过是在秦霜霜处受了气没地儿撒,正好拿她出气。转圜了一个谦顺的笑容,不为计较于心,反而白旖在一旁安慰上芳姑。

    “芳姑莫动怒,你心头有气,何必拿白旖撒火呢?霜霜这丫头也太不懂事,不想想这几年芳姑你是如何照拂,提携她秦霜霜的;若不是你老为她竭尽心力的铺路,她秦霜霜能有今日之风光吗?”

    “活脱脱养了个白眼狼!”

    气不喘地还骂了一句,芳姑心中也是稍稍舒坦下来。见芳姑口气软和下来,白旖颇有眼色将她扶坐回贵妃椅上,福下身子来,抡起一双纤巧小手在芳姑膝前柔柔地捶捏起来,慢慢地劝慰道芳姑。

    “姑姑可是咱们映月馆的顶梁柱,要是气坏了身子,我们这些女儿们该指望谁去?”

    白旖示好地递来一嘴蜜,芳姑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话语间也柔和了些许。

    “要是那秦霜霜有你这一半体贴性子,芳姑何须烦愁至此;只是一想到个把月后,秦霜霜这丫头就要离开映月馆,和那卓念郎双宿双飞,真真咽不下去这口气!你说她秦霜霜放着那么多高官侯爵、名门子弟不嫁,非要死心塌地的跟着那(贱)奴卓念郎,我这些年苦心花在她身上的心血,倒是白费了!”

    听着芳姑肚子里的窝憋气,白旖只是盈盈一笑,暂时收住了手间的力道。

    “若姑姑真心舍不下霜霜,就把她留下呗,这有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