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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当空第65部分阅读

清亮,水草丰美,无数的天鹅、大雁、野鸭、鱼鸥嬉水飞翔,夕照和潋滟碧波浑成一片,配上在湖边放牧的牛羊马,连成充满感染力的动人美景,西面的山脉宏伟巍峨。

    巴达兴奋道:“到哩!”快马加鞭,领着三人朝湖岸高地处一组营账奔去。

    巴达的营地,比起这里营账数目之多,有小巫大巫之别。但虽然有数千营账,却毫不挤逼,疏落有致,点缀着辽阔湿润的湖岸区。

    在附近放牧的十多个年轻牧民,见他们来到,放骑奔来,与巴达交换几句问候话外,加入他们,朝目标营账驰去,抵达规模最大的一组营账时,后面已成长长的一串骑队。

    沿途不住有妇女小孩从附近营账走出来,气氛热闹,和平安宁,人人脸带欢容,似茫然不知大草原外的凶险世界。

    巴达忽然勒马,低声道:“快下马,安天来了。”

    众人随他下马,一个高大老者在七、八个年轻小伙子簇拥下,从一座小山丘上的营地往他们迎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引路信使(上)

    老者年纪已逾五十岁,仍是动作敏捷,健步如飞,身体结实,神采过人,长满络腮胡须,气宇不凡,看来是有识之士,难怪如此得族人尊敬,奉之为领袖。

    不用介绍,也知老者是安天。

    他的衣服和头巾都是靛蓝sè的,神情严肃里带点龙鹰等没法明白的紧张,这类情绪该与安天与世无争式的生活拉不上关系。

    安天终来到众人身前,神气十足的锐目上下打量三人,然后在三人意想不到下,以字正腔圆的汉语道:“说出你们的名字!”

    龙鹰压下心中的惊讶,代表三人逐一报上名字。

    更令他们没想到的,安天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举掌向天,激动的道:“感谢天,他们终于来了。”

    又向身旁的小子吩咐几句,小子不知领了甚么命令的去了。

    三人你眼望我眼,不知如何应对。

    安天忽然趋前,先与龙鹰拥抱,然后再拥抱万仞雨和风过庭。

    行过拥抱礼后,安天当众宣布了几句话,在场的百多人全体发出欢呼叫喊,气氛热烈。

    巴达低声向三人解释道:“安天说你们是我的朋友。”又神情兴奋的道:“你们令我很有面子,以后我们是朋友和兄弟。哈!”

    安天神情一变,变得欣悦安详,亲切的道:“三位先生请随本人来。”

    三人和巴达跟在他身后,牵马走上丘顶。

    到了一座特大的方帐外,几个年轻妇女迎上来,为他们照顾马儿。

    安天自行入账,打手势着他们进去。

    龙鹰等先为马儿解下马鞍和负载,万仞雨顺手取得两匹丝绸。在巴达的指示下,三人进入方帐去。

    方帐内很寛敞,丈半见方,由八根立柱、四根横梁撑着,看来非常坚固。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毡,花纹优美,乃巧匠级的杰作。

    万仞雨恭敬地向安天献上两匹丝绸,安天接过后,大赞一番。又高声呼嚷似是某两个名字,接着彩云般的两个女子走进帐内来,每人接了一匹丝绸,欢天喜地的去了。

    三人均感眼前一亮,瞧她们神态。该是安天其中两个妻子,绝非想象中的干瘪老太婆,反出奇地是美貌的女子,年纪不过三十,体态撩人,但神情端庄,目不斜视。像三人不存在般,只向安天一人,说着他们不懂的方言。

    安天和颜悦sè的道:“年轻时,除贩卖妇女外。我甚么都干过,做起买卖来比任何人都狠,更是出sè的战士,没有人的骑术可以胜过我。不知多少娘儿见到我便投怀送抱,近十年才肯安定下来。哈!”

    龙鹰心中一动。问道:“现在还有贩运妇女的勾当吗?”

    他顺便瞥了身旁的巴达一眼,这家伙现出崇敬羡慕的眼神,显然对安天的话说当年,感到与有荣焉。

    安天双目掠过戒备的神sè,道:“今天不说这方面的事。”又摸着地毡道:“这些地毡是从大沙海西南角的于阗买回来的,说到造毡,没有人比得上于阗人。”

    又道:“让我们先喝茶。”

    三人还以为他会大声召唤妻子捧茶进来让他们喝,岂知安天亲自从一角取来烹茶的工具,就在zhong yāng处生火烧茶,动作慢条斯理,又不住喃喃自语,该是在感谢他信奉的某个神祇,三人虽满肚子问题,也被他专注的神态所慑,耐心静候适当的机会。

    巴达没有丝毫帮忙的意思,像他们般呆瞧着。

    等到安天将羊nǎi倒进茶里,终大功告成。盛羊nǎi茶的大瓷碗颇为jg致,该是来自中土之物。

    羊nǎi茶在五人间传递,每人喝两口后,万仞雨忍不住道:“安天晓得南方高原上的情况吗?”

    安天拍拍胸口,道:“我是吐蕃人的朋友,当然晓得他们的情况。吐蕃人都是不凡人,我曾到过他们的高原,真古怪,在那里很难呼吸,急走十多步便累得不能动。哈!不过我并不是最有资格告诉你们有关他们的事的人,不过放心,我已使人去请最有资格的人来,他该快到了。”

    黑夜降临帐外的天地,天气骤转寒凉。

    三人虽大惑不解,但已摸清楚他们交谈的方式,知道锲而不舍的追问,会惹他们反感。

    风过庭改而问道:“安天知道周围国家的情况吗?”

    安天悠然道:“自你们还是男人当皇帝的时候,在很久很久以前,贵族在我们的东面建设起南北两大关隘,此后,大沙海四周的形势逐渐稳定下来,不似以前般,今天立国,明天亡国。”

    他所指的“很久很久之前,男人当国的时候”,说的是西汉时的汉武帝,在此咽喉地带设置玉门关和阳关,两关南北相对,像中土西面大门的守护神,直到今天,在军事上仍是举足轻重。

    汉武帝又置武威、张掖、酒泉和敦煌四郡,敦煌位处两关之内。

    万仞雨道:“往龟兹怎样走?”

    安天道:“在这时间到龟兹去很容易,因为河流没有消失,只要找到我们神海北端的孔雀河,沿河北上,再循河折西,便是焉耆和位于其东北的高昌国,过焉耆而不入,沿河走,便是最大的河流塔里木河,从焉耆到西面的龟兹去,快马八天可达。”

    龙鹰赞叹道:“安天见多识广,对远近道路了如指掌。不知突骑施人的国家又在哪里?”

    安天道:“突骑施人在更远的西北方。突骑施王娑葛的牙帐在龟兹西北的碎叶,离龟兹足有六、七百里远,但娑葛的小牙弓月城,则位于龟兹的北方,路程近上一半。”

    万仞雨苦笑道:“安天随口几句话,胜过我四出打听十多天。”

    安天打开了话匣子,谈兴极浓,喝一口茶后,徐徐道:“河流是最好的道路,不过千万要分辨主流和支流,我们神海的西南角是且末河注入处,沿河西南行,穿越大沙海,是像珍珠串般的大小绿洲,也是蒲桃城、典合城和且末城所在地。由此再朝西走,连越两道大河后,便是位于和阗河的于阗人首都于阗城了。于阗是大沙海南面最兴旺的地方,各国商旅聚集之处,龙蛇混杂,我们男人欢喜的玩意,在那里应有尽有。”

    龙鹰立即双目放光,道:“西域竟有这么有趣的城市。”

    安天语重心长的道:“对你们般的外人来说,最大的灾难不是马贼,而是迷路。光算近二十年,就已不知有多少骆驼队整团百多人忽然失踪,以后也从没有再出现。事实上认路并不难,只要弄清楚这片大小沙漠密布的土地上,河流分布的情况,便可像回到家里,怎可能不懂得揭幕入账,找到自己女人的身体。哈!”

    三人连忙虚心求教。

    安天道:“首先说源头,主源起自雪山上的冰川,由喀喇昆仑山的特力木坎力峰的东南麓,倾泻而下,到山脚后分作三条河道,注往大沙海,分别为叶尔羌河、阿克苏河与和阗河,此三河便是横跨大沙海北疆的塔里木河的三个主源。其中的和阗河,在水流充足时,由南至北的贯穿大沙海,注入塔里木河去。塔里木河则沿大沙海北部边缘,由西向东蜿蜒而走,再折向东南,穿过大沙海东部,最后注入我们的神海。孔雀河只是塔里木河大约从龟兹到我们这里一段河道的名称,仍属塔里木河。”

    风过庭对贯穿“死亡之海”的和阗河最感兴趣,追问详情。

    安天道:“和阗河来自两个水源,所以充满动力,成为唯一能战胜大沙海的河道。两个源头分别是喀拉喀什河和玉龙喀什河,前者出自喀喇昆仑山北面,后者出自昆仑山,到平原时汇合成流,始称和阗河,过大沙海再与阿克苏河、叶尔羌河会合,合流而成我们这里最大的河流塔里木河。”

    龙鹰听得津津有味,一时忘了到这里来是要打听到高原去的道路,正想多问点各国的情况,蹄声自远而近,又戛然而止。接着脚步声响,一人揭帐冲了进来,跪倒龙鹰身前,激动地以吐蕃语道:“谢天谢地,终于盼到鹰爷来了。”

    龙鹰定神一看,失声道:“林壮!”

    林壮是当年随横空牧野到中土来的高手之一。龙鹰初会横空牧野,与他比武,由于手无寸铁,横空牧野命手下借出长枪,而借枪者便是林壮。

    林壮坐好后,挥泪以吐蕃语道:“是王子派我到这里来守候鹰爷,已等了两个多月,终盼到鹰爷。王子果然没看错鹰爷,他说只要鹰爷收到他有难的消息,必抛开一切赶来助他。”

    安天捋须欣慰的道:“王子是我们的朋友,我的两位年轻妻子,正是王子送给我的生ri贺礼。所以林壮来后,我一直着人留意你们。”

    龙鹰三人听得横空牧野仍安然无恙,放下心头大石,且明白过来,为何巴达等晓得他们是横空牧野的兄弟,态度大改。

    风过庭代龙鹰问道:“美修娜芙是否在王子身旁?”

    林壮道:“美修娜芙和我们护着王子,在敌人围攻下杀出重围,虽然人人负伤,但仍能逃入山区,不过很多人被杀了。”说毕又流下热泪。

    第一百四十九章 引路信使(下)

    龙鹰听得心中大定,但想到随横空牧野来的妻妾团恐怕凶多吉少,又心中恻然。犹记得当年宴会之后,同游上阳宫外的沿河长廊,众女与美修娜芙轻歌妙舞的动人情景,更令他低回不已。

    万仞雨道:“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林壮道:“我们到今天仍弄不清楚。回国后,我们随大王远征南诏,大王在其中一次行军途中,被人刺杀身亡,王子和我们当时在另一地方,闻噩耗只好退兵,从边界将大王遗体送返首都。”

    龙鹰道:“突袭你们大王者,是否南诏派出的人?”

    林壮道:“南诏并没有这样的高手,刺客不知如何扮成我们的战士,突然发动,被他连杀十多个护驾高手和大王后,成功逸去。王子说刺客肯定有内jiān帮手,否则绝不可能如此接近大王。”

    风过庭道:“你们大王过世,不是该由王子继位吗?”

    林壮道:“王子只是大王的堂兄侄,大王有赤德祖赞一子,现在刚满岁半,遂由他继承王位,其祖母没庐氏赤玛类听政,但真正话事的却是赤德祖赞的亲母支清丽,这个女人曾向王子求欢,被王子严辞拒绝,从此含恨在心。”

    万仞雨皱眉道:“这样的理由,该不足以使支清丽向王子大动干戈。”

    林壮道:“因为大王最看得起王子,视如己出,还希望让王子作继承人,但因遭支清丽强烈反对,又有不少大臣附和,所以一直未能落实。”

    三人明白过来,这是皇位的争夺战。

    龙鹰道:“王子不是你们国人景仰的英雄吗?”

    林壮傲然道:“到今天,国内支持王子者。仍大不乏人。我们回首都后,并没有防范之心,所以支清丽发动时,我们事前没有收到任何风声,猝不及防下,抵不住敌人的多番猛攻,不得不突围逃走,若是正面交锋,我们怕过谁来?”

    风过庭不解道:“王子不是掌军权的大帅吗?支清丽可调动甚么人来对付你们?”

    林壮解释道:“王子之外。还有另一大帅,论声誉武功,仅次于王子。此人叫钦没晨ri,出身于著名大家族,助先王都松芒波结讨伐噶尔家族的论钦陵。立下大功,升至大帅的地位。我们出征南诏,首都的兵权落入他手上,正是在他大力支持下,赤德祖赞在襁褓里继位为王。”

    龙鹰道:“钦没晨ri和支清丽间定有私情,收拾王子后,钦没会露出狰狞面目。逼孤儿寡妇让出王位。”

    众人点头同意。吐蕃的局面摆明是个夺位的大y谋,由钦没一手策划,包括刺杀都松芒波结的行动在内。

    万仞雨道:“钦没且勾结外人,否则何来如斯可怕的高手。在严密保护下不但能成功刺杀贵王,事后又能安然逃遁,令你们完全找不到证据?”

    林壮愤然道:“确是如此,我们后来也打听到。钦没的帅府来了一批天竺的高手,其中一人叫乌素。据闻是天竺戒ri王朝的第一高手,jg通瑜伽密修,其武技已达出神入化之境。当我们在南诏深陷战争之际,钦没又曾接待突厥来的使节。”

    风过庭道:“在钦没率兵攻打你们帅府时,你们有遇上天竺或突厥的高手吗?”

    林壮道:“确曾与大批来历不明的人交过手,也令我们伤亡惨重。我属王子的亲兵团,人数达五千之众,帅府更是位于形势险要的山上,具战庄的规模,仍抵不住对方的攻击,最后能从地道逸走者,不足五百人。”

    众人可想象当时战况之惨烈。

    林壮道:“逃出首都的范围后,王子晓得鹰爷定会来助我们,遂派出我和另一人,分别到这里和青海两条登高原的必经之路,守候鹰爷。”

    万仞雨问道:“从这里如何到你们的地方去?”

    林壮道:“从北面到我们处去,有两条路线,一路是穿过草原南面的库姆塔格沙漠,翻越阿尔金山,先到青海,再往西翻山越岭。另一路线是登上于阗附近的昆仑山,但那条路线非常难走。”

    风过庭忍不住道:“穿过沙漠竟比登山更容易吗?”

    林壮道:“库姆塔格内有两个绿洲,只要晓得位置,并不难走。当年我们从中土回来,便是循这条路线返国。”

    龙鹰断然道:“我们明早天亮前出发。”

    安天赞道:“果然是横空牧野的兄弟,义无反顾。王子说鹰爷是天下间最可怕的战士,一人胜过千军万马。安天能和你们同帐共话,是安天的荣幸,也是我族的荣幸。”

    万仞雨道:“最近这里有没有多了生面孔的人呢?”

    安天朝一直没法插嘴的巴达瞧去,示意他可说话。

    巴达再不是以前侃侃而谈的神态,恭敬地道:“路过的人确是多了,不过现时乃道路兴旺的季节,并没有异常的地方。但少了汉人商旅,却是事实。”

    安天解释道:“据闻突骑施人正与贵国开战,很多汉人采观望态度,是可以理解的。”

    风过庭明白万仞雨是在探听敌情,改变话题,问道:“这片草原上,除贵族外,还有其他种族吗?”

    安天又示意巴达说话,显然因巴达接得他们来,立下大功,令他老怀安慰。

    巴达答道:“这片草原很大,可以容纳很多人,除我们族外,还有二十多个其他民族,却以我们最强大。遇上事时,我们会将箭头一致向外。”

    龙鹰等交换眼sè,均感不安,因既有别的游牧民族,便不是所有人全在安天控制下,很容易泄漏他们抵达草原的消息。

    嘻笑声传来,有娇甜的女子声音在帐外向安天说话,安天咕哝几句后,横空牧野赠安天的两位年轻娇妻,捧着一匹布进入账内,放在安天身前,又目不斜视的退出帐外。

    安天看着帐门,傲然道:“她们初入我帐时,仍是处子之躯,这些年来能令她们活得幸福快乐,是我最大的成就。”

    又向巴达示意。

    巴达忙移前捧起布匹,摆在龙鹰身前。

    安天道:“这是由我的妻子亲手织制的白棉布,质地坚韧、厚而软,以之为材料做的衣服最适合在沙漠里穿着,除此外还有其他用途,可作睡席之用,若撕成条状,还可用来作灯芯。这匹白棉是我们的回礼。”

    又向巴达道:“你的回礼是甚么?”

    巴达忙道:“我答应每人送一袋盐。”

    安天点头表示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