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进客厅,她就愣住了。
餐桌上,有好几道精致的菜肴,桌广正中央摆着一个大蛋糕,上头插着蜡烛,窗帘被拉上了,点燃的点点荧光,透出温暖的气息。
“生日快乐!”他穿着围裙,站在桌旁,对她露出温柔的微笑。
陶安洁呼吸一窒,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得到这些。
“你……你干嘛擅做主张帮我过生日?我又没拜托你!”她喜极反怒,很不识好歹地怪他害她这么感动。
“你不用拜托我,你的生日,我再也不会忘记了。”
这句满含歉意的温柔保证,让陶安洁没来由地想哭。
讨厌!他这是干嘛?他是故意想害她哭的吗?
她别过头,咬着唇,努力逼回眼里逐渐弥漫的泪雾。
第9章(2)
“来,快过来吹蜡烛切蛋糕,等会儿我还有份礼物想送给你。”
还有礼物?
原本想装作很不屑的陶安洁,眼神中不自禁流露出期待。
她乖乖走过去,在吹蜡烛之前,偷偷在心底许了个愿。
她不求自己大富大贵、也不求自己加官进爵,但求何书晏能平平安安,永远快乐。
“好乖,送你礼物。”他宠溺地笑笑,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送给她。
“这是什么?”她接过来,好奇地问。
“自己打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他道。
她依言打开包装纸,看见一条昂贵的漂亮丝巾。
“现在天气还有点凉,系上丝巾可以保暖。专柜小姐说,这是今年春季当红的颜色,不晓得你喜不喜欢?”
丝巾的花色粉嫩高雅,又是知名品牌,无论怎么看,都比她的巫毒娃娃有诚意多了。
“我喜欢,谢谢你。”她略带鼻音地道谢,偷偷把不听话溜出来的眼泪给逼回去。
“不客气!我还煮了一些你爱吃的菜,还有猪脚面线,你快趁热吃。”
他为她煮了一桌好菜,好像要把当年他所欠她的,一次全补回给她。
“谢谢……可是,你真的不必对我这么好。”她已经决定不要爱他了,他别削弱她的意志。
“我愿意的。对你好,我很快乐。”
泪水,猛然掉了下来。
他干嘛在她死心之后,才对她说这些暧昧的话?
都到了现在这地步,他再说这些话,又能怎么样?
“安洁,我害你哭了吗?”他微蹙着眉凑过头来,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在哭。
陶安洁不由分说,用唇堵住他的嘴,不让他再问下去。
明天如何她不管,今日,她只想好好地爱他。
时光匆匆,一转眼,时序又往后推进几年。
何书晏的手机上,已经换过三个不同的巫毒娃娃,那表示她已经陪他度过三次生日。
他们依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也依然不谈爱,只分享肉体,他们的关系好像孽缘似的,怎么都斩不断。
当年初出茅庐的天真女孩陶安洁,如今都已经快二十九了,而大她六岁的何书晏,也已经三十四岁。
外表依然年轻斯文的他,笑起来眼尾已有了细细的纹路,但是不仅一点也不显得老,反而更让人感觉到熟男迷人的魅力,陶安洁相信他在公司里绝对还是一大票年轻女部属暗恋的对象。
很多男人在他这年纪,都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爸爸了,但他却连老婆也没有,而且似乎一点也不急。
她没见他认真找过对象,简直当自己还有一百年时间似的慢慢耗。
有次睡前躺在床上,她挨不过好奇心,咕哝着问他:“你干嘛还不结婚啊?世上女人何其多,别告诉我你一个都不满意。”
大千世界,能和颜皓萸匹敌的好女人,总也有几个吧?
“那你呢?为什么还不结婚?”他以问题回答问题,又把问题扔回给她。
“哎!我又没遇到合适的物件。”她摆摆手,随便打发他。
“那么我也一样,没有合适的对象。”
“你怎么可以那么狡猾学我回答?”她指控。
“可是我们的想法真的都一样啊,这样也不行吗?”他无辜地回答。
“这……”她哑然无言。
“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啊!像我这样的男人,事业还算成功,长得也不是太难看,晚上的‘家庭功课’也很努儿在做,怎么就是没女人要嫁我啊?”
他装模作样地在一旁叹息抱怨。
陶安洁涨红脸,不客气地吐槽。
“那是因为你太挑了,要是你肯多释放一点善意,想嫁你的女人绝对会把你家大门挤破。”
“那如果是你呢?你要嫁给我吗?”他忽然这么问。
这个假设性的问题,让陶安洁的心脏重重撞击一拍。
“你……你问这个无聊的问题干什么?赶快睡啦!明天还要上班耶。”
她飞快翻身背对着他,假装入眠,好遮掩自己心慌意乱的表情。
讨厌!他干嘛突然拿这种问题来问她?这下她可要失眠了。
对于自己的婚事,他们两个是都不着急,但所谓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父母亲友给他们的压力,才让人吃不消。
尤其是陶安洁,女人的青春不比男人值钱,更何况她已逐渐逼近三十大关,家里的逼婚声浪更是一日日加剧,她娘三天两头打电话来马蚤扰她,逼她回家去相亲。
这天她才刚下班回到家,手机就响了。
打开包包取出一看,是她的母亲大人。
陶安洁很想不理,但妈妈的脾气做女儿的当然知道,要是让她找不到人,她会冲上台北翻遍每一寸土地,也要把人揪出来。
她认命地掀开手机盖,按下通话键:“妈。”
“下班啦?刚到家?”
“嗯。”她掏掏耳朵,准备聆听母亲千篇一律的逼婚台词。
她和何书晏同居的事,家人都不知情,她每个月固定回家省亲一次,而家人也不是爱找机会溜上台北来玩的人,所以这两年的同居生涯,还算瞒得很好,没有穿帮。
“这个礼拜回来一趟,婶婆要帮你介绍一个对象。”没问她有没有空,陶母直接下命令。
啊啊,又来了!陶安洁开始哀号。
“妈——不要啦!”
她才不要结婚。结婚又如何?结了婚就能保证永远幸福吗?
“不要什么?”陶母凶悍得很,劈里啪啦连珠炮似的开骂。“你也不想想自己几岁了?明年就要二十九了耶!我们村子里哪个女孩子像你这样拖到七晚八晚不结婚的?你再不结婚,是打算当老姑婆吗?”
“妈!现代晚婚的人很多,法律又没规定下结婚犯法!”
“那是别人!我们陶家的女儿,三十岁以前就得乖乖给我结婚。”
“那就等明年再说,明年我一定去相亲。”她很不负责任地开了空头支票。
现在是能拖则拖,能跑就跑,礼义廉耻先丢一边啦。
“明年二十九,能结婚吗?”陶母诘问。
依照台湾习俗,二十九岁结婚不吉利,她不迷信,但是能避免就尽量避免。
“蚂,我真的不要相亲啦!”救命啊!谁来救她!
“你干嘛老是拖拖拉拉不去相亲?相亲又不会少一块肉!”陶母起了疑心。“还是!你不会在台北给我偷偷藏了一个男朋友吧?”
有时候她打电话给女儿时,会有种奇怪的直觉,女儿身旁好像还有其他人,只是女儿总是说没有,她也就信了。该不会……
陶安洁倏然一僵,没想到母亲会这么怀疑。姜果真是老的辣!
“哎哟,哪有啊!我根本没有男朋友啊——啊!”她抱着手机一转身,却看见何书晏站在玄关,用一种深不可测的眼神瞧着她。
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忙着跟母亲缠斗,竟然完全没发现到。
“干嘛?”陶母眯起眼,那种“奇怪的直觉”又跑出来了。
“没——没什么啦,只是刚刚看见蟑螂跑过去。”陶安洁贴近手机,压低声音回答。
“关于相亲的事,你也老大不小了!”陶母打算老调重弹。
“好啦好啦!这礼拜我会回去,不多说了,再见。”为了不让母亲缠着她说个不停,她胡乱应允,然后飞快收线。
收了线,她下意识藏起手机,然后朝何书晏露出一抹僵硬的笑。
“你回来啦?呵、呵,什么时候进门的?”
奇怪,他们说好只是单纯的肉体关系,不牵涉感情,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好像自己背着他偷爬墙似的。
“刚到。”何书晏面色平静,换上室内拖鞋,走进客厅里。
呼,好险!他大概没听到吧?
他穿过客厅,直往卧房的方向走去,陶安洁刚松一口气,他却突然停下脚步,转头问:“伯母要你去相亲?”
咦,他听到了。
“呃,是啊……常常打来吵我,实在教人受不了,所以……呵呵呵。”她喉头干涩地干笑。
“是吗?”
原以为他至少会说点什么,但他什么也没多说,只是点点头,转身继续走进卧房里。
陶安洁眼神一黯,意志消沉地垂下脑袋。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就只是——
唉,很失落。
第10章(1)
周日的餐厅里,总是热热闹闹的,陶安洁坐在软绵绵的座椅里,手拿精致的刀叉,用力切割着餐盘上鲜嫩的牛肉,然后塞进小嘴里,享受地咀嚼着。
嘻,这家餐厅的食物真是不错,真不愧是高级餐厅,这一趟算没白来。
她忙着切开牛排,一口口塞进嘴里。
她豪迈的吃相,让对桌那一家人看得目瞪口呆。
“咳!”身为媒人的婶婆拿出手帕擦嘴,一面发出假咳声,提醒某位正大啃大嚼的女人,稍微顾忌一下形象。
像眼前这女人这样,在相亲这种场面还能毫无顾忌地大快朵颐的人,她还真没见过几个。
更丢脸的是,这人居然是她的侄孙女。
“阿洁!”陶母当然懂得婶婆的暗示,连忙用手肘撞撞身旁的女儿,要她收敛一点。
“干嘛?”陶安洁停下进食的动作,狐疑地大声问。
“别吃了。”陶母羞得恨不得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为什么不吃了?还剩很多啊。”她指指盘子里还剩一大半的肥嫩牛排,难道要浪费不成?
“反正,别吃了。”陶母头都快垂到桌面上了。
“唔,好吧!”陶安洁无所谓地耸耸肩,不吃就不吃啰。
她放下刀叉,开始东张西望顺道发呆。
此刻媒婆大展手腕,试着让相亲顺利进行,哪晓得陶安洁的配合度是零,虽然对于问题有问必答,但答案却是句句惊人,分明就是故意要把人吓跑。
“请问陶小姐,假日的休闲活动是什么?”对方男士有点害羞地问。
“我吗?我假日向来没什么休闲活动,大都是在床上睡一整天,睡到饱为止。告诉你,我很会睡喔,我最长的纪录是连睡二十二小时。”
她骄傲地比出两根手指头,现场却是一片诡异的寂静。
“咳,陶小姐,关于家庭的清扫工作,你认为该如何分配?”对方母亲推推眼镜,犀利地上下打量她。
“清扫工作?不用说,那当然全包给我老公来做啊!因为我一样也不会嘛,不过虽然我不会煮饭出不会打扫,但是我很会鼓励人家喔,要是我的先生打扫好了,我会替他拍拍手,说他做得很好。如果他为我煮好了饭菜,即使很难吃,我也会努力吃光光,我真是个很仁慈的太太喔。”她一副自己很牺牲、很伟大的样子。
大放厥词之后,她清楚地听到那位欧巴桑倒抽一口气。
嘿嘿,这下这回相亲,不搞砸也难啰。
果然男方家族不安地坐了一会儿,便找个借口很快离去,陶安洁也乐得早早收工回家。
“你这个死丫头——”
一出餐厅大门,陶母就开始发飙。
“你是存心搞砸相亲的吗?哪有人像你这样说话的?”
“我说的是实话啊,我假日本来就是睡到自然醒嘛,只是没有刚才说的那么晚罢了,而打扫煮饭我也确实没多在行,难不成你要我说谎骗人?”
陶安洁眨眨眼,一脸无辜的模样,简直快把陶母气死了。
“没要你说谎,但是更少也——也——也别说得那么老实嘛!”
有哪个女人在相亲时会说自己睡一整天、打扫煮饭也不会,这样怎么可能嫁得出去?她按着抽痛的额角,气到说不出话来。
陶安洁歉疚地看看母亲,心想自己可能玩得太过火了,气坏了可怜的妈妈。
“安洁。”这时,忽然有个人影挡住他们面前。
“咦?”听到那温和的呼唤声,陶母和陶安洁都诧异地停下脚步。
陶安洁一看到来者,随即震惊得当场跳起来,颤抖的手指直指着他。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何书晏。
“我正好来台中,想说从没到你家拜访过,于是便买了礼盒顺道绕过来。可是去了你家,你不在,你父亲说你来这里‘用餐’,所以我就过来找你了。”
他有条不紊地说明道。
“呃,请问你是……”陶母一见他堂堂的仪表、温文不凡的谈吐,当场睁亮了眼。
这年轻人对她的味,这才是好老公的上品人选嘛。
“想必您就是伯母吧?您好!我叫何书晏,是安洁的——”他用深情的微笑瞧了安洁一眼,才说:“朋友。”
骗鬼啦!他用那样的眼神和语调说话,谁会相信他们,只是“朋友”?陶安洁咬着牙,赶紧补充:“对啊对啊,普通朋友啦。”
“喔——”陶母拉长了尾调,有点怀疑,但是又不确定是不是。
这小子会是她家阿洁的秘密男友吗?
“伯母,难得有机会碰面,不如由我作东,大家去喝杯下午茶,坐下来聊聊如何?”何书晏提议道。
“好啊!”
“不用了!我们刚才吃得很饱了,谢谢,再见!”陶安洁飞快说完,硬推着母亲要转身离开,却被老妈恶狠狠地敲了脑袋瓜子一记。
“慢着!刚才虽然吃了,但是根本没吃饱。气都被气饱了!况且只是喝杯茶,根本没问题的。”
陶母转头一面对何书晏立刻变脸,满脸堆满热络的笑,问:“不知道要去哪喝茶呢?”
“这间购物商城里有好几间咖啡厅和餐厅,但是安洁最喜欢港式饮茶不是吗?我们放假时也常去吃啊,不如就去吃港式饮茶好了。”
“喔,原来如此啊。”还说只是普通朋友,感情分明已经这么好?
陶母嘿嘿笑着打量女儿,嘴角浮现冷笑。
敢欺瞒我,等一会儿回去之后你就知道了!
陶安洁脖子一缩,扁起小嘴。呜呜,事情穿帮了,等一会儿回去之后,一定会被老妈骂到臭头啦。
都是何书晏害的!他干嘛忽然跑来啊?她扁着小嘴,一脸哀凄。
“伯母,我开了车来,不如等一下顺道送安洁回台北吧?”仿佛瞧出陶安洁的窘境,何书晏宛如救世主般翩然降临。
“是吗?那也好,这样我比较安心。”陶母露出慈母的微笑。
臭丫头,算你走运,这回的帐,下次再算!
逃过一劫?陶安洁又感激又埋怨,恨恨地瞪着何书晏。
他这是干嘛?先捅她一刀,再赶来救她,这样有比较伟大吗?
话虽如此,她还真的很需要他的解救。
要不如此,今天她的耳朵就要遭殃了。
那天的事,何书晏戴罪立功,虽然载着陶安洁回台北途中,被念了一整路,但事后她也没再多责怪他。
事情都已经发生,怪他又有什么用?
她也不想当个小鼻子小眼睛又爱记恨的女人。
可是!他实在给她惹了很大的麻烦耶,他到底知加不知道?
到现在她还是经常接到妈妈打来的马蚤扰电话,只不过内容换了,不是逼她去相亲,而是——
“阿洁啊,什么时候带书晏来家里坐坐?”
陶母几乎每个周末之前都会打来问。
“哎哟,人家有没有空,我怎么知道?再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你不要想太多啦——啊——啊啊!”
她的手机被抢走了!
“伯母吗?”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的何书晏,兀自抢过她手中的手机,笑吟吟地与陶母对话:“很感谢您的邀请,这礼拜我正好有空,我会带安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