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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棵小草我压力很大第7部分阅读

的总裁,即使再一次遭遇裁员风波,一时半会也裁不到经理这一层。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激动情绪,点头答应。老板宅心仁厚地笑,向他伸出右手,小白激动之下伸出左手,发现伸错手了,又改换右手,不料老板也同时换出左手,两人僵持之下,老板展开手臂搂住小白的肩膀,说,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创业!

    小白又是菊花一紧,仿佛听见远方天空排山倒海的雷声,全世界的希望都策马扬鞭向他涌来。创业,这是一个多么牛逼的词汇,他仰起脑袋望着窗外,以前的这个时候都会感受沉重的大气压,现在才真正领悟到为什么戴佳说那片苍白的天空里藏着希望。其实天空一直都是同一个模样,之所以他当初感觉压抑,是因为他只是一条搁浅的鱼,而如今他已经挥翅成为会飞的鸟,天空自然变得豁然开朗。

    戴佳听说荣小白也进军饭店领域,一方面替他高兴,另一方面又心存抱怨,如果他想在饭店寻求职位,那何必千里迢迢跑去南京,她的店里自然虚席以待。转念再一想,起码从此以后是同行了,哪天她挥师占领南京餐饮市场,好歹可以里应外合。

    这段时间她的生活相当错乱,戴妈妈忽然沉迷麻将,戴爸爸成天不知去向,北北在她耳边一直花痴似的憧憬着那个集殿堂与坟墓头衔于一身的婚姻,店里的员工渐渐熟络起来,其中的老油子们开始无事生非。店里高薪聘来的两位大厨互相斗法,都想坐上临家饭店厨房里的头把交椅,月底戴佳召开员工会议的时候照例将每个员工的表现评点一番,两位大厨更加勾心斗角。

    戴佳点评王姓大厨时说,临家饭店在菜肴上的质量上获得客人们的一致赞誉,省烹饪协会也给予高度肯定,这有赖于王师傅的实力。王师傅在烹饪行业已经名声斐然,却仍然着力于研究适合本店特色的菜肴,无论冷盘雕花,汤羹,蒸菜还是热炒都首屈一指,我们向王师傅表示感激。

    员工们鼓起掌来,另一位李姓大厨板着脸,一动不动,他手下的小学徒也不敢有所举动,像一群小母鸡似的蜷缩在座位上。戴佳又开始点评李姓大厨,她说,如今临家饭店拥有各种消费群体,几乎每个客人都能点到适合自己口味的菜肴,即使是整桌点菜,厨房部也能在配菜时统筹兼顾,临家饭店的菜系在多样化的基础上又达到精致,这多亏李师傅的领头,李师傅精通鲁川粤苏四大菜系,并使临家饭店做出适合南通本土江风海韵的特色,我们同样向他表示由衷的敬意。

    两位大厨都受到夸奖,这无异于某些电视竞技节目上主持人举起两位嘉宾的手高呼“我宣布并列第一”,这种结果不会让任何人满意,甚至让两位嘉宾对主持人产生厌烦。他们两人拢着手各自坐着,戴佳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们为之一振。她说,其实老板———也就是我妈———她本来的意思是本店只需要留下一位大厨站头灶就可以了,毕竟现在的形势下节约成本也是赚钱,但我觉得两位师傅在各自擅长的领域都各有建树,缺一不可,所以保留两个头灶位置,我相信本店缺少两位师傅中任何一个,都不会取得目前的业绩。

    他们两人这才互相看了一眼,面露羞愧之色,戴佳不动声色地结束会议,吩咐员工去她的办公室领取薪水。李大厨进来的时候戴佳将两只牛皮信封递过去,说,麻烦你把王师傅的薪水带给他吧,我有事得先走了,你让他去找会计签单。

    李大厨仔细打量两个信封,说,哪个是他的?

    戴佳微微地笑,说,都一样。

    李大厨挠了挠脑袋,点头应承,退了出去。戴佳在办公室里来回转悠,最后站在办公室中央傻笑,她感觉这一切如同过家家一般,但她又不是非常肯定自己儿戏般的调解行为是否必要,毕竟对于一个皇帝而言,坐山看臣斗是最惬意并且最理智的事情。无论如何,徐泽霖的这些旁门左道貌似能够发挥作用,他身在官商结合的家庭中,果然工于心计,城府极深。戴佳采纳他的建议,却更加心存芥蒂,她不愿意花过多心思去对付一个精于攻心的人。徐泽霖没有流露出恶意,但是谁知道他是不是一只假寐的猛虎,她自认为见识的人够多,温良容颜下也许包藏祸心,那些只是用来构建关系网的人,只需泛泛之交即可。

    第十九章 孩子别怕,姥姥给你留了三亩地

    戴佳在电话里对荣小白说起徐泽霖这个人,荣小白不太赞成她不分青红皂白给别人挂上坏人标记的观念,他说,人家投那么好的胎也不容易,说明上辈子积德了,你干嘛平白无故给别人扣一反动帽子。

    你才见过多少人啊,阁下忘了姚南之鉴乎?知人知面不知心。

    荣小白无言以对,姚南设套的事情是他刚刚弥合的一块伤疤,戴佳却乐呵呵地将它血淋淋地撕开。如果他那颗心曾经单纯过,那么姚南的行为无异于j污了他的单纯,夺取了他的贞操。对大部分男人而言,被女人玩弄后抛弃是一种凄美或者悲凉,而被男人玩弄后抛弃简直不堪回首。对于戴佳的无理挑衅,他决定使出看家本领,转移话题,他说,店里刚刚开业,我们干活像牛一样论吨,吃饭像鸡一样论粒。

    戴佳半天没有回应,小白以为电话坏了,往话筒里吹气,这才听见她慢悠悠地说,我期待的正是那样的员工,我现在这儿哪里是企业呀,简直是幼儿园,是托儿所,从大厨师到小服务员,我都得一个个地哄着。

    您那边可真是天堂。

    那你回来呗。

    为什么?

    我这里是天堂。

    荣小白忍不住动心了,他真希望自己脸皮猛然增厚,咬牙答应下来,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变成拒绝。当他说出不行两个字之后又彻头彻尾地后悔起来,他早已习惯这种犯贱的举动了,但狠话已经说了出来,只能硬着头皮充好汉。

    戴佳有些生气,她趁着这个和谐友好的语境提出邀请已经相当不易,却又落得热脸贴着冷屁股的下场,她决意今后再也不多管闲事,即使他饿晕在南京街头,她也最多本着人道主义精神等着收尸然后送个花圈。她再一回头想起他那位趾高气昂的小女友,那个跟随父亲的铁骑占据她家工厂的努努,更加后悔刚才的冒昧之举,忿忿地挂掉电话。

    荣小白早已习惯她朝旱暮涝的脾性,他脱下外套,穿上工作服,站在镜子前发了一会儿呆,他想起一段战斗檄文,内容说,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为狗爬出的洞敞开着,一个声音高叫着,爬出来吧,给你自由!如今连天堂之门都对他开了一条缝,他却死乞白赖地蹲在狗洞里不出来,他不禁自嘲道,原来犯贱也会上瘾的。

    这家饭店的名字比较有特色,叫盏食天,小白第一次读这个店名时很是忧郁,怀疑老板的童年遭遇虐待,而且一站就是十天。盏食天的人员编制并不复杂,荣小白的上峰只有老板一名,他的下属有服务生四名,收银员一名,杂工两名,厨房部门的人员与他平起平坐。特别有意思的是各个包厢的命名,其他饭店的包厢名称大都是冬虫夏草,春花秋实之类,盏食天的包厢名称是政教处,学工处,后勤处,保卫处,财务处。

    老板没有上过大学,这是他人生一大遗憾,如今他坐在他那间挂牌为校长室的办公室里,怡然自得,得偿人生所愿。大学城内的学生们坚持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齐头并进的方针,在学校里用知识武装自己,在盏食天里用美食充实自己,荣小白每天都看着这群国家栋梁们呼啦啦地茁壮成长。

    他自己也曾经经历过那个自以为是栋梁的时代,忽然想起去世两年的姥姥,她在世看见小白瘦弱的脸,总是很心疼,她说,小白啊,上学堂不要弄得太苦,找不到活儿干也别怕,姥姥还给你留了三亩地。

    后来老家附近大规模招商引资,姥姥的三亩地上出现一家天天冒黑烟的橡胶厂,她的高瞻远瞩没有庇佑到倒霉的孙子。荣小白西装革履地站在盏食天饭店大厅里,心里想着,这些大学生的姥姥们是不是也给孙儿们留着几亩玉米地?

    如果徐泽霖生在上海或北京那样的城市,他的背景不足以支撑他的春风得意,如果生在一个小城市,无论多么张扬,他都会觉得索然无味,所以,临江靠海的南通城是徐泽霖兴风作浪的绝佳之地。他每天只需打点一下贸易公司的日常工作就可以开着他的那辆敞篷宝马沿着濠河兜风,行人见到他的坐骑大都为之倾心,恨不得拿条绳子将这匹红色小马驹拴回家,其中一个女孩子杀猪似的大叫道,哇噻,好萌的车车,它的眼睛水汪汪的,我好喜欢!

    徐泽霖当时从自助银行里出来,听到这话后都没有敢上前取车,抓着头皮想了半天,敢情花了百十来万买回来的是一头小雏牛。如果是在他最轻狂的时期,他会整理一下发型,走上前去,用气运丹田逼出来的温柔男中音说,小姐,我邀请您一起去兜兜风,如何?

    百分之二十的女孩会说,流氓,臭流氓,然后飞快地逃跑,这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山野村姑,他高调地忽略掉;百分之三十的女孩会非常胆怯或者害羞,扭扭捏捏地走开,这是循规蹈矩的小家碧玉,徐泽霖认为做人可以缺德,但不可以伤天害理,所以他不去纠缠;而其余百分之五十的女孩会喜出望外,连问几句“真的吗”,然后钻进他的车内。他会带着女孩兜两圈,找个地方吃饭,然后去宾馆,不过偶尔也有例外,因为女孩们提出要在他的车后座上来一场肉搏。

    女孩子们擅长用三字句式向女孩子表达情感,其中之一是“我爱你”,很多作家都信誓旦旦地说这三个字是男女之间最火热的字眼,但在男人眼里,最动听的句子莫过于“你真棒”。她们同样不吝赞誉地将这三个字颁发给徐泽霖,这是对他男人内涵的肯定,徐泽霖辗转过那么多张床,渐渐地也就乏味了。他不希望自己沦为简单的雄性动物,偶尔喝醉的时候他居然找不到一个人诉说内心的困苦,他这才开始审视自己的悲哀。有时他感觉别人暗地里诋毁他是败家子,是滥情狂的时候,他很想站起来大声反驳,谁的心不曾柔软,谁天生就是一头人间败类?

    北北曾经告诫过他,她说,如果你只是想玩别人,那么别人最多陪你玩玩。只有北北对他说真话,说尖酸的真话,所以北北是他心目中唯一的挚友。

    在酒吧与戴佳拼酒落败的那天晚上,他其实意识还算清醒,只不过他不知道这位海量的女子是怎样的角色,所以他不敢睁开眼睛,一直睡着。这是他成年之后第一次心无杂念地与一个年轻靓丽的陌生女子单独相处,也是他第一次安稳地入睡。

    他对北北说,我想和戴佳交往。

    北北愣了一会儿,然后大笑。

    不可以么?

    北北说,你先把你这辈子过完吧。

    徐泽霖被呛得半天都没有缓得过气来,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一种酸楚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揉了揉胸口,忽然傻傻地笑了出来,他居然自卑了,不可一世的徐泽霖居然在那一瞬间自卑了!他独自坐了一会儿,长长地叹气,决定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他相信自己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王八蛋,偶尔的内心萌动不过是一次闷马蚤而已,幻觉再美好,毕竟只是幻觉。

    他打电话通知麾下那群少爷们,从此以后日常吃喝,公务宴请一律改在临家饭店。他决定采用死缠烂打的方式,逐步向戴佳靠拢,她毕竟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只要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用爱来感化她,他们必定会双宿双飞,进入一个和谐的状态。

    第二十章 西门大官人,小心闪了你那脖子

    徐泽霖,原名是徐则灵。他满月那天徐父花钱专门请当地一个老学究赐名,来人端详着婴儿,摇头晃脑地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就叫则灵吧。徐父听后稍加思索,认为此名极佳,宝贝儿子可得真龙护佑,于是确定学名徐则灵。徐则灵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当地县级电视台经常播放一条广告,广告词是“则灵鼠药,一粒则灵”,他的那群玩伴都叫他徐一粒。脆弱的徐一粒跑回家哭诉,徐父也无法接受儿子的守护神一下子从真龙变成老鼠药,于是宣告天下,宝贝儿子从此改名为徐泽霖,福泽四海,有如雨露甘霖。

    戴佳的一句话换起徐泽霖对童年的回忆,他当时正在收银台旁边等朋友们过来,无聊时就抓了一支笔反复地写自己的名字玩,戴佳走到他身旁望了一眼,撇了撇嘴,说,第一次听你名字时以为你跟林则徐有什么干系,再往后听,越听越像老鼠药。

    徐泽霖心里一抖,手也跟着抖,圆珠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拣笔的时候蹲在地上无奈地笑,如果小时候他就能认识戴佳的话,何必再费周折改名字,反正还得绕回来。无论他出入政府部门或娱乐场所,几乎所有人都对他恭敬顺从,到了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饭店里,二十刚出头的丫头却对他漫不经心。

    他将笔拣起来,站起身想与戴佳聊天,但戴佳已经上楼了,他的狐朋狗友们刚好结伴涌了进来,聒噪地向他打招呼。徐泽霖白了他们一眼,说,素质,素质,我们要注意素质,这里是公共场合,是莱迪斯and乡亲们安静进餐的地方,怎么可以大声喧哗?

    刚刚还在呼朋引伴的那群少爷们立即安静了下来,一个绰号龟王九的刺儿头嘀咕道,霖哥,以后你要提素质可以提前通知我们么?你这样真的是太突然了。

    其余人也附和道,是啊是啊,扛不住。

    徐泽霖不想跟他们嚼舌根,让服务生带他们去包间,而他慢慢地一路晃悠,仰着脑袋望着楼上,不小心撞在红木屏风上。他手忙脚乱地扶稳屏风,又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他忽然想起电视剧里西门庆路过潘金莲窗下的时候也是这样花痴的。王婆嗑着瓜子,高声呼道,西门大官人,道儿不好走,小心闪着脖子。

    他骨子里的风马蚤基因又开始作祟起来,心里盘算着,要是真能得偿所愿,征服这样倔强的小美人,当一回西门庆也无伤大雅,何况西门庆也算得上是与封建礼教抗争,追求自由恋爱,拯救弱势女子于不幸婚姻中的悲情英雄。

    在他们的包间守点的服务生是一个十八九岁的丫头,娇滴滴的,笨手笨脚,不会开酒瓶,不会端热汤,也不知道换盘子。一开始徐泽霖的那些弟兄们还觉得蛮有趣的,慢慢地也索然无味,觉得自己受怠慢了,不停地抱怨起来。她委屈得嘴角一直下撇,眼眶里的泪水蓄势待发,少爷们却乐了起来,女孩终于忍不住,开门跑出去,却一头撞在戴佳怀里。戴佳捧住小丫头的脸,说,怎么哭了?

    丫头说,我做错事情,他们骂我,我哭了,他们就笑。

    戴佳用袖口擦掉她的眼泪,说,你去洗一下脸,等会儿去厨房传菜。小丫头点了点头,听话地下楼去了。戴佳推门进来,向席间诸人一一致意,说,徐先生上次说带朋友光顾本店,现在我过来向各位表示感谢,希望在这里用餐愉快,刚才的服务生才刚过来打工的大学生,不太懂事,问题出在我分工问题上,还请各位海涵。

    哟,这就是临家饭店的老板?众人一致闹腾起来,徐泽霖却只是呵呵地笑,戴佳对他并不亲密,甚至有些冷落,但他还是莫名其妙地自豪起来,他认为这群败家子们肯定会暗地里妒忌他们的朋友关系。

    戴佳却一眼盯住了徐泽霖,心里咒道,真是岂有此理,把人家小女生气哭了还幸灾乐祸地笑,笑笑也就算了,居然笑到现在。纨绔子弟始终是纨绔子弟,他们早已习惯恃强凌弱,仗得父母的势力到处横行霸道,而自己却从无建树,真是一人得道,鸡犬不宁。

    龟王九站了起来,吆喝道,美女,光是感谢就不太够意思了,今后来日方长,海涵不海涵,不能光凭一句话呀。他一边说着,一边怒了怒嘴,旁边的小顽主心领神会,转身从包间储物柜里取出一只杯子,斟了半杯酒。

    满上,满上。龟王九又吆喝道,小顽主又提起瓶子继续倒酒,将杯面斟得明晃晃的,只要桌子稍稍晃动,杯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