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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棵小草我压力很大第9部分阅读

    的呆。他用大半张纸来写自己的名字,于是他将自己的名字写得又宽又高。笔尖很细,三个原本笔画很少的字显得弱不禁风,仿佛灯心草搭建而成的高大建筑,在纸页的一片雪白中窘迫万分。

    店里的事情很多,她没有工夫坐着发呆,前段时间采购的贡丸质量除了问题,她还得与代理经销处的那个牙尖嘴利的老板娘好好地交涉一场。那位老板娘欺负临家饭店刚刚立足,戴佳又是一个嫩手,先是推诿临家饭店的厨师的厨艺不精,气得王李两位大厨手持菜刀啊呀呀地扬言要烧她的铺子;老板娘听说两位大厨都是惹不起的,又改口饭店厨房的冷藏设备存在问题;她最后找不到理由,居然以断绝所有供应为要挟,试图将这件事情蒙混过关。戴佳犹豫了很久,决定先暂时稳住她近期的供货,等疏通其他进货渠道之后再回头与这位老板娘翻脸算账。

    老板娘以为自己已经一手控制住这个小丫头片子,趾高气昂地签下这个月的单子,戴佳憋着火,忍辱负重地陪着笑,心里暗暗地骂道,老东西,等我暗度完陈仓,就把你这栈道给烧了!

    以前她耍嘴皮子只需要动脑筋,现在却要动心眼,总觉得有些力不从心,所以今天她觉得非常疲倦,只得在沙发上躺一会儿。下午的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她的脸上,暖洋洋的,她慢慢地陷入梦境中。梦境里她听见轻轻的吟唱声,像屋檐口叮咚滴水般宁谧温和,充满春末夏初梅雨连绵草木茂盛的气息。而她短发临肩,站在草长及腰的旷野中,仰起脸望耀白灼眼的天空,布娃娃滑落在她的身后。她在这轻柔的歌声中不停地奔跑欢笑,像一只无意间闯入森林的小猫,而树枝上生长着一条又一条鲜美的鱼。

    她是从梦中惊醒的,心跳得怦怦作响,她双手挠着长发,花了很长时间才平静下来,她记得自己并没有遭遇噩梦,不知道为什么会感觉心惊肉跳。她转身扒开百叶窗向外看,发现天空已经全黑,大街上霓虹闪烁。

    晚上的生意格外好,九点多的时候大厅与包厢里仍然高朋满座,觥筹交错,厨房部从头灶到尾灶都呼啦啦地喷着蓝红绿黄各色火焰,戴佳饶有兴致地看着厨师拿着一萝卜雕花。外面的小学徒高声喊道,老板,有人找您。

    北北穿得花枝招展的,还有意无意地露出细白粉嫩的小腰,正仰脸站在一幅松海闻涛的国画前面,她看见戴佳头顶高帽身穿白褂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你难道还得亲自下厨么,这不是砸自家招牌么?

    最近东风吹得紧,原来是给您的大驾鸣锣开道,本店欢迎您莅临指导,请问这次您是要审查什么,要不然草民请您在本店用一下工作餐,来点猴脑鱼翅啥的,然后你回府歇息?

    北北担心戴佳贫得来了劲,自己扛不住,只得妥协,直接切入正题说,我今天是来带你私奔的,咱去酒吧玩玩吧,我都跟你的娘亲大人说了,她同意帮你打烊。

    酒吧?

    嗯,上次那家酒吧呀,今天我掐指一算,感觉这次天上一定能掉一个帅哥下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咱启程吧。

    天上掉帅哥?想摔死他呢,还是砸死你自己?戴佳没心没肺地笑着,将厨师工作服脱掉扔在一边,就准备往外跑。北北又拦住她,在她身上嗅了又嗅,说,你自己闻闻,满身都是溜肥肠的味道,就不能去换身性感一点的衣服么?

    戴佳也扬起袖子吻了吻,确实有些葱花芥末的气味,她撇了撇嘴说,就当是很贵的新型香水吧,我也不想去酒吧,太吵,咱找个茶座呆一会儿就行,我累死了。

    北北稍加思索,点头答应了,其实这次是徐泽霖拜托她来谈谈口风的,北北也很想知道戴佳现在的状况是怎样的。徐泽霖告诉她戴佳是怎样识破他的谎话,她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不可一世的徐泽霖居然会像笨拙的小学生一样诚惶诚恐,他的那点拙劣伎俩在戴佳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她们坐在一家音乐茶座的二楼,搁着厚厚的玻璃,脚下是大街上沉默的行人。茶座里播放的是一首名为《secretgarden》的钢琴曲,北北觉得这调子不合时宜,死了老公似的,相当不和谐,于是主动提出一个非常喜庆的话题,她说,你准备什么时候把自己嫁了?

    戴佳想了好一会儿,说,这可说不准,嫁人是要签字领证的,和卖身可不一样,我这么卓尔不凡,难道还担心嫁不出去?

    我觉得吧,婚姻问题确实该重视,所以还是从现实角度出发,毕竟是要过一辈子的,你现在心里有没有预备人选呢?

    戴佳摇了摇头。

    那你有没有考虑一下徐泽霖,其实他人蛮不错的,偶尔会有公子哥的纨绔劲,但这个并不是大问题,慢慢相处还是可以感化的。

    算了吧,不可能的。

    北北轻叹一口气,转念又低声问道,你和荣小白发展得怎样了?他去南京也好几个月了,一直没有听到他的消息,应该还是一事无成吧?

    戴佳抬起眼睛,用非常不满的目光盯着她,北北却视而不见,顶着压力继续进言道,良禽择良木而栖,现在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能够看得出来徐泽霖比荣小白优秀一大截,简直不可以相提并论,你戴佳长这么大压根都没有谈恋爱,你说你图什么?就算你是凤凰,你遇到徐泽霖这样一棵梧桐树你也该落下来吧?

    戴佳原本有些生气,但耐着性子往下听,反而笑了起来,她咬着一片茶叶,说,你没有听过落地凤凰不如鸡么?

    北北瞪大双眼,憋了好久,也笑了起来。她从中学时期就一直都习惯受戴佳差遣,现在忽然觉得她心目中的船长居然如此优柔寡断儿女情长,甚至纵容往日的小姐妹对她大呼小叫,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我们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是一个人最崇尚自我,最不懂得谦让的时候,但是十几年来他什么都让着我,即使我再欺负他,他也不会不理我。北北,如果你回到五六岁,十来岁,让你每天都要被别人嘲笑捉弄,坑蒙拐骗,你愿意么?

    北北咬了咬嘴唇,摇头说不愿意。

    那么就是了,你以后不用向我推荐徐泽霖,感情上的事情还是不必用量化的物质来衡量比较,毕竟我们在生存问题上不必过分担忧,如果哪天荣小白逊到都养不活我的地步,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另择高枝。

    北北不再反驳,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回头一想又暗呼上当,她原本是来劝降戴佳的,却没有想到不但被戴佳堵住嘴巴,还反过来被洗脑,真是防不胜防。

    她们玩到十一点多,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决定打道回府。这次是北北主动埋单,恰好又遇到一个熟人,稍稍攀谈,她让戴佳拿了钥匙,先下楼取车。十分钟后她唱着小曲坐进驾驶座,扭头却看见戴佳靠在座椅上睡得沉沉的,脸上尽是疲惫之色。北北不想吵醒她,小心翼翼地替她系好安全带,又忍不住抱了抱她,忽然想起一句非常经典的台词。

    姐姐,你千年修行,为了一个许仙,值得么?

    第二十六章 大丈夫能屈亦能伸……

    荣小白终于见到了传说中老板的老丈人的大侄子,他西装革履,气宇轩昂,袖子上贴着一个标签,上面写着“世界名牌”。此刻他昂着高贵的头颅,在这家即将被他染指的饭店来回巡视,荣小白打了一声招呼,他转过身来,双孔猎枪似的一对黑洞立即呈现在荣小白的面前。小白立即醒悟过来,这是一个用鼻孔征服世界的高人。

    你谁呀?对方趾高气昂地问道。

    荣小白有些心虚,感觉自己不过是一个临时摄政王,现在太子即将登基,从此以后不得不仰人鼻息,他怯怯地答道,我也是在这里工作的。

    哦,我以后就是这里的经理了,你要努力工作啊。大侄子得意地自报家门,而后背着双手继续巡视。荣小白俯首顺眉地恭送,觉得这才是一个具有领袖风范的经理,但转念又一想,他是经理,那我是什么?

    他不敢跑去找老板理论,只得夹着尾巴做人,反正他没有犯什么错误,与众多客人的关系非常融洽,只要老板继续支付薪水,他是不介意自己是不是经理。随后两天,更多的新员工涌了进来,担任采购员,会计,验货员,仓库管理员,那些所谓的创业元老一一被辞退,只有荣小白苟且偷安。新员工们都是老板的亲属,前后一共跨越三个辈分,老板夹在中间,其乐融融,别有一番风味。

    每次开会的时候荣小白都被安排在大厅里接待客人,老板与他的叔伯侄甥们在办公室里共商大事。一个专门在厨房洗菜的老太太貌似对小白非常有意见,毫不客气地喊道,那个伢儿,你来把这条鱼剖一下!

    小白穿着西装,不太方便洗鱼,他抱歉地说,对不起,我这边正在忙着,您还是喊厨房里的人帮忙吧。

    老太太对他翻了一下白眼,嘀咕道,我就晓得你懒在骨子里,天天都看见你在饭店里闲逛,什么事情都不做,我们家白白花钱养你们这些闲人!

    荣小白被骂得哑口无言,他没有想到自己含辛茹苦忍辱负重地工作,最后落得一个闲人的名声。不过念着她老人家眼睛里蕴藏着几十年洗不掉的眼屎,一时半会看不出他作为一个经理的价值,也是无可厚非的,他一个高水平的知识分子兼管理人才,没有必要与一个山野老妇人斤斤计较。

    蒋汇东提醒小白小心一点,防止老板居心叵测,只是想利用利用他,现在盏食天立足已稳,可能要拔除他这个功高盖主的临时经理。荣小白不是非常在意,毕竟老板是一个有志于建立现代化科学管理模式的企业家,不会那么目光短浅,他胸有成竹地说,我不怕被利用,就怕没有可以利用的价值。

    蒋汇东也给了小白一个大白眼,他认为大丈夫顶天立地地活在世界上,宁可玉碎,不为瓦全。如果有人利用他,他逃避不了的话就会毁掉他可以被利用的东西,绝对不可以让j人的阴谋得逞。

    那么请问这位英雄,如果有一个姿色不错的女的想要非礼你,甚至强j你,你是不是真的愿意挥刀自宫?

    蒋汇东愣了一下,又甩出一句励志名言,说,大丈夫能屈亦能伸。

    大侄子已经上任一个礼拜,在他的领导下,饭店里的业绩一如既往地好。他尤其喜欢饭店里穿着性感旗袍的服务生,高高的胸部,浑圆的屁股,修长的腿,特想勾引一个风马蚤点的来娱乐娱乐,他凑上去与她们搭讪,不料服务生们一个都不领情,都远远地避开他。他大为光火,怀疑这些小娘们儿吃了雄心豹子胆,后来他终于明白她们早已被那个叫荣小白的正职经理收买了人心。

    他不太喜欢这个荣小白,堂姐夫却要他向这个人观摩学习,他耐着性子,发现这个荣小白每天无非是与服务生们耳语几句,或者与客人们交谈交谈,不由嗤之以鼻————堂姐夫花那么多银子请来的不过是一个百无一用的破大学生。他决定效仿一下此人的做法,然后接管经理的所有职能,取而代之,将那个刺眼的副字永远摘掉。

    新来的会计不太会使用电脑软件,荣小白只得去办公室手把手地传授,此时包间里座无虚席,大厅里人也很多,大侄子认为这是他大展身手的好时机。他对身材最火辣的那个服务生轻轻招手,小妖精立即扭着屁股跑了过来,他说,去把门口的垃圾桶倒掉。

    她愣了一下,没有拒绝,不情愿地向门口的垃圾桶走去。副经理却相当满意,一种满足感升腾了起来,以前除了他老妈之外,其他女人包括他老婆都不高兴搭理他,现在这家饭店里所有的女人都听从他的指挥。

    小妖精清理完垃圾桶,又去洗了一下手,重新回到大厅里。另一个服务生责怪道,你刚才去哪里了,三号桌传菜,还是我帮你端的呢。

    经理叫我现在去倒垃圾桶。

    小姐妹惊诧道,怎么可能,经理不是说那是杂工的活儿,传菜服务生的时候禁止碰笤帚,簸箕,抹布,垃圾桶之类的东西么?

    小妖精对副经理怒了怒嘴,低声说,是那个王八蛋。

    大侄子又在饭店大厅里绕了一圈,嘴里哼着小调,忽然发现一个女大学生一边吃饭一边捧着本子念念有词,还蛮好听的。他猜测那是歌词本,小区里开超市的小寡妇也有这个,每天都在唱你是一朵玫瑰我是一枝喇叭花。他再偷偷一瞅女大学生的容貌,哎哟,小脸真是长得水灵灵的,忍不住动起了歪心思,他没有上过大学,也没有上过大学生,今天不如踏上圆梦之旅吧,于是腆着脸皮凑了上去。

    同学,在唱什么歌呢?真好听。

    西班牙语。

    哦,还是外国歌,怪不得这么好听。

    不是外国歌。

    哦,我知道了,少数民族的歌吧?

    ……

    少数民族的歌也好听,五十二个民族是一家嘛。

    ……

    女学生抬头盯着大侄子那张猥琐的脸,确定他不是在故意搞笑,于是尽量礼貌地说,我现在很忙,请您坐回自己的位置,否则我会喊饭店经理来。

    我就是这家饭店的经理!

    女学生微微张着嘴巴,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不太相信,又环顾四周,确实没有发现原来那个温和的书生经理,这才确定这个大叔级的男人没有开玩笑。大侄子正满怀自豪,准备接受女大学生羡慕和崇拜的目光,却见她不声不吭地收拾好书本,起身去收银台结账。大侄子喊道,你饭还没有吃完呢。

    女学生掏钱扔在前台,嘀咕道,吃饭吃饭,恶心都恶心饱了,脸长得跟屁股似的。收银台的服务生听到之后极力地保持镇定,但她一抬头看见大侄子那张胖脸,终于憋不住,蹲到收银台下放声大笑起来。

    第二十七章 都是浮云,都是随风~

    荣小白一直认为凡事都得忍字当先,如果没有十分的必要,矛盾不应当无限扩大,只要忍得够久,对方总归会被感化的。尤其是被疯狗咬一口的时候,他更应该忍着,因为他自认为牙口是比不过疯狗的。那么他有什么东西能比得过疯狗呢?

    对,忍,疯狗之所以是疯狗,就是因为它不会忍。

    打一个比方吧,日本武士喜欢在额头上绑一条带子,还要用毛笔写一个潦草的“忍”,就是因为害怕没有这个字的镇压,他们就会忽然疯掉。如今,荣小白也用水彩笔画下一个大大的忍字,作为座右铭,作为吉祥物,他要将忍的要义发挥到极致,假想自己是一块不怕凌辱不怕嘲笑的石头,从此笑骂由人,闲庭信步。

    蒋汇东对忍字也有一定的见解,他认为荣小白应当从忍字中参悟一套出神入化的刀法,杀进盏食天,血洗那一家子。小白从他手里接过裁纸刀,扔在床头的柜子上,鄙夷地说,幼稚。

    一个月以来荣小白遭遇着严峻的危机,大侄子和他的三姑六婆都对他进行或明或暗的逼宫夺权,以致于小白连中午的工作餐都失去了。小白并不放在心上,他只要拿到足额的薪水就行,不在乎一顿只值三元钱的午餐。然而在大侄子的亲友团的眼中这只是一个初步的胜利,他们现在让他丢掉了午饭,而下一步他们要团结互助,同仇敌忾,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再加一把劲让这小子彻底丢掉饭碗。

    择菜的老太太是老板的外婆的大姐,她严肃地告诫老板道,我们家的店我们自己作主,你小时候还是我带大的,现在你花钱请一个外人来管我,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放?

    老板只得承诺近期将荣小白打发出门,他拉这些亲属来帮忙主要就是因为薪水低,现在盏食天饭店在仙林大学城根基已稳,他确实该考虑找一个理由将小白辞退。他原先觉得不太好意思,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作为一个高素质的企业家,如果想建立现代化的科学管理模式,开源节流,量入为出是基本的要求,而开除荣小白正是在将这一科学管理的理念付诸于实践,他想到这里,终于豁然开朗。

    北北偶尔登录校友录,发现上面班级版块都快半年没有刷新了,悲怆之情拔地三丈高,一下子刷了七八个留言,她正感觉痛快的时候一个悄悄话跳了出来,某人幽幽地问,长夜漫漫,无思睡眠,莫非阁下和我一样满腔孤独只能付于明月?她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