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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棵小草我压力很大第23部分阅读

    子来养老。

    戴妈妈的意思很明显,她是在暗示女儿择良木而栖,争取一个安定幸福的归宿,至少不能在物质上束手束脚。具体的讲,未来女婿必须有丰厚的物质基础,而徐泽霖绝对符合这个条件。戴佳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如果不是因为徐泽霖手里有钱,他也不至于这么霸道地干涉她与荣小白的交往。钱不是万能的,这种论调简直苍白无力,当一只羊面对着屠夫手中寒光四射的刀,这把刀即使不是万能的又怎么样?

    外婆的身体状况陡然下转,每当从昏迷中苏醒,只问戴佳的对象来了没有,得到否定回答后便失望地闭上眼睛。戴佳望着外婆枯瘦的身躯,似乎看见一盏油灯苦苦支撑着,只等心愿了却之后才无声地熄灭。届时,这个最疼爱她的人将从这个世界消失,再也不会为戴佳四处打听哪家有刚断奶的小狗小猫,再也不会坐在门边唱古老的地方戏给她听,再也不会戴着老花镜给她缝补剐破了的书包。戴佳心里明白,与老去的亲人永别是每个人成长历程中必须经历的事情。但她还是抑制不了内心的悲伤。

    戴佳听见外婆喉咙中隐忍着的微微声响,于是握住她的手,试图减轻她的痛苦。病房外舅舅和姨妈正与一个男人交谈,那是他们请来确认遗嘱的律师,之前外婆的遗嘱中只提到市区和老家的房产各一处,丝毫没有提及存款储蓄之类的内容。他们估算着母亲手里还有一笔较大金额的存款,兴许是一时没有记得起来,所以让律师过来重新确认一下。戴佳对他们的举动非常反感。却又不好说什么,也许人活到四五十岁都会如此。

    医生带着他们进来,戴妈妈也在其中,戴佳一看这阵势,知道他们期待的时刻到来了,于是起身退了出去。她曾经对这些长辈心存敬仰,现在再回头想想,不知道是世道变了还是人心变了。她坐在长椅上发呆,看着走廊里各种面孔。心想自己从此以后将被抛进这人群中,全世界不再有一个人将她当作孩子看待。

    大约十分钟后那群人又一起走了出来,外婆的几个子女都一脸凝重,大概没有得到想到的答复。戴佳懒得搭理他们,准备进去继续陪外婆,却听见身后一个声音喊道,阿姨。我来了。她心头一惊,扭头观望。徐泽霖正站在戴妈妈的面前。戴妈妈满脸欣喜,要带徐泽霖进去见戴佳的外婆,另一手伸过来牵戴佳。

    戴佳退后一步,躲开妈妈的手。指了指徐泽霖说,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戴妈妈示意徐泽霖先跟她进病房,徐泽霖想了想,却没有依从,而是跟随戴佳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他嘴角挂着一丝胜利的微笑,不急不躁地望着戴佳——他完全有理由笑得出来,因为他即将得到戴佳的外婆的亲口承认,在这样一个家长作风盛行的家族与地区。这样的承认意义非凡。连戴佳本人都无法逆道而行。戴佳盯着他的双眼,问道。你不觉得这样很无聊么?我对你没有任何的好感,就算你赢得我身边所有人的承认,那又能怎么样?

    徐泽霖几乎是嘲讽地说,那么你觉得那个荣小白这二十年里连赢得你家人好感的能力都没有,连保障你物质需要的能力都没有,这样死耗下去又能怎么样?

    你既然和他们相处得那么融洽,干脆拜个干爹干妈什么的,实在不行的话我还可以给你腾个位置,你当他们的亲儿子。戴佳据理力争着,以更嘲讽的语气进行压制反击,目光却不时投向楼梯口。

    徐泽霖看出她的意图,淡淡地笑道,你别指望拖我时间能改变什么,也不用再等了,如果那个荣小白来的话,说明他厚颜无耻,如果他不来,起码说明还能识时务。

    为什么?

    记得上次我说要替临家饭店还钱给他么?我给了他十万,他没有拒绝,现在基本上已经开始花了,请问,这样一个见钱眼开的男人,你还敢托付终身么?

    戴佳将信将疑地望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开始花了?

    我不只知道他花了那笔钱,还知道他拿去盘一家饭店了,在这种穷光蛋眼里,他和你的感情还不如一家饭店来得实在,真是可悲可叹。

    我不信。

    你不信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反正客观事实就是他今天不会来了,不但如此,如果他不出现,我还会另外赏他十万。本来我不该告诉你这些,不过现在我觉得还是让你知道事情真相,也好让你认清一个人在利益面前的真面目。

    戴佳有些恼火,却又发作不出来,只得转身往病房走。这是徐泽霖与戴佳交锋以来第一次取得的胜利,这种征服感让他感觉刺激并亢奋,于是又喊住她,说,佳,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伤害到你,即使有,也是无意的,只要你肯接受我,我保证会努力让你幸福,不让你受一点苦,考虑一下,好么?

    戴佳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也十分认真地说,不用考虑了,你现在已经在让我受苦了,另外,请不要叫我佳,我们还不太熟。她转身继续往外婆的病房走,心里却极其沮丧,倘若事情正如徐泽霖所说的那样,她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徐泽霖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得到外婆的承认,届时大局既定,她不得不接受一个看似华丽,实则惨淡的结局。临进病房时她又扭头望了望那条走廊通道,看到的只有一张被风卷起的纸片,空无一人。

    第八十三章 荣小白的逆袭

    戴妈妈不愿意独自去面对自己的母亲,生怕在这个确认遗嘱的关键时刻引起兄弟姐妹的猜疑,从此纠缠不清。他们一向怀疑戴家近水楼台先得月,私下得到母亲的额外恩惠,否则父母亲这么多年来的积蓄不可能影踪全无。瓜田李下的,还是稍稍避嫌才好,省得吃不着葡萄还被人吐一身葡萄皮。她看见自己的弟弟与姐姐站在门口,这才放心地靠近母亲的病床边,俯身说,妈,戴佳谈的对象来了,您现在要看一下吗?

    母亲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却没有睁开眼睛,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戴妈妈猜想母亲只是因为刚才子女询问遗产问题而心情抑郁,不愿意与她说话,只得回头对徐泽霖抱歉地笑了一下,束手无策。她叫戴佳喊一下试试,戴佳走过来看了一下,只将外婆垂在床沿的右手摆正,小声地说,外婆已经睡着了,不要吵她。

    戴妈妈有些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暂时放弃。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场合,如果执意惊扰母亲,难免被别人说成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她与徐泽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低声说话,交代他等会儿该怎样和戴佳的外婆说话,而戴佳安静地守在外婆身边,正如外婆当年守护着摇篮里的她一样。她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四个小时过去了,荣小白还是没有露面,她有些绝望——她也许不得不暂且与徐泽霖逢场作戏。了却外婆此时唯一的心愿,之后怎样,只能听天由命。可以肯定的是,荣小白今天不露面,戴家以及外婆那边的亲戚绝对不会再接受他了。

    其间戴妈妈又进来两次,却仍然没有得到老人的回应,只得失望地退出去。戴佳走到窗口,拉开窗帘一条缝。见外面夜色降临,她叹了一口气,准备喊妈妈和徐泽霖进来。她刚放下窗帘,忽然感觉口袋里一阵震动,掏出手机查看,荣小白的短信跳了出来。他说,你在哪里?我刚到医院,正往住院大楼走。

    戴佳又恨又喜,立即轻手轻脚地走出去。一出门口撒腿就跑。她来不及等电梯,直接从楼梯口往下跑,当她跑到大厅,迎面看见正在护士站焦急询问的荣小白。她跑了过去,喊了一声荣小白,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劈头盖脑地骂道。你神经病是不是?舍不得电话费是不是?现在还发什么短信!

    荣小白一脸委屈,辩解道。我这不是担心外婆的病房不能接电话嘛。

    戴佳一如既往地无视他的委屈,抓起他的手,说,你哪来这么多废话。快过来!

    荣小白噢了一声,被她拽着往电梯口快步奔跑,感觉自己像一只风筝,再快一点就能够飞起来。小护士们都探着脑袋,好奇地望着这对冤家,对那只风筝充满同情。进入电梯后,戴佳望着不锈钢镜面中的荣小白,越想越气,转身对着他的胳膊又狠狠地掐了他一把。荣小白对此早已司空见惯。等她放手后才一脸无奈地搓揉受害部位。绝口不问受害原因。

    当戴佳无缘无故地跑出去时,门外两人都非常敏感地猜想到原因。所以当他们还没有跑到病房门口,远远就看见严正以待的戴妈妈。戴佳握紧荣小白的手腕,放慢脚步,做好迎接暴风雨的准备。然而,荣小白却反手将她护到身后,深呼一口气,迎着戴妈妈犀利的目光走上前去。

    他微微鞠躬,说,阿姨您好,我是来探望外婆的。

    戴妈妈冷笑一声,问道,谁的外婆?

    佳佳的外婆。

    既然不是你的外婆,你何必浪费这份闲心呢?

    荣小白一直保持着谦卑的姿态,不软不硬地说,我妈上次住院动手术的时候,佳佳也去探望过的,再说,我小时候受外婆的恩惠也不少,现在来探望一下也算是我这个晚辈最起码的礼仪。

    戴妈妈始料未及,这才意识到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被她拦在家门口的楞小子,一时不知道如何应答才好。更让她感到惊讶的是,荣小白居然敢在她面前公然攻击徐泽霖,丝毫没有投鼠忌器地考虑,言外之意昭然若揭,是在向徐泽霖展示他与戴佳之间交往之密切,而这一点正是徐泽霖最脆弱的死岤。

    徐泽霖当然听得出来,他淡淡地笑道,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上次我不是已经给了你十万么,你还不满足么?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拍着额头说,哦,对了,真抱歉,这段时间一直很忙,忘记兑现上次给你十万块钱的承诺了,现在要么?

    荣小白一下子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他却沉默了,他面无表情,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戴佳刚才只顾着激动,一直没有记起那笔钱的事情,现在看来似乎非常不妙:一旦荣小白当着他们的面承认收过那笔钱,就等于承认他将自己的女朋友明码标价地出售,所有的纷争从此结束。她盯着荣小白的侧脸,摇了摇他的胳膊,催促他给出一个回答。

    徐泽霖轻轻地摇着头,对这个不自量力的家伙投以同情的微笑,这一刻他已经期待很久。他要在戴佳面前将这个可怜虫的尊严撕剥得干干净净,而后碾碎在脚下,好让当初遭受过的耻辱与煎熬得到彻底冲刷,也好彻底绞杀今后可能存在的觊觎与侥幸。

    出乎徐泽霖意料的是,荣小白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银行卡,递了过去,说,我也非常抱歉,因为太忙,把你说的这档子事儿给忘了,你取了钱以后别忘了把卡还给我。

    气氛骤变,徐泽霖的得意,戴妈妈的鄙夷,以及戴佳的疑惑,全在这一刻僵硬,而后分崩离析。徐泽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盯着那张卡看了好一会儿,迟疑地接了过去,嘀咕道,这怎么可能?

    你可以去查一下,该多少就多少。

    徐泽霖抬头望着荣小白,满怀狐疑,他自认为已经对荣小白的经济状况掌握得一清二楚,那张罗网也编织得密不透风。按理来说如果荣小白不动用卡里的钱,几乎不可能逃脱得掉,更不可能如此嚣张地站在这里。

    不过还得感谢你让大昌借钱给我,下午我已经把钱还过去了,另外,在盏食天饭店的事情上你不用大费周折地参与了,大不了我倒贴一点违约金就完事,我盘不下一家盏食天没有什么了不起,我长这么大最擅长的就是失败,都快免疫了,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

    徐泽霖这才醒悟过来——他挖了坑,下了饵,等荣小白栽下去之后又扣上盖子,以为天衣无缝,却不料他只顾追求陷阱的周密程度,却没有考虑陷阱的深浅度。他太沉溺于自我的优越感中,只按照自己的思维去设计和构筑陷阱,绝对想不到荣小白破会罐子破摔地跳进陷阱,拼得一个倒贴违约金的后果再爬出来。然而他又不得不承认,相比于拆陷阱,绕陷阱,填陷阱之类的高端方法,直接碾过去也是一个直接有效的手段。

    荣小白扬起嘴角,奚落道,你有成为政治家的潜质,但是还不具备政治家的智商,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

    第八十四章 直到养不起你

    戴佳拉着荣小白准备走进病房,妈妈原本想阻拦,想了想又作罢了。一方面是顾忌影响,毕竟母亲正躺在里面,大声喧哗会引起别人的侧目;另一方面是成竹在胸,她只给他们一次进病房的机会,如果母亲仍然没有苏醒,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荣小白赶出去。她已经来回进出病房很多次,母亲一直睡着,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不会醒的。

    戴妈妈凑近母亲的耳边,轻轻地说,妈,我跟您说的那个姑爷来了,您现在要不要看一看?

    正如她所愿,老人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浅浅地呼吸,一直沉睡着。戴妈妈站直身体,转身说,看吧,还没有醒。她挥了挥手,准备催促荣小白离开。然而戴佳知道妈妈的意图,荣小白一旦出了这门,想再进来可就难了,她决意再试一下,于是抢一步上前,俯身轻轻地说,外婆,我男朋友来了,您要看一下么?

    出人意料的是,老人的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声响,眼皮微微翕动,终于睁开眼睛,仿佛刚刚走出一个浅浅的梦境。戴妈妈则始料未及地愣在旁边,与徐泽霖面面相觑,戴佳则万分欣喜,连忙招呼荣小白过来。荣小白赶紧走过去,喊了一声外婆,他觉得保持站立的姿势有些尴尬,又蹲了下来。这样一来,不仅拉近距离,让老人看得清楚一些,而且也让她不至于看得那么吃力。戴妈妈对荣小白的举动嗤之以鼻。母亲的视力早已退化,一米之内与五米开外并没有什么区别。片刻之后荣小白也意识到这一点,他想了想,握起外婆那只瘦骨嶙峋的手,说,外婆,我是荣小白,您还记得我么?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弯起手指,也握住荣小白的手。她的记忆中是有荣小白这个小孩的,他曾经吃过她做的小茄饼,曾经帮她穿过针线,曾经在无数个黄昏将她的宝贝外孙女送到她手中。如今这个小孩已经像大人一样说话,并且以未来外孙女婿的身份来探望,她内心顿感欣慰。此时她气力虚弱,视线模糊,连说话都十分艰难。只是弯了一下手指,权当是回答。

    如今她有时几乎可以感觉自己的生命像一团轻烟一般,随时都会向四面飘散,再也聚拢不起来。然而她的意识又越来越清醒,连童年时候的记忆都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零零碎碎地跑了回来,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她回想每一段岁月,一直回想到儿女绕膝。坐享天伦的现在。前天夜里她忽然从沉睡中惊醒,当时只有戴佳趴在她的床沿守夜。她可以清清楚楚地听见戴佳的喃喃自语。戴佳提到妈妈的步步紧逼以及自己的无从抗拒,又提到万一外婆不在了,她不得不独自面对这个世界,很多人都带着功利和自私的心态来说爱她。老人没有睁开眼睛。只是静静地听着,当她抬手抚摩外孙女柔顺的头发时,却发现这个丫头已经抵挡不住连日以来的困乏,趴在床沿安静地入睡。

    此时老人握着荣小白的手,其中涵义不言而喻,旁边的徐泽霖感到十分汗颜:上次戴佳的外婆握了一下他的手,他的心一直揪得高高的,甚至有一丝抵触与反感,老人冰冷枯瘦的手让他感觉到尸骨的寒冷。这一刻他已经完全败退。戴妈妈暗示他要扼住戴佳感情上的软肋。

    那就是戴佳的外婆这个关键隘口,如今他费尽心机,却反倒为他人做了嫁衣。

    徐泽霖感觉十分不自在,小声地与戴妈妈告辞,戴妈妈点了点头,却又跟了出来。她拉住徐泽霖,说,今天的事情,你别太计较,回去以后也不要告诉你妈,知道吗?

    他有些沮丧地说,现在的情形就是这样,我已经没辙了。

    戴妈妈回头望了望病房,带上房门,又将徐泽霖拉到角落里,低声地说道,傻孩子,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外婆之命了?佳佳她外婆也不可能一直护着他们,等再过一段时间,话语权还得落在我们做父母的手里,再说无论是佳佳的叔叔伯伯,还是舅舅姨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