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跟他的外表一样平凡无奇。
老板支起身子，上下看了列夫几眼。长久以来的警觉让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个人。虽然他的外表是那么平凡，但那种沉稳的气质，隐隐透出的炽热眼神，自己已经有多久没见过了？
“你杀过人！”老板看着列夫，很肯定地说道。
后者不为所动。“世道太乱，很多人都杀过。”
老板继续看，一只独眼左右乱晃。“但你杀得不止一人，而且被你所杀的人都不简单。”
列夫停了一下，良久才回答：“现在我只想混口饭吃。”
老板叹了口气，思考了一会儿才说：“吃住给你包了，每月五个银币。但你要答应我，不能惹事，没有仇家。”
“一言为定。”说完不再寒暄，只是一转身走了出去。
老板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有点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那里看到过类似的气质。
算了，八成是自己眼花了吧。这样平凡的人，到处都是，如果不是身上偶尔冒出的冷静气息，说不定连自己都会走眼。
“搞定了？”走出酒馆，女人满怀希冀地问道。
“嗯。”看着女人的兴奋样子，列夫那副万年不变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女人兴奋地像个小女孩，拉着列夫的手。“太好了！嗯，今天准许你喝一杯。”
说着两人手拉着手离开了酒馆。
只是离去前，列夫突然背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街角的那间旅馆。
当然，那里没有人在看着他。
自己的直觉出错了？列夫想道，看来自己真的是过于敏感了。他决定把秘密藏起来，不然索菲亚知道了又要骂他了。静静对自己无声地默念了两句，列夫你现在是个平凡人。他收回了气势与感知，跟着索菲亚走了。
旅馆的二楼。
一个阴沉着脸的高大男人缓缓走到窗口，看着列夫和索菲亚欢快的身影，眼中满是忌惮。他的心情波动地是如此之激烈，以至于那撇漂亮的八字胡也有点微微的颤抖。
“他怎么来了？”他轻声自语，声音从未如此迟疑。
第四十四章 极限
更新时间：2012-12-05
法兰斯北部的平原。一队骑士正在行进。
这队骑士们个个鲜衣怒马，身着重甲。尽管四野无人依然刚昂着脑袋，脸上被覆面凯挡住了看不清表情，但那股骄傲的气势连覆面凯也遮盖不住。他们有理由骄傲，他们是大陆第一骑士学院马赛的学生，更是这些精英学生中的精英，此行是被选派出来去跟最近声名鹊起的条顿骑士学院进行“友好”交流。
年轻骑士们的傲气中掩藏着不忿，神圣凯撒的人在他们看来都是乡巴佬。更何况是临近蛮荒之地的条顿？要他们这些天之骄子跑到那种地方与一群在他们眼中纯粹是暴发户的“青年新锐”比试，这根本就是侮辱。
骑士们的骄横，只有到了队伍中间才稍微有所收敛。那里是一辆与他们格格不入的马车。但奇异的是，骑士们小心地与马车保持距离，偶尔看向马车的眼神，透着敬畏，与看向领头骑士的眼神如出一辙。
但领头者是谁？大名鼎鼎的雅克·德·莫莱，名震天下的传奇骑士，如果让法兰斯人来评，早封给他“圣徒”的称号了，但愚蠢的教廷却支吾着雅克功劳不足，不肯赐下封号。
哼，想到这里骑士们越发不忿，谁不知道那位慈父无非是惧怕法兰斯人势大。最近他跟神圣凯撒的女皇勾勾搭搭，当国王陛下没有发现吗？只是眼下目标是勃兰登堡，暂时压下怒火而已。
雅克骑士带头行军，他大概五十多岁，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没有那些学生的骄横之气，让人一见之下就心生好感。他作为马赛学院的校友，此次自愿带队出访勃兰登堡，原因之一就是想见见五年前那位被他称赞为天才而声名鹊起的腓特烈二世。
一名轻骑突然从远方奔来。看清轻骑打扮的雅克不由皱了一下眉头，那是一名信使，王上的信使，尽管深爱自己的祖国，但雅克向来对肮脏的政治不感兴趣，所以他才会对那位天资过人的腓特烈那么关注。
信使跑近骑队，一个漂亮的片腿下了马，单膝跪地。“德莱男爵安好，王上命我送信而来，不忘向您问候。”
雅克连马都没下，只是停马躬身“多谢陛下的关心。臣下的老骨头还能再为王国奋斗几年。”语气有点冷淡。
信使绝了寒暄的心思，道出来意：“尊敬的大人，王上此次命我送个口信给那位大人，不知可否……”
“去吧。”雅克不耐烦地一挥手。“不要耽搁太久。”
信使如蒙大赦，在骑士们好奇的眼光中走入那辆队列中间的马车。
马车中坐着一个人，一个矮小而平凡的男子。安东万·约米尼。
安东万抬头看了信使一眼，随即继续低头看着手上的信件，那都是学生会收集的情报。“你去吧，陛下的意思我明白。”
信使呆滞了一下，“这……陛下是想吩咐阁下……”
安东万停下工作，静静地看着信使“我明白”他说，声音非常镇定“如果他们的确有威胁，我会下杀手。”
————————
密室中，奥托喘着气躲过一根长棍的横扫，但身形止不住地一个踉跄，还是被长棍扫中了头皮。脑门上火辣辣地生疼，连头发都被扫掉一片。
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攻势没有过多的加强，但奥托却感到越来越吃力了。
这不是体力上的原因，奥托明白。他是徒手格斗教练塔罗斯的高徒，对小范围闪躲的天份很高，训练开始以来他不停地节省体力。尽管已经奋战了十二小时，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斗气还坚持得下去，身上的伤口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他的精神坚持不住了，十二小时不间断地高度用脑，紧绷的神经刺得他头皮发麻，刚刚的踉跄就是因为突然心神一片空白。奥托心里明白，自己的精神再这样集中下去，恐怕会崩溃的。
又抬腿躲过一把长斧的劈砍。奥托试图冷静下来，他在心中不断地告诫自己，想想别的事，分散注意力，撤掉已经到极限的精神，用直觉去闪避。
但这谈何容易，只是一恍惚，他就又被击中了一下，左手的盾被击飞，虎口被震得裂开。
第几次被打中了？失去了盾牌的防护，奥托突然彷徨了一下。时间过了多久？自己又还能再坚持多久？他无声地问自己，但显然找不到答案。
一种无力感爬上心头，奥托想要放弃了，他开始后悔自己的草率。这个训练的确不是常人能参与的，他尽管有个传奇的老爹，有过人的天赋，有强大的意志，但他的实力终究还是太弱，他的神经，依然不如那些真正的天才坚韧。他隐隐有种预感，或许自己虽然穿越来到这里，但依然只是个过客，命运会让他死在这里，无声无息，或许条顿学院会记住有一名天赋不错的新锐不自量力所以死在这里？或许他的朋友会在成名之后想起他这个曾经的伙伴？
在死亡来临的一刻，奥托开始胡思乱想了。嗯，来了这个世界快三年了，到底有什么呢？虚伪市侩的哈克夫妇，自己对他们虽然没有感情但有感谢。像个老大哥一样的科恩，似乎都快把他忘了。那个只见过一面却厌恶无比的亲生父亲？奥托只想有一天把他打翻在地，替自己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讨回一点公道，
来到条顿学院给了他新生。凶狠的辅导员马尔斯，豪爽的枪术教练拉尔夫，粗暴的铠甲教练亚当，哦，当然还有那个贱人塔罗斯。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有趣。还有班级，雷沃，这个胖子憨厚的脸庞下面有一颗猥琐的心。伊凡？这个带着点歇斯底里狂野的罗斯人一直是他最好的伙伴。斯芬克斯？他的变化最大，从一个骄横的小容克长成了一个真正的骑士，一个可靠的伙伴。
还有谁？温和而深藏不露的法金汗？当然还有那值得敬畏的埃里森。好像不止，似乎漏了谁的样子。
奥托思索着，五官纠结在一起，似乎很痛苦。但身体无意识地一动，居然躲过大锤的偷袭而不自知。
是谁呢？是谁呢？咦？刚刚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攻击停止了？不对……这种感觉很熟悉啊。
心头忽然一动，奥托的后背突然有针扎一样的麻痒感，一个半转身，果然躲过了一把偷袭的长矛。
对了！想起来了，这种轻微的压力，是风！是空气！是阿扎尔。
奥托想到了，他闭上眼睛，又回到了那种修炼剑舞时的宁静感。
镰刀来了，长矛来了。奥托闭着眼，刻意忽略那种齿轮转动的声音，单凭风压感觉攻击的方向。心灵突然空寂下来，他觉得自己可以看到得更多了。身体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和谐，符合空气的律动。只要轻轻一动身子，就能躲过一次致命的袭击。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只有心灵深处的感觉，才是最可以信赖的
第四十五章 大河断流
更新时间：2012-12-05
塔罗斯来到了密室门口，二十四小时快要到了，他的手不由有些颤抖。
这是他十年来第五次经历这个场面，而前四次中，只有一人最后活着走了出来。即使是他，想到这里也有点害怕。如果打开门，后面是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怎么办？
他深吸着空气凝定心神，该来的总会来，逃避是没有意义的。轻轻拉下控制杆，铁门沉重的齿轮转动声触动着他的心灵。
大门打开了，塔罗斯瞪着眼，嘴巴微张，心中有止不住的激动。
那个少年站在里面。那个少年站在里面！他的手臂上甲衣满是裂口，血污染透了破碎的战斗服，头盔上满是划痕。塔盾早被打裂成数块散在墙边，长剑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只剩下一个剑柄还握在他手里。但是他还站着，还活着。
少年闭着眼，不动。依然保持着一个标准的格斗起手势，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训练已经结束，大门已经打开。
塔罗斯走进密室，他的手不住地颤抖，却与上次不同，这是喜悦控制不住的表现。他走过去右手伸出，试图叫醒奥托。
异变突生！
原来沉静的奥托突然有了反应，左手顺着塔罗斯伸过来的右臂向前搭过去。两条同样粗壮的手臂交错，塔罗斯猝不及防，居然被奥托拿住了肩膀要害。冰冷的铁手套用力挤压塔罗斯的肩膀，他没有防备，心头顿时一沉。但脚底下也瞬间失守，奥托简直像是一条致命的蟒蛇。四肢齐动，左臂探出的同时右手抓住塔罗斯的左手向后拉，破坏塔罗斯的平衡。一脚插进塔罗斯裆部，另一脚勾动塔罗斯的支撑腿。后者四处受袭，又是突然袭击，常年保持的架子也稳不住，下盘使不出力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
“喂！”危急之下，塔罗斯只好运足了斗气大吼。他早已看出来了奥托这完全是失去意识的自然举动，但正是因此，才会这么灵敏强大。
后者听到吼声，动作不由停滞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眼中的精光让塔罗斯也不由一愣。
“你通过了？”塔罗斯带着点不可置信问道。
“嗯。”奥托轻轻地笑，让塔罗斯联想到和煦的微风。“我通过了。”
——————
维也纳繁华西区的一条街边。
一个身形鞠偻的人蹲在墙边，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恶臭，很难判定究竟有多久没有清洗过自己了。头上的红色头发长得盖住了脏兮兮的脸庞，但过往的人们有理由认定，他的面容一定也令人作呕。高瘦的身子像个残疾人一样蜷缩着，衣服早已是破洞无数，甚至连那诡异的手链脚铐，也有清晰可见的磨损痕迹。
不过尽管每一个路人都用掩鼻怒视表示了对他的厌恶，但他们却依然没有办法通过法律等正常途径驱逐这个人。
因为他不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流浪汉。即使衣服已经脏得如同乞丐，但那上面的金黄十字依然栩栩如生。
这是一个圣愚，克里斯亚力提宗教中为神奉献自己，为神癫狂的自我放逐者。他们受教会所保护，在罗斯等不发达地区，甚至被当做神的化身来崇拜。
此刻这个圣愚正咧着嘴，发出无人能懂的呓语，但可惜他来错了地方，维也纳是文明之地，早已经摒弃了圣愚这种落后野蛮的把戏，现在的他们只在罗斯高加索等地流行。就算是这个古怪的家伙跳上一天的大神，也不会有人上当受骗。
没有人知道，圣愚被长发遮盖住的眼睛正笑吟吟地看着对面的豪宅，而豪宅中，也有一道冷厉的目光盯着他。
———————
入夜了，那个圣愚还坐在那里，但街上的灯火都已经熄灭。
“吱呀”一声对面豪宅的大门打开了，开门者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身形。“你想干什么？”他开口了，声音有点粗豪，语气有点迟疑。
圣愚“嘿嘿”怪笑着站起来，他的个子很高，但营养不良导致瘦得厉害。“你应该知道我来干什么吧。被同伴抛弃的人？”脸庞终于从乱发中显露出来，棱角分明的一张脸，除了太脏也不能算丑。只是那双眼睛太诡异，大得惊人又深深地陷在眼窝里，给人一种很诡异神秘的感觉。
两边忽然有些冷场，开门者停顿着站在那不说话。
“进来。”开门者低声说了一句，低沉的声音透着一股愤怒。
圣愚跟着走进了屋，屋内只有昏暗的烛光，依然看不清人。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窗边的黑暗中，只能看出是个光头，想必就是刚刚的开门者了。“拉斯普京。”他开口了“你来找我莫非是想自己了断。”
被称为拉斯普京的圣愚嬉笑着，仿佛听到了一个可笑的笑话。“哈哈哈，阿列克谢。你以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话会来找你吗？”他抱着扁平的肚子，似乎笑得很吃力。“就凭你一个人也能奈何的了我？是，约瑟夫要在这里我可没胆子出现，不过我想他要是在这里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把？”他说完用玩味而嘲讽的眼神看着对面的黑影。
身影向前走了两步，烛光照出阿列克谢那张凶恶的脸，但此时他的脸上唯有隐隐露出的恐惧。“那也与你无关。”他哆嗦着嘴唇说着。“这次是约瑟夫做得太过了，等任务结束了我自然会向最高领袖反映。我相信他的智慧，他会谅解我放弃任务的。”说到这里他不由地眼神飘忽了一下，显然底气不足。
拉斯普京也往前走，烛光照耀下他睁大了自己那双本就大得过分的眼睛。在飘扬的烛火中更显诡异。“如果是原来，当然是约瑟夫的错大些。”他轻笑了一下，把头向前靠过来，双眼瞪大了对着阿列克谢。后者却是止不住地后退了一小步，眼神也游移向一侧。
“可惜你既然上了高尔察克这条船，我怕你是再也下不来喽。”
“嘎”的一声，原来是阿列克谢捏紧了拳头，强大的肌肉在激动的心情下爆发出空爆声。他眼睛低垂，里面有藏不住的恐慌，双手不自觉地颤抖。
拉斯普京的话点中了他的死|岤。约瑟夫的厉害他领教过，但自信要逃跑还有余力。但那个老人的力量让他感到深不见底。而且，自己是跟过他的，自然明白他虽然看上去慈悲睿智，但对付起叛徒来狠辣果断犹胜约瑟夫。
如果他真要出手，自己逃到天涯海角只怕都没有用。
一只枯瘦的手搭上了他的额头。拉斯普京低声道：“孩子，不要害怕。神会在最危险的时刻帮助你，只要你愿意侍奉神。”
“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你唯一的选择，就是彻底背叛，把一切可能到来的追杀扼杀在摇篮中。”昏暗的灯光中，阿列克谢的眼神渐渐模糊，眼前拉斯普京那张丑陋的脸，缓缓和一个身影重合在一起。
“我该怎么做，父亲？告诉我，救救我。”阿里克谢的精神有点恍惚，锻炼已久的意志城墙在这一刻轰然倒塌。语气中不复往日的凶悍，反而像是儿童的乞求。
拉斯普京顿了顿，在阿里克谢的额头上划了一个小小的十字。待到后者闭上眼睛低下骄傲的脑袋，他才一字一顿地说：“你将跟?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