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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庄水仙第1部分阅读

,我想在今晚郑重宣布水仙和我的婚事!”

    “好,好,那可没浪费了这桌我忙了许久的好酒、好菜!”注视着眼前这对璧人,米淑贤鼻头有点酸。她是受友之托、忠友之事。替代早逝的好友庄家夫妇照料这对兄弟已近二十年的她,在面对孩子的成丨人、甚至即將踏入婚姻阶段的时候,心中虽欢善却难免感慨万千。

    眼前这个叫黎水仙的女孩子,看来虽没有庄琛的前嫂子韩雪碧那么靚,但那股自然流露的恬静温婉气质,使得米淑贤打內心预言着:她至少將会是较有品德的一位。

    而在即將举双手赞成这樁婚事的同时,米淑贤仍不免要遗憾,为什么同是兄弟,命运却相差那么多,她不禁想,当初庄頤的结婚对象,如果是像黎水仙这种看来较有人性的女孩子,那或许他双腿动弹不得之后的日子会好过一点也说不一定。

    不过,那终究只是空泛的“或许”,人世间的姻緣和人世间许许多多的事一样,都是命中注定。至于她眼前唯一该预防的事是,別让庄頤用他的偏见与冷嘲热讽吓跑了黎小姐。

    瞧,才这么想着,打从刚才一直像只闷葫芦的庄頤便马上开口来搅局了。

    “淑姨说得对,好酒好菜是不该被浪费!”他晃动手中的一杯酒,唇上浮现个讥讽的笑容。

    “可是弟弟,婚姻是终身大事,你不觉得你该多用一点时间来思考这件事,而不是在一餐好酒好菜间便骤下決定吗?”

    像是从未预期自己大哥的反对,庄琛愣了愣,然后伸手紧搂过水仙的纤腰,有些曖昧的说:“大哥,由相识到相恋,水仙和我已思考了將近四年,我想,现在的我们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我们想要的婚姻,那就是『迫不及待』!”

    “我知道你们『迫不及待』!”他用另一个嘲弄的表情扫过自己的弟弟,然后大胆的盯住水仙的眼睛,像自言自语又像挑兴她似的说:“可是,你能保证你的爱情经得起考验吗?它不会在一些意外发生时,就像遇水的盐山般倒塌、溶化吗?”

    “我有信心,不会,对不对?水仙!”庄琛自信满满的侧头问水仙。

    而水仙,却是整个心思都被庄頤愤世嫉俗的眼睛吸住了,她真的不知道,一个男人是经历怎样的遭遇,眼中才藏得了那么多的愤懣之火,她想或许待会儿在回程时,她可以同庄琛问个清楚明白。

    “对不对?水仙!”  庄琛加长音的问句,终于拉回了水仙的思绪。水仙顿了一两秒,才寓意深长的回应了庄頤的挑兴:“我没有庄琛的信心,『大』庄先生,但我以为,只要有感情存在的婚姻,它的基础本质就不容易改变,就如你所举例,在发生意外时,盐山的外在结構或许会改变,但当它遇水坍塌化成盐水时,它的成份还是不变。盐水,它依旧充满咸味。甚至,在水被蒸发掉之后你还是可以再让它恢复成一座盐山!”

    今晚第一次,庄頤露出了较人性化的神情,他脸上竄过一丝人们不易察觉的激赏及经过控制的笑容,唯然那笑容还是充满嘲弄──但至少比较没有恶意。

    他不否认,她利用他的举例来反证,让他有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的感觉,他更无法否认,她犀利的反应已经博得他不算小的激赏与不算少的震撼,不过,当他看见弟弟手中仍紧捏着那个戒指盒,及紧嵌在黎水仙纤腰的手,和他那一脸迷恋爱慕交错的表情时,激赏与震撼的感觉很快的被庄頤从心思里剔除,取而代之是现实考量的回归。

    黎水仙的确是个不能轻覷的对手,由许多例子可证,聪明的男人大部分的偏好是美丽、少点大脑的女人,而盲目于爱情的小男生,大部分的偏好却是美丽、有足够大脑的女人。

    医院传言中的黎水仙,听来像个发育过度、没有丝毫內涵的娼妇,但真实的她和传言中的她确实有很大的出入,至少,她绝不是他想像的那种光认得钱却不懂运用智慧的大花痴。

    事情似乎变得有点棘手了,一个懂得运用智慧的女老千,绝对比一个只认钱的娼妇更难缠。

    庄頤不得不变得更深谋远虑了。或许,找个一小段时间和她私下谈谈价碼,顺便让她知难而退会是较好的作法。

    反正在他倨傲野蛮的心里,他不会再次眼睁睁的容忍另一个像韩雪碧那种工于心计、徒惹伤心的女人进庄家,他不要庄琛重蹈她的覆轍,他不能让庄家的另人一个个毀在工于心计的女人手中。如此愁腸百结、憾恨重重的心思,让庄頤採取了他认为最有胜算的一个步骤。

    “或许你说的对,盐水的确可能再次蒸发成一座盐山。”他先技巧的认轮,然后以一种想引她入甕、充满目的的谦逊说道:“但蹉跎的时光却难以倒流!我以为我心中的不平衡点是,我老弟没有知觉他这缺了腿的大哥,偶尔也需要一个才情女子的智慧之光照耀。黎小姐,假使你不介意,我希望在用餐后,你能把你自己『单独』借给我二十分钟,让我多领略一下你的智慧,并让我们多了解一下彼此,毕竟,你或许就快是我的弟媳妇了!”

    似乎是桌边的每个人都没料到他会有此唐突之举,三个人六只眼睛同时瞠视他。

    他故作视若无睹,旋即面向自己的弟弟,用平和却不容置喙的语气命令道:“至于你急于奉献给黎小姐的那枚戒指──暂时收起来吧,等我和黎小姐更认识彼此之后,你再确定戒指适不适合她。”

    “可是我……”庄琛隐约心生不安,大哥这段模稜两可的话,透露着不寻常的诡异。

    “难道──你真『迫不及待』到连几十分钟都等不了?”庄頤的唇再度抿起。

    在哥哥严厉的表情下,庄琛洩气了,他像个孩子般心有不甘却又不敢违抗命令的唯诺称是。

    水仙看着这两兄弟间的互动,突然感觉有点不舒服。庄頤的威权霸气以及庄琛的不能自主,都让她产生不确定的感觉,所谓“宴无好宴”,就算庄頤现在看起来已不像她刚进门时那般不近人情了,可是她的直觉还是一直在提醒她要提防他。

    接下来的晚餐,兄弟两的争执没有被持续,但气氛有点僵化。最后还是兄弟两口中的“淑姨”,向水仙主动的表演了一番逗趣的自我介紹,才稍稍化解餐桌边的凝肃气氛。

    她举杯向水仙,表情愉悅的说:“黎小姐,我叫米淑贤,是这两兄弟父母的好朋友,也是这两兄弟近二十年来的保母,到现在都还是。”话到这里时,她特意睨了庄頤紧绷的表情一眼,继续幽默的说:“你一定发现到他们叫我『淑姨』,想你一定会怀疑他们为什么不

    叫我『贤姨』,因为那听起来很像『咸鱼』──一种用你刚才强调不会变质的那种东西淹漬起来的鱼!“

    “咸鱼”这两个字逗笑了庄琛和水仙,他们对米淑贤的笑话捧场的程度,令米淑贤甚觉满意,而她唯一不满意的,就只有那个挂着个破坏气氛扑克脸坐在椅子上的庄頤,于是她开始意有所指的拿名字来作另一篇文章。“当然,名字取的不好的人可能不只我一个,庄頤、庄頤……喂,庄頤,你以前有没有发现你的名字愈唸愈像『章鱼』?”

    “『章鱼』?”庄琛咯咯笑着附和。

    庄頤可不懂这是哪门子的幽默?但明显的,他以为他亲爱的淑姨已被他同化的没有幽默感的这点,肯定是错误的,而他会再度记得这一点。

    他沉点的推开他眼前的食物,以一种半容忍半克制的姿态端起他的酒杯,又开始像头蛰伏的狼般,静候着他争取的和黎水仙“单独”相处的二十分钟的到来。

    而黎水仙有意探知,他对淑姨这个玩笑可能有什么反应的动作,显然是错误的。因为他的视线正巧也落在她脸上,而他那苍白脸上的表情很莫测高深。太莫测高深了!

    这一刻,她堆积了一整晚的不安发作了。她告诉自己该提防他,却又无法具体告诉自己该提防什么?

    他是行动不便,坐在轮椅上的样子又显得相当的无助,站在可能即將是他弟媳妇的立场,她认为自己或许该同情他,而不是排斥他或那么在乎他表情上的许多转折。

    她开始怀疑,待会儿和他“单独”相处的那二十分钟,会发生什么事?但说服自己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说服自己他只不过是个坐轮椅坐太久,而情绪不稳定的男人,她是个职业护士,应该懂得包容与体恤。

    但她最大的谬误是,以她当护士时的內疚与耐心(或许是过剩的同情心)来自世界──她误以为坐在轮椅上的庄頤,绝不可能有什么具体的杀伤力。她以为以庄琛对爱情的认真执着程度,不认为庄頤有能力影响庄琛什么。因她自己就是败在庄琛的固执与认真之下,才接受庄琛的追求,进而同意这椿婚事。

    可事实上──庄頤的杀伤力不只威猛无比,还无远弗屆……

    第二章

    “雾庄”的晚餐,很快的被结束!

    当然,这意味着黎水仙和庄頤“单独”谈谈的时候已经到来。

    是水仙主动提议,帮庄頤推动轮椅到他们能安静交谈的地方──他的书房。

    推的过程中,她感觉到轮椅中他“份量”的沉重,她推得有些辛苦,但由她护士的专业眼光判断,他隐藏于补管下的腿并没有完全失去。至少他幸运的没有因那场车祸而被截肢。而他那寬阔伟岸、僵直的几乎连她都快替他感觉疼痛的肩背,让她意识到,如果他不是坐在轮椅上,那他铁定是个十分高大,甚至比庄琛还要高大的男人。

    没听庄琛提过庄頤的车祸经过,而在她自己仍因当年的车祸而怀有愧疚的情形下,她也没有心情去了解另一场车祸的原因。她推着他走过一条长约二十公尺的走道,在他的示意下,推开一扇有点厚重的木门。

    水仙蹙着眉想:这扇木门对一个坐轮椅的人而言,应是一种负担。但她后来知道他所想要保有的,只是绝对的安静和隐私,而这扇木门提供了它们。

    一进书房,房內那凌乱的感觉就吸引了水仙整副的注意力。这理应是间极寬敞的屋子,但她对它的最高评价是像间旧书摊。屋中的书籍的确堆积不少,但都是东一叠、西一叠堆的不甚整齐,有些还像被推倒许夕却没人去理睬的骨牌,覆满尘埃的在地上橫成一排。

    最奇怪的是,里头还有许多像在做科学实验的设备,它们和挂在墙上那几幅劲捷有力的书法形成了奇特的对比,这样的错落感觉,让她不免担心自己是否误闯了“怪医秦博士”的实验室了!

    不久,她对自己的荒谬失笑,但在意识到那一对眼睛可能正在注意她时──事实上,她确切的知道他正在看她──她飞快要求自己止住笑意,然后极不情愿的,她缓慢的强迫自己將视线迎上他的。

    那对深色的黑眸里有抹几近惊讶的亮光,或许他没有预期她会那么快由被他紊乱书房惊吓的过程中回过神来,更或许,那抹亮光代表这个男人的脑子里正在醞釀某个主意,而水仙直觉知道──那代表着麻烦。他看着她的目光就像是一头饥饿的坏野狼,正在打量着它可能获得的大餐──一个过去从不曾发现的细皮嫩肉的小红帽。

    “我紊乱的书房吓坏你了!”他问,眼睛自然的瞇起。

    他不像猜测,反而像陈述事实。

    “我的确以为它比较像旧书摊,不是书房,因为我甚至没看到一张椅子!”她老实的嘟哝。

    有那短暂的一刻,她以为他脸上曾出现过短暂的笑意,但那表情只瞬间一闪而过。

    “我并不时常需要另一张椅子!也不喜欢淑姨来乱动我的书房。”他颇残忍的指出自己的残缺,然后指向一堆书报说:“而如果你真需要椅子,那下面有一张。”

    她以为坐下来较能稳定她心情上的不安,于是她拚着可能弄脏她最好的这套浮水绿丝质洋裝的可能,去搬动那一大叠布满灰尘的书报。然而,当她终于有一张自己奋斗来的椅子可以坐时──她才发现她竟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姿势,来面对一个坐轮椅的男人。

    庄頤由她的姿势察觉到她的忐忑了!“显然,帮一个完全无用的男人推轮椅的感觉很疲累!”

    这次水仙很真确的看见一抹哀伤掠过他英俊的脸,但同样的,哀伤很快的消失,取而代之是惯性的冷硬。

    因为他短暂的脆弱──她突然急于安慰他:“不是这样的,椅子只是让我能更平等的和你面对面,況且推轮椅并无关疲不疲累,这种事我经常做。”

    她语中的遇意,除了安慰性质,就只属强调她的护士工作,但他令人震惊的曲解它。

    “除了推轮椅,你是不是也『经常』为许多男人张开你的双腿呢?”

    她为他露骨的话震惊到几乎无法挤出话来。“上帝,你在说些什么?”她终于低语,一种出自她魂的恐惧呼喊。

    “正巧,上帝和我已经把彼此遗忘好久了,因此祂不会在意我说过什么!”他的视线无礼的由下而上掠过她的丝质洋裝,再次迎上她的目光。“但是,你应该注意到并明白我在说些什么?”

    水仙心中的思绪开始翻搅,她真的不懂他究竟在说些什么?但他强迫她“必须”明白。

    “你是指──我和许多男人……搞七捻三?”她不知道自己由哪里灵感到这么精采的辞彙,但他那一脸认定她罪行的毋庸置疑表情,让她有不管他是不是庄琛的大哥,只想甩他一大巴掌的冲动。

    “你敢否认你不是吗?”他嘲弄她。他们的视线相遇了半晌,而纠结的那一点是绝对的电光石火。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水仙的语气几可凝结成霜。她终于清楚她的直觉并没有欺骗她,或许欺骗她的是,她以为像庄琛这么温柔和蔼的男人,不可能会有个败坏得像恶棍的哥哥。但事实上,庄頤看来的确像个恶棍,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冷血恶混。

    “就连我都知道,你臀上有个暗红色胎记!”他所做的正是指出证据,接着他更讥讽的强调:“可不可能──不知道那个胎记存在的,只有我那个蠢弟弟?”

    她的脸一直红到脚跟了,她勉强压抑下了一阵顫抖,却泛起了另一阵鸡皮疙瘩。她又再一次不明白这是个怎样恶劣的玩笑?她臀上的确有胎记,当然,她们护士宿舍设的是公共浴池,更难免有些缺德的护士,会拿她们所看到的属于別人的隐私来开玩笑,或许这件事就是这么传开来的,但水仙可以发誓,除了帮她接生的父亲之外,没有任何男人亲眼看过那胎记。

    可是她并不想对他解释这个,她认为没意义也没义务。“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庄先生?”她故作平静的问,并知道自己如果不小心应对,便很可能无法全身而退。

    庄頤几乎要为她的机灵喝采了,但他还是聪明的选择隐藏情绪。“我偏好聪慧的女人胜于一切。”他先是虛伪的恭维,然后笑容暗黝的坦承:“我的目的只是要你远离庄琛。”

    只是?多么云淡风清白的造句。愤怒的感觉又重新滲入水仙的思维,她如捋狼尾的讥誚他:“你和你弟弟的偏好似乎相同,但你们的目的却截然不同。”

    他顿了一下,唇角嘲弄的扯了排,毫不隐讳的指出:“的确是的。但以我弟弟的忠厚淳良,你不觉得适合他的女人不只要聪慧,还得纯洁吗?”

    “你由哪点断定我不够纯洁?”水仙猛抬起头平视他。她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必须和一个才见第一次面的刚愎自用男人讨论这种问题。她僵硬自持的克制自己不从椅子上站起来朝他怒吼,但她咬牙切齒道:“你没有权利因为一个恶意或巧合的玩笑,就定我的罪。”

    “是『玩笑』吗?”他锁住了她的目光,表情是完全的不信。“听庄琛说,黎小姐今年芳龄二十五?”他突然转移话题。

    “我的确是二十五岁。怎么?年龄能判定一个女人的纯洁与否吗?或者,你根本就不懂问女人年龄是不礼貌的行为?”水仙的语气中充满不以为然。

    “礼貌对我这种人就像没有必要的奢侈品,它只适合紳士,像我弟弟!”庄頤高撇唇角,那紋路中充满对自己的嘲涩。但他很快收拾起自己的情绪,并开始刺探她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