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书院 > 其他小说 > 雾庄水仙 > 雾庄水仙第4部分阅读

雾庄水仙第4部分阅读

你愿意?为什么要说违心之论?水仙,十年前导玫他残废的,是他自己救人的意愿,他凭什么要求你用你的婚姻来陪葬一生?”

    眼泪在这一刻,不知是因为疼痛或是心痛,在面纱下扑簌落下,她哽咽的低喃了个连她自己也无法信服的谎言。“婚姻,是我自己填的志愿,庄頤……绝对没有勉强我。”

    “又是一则谎言。”庄琛焦灼的拆穿它,然而水仙的眼泪却使得他心里昇起了另一股希望。“你哭了!一定是为我!”他脸带惊喜的强调并开始尝试说服她:“跟我走,你爱的是我不是他,你只是因为內疚而同情他,生活在用愧疚与谎言包裝的婚姻里,你不会快乐的,跟我走,只有我能带给你幸福!”

    因为庄琛的这篇大胆说词,偌大的教堂似乎变得便静寂了。除了几个双方的亲朋好友以心焦的心情在面对这件意外之外,其他观礼人几乎都是以竖耳听戏、张眼看戏的心情在等待着这整件事的演变。

    庄琛落落魄魄却狺狺吠吠的样子,的确令水仙心痛不已,再怎么说两人也曾有过那么一段惀快的交心岁月,只是事情进行到这个地步,任谁都没有回头的余力了,她希望他能死心,但他根本就是执迷不悟。

    或者,她救贖他的唯一方法,正是开心剖腹、狠狠的给他一刀!

    “我不可能跟你走的,庄琛!”她哀伤的抬头看他,抑回眼泪之后,她用自以为够真挚的语气大言不慚着:“对我而言,快乐是从较不圆满境地走向较圆满境地的过程;幸福,则像在求学问与艺术一样,它必须经过努力才能到达;至于同情,它在无私的前题下,便是爱。十年前,大哥因捨身救我而残废了双腿,那是令人敬佩的『大爱』;而今日,我只不过是志愿以『小爱』来圆满我对他长久以来的感激与思慕,我认为,这是最好的结果。”

    “你承认……你对他有爱?”庄琛的表情既震惊又不信。“如果,你敢在你所信仰的全能上帝面前亲口立誓你爱他,那我也发誓,从今以后,我尊你为大嫂,并不再马蚤扰你!”庄琛以为她不敢,他只是急于逼她现出真心。

    水仙确实略有迟疑,她不奇怪庄琛的不信,能冲口说出那么大段道貌岸然的违心之论,连她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但庄琛当着这么多人面前丟给她一个大难题了,如果她立誓爱庄頤,那不只是违心也违誓,但设若不立誓,这樁婚姻便有即刻成为笑柄的可能,而那將使她执意的偿还功虧一簣。

    哦!她痛恨这种被逼迫的场面,她規避着庄琛咄咄的眼神,下挪的视却无意间触到庄頤的,他那漆黑的眼珠里有一抹饒富趣味的光亮与难以名之的深奧彷彿他正幸災乐祸的等着看她怎么回答。

    其他人也是一样,他们通力合作,使教堂的空气静闃的像要凝结成冰,而在庄頤及众目睽睽下,她终究难逃对她的上帝说出第三次谎言的命运。

    “以上帝之名,我……立誓,我爱……庄頤!”她嚥了好几口口水,总算说完它。

    庄琛又一次目瞪口呆,在想通水仙刚刚说了什么之后,他终于获得了他要的答案,但他仍不相信她会给他这样的答案。

    像触电般他突兀的松开紧揪着水仙的手,脸色惨白的嚎叫一声后,他重捶了壇桌两下发洩怨气,然后他形容淒惨的看向她。“又一个谎言,不是吗?瞧,你一直在为这场婚礼哭泣!”

    抽抽鼻子,水仙这才察觉她的眼泪正又一次莫名的潸然而下。“今天是我……我的婚礼,我有许多哭泣的……理由。”她哽咽的说完它,她原预期自己的语气会比现在坚强许多。

    “是吗?”庄琛频频点头。“和我一样,今天我也有许多哭泣的理由,可惜的是──今天却不是我的婚礼。好了,我決定不再做个惹人嫌的,如果能,我希望自己能有风度的祝福你们白头偕老,但因为我不能,所以我祈祷你们不要比我预期的还要早簽下你们的离异书。哈,当然,如果你们真非得要我的祝福,我还是可以给的,我一向慷慨!”

    庄琛哈哈笑着,眼神狂乱的举个拿酒杯的姿势,说:“祝福你们永浴煉獄!这真是个別致的祝福,不是吗?”

    说完,他犹兀自大笑──边顛顛躓躓的冲过红毯通道,冲出教堂门口,乃至苍涼的身影瞬间消失。

    众人目送他,有些人是松了一口气,有些人却似看戏仍看得意犹未尽,是牧师引回了众人的心神。

    牧师篤定的清清喉嚨,像没发生过刚刚那回事似的说:“亲爱的兄弟姐妹们,请神賜福给身受苦难的人,至于我们,得回到被中断的婚礼上了。”

    牧师的务实,惹来了原本情绪紧绷的观礼群众们一阵莞尔。婚礼持续的进行着,庄頤和水仙交换誓词,交换戒指,并共同聆听着牧师的祝祷词。

    水仙的感觉只是愈来愈麻木,经过了刚才庄琛的那一幕,她伪裝的自持几乎全部潰決,她不懂庄頤在刚面对过自己亲弟弟的怨恨之后,怎能仍是一脸讳莫如深、无动于衷的坐在那里,并和她共同许下那些不值一文的诺言。

    历经四年的交往,水仙一直知道,在庄琛的眼里、心里有多么看重他这个唯一的至亲,庄頤大哥。可是明显的──庄頤是两兄弟里的冷血动物,至少眼前是。

    而她麻木感觉里仅有的恐慌正是这点。她笨到选择了冷血的这个,她怀疑,她將在这场婚姻之中失去什么?而她的怀疑,在下一分钟被印证!

    第五章

    “莊頤,现在你被允许亲吻你的新娘了!”牧師高声宣佈。

    “我万分的迫不及待了!”莊頤回以嘲弄的一句。

    之后他在水仙能够反应之前,把她单手一带,带往他坐在轮椅上的双腿,他的腿并非全无知觉,额外的重量令他眉头一皱。但那阵痛他没放在心上,他认为值得的,因为他新婚妻子脸上的错愕表情娛乐了他。

    水仙的确是错愕的,她以为她只要轻轻俯头,让坐在轮椅上的他能蜻蜓点水的亲吻到她的颊便算礼成,谁知道她还得忍受这个。

    教堂里响起了人们的低呼,每个人似乎都在瞠视新郎突兀且大胆的行为。

    现在她整个人跌坐在他的大腿上,姿势说有多么不雅就有多么不雅,在她能够矯正姿势之前,莊頤就掀起了她的面紗,在她能够吸一口气之前,他就把她的头拉向他并打算亲吻她。

    水仙的直觉主宰了她,她不自觉的以双掌抵在他的胸口,抗拒他俯近的颊。

    这是个错误的举动。教堂里的人或许无法注意到,但莊頤注意到了。对他来说,她的拒绝訊息明晰且确定,而这令他那对漆黑深邃的眸子像快喷出火了。他以紧而有力的拥抱环住她,有效的瓦解她双臂的拒力,在她还来不及做出下一个举动之前,他的唇猛覆上她。

    在他书房那一夜的吻又在教堂里被重复演出了!

    他灼热舌撬着她的牙关,像一阵急于吞噬一切的风暴,当她的唇整个没入他的唇中时,观礼的賓客惊喘出声。

    她荒谬的听见前排座位上她的两个妹妹咯咯的笑声,那使她的脸庞愤怒的漲红,她的耳际迴响着同样的狂怒。他不尊重她并以愚弄她为乐事,这样的认定让她气得想打开他,但她不能当着賓客的面前这么做。

    她忍耐着他的吻,并费心的控制自己不发出热切的呻吟──而想到自己莫名的感觉“热切”──她更加的愤怒了!

    终于,见怪不怪的牧師以一个玩笑中止了他们的亲吻。“啊!由孩子们的亲吻足以证明他们正置身相爱的天堂,不过,孩子们,你们可能得控制一下你们的热情,不然我恐怕你们会把相爱的天堂变成燃烧的天堂。”

    教堂里再度爆起一阵笑声。莊頤终于松开她,她则像是被火灼到般用跳的跳离他身上。挣脱他之后,她的第一个念头是想伸手抹去他的吻,但她绝望的知道自己最终仍无法將既定的事实由生命中抹去。

    礼成了,牧師宣佈。恭賀的賓客向她和莊頤聚拢过来,接着他们在“婚礼的祝福”歌声伴奏下被簇拥出教堂。

    坐入礼车到喜宴场地之前,水仙被玫瑰提醒丟出她手中的新娘花束,她原是希望意霞能接到捧花,但捧花意外的落入直到婚礼將近尾声前才匆匆赶到的駱婷婷(哲风之妹)手里。

    駱婷婷相当惊喜的问:“这算是幸运的一种吗?”

    没接到花束的意霞先是发出失望的呻吟,继之噗哧一笑说:“据说是的,下一个披婚紗的女孩应该是你。”

    “可能吗?”駱婷婷一副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表情。

    临上礼车前,水仙瞥了駱婷婷在意霞危言耸听后显得相当错愕的可爱表情一眼,满怀悒郁的想着: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没有!

    莊頤,坐在喜宴的一隅冷眼看着自己的婚礼,就像他一直冷眼看着別人的人生。

    喜宴场內的喧嘩令他几乎控制不了想往上皱的眉头,这是十年前那场车禍之后的后遗症之一,在吵杂环境中的惯性头疼。当然,这也是他喜欢宁静独处一隅的原因。

    但今夜是无可避免的一夜,在像个无情的掠情者般巧取豪奪了一个不甘愿的新娘之后,这只是他所必须付出的小小代价,而他希望他终將不必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再付出更多代价。

    当然,那或许是值得的!

    他的新娘──黎水仙──完美的一如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新娘。

    原本就清秀婉丽的脸庞,被浓妆及白紗烘托的如梦似幻,窈窕高挑的身躯,被一袭剪裁简单却条优雅的象牙白色礼服裹住,更显出她身段的阿娜曼妙。

    以一个世俗男人的眼光来看她的外表,她百分之百是个梦幻新娘的化身。他早就同意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足堪与她匹配的外表,至少他曾在许多观礼者眼中看到惋惜与不解。它们的含意是,“惋惜”一朵好花配了一个残废!“不解”残废怎能摘得好花?

    人们总是喜欢透过自己的眼睛去揣测事情,而他喜欢人们百思不得其解时的蠢像。

    话说回来,黎水仙的表现也一直是相当耐人寻味的,她让他差点也成了蠢人之一。

    最先,她用超乎他想像的勇敢来和他谈婚姻的“条件”,而他竟也蠢蠢的同意了她的所有(三个)条件,就眼前看来,他似乎有点虧大了,多看见黎水仙一次,他就愈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同意她的第三个条件──除非双方都有意愿,否则一方不得勉强另一方行夫妻之实──这个条件的确有点不够厚道,因为他发觉自己光凝视着她,心里就蠢动着无可解释的飢渴。

    他终于有点明了自己的弟弟莊琛为什么一直坚持无法放弃她,她是那种光是外表就甜美馥郁的令人捨不得放弃的女人。

    但话又说回来,这个条件也是好的,他不认为因残废而生活的像个修行僧的他,能满足这样一个“过尽千帆”的女人,況且,一想到她那被不知多少个男人看过的臀部胎记,他那无可解释的飢渴就会变成无可解释的厌恶。

    当然厌恶是相对的。他结论她开出这个条件的理由,是因为她憎恶为一个残废张开她雪白的双腿。这样的猜测并没有伤害到他冰封已久的心,反而令他慶幸以后牵制她的是他自己而非弟弟莊琛。他野蛮的认为他可以因她而残废,又因残废而十年没有踫过任何一个女人,那她为什么不可以因“偿还”而许久不碰一个男人。

    或许她的上帝真是公平的!他不得不在这件事情上这么嘲弄。

    至于婚礼的过程,也有很多相当值得玩味的。

    婚礼中,她的表情总不脱他的意料,怔忡、心不在焉、悒悒寡欢还有偶尔泪眼迷濛,唯一超乎他预料的是他的弟弟莊琛在婚礼中途出现的时候。

    没错,他的确曾估算到他那年轻气盛的弟弟,绝对可能鍥而不捨的在婚礼中来上一齣闹婚记,他也确实故意的不去加以防範,主要目的是,他想做一个小小的试验。试验黎水仙诺言的价值约有多少?是否如他对女人一貫的评价──一文不值。

    他并非时常蠢得去做这样的实验,韓雪碧的教训就足以使他相信女人的承诺不值一文。然而黎水仙的意外表现,却也令他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在她的上帝及许多人(包括莊琛、她的家人和观礼群众)面前,她说的或许绝大部份是谎言,但至少她展现了对他的忠诚,实现了她“偿还”的诚意与诺言。

    她的表现不止令他满意,也使得这场婚姻变得容易多了。莊頤认为,以她的合作态度,他们至少能让彼此在霧莊和平相处到莊琛找到另一樁好姻緣。

    而他也希望她能更虔诚的向她全能的上帝祈叮矶那一天早日的来到。

    水仙怀疑着,她究竟能不能再面对上帝祈叮恳蛭锕拿娑运纳系哿11铝诵矶嗷蜒灾摹?

    整个婚礼中所发生的事,已经动摇了她全盘的信仰基礎──对上帝的谎言、对家人的谎言、对莊琛的谎言,以及……对自己的谎言。

    她知道在喜宴当中才来懺悔一切已为时太晚,但她和莊頤共同许下的虛假誓言不断的在她耳际空洞的迴响。她承诺了要成为坐在她身边这个男人的妻子,承诺他一切为妻的责任,承诺……她爱他,而那一切都是谎言,她的婚姻根本就是一场闹剧。

    她几乎快要忍受不了继续这场闹剧,就像她几乎无法忍耐这已长达三、四个钟头的冗长婚宴。她整天没有吃下任何东西,可怪的是,喜宴桌上的任何可口食物都无法提振她的食欲。

    她已经花了很多时间来评估这场设置在饭店的喜宴,她觉得莊頤把它办得很中庸,不像玫瑰和百合的婚宴那么舖张,但也没有她预期的那般潦草简单。

    “惊讶”是她得承认的另一种情绪。在她的观察之中,她以为莊頤有着重隐私且不喜欢与人群接触的古怪性情──而且那绝对与他双腿不便的自尊与自卑有关。

    但在整个婚礼中,他对观礼群众们所表现出的行为(例如那些讶异的低呼或惊喘),超乎她想像的处之泰然。有时,她更发觉他的姿态就像是个观看着他王国的国王,那么的驕傲自得。

    整个宴会中,他更没有忘记替自己戴上个冷淡客套的面具,就算他面对的是她的家人时,他依旧给人疏离、不可亲近的感觉,他一迳坐在他的轮椅中,做个完全没有参与感的新郎,他给向他恭喜的人们最好的礼貌是不发一语、有所保留的矜持微笑。

    对他深沉蟄伏的样子,水仙很难讳言自己对即將开展在“霧莊”的婚姻生活没有忐忑不安的感觉。

    然而对这椿婚姻抱持这种心态的人还有好几个,他们当然是最关心她的家人与朋友。

    在宴席將近尾声之前,这一小撮人背着新郎和新娘有一段充满迷思的对话。

    “二姐、二姐!”玫瑰坐在喜桌边,隔着她的小女儿琤琤,轻声的呼唤着并表情神秘的说:“你觉不觉得咱们大姐的这件婚事,可能有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內幕与波折。”

    沉吟了一下,百合也说:“可不是吗?这其中有太多教人困惑的地方。首先,你看看大姐泪盈于睫的侷促模样,和我们大姐夫那副冷淡且事不关己的样子,他们看来根本不像刚结婚的亲爱夫妻。还有,刚刚莊琛的闹场……嗯!意霞姐,你和大姐一直在一起,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好同学、好同事兼好朋友,这一团紊乱,该不会连你也被蒙在鼓里吧!”

    百合话鋒一转,直指向意霞。意霞明显的一愣,继而咕哝着:“我是没有被蒙在鼓里,但就连我也不能解释这一团紊乱!”

    “不能?为什么?”微嘟着唇,玫瑰好奇的问。

    “因为我是你大姐的好朋友啊!”

    “正因为是大姐的好朋友,你才该说出来让我们大家参考参考呀!”百合很顺理成章的接口。

    意霞为难了,她不是不想講,只是水仙囑咐过她不能对她的家人透露。“百合、玫瑰,你们知道,要当人家的『好』的朋友并不容易,除了享有『权利』,还得兼顾『义务』。”

    “拜託,意霞姐,你这也未免太扯了吧?当朋友是一种自然不过的行为,哪牵涉到那么多?”玫瑰心直口快,?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