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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宋第47部分阅读

    ,此事说办就办……”

    送走王冲,王彦中便心急火燎地行动起来。儿子太能干也不好,连老子的私生活也要干涉,有个女人耗耗他心思也好。

    找来李银月,把意思一说,李银月即便不是那种深闺羞兔,也红透了脸,低着头,绞着手道:“奴婢、奴婢觉得现在挺好的。”

    “二郎与你父有三年之约,我也知道,可你也该明白,你父把你托在我王家,其实是不想你再跟他过颠沛流离的日子……”

    王彦中开解着李银月,可说到父亲,李银月反而更想着三年之约到期后,回到父亲身边了。品出她的心思,王彦中压下心头的负疚,心说为了自己,不得不卖一回嘴了。

    “二郎现在已是官人,未来前程也不可限量。你父若是安好也罢,若是有什么事,你在王家,不还能帮上一把?”

    这话让李银月愣住了,她还真没想过,虽然很是功利,可细细琢磨,这道理还真对。自己一介女流,就有点山野功夫,能帮父亲作什么?可拉上似乎无所不能的王冲,未来还真多了一份保障。

    只是……真要给那家伙作妾?有些不甘心啊。

    李银月咬着嘴唇没说话,王彦中厚着脸皮拍手道:“那你便是允了!待二郎回来,就把这事办了,以后便尽心伺候二郎!”

    话毕拂袖就走,搞得李银月猝不及防,只能望着王彦中的背影,又羞又恼地道:“先生怎的也这么欺负人!”

    乐共城在北面六七十里地,策马急行半日就到。此时泸南还不安靖。王冲是带着王世义和一队兵丁去的。

    “明日我便要回江安,召你来是为两件急务……”

    泸南沿边安抚使孙羲叟是个实在人。作随军转运使时,将粮草军资安排得井井有条,其干才连王冲也很钦佩。此人也没什么党人习气,对同样长于实务的王冲很欣赏。正是有孙羲叟的支持,王冲才能在兴文寨如意勾画,毫无掣肘。

    孙羲叟负手踱步,脸色阴沉,王冲心中咯噔一跳。明白定是坏事。

    “唐龙图再知梓州,重厘事务,第一件事,便是停掉兴文寨赈粮。自下月起,兴文寨的僰人就得靠自己谋食了。”

    王冲愣住,唐龙图!?这是谁啊,竟然停掉僰人救济。他不怕激反那几千僰人,惹出事端!?

    “龙图阁待制唐钦叟,讳恪……”

    孙羲叟见王冲发愣,明白他不知此人,作了解说。把这个名字品了好一阵,王冲恍然。唐恪!钦宗时与耿南仲为相,高举议和大旗,散了勤王军,割让三镇,导致北宋再无可防之地。再无可用之军的大汉j!?

    听孙羲叟说,唐恪在大观时也曾在蜀地经办过夷事。招抚了一部西南夷。入朝后得罪了蔡京,被划到旧党集团,一直在梓州、沧州、扬州等地任官。如今梓州这里,因晏州僰乱平息,一路官员都沾功调迁,朝廷又把他发落来了。

    大致明白了唐恪的来由,王冲就不明白了,既是遭贬,安安生生呆着就好,何苦在地方惹事?僰人的安排是新党所允,他这是要跟新党对着干呢?

    唐恪这个梓州知州,地位与成都知府许光凝近似,在梓州一路是文武第一人。泸南沿边安抚司受他节制,安抚司官员升调迁转他管不到,钱粮用度却能管到。

    孙羲叟无奈地道:“唐钦叟本要转知杭州,可梓州缺人,朝廷觉得他熟谙蜀地夷务,就再移到梓州来,心头自然揣着火。这火不好对朝廷发,就发到了兴文寨。”

    唐恪此举的明面理由也很充足,泸州遭乱,百废待兴,汉人都嗷嗷待哺,还要供养僰人,人心不平,这是仁外苛内。从钱粮和人心两面考虑,都不能再赈济僰人。

    王冲冷笑,仁外苛内?别人有资格说,你这汉j还好意思说!?

    此时唐恪还不是汉j,更是梓州第一人,他这个小小将仕郎,连正式差遣都没有,当然不好骂他。王冲就道出心头疑问,难道他不怕乱了僰人?

    孙羲叟盯住王冲,语气很沉重:“乱了,也是赵招讨的责任,是我安抚司的责任,还有你的责任。”

    原来如此,党争,这就是党争……

    他唐恪断了僰人的赈济,理由堂堂正正。僰人乱了,那便不是他的事,而是之前拍板招抚这些僰人的赵遹的责任,是他孙羲叟的责任,更是当初说降这些僰人的王冲的责任。而最终,便是居于朝堂,许可此策的蔡党的责任。

    至于僰人真乱了,会不会荼毒地方,反正不是他唐恪的责任。以险恶之心揣度,说不定还巴不得僰人再乱,他唐恪好收拾局面,以示前策失当。

    党争多年,正直的旧党不是被清洗干净,就是不愿再出仕,那些热心仕途的,却还攀附着旧党根脉的,多是唐恪这种人。当然,这个道理用在新党一面也一样。

    王冲感慨之余,也揣着侥幸问:“还有回旋之地吗?或者朝中是否有人能说话?”

    孙羲叟捻着胡须,默然摇头。

    这只是小事,唐恪尽管遭贬,却不是毫无能量的罪官。他要在小事上贯彻他的意志,朝中当权派也不可能打压到底,否则早就一路贬到崖州看海了。而就实际来说,上面人,包括孙羲叟在内,也都认为此事是王冲担责。既然是你说降了这些僰人,那你就得安抚到底。

    王冲暗骂,什么叫过河拆桥,泥马这就是啊!不是有这些赈济,当初他哪里有底气献策屯田?政治果然非心狠手辣之辈所能搅合的,自己还真是嫩了点。

    孙羲叟道:“我会让安抚司在文书上拖拖时间,帮你把下月的粮食拨来。另外还会在清计招讨司军粮时,给你再留一些。两处总数也就五千石左右,之后就得靠你自己了。”

    王冲拱手:“安抚仁心,王冲感铭在怀!”

    孙羲叟已很帮忙了,打着擦边球地凑粮,尽管兴文寨事务也是他的责任,可主责终究落在王冲身上。

    王冲却依旧一颗心直往下沉,五千石粮,兴文寨六千多人紧巴点吃,最多撑两月。田刚开,夏收没指望,要熬到秋熟,还差四个多月,也就是一万石粮……

    想到自己搞常平仓,青苗法,王冲就庆幸不已,要是不立此策,先让兴文寨的人有了心理准备,这消息传出去,还真要出大乱子。

    对了,还有何广林,只是靠何广林也没办法压榨出万石粮食,缺口还得另想办法。

    转瞬间,王冲闪过无数念头,却压了下去,他没忘记孙羲叟刚才的话。

    “另一件事,便与你直接有关了。梓州廉访使丁升卿因功迁转,新来的廉访使江崇出身勋旧,是邓家姻亲。”

    孙羲叟点到为止,王冲了悟,再度拜谢。跟缺粮比起来,这一件事更值得重视,来者不善……

    两件坏事凑在一起,王冲心情很恶劣。

    兴文寨里,杜喜儿将一人迎进院子,来人虽身着汉装,可顾盼间的那股气息却与汉人迥异。

    见了此人,罗东福失色:“失间!?”

    “我还以为你现在满口汉话,都不会咱们僰人的话了呢?”

    这个中年僰人冷笑着,打量罗东福的目光满含鄙夷。

    罗东福赶紧支开妻子,低声道:“那天你在外面巡哨,还以为你已经……你来作什么?如果是想在兴文寨过日子,我带你去见长老。”

    “我来作什么?我来是让你们这些叛徒明白,跟着汉人走,绝没有好下场!失含,从小你就跟我最好。我给你一个机会,帮我们杀了汉官,赶走汉人,我还认你是我兄弟。”

    失间冷森森说着,罗东福打了个寒噤。这个失间也是他堂兄弟,自小关系最好。荡轮谷囤出事那一日,失间正好在外巡哨。之后变故连连,一直没见着他,只以为他跟无数亲友一样已经死了,却没想好端端地又出现在眼前,还鼓动他再次作乱。

    罗东福颓唐地道:“还能作什么?人都死绝了,失间,好好过日子吧,别想其他的了。”

    失间却道:“僰人哪里死绝了?轮多囤里,就有上百个罗始党人兄弟,轮多囤的峒主也愿意帮我们。他和周围峒囤的头人都看清了汉人的面目,明白僰人跟汉人,只有杀出个胜负,绝没有一起过日子的可能!”

    他向罗东福伸出手:“失含,我的兄弟,跟我一起干吧!”

    对着这只坚定的手,罗东福既是惊惧,又是彷徨。

    第一百二十五章 转危为机杀劫现

    回到兴文寨,王冲将情况通报了范小石、宇文柏和鲜于萌,商议之后,安排三人分头行事。

    解决粮食问题的路子有内外之分,外的一面在成都。王冲让范小石回成都,与林掌柜商谈粮食生意,再把邓衍调来,负责与成都方面的商货来往。

    “现在水火行生意也不好,林掌柜手里一定囤了不少粮。跟他议个低价买来,顺带拜托他扫扫成都粮市,怎么也能凑个两千石。”

    范小石肃然领命,却忧心不减:“两千石怎么够?”

    王冲摊手:“兜里没钱,此战两桩大功的犒赏也花得差不多了,只剩几百贯,再加上两百来匹赏绢,勉强能买到两千石劣粮。”

    成都是蜀地粮仓,找出万石粮食不成问题,钱却是大问题。王冲在这一战里收获颇丰,战后花销也大。去陕西的张立等人,他得拉拢,这情义虽不靠财帛维系,可没财帛也不成体面。再给家里分去不少,他可不想让弟妹和香莲玉莲过着紧紧巴巴的日子。

    至于王冲在海棠渡的产业,已差不多废完了,水火行的份子转给了华阳几家酒户,快活林的份子转给了孙舟的父亲。香水生意也没再经营,而是把方子分别给了王相公家、邓家和宇文家,潘家花圃的地虽在,花种却分给了在散花楼丧命的几家花户,这是他打通官府,换取父亲性命的种种代价。

    除了海棠渡的地,以及王冲当玩一般撑着的海棠集市。还有没来得及用心经营,依旧藏在暗处的纸坊。王冲在海棠渡已是孑然一身,刮不出更多钱。

    宇文柏和鲜于萌挺胸昂首道,不就是钱么?大家凑!海棠社和海棠书院发动起来,凑个千贯没问题,实在不够,再找家里人支持。

    没等王冲表态,范小石就摇头道:“这不止是钱的问题,唐龙图是奔着处置僰人之策而来的。官府不赈济。守正以己财赈济,这不仅有违唐龙图之意,也犯了大忌。”

    的确,由王冲自己出万石粮食赈济僰人,这就是邀买僰人之心,唐恪一纸弹章递去汴梁,王冲便要万劫不复。

    “小石说得对。这两千石粮也不是直接给僰人,而是备着卖给他们。除了此事,小石还要与孙舟联系。”

    王冲已有了初步谋划,去年他让孙舟等人在长宁军多待了一段时间,本是未雨绸缪,现在正好用上。

    “去年孙舟来时。就受了我托付,查探过泸南的物产。这里除了獐鹿山产、药材之外,最有价值的物产就是荔枝和糖霜,兴文寨的罗始党人正善此道。早前让他们开田时,顺带移栽了几十亩荔枝树和蔗林。过这一关的关键,就在这两物上。”

    荔枝和蔗糖本是兴文寨立稳脚跟后的下一步计划。可粮食危机压来,只能提前办了。

    宇文柏道:“糖霜在蜀地四处有产,也算不得稀罕,况且兴文寨仓促而为,也产不出多少。至于荔枝,只能在本地售卖,难以远销啊。”

    说起这两样,鲜于萌这个吃货来劲了,咂嘴道:“有一些便是一些罢,这里虽然多荒瘴,荔枝却是好物。听说六月泸州荔枝熟时,一斤不过十来文钱,到时可以敞开肚皮吃了。”

    宇文柏道:“十来文是此时的价了,神宗朝时,一斤不过五六文钱。只是作成果脯,卖到蜀中,也赚不了多少。”

    荔枝就是一日鲜,隔日色变,二日香变,三日味变,四日色败香尽。此时要在产地之外吃上荔枝,只有两个法子,一是做成果脯,一是享受唐明皇的待遇,以秘法保鲜,以飞马急递,后者显然不是一般人能指望的。神宗朝时,官府在福建买荔枝十七万枚进贡宫廷,耗钱十五万贯,一枚近一贯,这价钱都贵在保鲜和递送上了。

    王冲笑道:“这事我来想办法,小石在成都张罗买家,为荔枝造势。鲜于既然感兴趣,兴文寨这边,就由鲜于负责。”

    鲜于萌兴奋地拍着胸脯应下,看这家伙的嘴脸,到时荔枝生产的“损耗率”,怕要提升好几个百分点。

    让僰人在糖霜和荔枝上挣钱,以此换取粮食,这就是王冲弥补粮食缺口的方法,这其实也是兴文寨未来的发展之路。

    “就建个商行吧,从成都运粮食、衣帛、金铁来卖,把这里的特产卖出去。兴文寨缺粮,其他峒寨不缺,还可以从成都运书过来卖,以粮换书,又可以囤一批粮在手。”

    宇文柏脑筋一开动,点子喷涌而出。

    范小石下意识地道:“商行?何不干脆建市易务,在兴文寨行市易法,如此兴文寨便能主持钱粮商货进出,其利大矣!”

    鲜于萌反应激烈:“市易务?咱们挣来的利,都交给官府手里?不行!”

    宇文柏深沉地道:“官府怎能与民争利呢?”

    王冲道:“这条路若是走通了,也是一桩厚利。我只是权摄僰事,一旦这里成了气候,肯定要被人赶走。把这利留给官府,天知道后继之人能干出什么。不如由我们把住,大家都有份。”

    宇文鲜于对视,眼里喜色不加掩饰,范小石品了片刻,也无奈地点头。王冲借主持兴文寨事务的权力,把住这条商路,就是以权谋私,官商不分,可这里是僰人之地,自没必要拿寻常标准来衡量。真要搞出市易务,王冲在时,能惠及僰人,换了人,便能苦了僰人。

    王冲不仅要以此利继续绑牢范小石等人,也不是一味压榨僰人,在他计划里,兴文寨里的僰人大户,也都会拉进来分利,毕竟实事还得靠他们推动本地人来作。

    粮食之事安排妥当,范小石和鲜于萌各领了职司。宇文柏急道:“我呢?”

    王冲沉脸叹道:“兴文寨眼下可不止粮食这一个难题……”

    粮食危机还是个机遇,应对好了。就是一条厚利之途,让王冲紧张中又有期待。可另外两件事情,就让王冲头痛了。

    “廉访使江崇……”

    听到自己的任务是对付此人,宇文柏也皱起了眉头。

    “小白,你长袖善舞,当日连傅尧那阉人都被你哄得团团转,区区一勋旧武人,不费吹灰之力!”

    鲜于萌的鼓励似乎还有了反效果。让宇文柏一张小白脸越来越黑。傅尧背景简单,又是个阉人,心思很容易猜。可勋旧武人就不一样了,心机太深,又是邓家姻亲,就是来找王冲的茬,要扳动这种人的心思。难度很大。

    王冲道:“听说他三月初会到泸州,到时你设法拖他一段时间就好,待我解决了兴文寨另一桩难题,再来对付他。”

    还有一桩难题?三人急切追问,王冲举手指向南面:“南面有些僰人的死硬派还不服,兴文寨又是一块肥肉……”

    他们三人不擅这方面的事。都有些忧虑,王冲安慰说他已有安排,唐玮奉他之命,已去了思州,估计几天后就能回来。这才放下心来。

    在乡司分派事毕,王冲又去了巡厅。何广林何广治兄弟依旧关在这里。要何广治上了路,何广林才能恢复自由。不过此时唐玮还没回来,还不到送信的时候。

    得知王冲的安排,何广林有些惶惶不安,还以为王冲要变卦,可再听王冲打听夔州粮食行情,这才定下心来。

    自巡厅出来,遇见王世义,大个子正在找他。

    “二郎,兴文寨最近人色混杂,来的人太多,根本无力盘查底细,是不是封寨一些时日?”

    王世义负责操练兴文寨的铺丁保丁,二者其实是二合一,也就几十号人。对寨子的安全格外上心,又遇上南面轮多囤有异向,第一反应就是封寨。

    王冲苦笑道:“连栅栏都没有,怎么封?”

    王世义如之前种骞一般抱怨起来:“早前就该先建寨墙……”

    王冲摇头,不是他不想建,而是不能建。此时的兴文寨只是刚建,待汉人移民来了,还得向外拓展。更关键的原因,是兴文寨性质特殊,乃降僰居处。没到汉人足够多,僰人足够汉化时,朝廷绝不会视同王化之地。立起寨墙,就是一座城池,兴文寨若是再反了,踞寨而守,攻起来就大费周折,多损人命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