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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宋第58部分阅读

    是怎么回事。”

    说故事的宦官惶急地招呼着,中年人摇头喝止了他。

    “那就是林灵噩,他这是……追着他的是谁?”

    角落里张望的老道讶异出声,这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身高腿长,步伐矫健的身影上。

    该死,贵人就在这里,这不是要丢丑了么?

    此时抱头鼠窜的林灵噩才回过神来,暗叫不好。

    七难这个法号一直埋在他心底深处,代表着他又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跟早年当和尚那段经历不同,这段经历他作梦都想忘掉,偷了师傅的心血著述这桩痛脚,他绝不想被人抓住。

    在汴梁混了几年,终于混出了点名声,入了徐知常的眼。徐知常将他推荐给了好几个高官权贵,但始终没得到当面亲会的机缘。前日徐知常忽然要他作好准备,说今日有贵人来,还不愿说贵人身份,他已隐隐有了猜测,狂喜之下,也份外忐忑。

    天网恢恢啊……

    林灵噩悲怆地感慨着,眼见自己就要飞黄腾达,旧日梦噩却骤然降下,此生所得的最大一桩机缘,就要这么废了么?

    不……不能这么认输!

    林灵噩停步转身,眼中闪烁着炽热精芒,心中大喊,我要逆天!

    摘下腰间的桃木剑,手在袖中一转,掌心就多了一团物事,往剑身上一抹,再笼手回袖,又捏出一搓粉末,往身前一洒,嘴里念念有词,指头猛搓,闪点火星。

    这等法门他已演练得无比娴熟,旁人绝看不出门道。本是要在贵人面前演示,不过此时此境,用出来更显自然。那个追他的少年更像个措大而不是道士,应该不擅这些法术,估计只是受师傅委托来找人的,用上这等刚烈的“雷法”,怎么也能吓退。

    滋……蓬……

    一溜儿紫电在桃木剑上蹦起,身前的粉末炸出嗡鸣雷音,扩为一团紫烟,罩向已近到两三丈外的追兵。

    亭台里一片哗然,中年人抽了一口凉气,目光紧紧锁在林灵噩身上,角落里那个老道士则是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长气。而两个宦官,外加一帮小姑娘们,则是好奇加兴奋地瞪圆了眼睛,道法!亲眼见到真人施法!

    眼见烟雾迎头罩来,王冲不仅不慌乱,还想仰天大笑,牛鼻子拿这种小把戏来哄人也就罢了,还当作对敌之术,也未免太自欺欺人了!他甚至有闲心想到了靖康之难时,道士郭京搞的六甲神兵。

    身为九百年后的现代人,王冲不仅不信这一套,更熟知其中奥妙。他早从赵老道那掏来了这一脉“雷法”的把戏。七难的这一招虽不认识,估计改良过,但原理却不可能有变。从古至今,方士所玩的小把戏,都以化学为根,不然怎么叫炼金术士。

    笑话归笑话,王冲却不会小觑这团烟雾,不敢贸然冲过去,谁知道七难加了什么料。

    止步左右一看。旁边石台上放着木盆,像是钓鱼时的鱼盆,里面还积着水。端起木盆,王冲振臂一泼,一道水幕卷出。烟雾遇水,先是破开一个大窟窿,再缕缕与水气相融,瞬间就被涤荡一清。

    “噢哦……”

    亭台上众人看直了眼,张着嘴,发出了无意识的叹声。紫雾诡奇骇人,似乎有莫大威能。却被一盆水破了!?

    这个……少年,怕也是身怀道法的异人。

    中年人的目光又落在了泼水人的身上,这才看清是个裹着浓浓书卷气,年方弱冠的少年。

    被泼了半身水。道袍湿了,道冠也歪了,林灵噩心中大苦。这少年哪是读书人,分明就是同道中人。甚至还知雷法根脚,说不定就是赵老道后收的弟子。

    仓促之下也难再施“道法”。眼角又瞟见亭台上人影憧憧,自是贵人在看着这一幕,林灵噩脑子疯狂转动,竟又想出了对策。

    他急声喊道:“师弟!贵人在前,师门恩怨先放放罢!”

    王冲一愣,也没想到这家伙猜出了自己来历,水潭对面的亭台上响起一片掌声,还有女童的稚嫩笑声,这才记起来,道人说过,里院有贵人。

    “眼前正有一场大富贵,师弟若与我同心,自有厚报!”

    被像是宦官的侍从唤去亭台,林灵噩对王冲低声说着。

    “不管什么富贵,交回道书,我便不为难你。”

    王冲却不在意,他只关心赵老道的委托。

    “区区道书算得了什么,此间事了,便交还于你。”

    听王冲只是要书,没说到要替师傅“清理门户”,林灵噩松了一口长气。

    进到亭台里,就见几个道人和一群小姑娘,以一个中年俊雅道人为中心,王冲顿时犯起了嘀咕,看这年纪,这气度,还有身边两个如太监般的道人,难道会是……

    再想到天宁观是皇室道观,能在天宁观内下封禁令,其人身份……王冲心头咯噔一响,赵佶!他可料不到会在这种场合见到赵佶。

    “贫道西川神霄门下林灵噩,见过徐道录,见过施主,无量天尊……”

    林灵噩大咧咧地唱了个喏,态度不卑不亢。

    这家伙倒会装模作样,王冲腹诽着,却也不得不有样学样,赵佶若是不愿自揭身份,他也不好道破行藏。

    “泸南缘边安抚司机宜书写文字王冲,见过道录,未请教……”

    先朝徐知常打个招呼,再看向赵佶。

    林灵噩是道人,在掌天下道籍的徐知常面前只行道礼也说得过去,可这个少年未着道装,却也只是淡淡拱手,让一干人等很是不快。正以为此子倨傲少礼,却听他报出官名,不由愕然。

    那个身着道装的中年宦官讶声道:“王冲王守正!?”

    七个小姑娘也都盯住了这个大哥哥,眼里满是好奇。最大那个秋水般眼瞳荡起丝丝涟漪,想说什么,红唇微张却又闭住。但她要说的话,却被最小那个道出了口:“《西南夷志》就是你写的?梁……伯伯方才正在说书里的奇事呢。”

    昨日才上的书,今日就说给人听了,那含笑不语的中年道人,不是赵佶,还会有谁?

    这一堆小姑娘,该就是赵佶的女儿,大宋的公主,不,现在叫帝姬。而什么“梁伯伯”,王冲眼角瞟了一眼那个中年宦官,暗道就是梁师成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机缘不识伤十年

    王冲这一问,徐知常等人都看向赵佶,不知皇帝会怎么回应。

    赵佶也犹豫了片刻,可看看嘻嘻笑着的七个女儿,心中一暖,今ri他是专门带着女儿来天宁观祈福,顺带见见徐知常推荐的异士。女儿不止七个,也就六岁到十岁的才适合跟着他。再大的已是待宇年华,要外出只能与母亲同行,太小又吹不得冬ri的寒风。

    如果亮明身份,女儿们就得退下,今天的游乐也就到此为止。

    “吾在京中任一闲差,今ri只是陪着小女们游乐,唤我赵丈便好。”

    赵佶淡淡笑着,还朝王冲拱为礼,徐知常、梁师成以及随侍身边的黄经臣松气之余,都道王冲此子煞有福气,皇帝为了让帝姬尽兴,竟不惜与此子执平礼。

    “原来是赵丈,小子这厢有礼了。”

    赵佶既不愿表露身份,王冲也就顺坡下驴,不提官身,以晚辈身份再深深长拜,让徐梁等人微微颔首。此子倒也知礼,补了这一拜,也不算慢君了。

    接着王冲回应那个五六岁的女童:“小公子,书确实是王冲所写,不知有何见教?”

    没想到王冲真回话了,还反问回来,小女孩害羞,赶紧缩到姐姐们身后,露出半边脸,细声道:“就只听过,还没见过,教不了你。”

    童稚之语引得众人轻笑,正惊讶于王冲身份的林灵噩猛醒,恭维道:“七位女公子福气冲灵,定是天宫仙姬下凡。”

    徐知常暗道一声好,这个林灵噩,不仅会道法,心思也灵巧。

    不仅称赞自己女儿。还暗契自己身份,赵佶微微得意,笑道:“家有七仙女,吾也头痛董永何在。”

    帝姬们脆声笑着,最大那个却晕红了脸,垂下头时,那羞怯之sè如幽兰吐蕊,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象再过几年,不知会生得何般国sè天香。即便是王冲。心头也微微一荡,暗道这位可能就是帝姬中最美的一个,茂德帝姬赵福金。

    赵佶话归正题:“方才你们……”

    林灵噩抢道:“守正还未言及另一层身份,他与贫道同为西川神霄门下!方才只是我们师兄弟间的道论之争。”

    让林灵噩沮丧的是,赵佶的注意力依旧在王冲身上:“王小友原来是道门中人。难怪能在汴梁掀起风云。既会道法,自有青云梯,为何还要走凡人仕途?”

    王冲暗暗白了林灵噩一眼,心随你怎么扯,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朝赵佶再一深拜,王冲肃容道:“拜在神霄赵师门下,不过是机缘巧会。小子自小读圣贤书,以修身齐家治国为志,从不以道门中人自居!”

    哟,这小子虽承认自己拜真人为师。却不承认自己是道门中人,怪不得身上没有仙风道骨的出尘之气,而只是儒生的书卷气。

    赵佶追问:“小友方才不是与你师兄在斗法么?”

    王冲略有踌躇,此问可得小心回答。眼角瞟到急得眼珠子乱转的林灵噩。再看满眼期待的徐知常和梁师成,心中暗叹。他终究无力掀翻这个时代的观念。

    若是回答刚才那不是道法,而只是化学反应,揭了林灵噩老底的后果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因为他这是揭天下道门的老底,不必等到林灵噩动,那边管天下道籍的徐知常就会把他打为jiān邪,而眼前这位道君皇帝,估计也会翻脸无情。

    深呼吸,昂首挺胸,王冲义正辞严地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睁着眼睛瞎话,不仅赵佶、徐知常和梁师成失笑,连小姑娘们也嘻嘻笑了,真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

    王冲再道:“小子学道,只是学道门所论的天地之理,格其理而知其义,再通圣贤之理。至于道法,小子并不会,方才只是以凡术破师兄道法,赵师提过此法的破绽。”

    这倒得通,赵佶等人点头,刚才王冲也只是泼水,原来是早知他师兄林灵噩所施道法的破解之法。

    徐知常再道:“以道勘儒,这也是王荆公新学之论。”

    王安石所立新学,强调道统散于释道各脉,引释道入儒,出身新学的士子,也都热衷于释道之学,王冲的表现也没跳出这个框框。

    赵佶再问:“你们在争什么呢?”

    林灵噩痛心疾首地道:“就是师弟此言啊,师弟哪里不会道法?可他一心崇儒,非要贬低道门法术,甚至伪作不会……”

    话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东西,是只纸鸢,托在掌心,微微一扬,纸鸢竟离而起,哗哗扇着翅膀,在亭台中绕个不停。

    赵佶等人固然是吃惊不已,帝姬们也都兴奋地鼓掌喝彩,那个最小的还踮脚跳着,想要抓那纸鸢,那最大的赶紧把她扯了回来。

    纸鸢缓缓飘落在林灵噩掌中,他捏着纸鸢,塞到王冲里,王冲正在寻思其中的门道,不知他用意,随接了过来,那纸鸢在掌心扑腾两下,竟也飞了起来。

    林灵噩道:“身具道法,才能驱策纸鸢,师弟,事实俱在,你就承认吧。”

    王冲咬牙,被这家伙算计了……

    林灵噩是什么用心,此时王冲已清楚,就是要把自己拉上船,自己身具道法,才能衬出他道法之真,由此邀宠于赵佶。从另一面看,此人脑子也转得够快,得知自己是近ri汴梁的风云人物,已简在帝心,赶紧引为己援。

    纸鸢落回掌心,林灵噩一把抓回来,再半跪下来,朝帝姬们递。帝姬们犹豫着,却是那最小的伸接过。

    “怎么不飞啊!”

    小帝姬使劲抛着纸鸢,却没一点动静,急得叫了起来。大的拉住她,柔声道:“你又不会道法,当然飞不了。”

    小帝姬捡起纸鸢,沮丧地递给王冲:“真人哥哥。你让它再飞嘛。”

    眼见林灵噩负在背,不知有什么小动作,王冲歪歪嘴角,虽然不清楚纸鸢会飞的门道,却知是这家伙在搞鬼。

    接过纸鸢,王冲已有心计,身具道法这事,他是绝不会认的,一旦这名声传开。一辈子都洗不掉,他可没有以鬼神道救世的想法。

    “师兄,汴梁瓦肆的障眼法,你也好意思拿出来哄人……”

    王冲一语道出,林灵噩和徐知常脸sè顿时大变。障眼法。炼金术,这就是江湖道法的真谛。道教诸门行走天下,就算握有什么修练之法,比如丹法、符法,可要引惑世人,依旧得靠这两门江湖把戏。

    赵佶也沉下脸sè,目光闪烁不定。王冲又道:“我们争的是雷法真意!雷法是人通天地之法,其中的神雷之术不是随随便便能显于人世的,我不会就是不会!雷法真意,合于易理。这才是大道,道法终究只是旁门左技,你怎能偏了大道呢?“

    林灵噩脸sè缓了过来,心你这小子。差点吓死我了。

    王冲这话,一面将寻常道法指为江湖骗术。一面却拔高了神霄雷法的地位,还不可随意示人,这是在帮林灵噩打底。但他坚持自己不会道法,只是由雷法而窥大道,是心念之法,把自己摘出,打稳儒家弟子立场的同时,又敲林灵噩一棒子,他不懂道,只懂术。

    “神霄雷法确是道门真法,只是年久失传,正待天下异士补全,二位既出自西川神霄,想来都有心得。”

    徐知常和着稀泥,一个懂法,一个懂道,这次引见,不仅结果圆满,还多出了一个王冲,真是意外之喜。

    “黄裳若在汴梁,定会揪着你们师兄弟俩,把西川神霄道经一字字掏出来。”

    赵佶疑惑消解,欣慰地道。之前他下诏访天下道书,由知福州事黄裳监刻《政和万寿道藏》,看来还是遗漏颇多。目前天下道门以神霄为贵,却连神霄道书都没找齐。

    林灵噩顺杆往上爬,朝徐知常拱道:“师尊传下《五雷真经》,贫道正想献于朝廷,可如贫道师弟所言,真经述及天人大道,不得言传亲注,难解真意,不知道录有何见教?”

    徐知常闻弦知雅意,朝赵佶看看,赵佶微微点头,此人既会道法,还是王冲的师兄,应该能用,先让徐知常安排个道官的职位试试看。

    “真人名讳……林灵噩?这个噩字,似乎不妥啊。”

    赵佶爱起名改名的毛病又犯了,林灵噩几乎就差叩头了,躬身道:“贵人以为何字为妥?”

    话到这,身份其实早已揭破,但赵佶没有开口,大家也只能装足了样子。只是林灵噩与赵佶差不多年纪,却腆着脸地求改名。这样子的确有些让人肉麻。

    赵佶却恍若不觉,沉吟片刻道:“不如叫……林灵素吧。”

    林灵噩,不,林灵素装模作样地品了片刻,喜不自禁地道:“贵人改得好!贫道就叫林灵素了。”

    一边王冲压住拍额的冲动,怪不得林灵噩这名字怎么觉得不对劲呢,原来就是林灵素这个妖道!赵老道,早知你收的弟子七难是林灵素,我才不来趟这滩浑水!

    “王冲,你一心向道,却是为了儒理,此心可嘉,吾相信,诚心自有善报。”

    一边老宦官暗示时辰已到,赵佶也没留两人久聊的意思,能与两人微服相谈,已是两人的莫大机缘。赵佶也不是见着异人就定不下心的寻常之辈,点到为止即可。不过对今ri在朝会上引发争论,让宰执重臣吵了接近两个时辰的王冲,他倒有了更直观更清晰的印象。

    赵佶留下这句话,由老宦官和班直护卫着出了亭台,他还要带着女儿大殿上香祈福。梁师成留在后面,低声对王冲道:“后几ri就留在住处,不要乱跑”,走时还深深看了他一眼。

    深深看他的不止是梁师成,还有那七个帝姬,平ri见过宦官,偶尔见过官员,道人也不是没见过,可既是官员,又是道门中人,还这么年轻,连叔叔都称不上,这样的大哥哥,还真是第一次见。

    最小那个帝姬眨巴着大眼睛,还想话,被姐姐微微一牵,只好撅着嘴走了。她的姐姐,那个小小年纪就已丽容难掩的帝姬也朝王冲投来一眼,王冲顿觉chun风拂面。那一眼里,好奇之外,似乎还有点什么。

    待人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