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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第104部分阅读

    在这里,这也太寒酸了!”

    无论是李荣也好徐勋也罢,乃至于后头的杜锦和一干李荣心腹,全都是不敢接那话茬。等到远远看见前头一扇小门,隔着高墙就是一阵阵莺声燕语,却都是一色的京畿口音,甚至还有人唱了两声。朱厚照倒是因此一下子提起了精神,李荣却一时眉头大皱——他要来的事已经早就吩咐了这里的管事太监,怎的还是这般乱糟糟光景?他沉下脸一招手,杜锦就立刻疾步跑了过去,只一声李公公到,里头立时鸦雀无声。

    “这是琼芳院,一共住着十六个人,质素在此次采选当中都是最上乘的。”

    随着这一句低低提醒,李荣便一马当先往前走,而朱厚照一拉徐勋,立时也紧紧跟了上去。一行人才一进院子,朱厚照就只见满院子环肥燕瘦的妙龄少女齐齐屈膝道了个万福,就只听那一声李公公叫得齐整整脆生生,他立刻瞪大眼睛东瞅瞅西看看,一副大感兴趣的样子。

    和之前淘汰的那些女子不同,此番留下的最后这一千人便是要全数留宫的。和后头的清朝选妃首看出身不同,明朝的选妃大多便在于几次遴选中太监的看顾,最后则是太后的选择,同样的出身背景,有的能飞上枝头成为皇后妃嫔,有的却只能当个一辈子劳碌的宫女,因而还未教习过礼仪的她们知道李荣便是掌握着她们一多半命运的人,全都是拿出了自己最恭敬的姿态来。

    “都起来吧。”李荣斜睨了一眼背后的朱厚照,生怕这位主儿觉得自己托大,因而这一句话也说得无比和蔼,见一众少女站直身子之后,不少都大胆地往自己脸上看来,他一面暗叹她们的不懂规矩,一面却也庆幸如此可让皇帝更好地看清楚这些人,却不料只过了片刻,背后就传来了朱厚照和徐勋的嘀咕,险些没让他背过气去。

    “就这么一些还质素最上乘的?和承乾宫里头的那些有什么两样,眼神都差不多!”

    “您少安毋躁,这不是才看第一眼吗?又不知道性情如何。”

    “看第一眼就看不上的,再看更多眼也没意思,否则怎么叫一见钟情?再说整整有一千人呢,何必在这儿浪费工夫,换地方换地方!”

    见朱厚照显然是犯了执拗,徐勋没法,只得上前一步在李荣身侧低声说道:“李公公,既是如此,那就带着其他各处逛逛吧。皇上看不上眼,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扫了一眼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子,想起刚刚杜锦上来耳语说,这儿的管事太监有意让她们最初聚在院子里说话,也是为了激起皇帝的好奇,李荣不禁暗骂人自作聪明,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懊恼。这些女子都是出身富家,家里塞了大把银子进来,人也生得千娇百媚聪明伶俐的,若是真的皇帝看中,日后少不得是一个善缘,这下却全都泡汤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误打误撞

    相比一开始的小受挫折,当李荣带着或许说陪着朱厚照和徐勋接连逛了四五个安置此次采选女子的宫苑,林林总总见了百多个入选的宫女,却发现朱厚照的兴致越来越低,到最后干脆是兴味索然时,饶是他已经将近八十的人,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也不由得心中忐忑。

    要知道,他此番能够得到司礼监掌印,全凭用选后的事情打动了朱厚照记起旧日情分,可那些情分是维系不得许久的,要是这次的事情砸了,靠将来那些成了娘娘的女人吹枕头风的路线不得成功,他又怎么坐得稳位子?

    因而,当从一处狭窄的小院子中出来,他就顾不得暴露朱厚照身份了,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皇上,下一处是巧云阁,里头三十二人,全都是体态轻盈擅长舞技的,最难得的是,里头还有一对年方二八相貌却有七八成相似的表姐妹……”

    “朕要看舞,难道不会去找教坊司!”

    朱厚照终于不耐烦了,气冲冲地迸出这一句话撇下其他人径直拂袖而去。这时候,徐勋见李荣愣在那里,他只来得及开口说道:“李公公不妨在此稍待,我追上去劝一劝!”

    尽管李荣根本不放心前头这两个人,更不相信徐勋会好心到劝说皇帝回心转意,可朱厚照这态度已经摆明了是恼了,他郁闷归郁闷,却也不敢就这么追上去,只能暗自盘算今天究竟是哪儿算错了。可思来想去,曾经带过朱厚照好些年的他仍旧完全想不明白。

    刚刚这些女子中,千般风情万般仪态,林林总总应有尽有,是他费了无数精神筛选出来的,料想小皇帝别说选中一个,就是选中十个也是绰绰有余,怎的朱厚照就一个都看不中?

    李荣想不明白,而拔腿去追朱厚照的徐勋却已经隐隐约约明白了过来。李荣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虽说不是皇帝,可在这些前途莫测的女子眼中,却不啻于是掌握命运的大人物,因而每个人都在尽力展示自己最美的一面,同时表露出最深的恭顺,这和承乾宫朱厚照见惯的那些美貌宫女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兴许是这些女子眼下不敢贸然眉眼脉脉传情罢了。

    所以,好容易追上朱厚照,他就低声拉着人说道:“皇上先别恼,好容易过来看一回,咱们不如甩开李公公他们,索性四处逛逛,只说咱们是迷路的小太监,又或者说是讨口水喝,总之不管什么借口,随便找一个院子撞进去就是。她们不知道咱们身份,总不至于那么没趣。”

    朱厚照正恼火今次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可一听徐勋这话,他一下子就站住了,继而便瞅着徐勋一动不动看了许久,突然笑了起来:“好主意,真真好主意,今天硬是把你拉出来看来是对了!对,跟在李荣后头,一个个都是木着一张脸或是满脸媚笑,看得烦都烦死了,还是咱们自己一个个地方撞进去瞧。来,快走,刚刚才看了十停中的一停呢!”

    总算是把小皇帝说得又心动了,徐勋自是心定,当即快步跟在了后头。然而,这法子听起来不错,可接连两三个院子他们都撞见了管事太监,这迷路两个字一出口,立时被人劈头盖脸斥了回来,要不是他趁着朱厚照发飙之前把人拉住,指不定就要闹腾出什么事情来。就当他渐渐也心里打起了退堂鼓,暗道难不成今日真的是出行不利时,朱厚照已经气冲冲地一马当先闯进了前头一处有些偏僻的院子。

    “有人没有!”

    由于接连吃排揎,朱厚照这嚷嚷中自然而然就带出了几分气急败坏的味道。话音刚落,东厢房那边就有人打起了帘子出来。那女郎年方二八的光景,梳着螺髻,身穿葱黄铯对襟衫子,碧色的挑线裙子,通身上下就只有耳垂上的一对玉塞儿,乍一看朴素无华,可再一细看,那眼眸里头却是温柔妩媚,很有一种半熟不熟的风情。快步过来之后,她便问道:“请问小公公到这来是……”

    见总算不是那些面目可憎的管事太监,朱厚照的脸色这才稍稍和缓了一些,而徐勋趁机抢在前头说道:“大热天的,咱们奉命到这儿找一位公公,可不巧迷了路,想讨口水喝……”

    这话还没说完,正房和西厢房门口原本拨开帘子瞅动静的人立时缩回了手,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里头的抱怨声:“还以为是司礼监那位老祖宗或是哪里的贵人派人来呢,原来是个没品级的小子,吵得我这午觉没睡好!”

    “做什么白日梦呢,谁不知道前头琼芳院那几个院子才是司礼监那位老祖宗眼中看得上的人,咱们这算什么牌名,分到了这样的偏僻地方,会有什么贵人来?”

    “睡觉睡觉,真是的,这大热天的下午也不得消停,什么见鬼的迷路……”

    朱厚照被这乱七八糟的话挤对得一肚子火气,要不是被徐勋一把拉住,他几乎能立刻大发雷霆。那年长的女郎回头望了望屋子,又快步到外头探看了一眼,见除了跟在朱厚照旁边的徐勋没有别人,连忙招手示意两人跟着到了树荫底下,又快步到了屋子里去端了两杯茶来。

    “两位小公公,她们也是天热脾气大,这才埋怨两句。这儿管事的陈公公规矩最严,他才刚出去一会儿,你们喝了水快走,否则撞上他没好果子吃。”

    “什么没好果子吃……”刚刚一路来都没撞上什么好事,这会儿听到这番话,朱厚照终于面色稍霁,接了茶咕嘟咕嘟喝了两口,他的眉头立时紧紧锁成了一团,“这都是什么茶!”

    “什么茶?当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产的陈茶!”朱厚照话音刚落,东厢房的帘子便再次高高打起,这次出来的却是个满脸盛气的高挑女子,“知道咱们没钱给人打点,没权让人照应,饭菜不是冷的就是馊的,茶叶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残留下来的茶叶渣子,就差没把发霉发臭的东西送来,要添什么就得拿钱出去填,你要不满你去问那陈公公!”

    见那高挑女子一口气说完了便摔帘子回了屋子,起头那端茶出来的年长女郎便叹了一口气。这时候,朱厚照不禁沉了脸,没好气地说:“这次采选,我听说宫里拨给的钱粮很是优厚,怎么至于用这种茶叶渣子,还有什么冷的馊的饭菜……他们就不怕你们里头出了后妃娘娘,到时候找他们算账!”

    那年长女郎把徐勋喝空的茶杯放回手里的茶盘,见徐勋没有做声,她便低声叹道:“小公公别说这话了。要出一位后妃娘娘,那得是祖上积多少德。她也是一时随口说说,你们别放在心上。”

    她嘴里这般说着,心里却不免暗叹。那一位终究是家里祖上出过一位三品官。可书香门第,两代没出一个进士,那就败落了。更何况进了宫里,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瞧着这两个小火者年纪小又冒冒失失的,想把风声传出去,可就算侥幸成功,陈公公未必一定下台。可到时候万一人照旧屹立不倒,动一个宫女还不容易?

    “随口说说?”徐勋眉头一挑,这才笑眯眯地说道,“毕竟隔墙有耳,人心叵测?”

    那年长女郎愣了一愣,却没有答徐勋的话,而是板起脸正色道:“少说这些闲话了,赶紧走吧!前两天隔壁院子也有个和你差不多年纪的误闯了进来,结果陈公公一怒之下,被拉出去就是四十大板,眼下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徐勋深知这宫里没品级的小火者就犹如消耗品,死活都是大太监一句话的事,这提醒倒是真心实意,因而不禁笑道:“多谢姑娘好心,我们这就走。”

    “急什么!”朱厚照难能遇到有人肯和自己说话,又见这年长女郎不像他见过的那些宫女似的总想着搔首弄姿,而是敢拿起架子训斥过来,他不禁来了兴致,一把拽住徐勋不让他动,这才笑嘻嘻地问道,“姑娘提醒的很是,不知道姑娘姓甚名谁,是哪里人?”

    年长女郎不料竟然碰到了胆子这么大的小火者,都听到前头有人被打了,居然还流连不去,一时不禁嗔道:“人小鬼大,你问这些做什么!再不走就真要挨板子了!”

    朱厚照哪里吃这一套,四下一看就冲着那年长女郎勾了勾手指,又神秘兮兮地说道:“挨什么板子,我老实告诉你,我是司礼监李公公面前的红人,谁敢得罪了我?”说完他又斜睨了徐勋一眼,用胳膊肘狠狠往其一撞,“小徐,你说是不是?”

    徐勋不料朱厚照一转眼居然把李荣的旗号掣了出来,一时又好气又好笑,索性也就顺势点头道:“是啊是啊,小朱你是李公公面前的红人,在这宫里大可横着走。”

    话音刚落,那年长女郎便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那笑容犹如鲜花绽放一般艳丽,但随即立时板着脸道:“你们两个别指望扯起虎皮做大旗就能糊弄人!李公公平时身边就那么几个人,进进出出多了,谁不认得?”

    “真晦气,难得李公公过来,咱家特意赶到了前头去,可在大太阳底下站了两刻钟,愣是连一面都没见着!”

    那年长女郎虚手做出了赶人的姿势,可还没把朱厚照赶得挪动一步,外头就传来了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她立刻打了个激灵。还不等她四下里找个地方让朱厚照和徐勋两个躲起来,一个又高又瘦的中年太监就进了院子。一看见院子里有闲人,他立时眉头一挑,旋即就冷笑道:“好啊,前几天才刚发落过一个不长眼睛的,今天却又有两个没记性的撞了进来!”

    第三百七十章 正德告状,徐刘合谋

    那陈公公又高又瘦,头戴竹丝为胎青罗蒙覆的平巾,也就是所谓的纱锅片,身上一袭青贴里,缀着的补子只是杂禽。瞥了一眼后,徐勋便知道这陈公公虽看似不可一世,可实则却是顶多一个长随,是宫中大珰眼中不值一提的货色。

    因而,见那陈公公身后两个身强力壮的内使二话不说抢上前来要揪人,他一把将朱厚照拨到了身后,等两人欺近到身前一尺,因见朱厚照脸色不好,他就伸出两手一拉一带,索性把之前在军中学到的卸关节那一套用了出来,直接拧着人的胳膊按了跪在地上。就只听地上那两人一面呼痛,一面喝骂,而那陈公公则是大声嚷嚷了起来。

    “反了,真真是反了!来人,快来人,把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子拿下!”

    刚刚听到陈公公回来的声音,正院和东西厢房的女子们就全都拥了出来,这会儿见那起初只以为是没品没级小火者的年轻人,竟是敢出手伤了陈公公的心腹属下,一干人有的吓得花容失色,有的看得大为解气,还有的幸灾乐祸,更有人在那唯恐天下不乱似的叫了一声。

    “周姐姐,你怎么还和这两个不懂上下规矩的站在一块,不怕惹陈公公生气,快回来!”

    听到这一声,徐勋侧头瞥了一眼,见是起头那个在自个两人面前气咻咻抱怨伙食的高挑女郎,他不禁眯了眯眼睛。而朱厚照就没徐勋这样的城府了,回瞪了一眼正要反唇相讥,那年长女郎却仿佛没听到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对着直跳脚的陈公公屈膝行了一礼:“陈公公还请息怒,这两位公公是司礼监李公公的人……”

    “司礼监李公公?说什么鬼话,李公公正在前头呢,他身边的人哪敢擅自走开四处乱闯!”那陈公公根本不信这鬼话,冲着身后不耐烦地叫嚷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两个小兔崽子拉出去捆了,回头咱家非得狠狠教训教训他们不可!”

    “陈公公还请三思!前几日您才责罚了一个擅闯宫苑的人,杀鸡儆猴之下,谁还敢胡乱撞进这种地方?”那年长女郎镇定地再次深深施了一礼,这才抬起头坦然说道,“再者,这附近的小火者和内使谁不知道陈公公威权甚重,又有前车之鉴在,怎敢如他们这样冒犯?既然陈公公说是李公公就在前头,不妨派个人去打探打探,若有不是,再责罚他们不迟。”

    陈公公被这年长女郎说得迟疑了起来,定睛又审视了徐勋和朱厚照片刻,见刚刚出手干净利落的徐勋这会儿看也不看地上痛得呻吟连连的两人,脸上半分惧色也没有,而一旁的朱厚照则是一脸的看热闹模样,浑然不像是那些进宫就学过规矩,见着年长品级高的就战战兢兢的寻常小火者,一时真有些吃不准了。思来想去,他就招手叫了后头一个内使上来。

    “陈公公不要被她唬住了,刚刚这两个人闯进来的时候,分明说是迷路了进来讨口水喝!”

    “就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尽管后头有好几个声音,可那年长女郎的脸色却是纹丝不动,仍然就这么坦坦荡荡地看着陈公公说道:“横竖不过是一会儿的工夫,陈公公莫非连这一刻等不起?”

    “听你的口气,倒似乎和他们两个熟络得很?如若他们真是李公公下头的人,咱家也没什么可说的;可要是不是……”陈公公微微一顿,示意那内使前去打探,继而脸上便露出了一丝冷笑来,“你宫规都已经学过了,要是你今天是信口开河,就凭着这个罪名,罚你提铃只怕都不够!”

    那年长女郎稍稍低下了头,面色却依旧平静:“若真的证明是信口开河,自该受责。”

    眼见陈公公哼了一声便大步往门外走,依稀还能听见他吩咐下头人看守住这院子不让人进出的声音,朱厚照看了一眼廊下那些叽叽喳喳却都不敢上来的女子,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