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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遇第11部分阅读

    上,谁家的儿子这么服侍过父母?

    一个点推拿下来,冯国富还真受用,腰上的疼痛似乎已然消失。舒舒服服出得包厢,来到楼下,申达成已经结过帐。上车后,申达成问冯国富感觉如何,冯国富赞叹道:“感觉确实到位,这么推拿一番,我便可挺直腰杆做人了。”

    说得申达成笑起来,说:“领导能挺直腰杆,部下自然也跟着扬眉吐气。冯主席若觉得好,以后常陪您来推拿,将您的腰肌劳损彻底治愈。”

    此后申达成又开着桑塔纳,送冯国富上楚国推拿中心推拿过好几次。慢慢的,冯国富的腰肌劳损便不怎么发作了。为表谢意,冯国富特意拿了两瓶五粮液送申达成。申达成推让说:“还是冯主席留着自己喝吧,我一个当司机的,不敢随便喝酒,交警抓住,难得掏罚款。”冯国富说:“这是去年底冯俊单位发的福利,家里还有好几瓶,别担心我没喝的。”

    申达成也就高高兴兴收下,说:“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老父亲就爱这口,拿回去给他老人家,一定乐得他胡子直翘。”

    没过几天,申达成便回赠了冯国富两罐龙井茶叶,说是一位朋友刚从杭州带回来的,还挺新鲜。他是瞄准冯国富有喝茶的嗜好,特意投其所好。冯国富不好不收,心想酒和茶叶就这么被申达成扯平了。

    申达成不肯白受冯国富的五粮液,是有自己的考虑的。他想的是通过冯国富办些别的事,而不愿他的酒抵消了自己的感情投入。

    政协会议结束后,提案委已将委员们的提案分门别类,一一转达各有关单位。为督促单位办出高质量的提案,政协还召集部分委员,由政协领导带队,分头到相关单位去视察检查。由冯国富带队的检查组负责文教卫体系统,头两天检查文化局和教育局,第三天上了卫生局。

    去卫生局的途中,申达成信口说起卫生局的梁局长来:“强生挺不错的,我了解他,我俩可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强生就是梁局长。官场上有一种时髦,甲领导说起乙领导,往往不称职务,而省去姓氏,直呼其名,以显得亲切。司机跟领导跑得多,容易受领导语言风格的影响,提到某人特别是有权有势的人物,也喜欢用这种口气。冯国富记得在组织部做副部长时,一次上市委去找一位领导办事,那位市委领导正在听单位头儿的汇报,冯国富只好到隔壁的常委值班室去等候。正碰上几位市委领导司机在兴致勃勃聊天,其中一位司机鼻音浓重地说道:“我知道盗铃,盗铃挺有意思的。”冯国富怎么也听不明白,不知他盗铃干什么,又是如何盗铃的,是不是如古人所说掩耳盗铃?不然盗铃又怎么会挺有意思呢?听了老半天,才终于听出他们是在谈论某局的局长,原来那局长大名叫做道林。

    冯国富想着那个盗铃的旧事,心下暗自好笑起来。卫生局梁局长真该庆幸,他父亲还算会起名,让他叫了强生,而不叫强坚或强艰,不然得赶紧打110报警了。冯国富强忍住笑,问申达成道:“你跟梁局长怎么成为老朋友的?”申达成说:“这话说来长了。好多年前强生就坐过我的车,后来又一起吃过好几次饭,他还敬过我的酒呢。前年您还没来政协,有一次强生到政协汇报全市食品安全情况,还是我亲自把他介绍给黄主席的。”

    市卫生局长去找市政协主席,还要一个司机亲自介绍,这姓申的说话也不先看清冯国富是谁,好像他白做了近二十年管官的官似的。却也不必较劲,机关里的司机有几个不是这么说话的?

    申达成一口一个强生地侃了一气,又告诉冯国富,他有一个姨妹也在卫生局工作。冯国富说:“那今天你可顺便去看看亲戚了。”申达成说:“那是自然的。到了卫生局,连姨妹都不去看上一眼,夫人知道了,不要揪掉我的耳朵?”冯国富笑道:“你是不是经常被夫人揪耳朵?”申达成说:“有夫人揪耳朵,那可是男人的福气。”冯国富笑道:“你的福气一定很大吧?”

    玩笑间,小车离开大街,徐徐开上通往卫生局的偏巷。申达成用认真的口气说道:“笑话归笑话,我姨妹还真有件正经事情,得托冯主席帮个忙。”冯国富说:“帮什么忙?”申达成说:“我姨妹现是财务科副科长,财务科长已经到龄,正在办理退休手续。今天冯主席要听强生汇报工作,还麻烦您给他打声招呼。”冯国富说:“你不是跟梁强生是多年的老朋友么?哪还用得着我打这个招呼?”申达成笑道:“老朋友是老朋友,可我司机一个,人微言轻,他会当回事?”冯国富说:“你司机一个,我也不过政协副主席一个,既管不着他的帽子,也管不着他的袋子,我的话他未必会当回事。”申达成说:“再怎么的,冯主席是主席,就帮我这回忙吧,我知道别人的话强生不见得会听,您的话他绝对会在意的。”

    看来申达成已知道冯国富和梁强生之间有些关系。多年前市里搞什么春风行动,冯国富带着一个工作组在乡下蹲了三个月点。梁强生那时还是市立医院办公室主任,正好抽调在冯国富那个组里。梁强生虽然医科大学毕业,当过主治医生,但几年的办公室主任做下来,早已变得人情练达。一起蹲点的那些日子里,冯国富见他办事能干,为人又低调,留下了不错印象。回城后不久,市里公开选拔副处级领导,冯国富想起梁强生来,鼓励他参加考试,说只要笔试过关,面试和考核把握是挺大的。组织部领导有这个意思,梁强生信心大增,经过精心准备,笔试取得上佳成绩,又有冯国富后面关照,终于选拔为卫生局副局长。两年后卫生局捅出腐败窝案,原来的班子几乎被一窝端掉,只有梁强生后面去,没牵连进去。于是在冯国富的作用下,梁强生主持上局里工作,不到一年被正式任命为局长。

    有这么个背景,冯国富若肯给梁强生说一声,申达成姨妹这个财务科长,自然不在话下。想起这几个月来,申达成鞍前马后的,方方面面服务那么周到,冯国富也就觉得不帮这个忙不应该,笑道:“你姨妹叫什么名字,一定很漂亮吧?”

    申达成知道冯国富已答应打招呼,心下一喜,说:“名字老气,叫做邓玉花。长相和身材倒还过得去,至少比我夫人强吧,不然也不好惊动冯主席了。”冯国富说:“原来你居心叵测。我告诉你家小邓,废了你的武功。”说得申达成开心地笑道:“冯主席不愧做领导的,说起笑话来,比我们水平高多了。”

    这天听完梁强生提案办理工作情况汇报后,主客一起到酒楼去吃工作餐。冯国富特意找个空隙,把梁强生拉到一旁,说了邓玉花的名字。梁强生问道:“冯主席也认识邓玉花?”冯国富摇头道:“人倒不认识,是受人之托。”

    梁强生想问受何人之托,考虑冯国富是市级领导,过去又有恩于己,不便追根究底,只说道:“盯着这个财务科长的人还真不少,已有好些领导给我打过招呼了,包括市委政府方面的领导。既然冯主席发了话,我当然得遵照执行。”冯国富笑道:“说得太严重了吧?我可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不过给你推荐个人才而已。”

    梁强生自己手下的人,还用得着你冯国富来推荐么?当然这是领导的说话艺术,言在此而意在彼。领导所谓的推荐,是不能简单用推荐来理解的。

    吃完工作餐,离开酒楼,来到车上,冯国富便告诉申达成:“我已给梁强生打了招呼,至于他买不买帐,那就不是我的事了。”申达成眉头扬得老高,乐道:“冯主席开了金口,强生能不买帐吧?”

    见申达成喜不自胜的样子,冯国富说:“看你比自己升了官还要兴奋。”申达成说:“我都年过四十,还是个普通工人,这辈子哪有官升?只指望姨妹子了。”冯国富说:“你别只自己高兴,哪天也把邓玉花召到我那里去,让我养养眼。”申达成说:“冯主席有这个想法,那还有的说?只我一个电话,她就会飞快跑过来的。”

    第十六章

    转眼之间,申达成已跟了冯国富五个来月。黄主席也该兑现承诺,凑齐那二十万元,给冯国富购置新车了。

    不想政协又出了麻烦,弄得黄主席焦头烂额。这回不再是临街门面的事,而是政协专家医院出了命案,家属将死者都抬进了政协大院。原来政协还有一个老院,新办公大楼建成后,政协将老院部分房产出租,不能出租的重新进行装修,成立了一个专家医院。说是专家,其实就是医院离退休政协委员。姜是老的辣,病人就信任老医生,政协专家医院生意一直很红火。除临街门面收入,政协干部福利主要来源于这家医院。利益总是与风险同在,专家医院平时也出些医疗纠纷,却不是什么大事故,每次给病人以适当补偿,便可了结。不想这次弄出人命来,家属纠了百多号人,将死者尸体抢出医院,招摇过市,直接抬进政协办公大楼,搅得地覆天翻,鸡犬不宁。

    吵闹了三四天,最后政法部门出了面,才将事态勉强平息下来。赔钱还在其次,恼火的是听说专家医院是棵摇钱树,市里纪检和审计部门立即出动,前来追查医院利润去向,先将政协小金库强行冻结,然后提走五十多万元。这么一折腾,原本不算太穷的政协机关变得一贫如洗,想让黄主席兑现那二十万元购置小车,自然是没戏了。

    冯国富心有不甘,还是去了主席办。只见黄主席双颊凹陷,眼圈发黑,目光没有一点神采,如丧考妣一般。冯国富知道作为单位一把手,这一劫将黄主席搞得真够戗的,都不好意思提那二十万元了。

    倒是黄主席明白冯国富的来意,主动开口道:“冯主席真对不起,你那二十万元一时怕是筹不拢来了。你也看到了,出了这么个乱子,市里有关部门又落井下石,政协已是元气大伤,没有一阵子,哪里恢复得过来?”

    说得冯国富吱声不得。杀了虾子无血出,这个时候强逼黄主席,别说逼不出票子来,冯国富也不忍心。其实冯国富来找黄主席,潜意识里并不指望他真能拿出二十万元来购置小车,只不过想试试他还记不记得当初的许诺。现在黄主席主动提及此事,冯国富也不好再说什么,反过来安慰起对方来,说:“困难只是暂时的,有黄主席这样的能人坐镇政协,我相信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黄主席感激冯国富能理解他,说:“我也有这个信心。像冯主席这样支持我,又有其他同仁的共同努力,政协肯定能渡过这个难关。也请你相信我黄某人,只要政协状况稍有好转,第一件事就是将你的专车购回来,以兑现我的诺言。”

    此时的黄主席也只能说说这种空话。冯国富再明白不过,黄主席说的专车尤如那水里月,镜中花,只能放心头念想念想,要变成事实,不知得哪年哪月去了。冯国富的心情渐渐淡下来,只好自我安慰,有部桑塔纳坐坐,虽然跟自己这所谓的副师级领导身份不太相称,却也勉强还过得去。

    申达成却有话了,几次在冯国富面前嘀咕,当初若硬一些,不让黄主席将那二十万元挪走,那今天就不是坐在这部桑塔纳里面了。冯国富无奈道:“可不是?怪只怪我当时心太软,硬不起来。”申达成笑道:“这话我不相信,冯主席正当盛年,身体这么健壮,哪有硬不起来的?”

    冯国富知道申达成在说鬼话,说:“哪像你们年轻气壮,想硬就硬?我老了,不中用了。这也是自然规律嘛,到我这个年纪,不认也得认。”

    说笑几句,申达成将话题转到卫生局上面,问梁强生答应提拔邓玉花的,怎么一直没见有动静。冯国富说:“提拔干部的事,放在哪里都非常敏感,何况又是掌管钱袋子的财务科长,让人瞩目,不容易摆平。估计梁强生正在想办法,要把事情做得圆些。”申达成说:“这倒也是的。不过冯主席抽空再打打强生的电话,提醒提醒他。”

    冯国富答应着,这天坐在办公室没事,便打了梁强生的手机。一听是冯国富的声音,梁强生就知道他的意思了,笑道:“老领导真是好领导,这么关心身边人的事。”冯国富叹道:“我当然也想关心关心别处人的事,可你说我还关心得来吗?”

    梁强生听得出冯国富话中之话,却装痴道:“当然关心得来。老领导一个电话,我不是被您关心起来了吗?”冯国富笑道:“我这不是关心你,是关心我司机的姨妹邓玉花同志。”

    梁强生只得言归正题,说:“我正想给老领导汇报这事哩。您知道邓玉花是申达成的什么姨妹吗?”冯国富说:“你这话问得好生奇怪。姨妹就是妻子的妹妹,就像尿就是小便一样,难道还要搞逻辑推理吗?”梁强生笑道:“老领导您别逗我了,我才不相信,您真的不知道如今的姨妹,已不仅仅是姨妹。”

    冯国富已在梁强生话里听出些意思,说:“我只知道邓玉花和申达成老婆都姓邓,两人该是姐妹,说邓玉花是申达成姨妹不会有错。不想如今姨妹都变得不仅仅是姨妹了,这个弯子我又哪里转得过来?看来我确实是落伍了。”

    “老领导这不是转过弯来了么?”梁强生乐起来。停了停,又换了语气道:“我想问老领导一句话,邓玉花的事非办不可么?”冯国富说:“你这话就不好懂了,邓玉花的事可办可不办,我给你打招呼干什么?”梁强生说:“那我实话告诉老领导,邓玉花跟申达成老婆同姓不假,却并不是姐妹。”

    冯国富有些惊讶,说:“莫非申达成跟我扯的谎?”梁强生说:“他不扯谎,老领导又怎么会给我打招呼?事实是申达成跟邓玉花已有多年的暧昧关系,据说两人还偷偷在宾馆里包过房间。卫生局不少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只是见怪不怪,没有张扬出去而已。”

    冯国富不是什么道学家,听不得这种事情。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中国男人爱的就这个味。只是自己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好蒙,申达成说邓玉花是他姨妹,便信以为真,要梁强生提拔那个女人。这跟拉皮条又有什么差别呢?冯国富甚觉荒唐,像猛然吃进一只苍蝇,很不是滋味。当即对梁强生说道:“姓申的跟邓玉花是这种关系,我还那么煞有介事的,这不是搞笑吗?当我的话是放屁,你别往耳里去就是。”

    邓玉花本来就不是梁强生原定的财务科长人选,有了冯国富这句话,便撇下邓玉花,将这个位置给了另外一个人。

    申达成曾在邓玉花面前打过保票,冯国富出了面,这个财务科长定然非她莫属,现在花落旁人,也就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又听邓玉花说,本来冯国富打过招呼后,梁强生确实考虑过她,只因冯国富得知他俩的特殊关系后,把原来的话收了回去,梁强生才改变了主意,申达成更是老大不痛快,心里很有想法。

    这样的想法自然是没法说出口的,申达成只得放在肚子里闷着。既然在冯国富那里得不到什么好处,唱了好久的新车又不知猴年还是马月才购得回来,继续跟着这么个主子,意思实在不大,申达成也就渐渐起了离心。

    离心必然离德,申达成的德性从此变得大不相同。接送冯国富不再那么准时。原先早上七点四十五左右就将车开进了水电局,现在常常快八点都没影子。过去下班时间没到,车子就等在楼下坪里了,如今下班后,冯国富总得在楼前等上一阵,申达成才会露面。车子不再像从前那么干净,车身老是沾满泥灰,像天天要淌烂泥坑似的。车里也十天半月没抹一次,有时冯国富从车上下来,衣服裤子都是灰印。可恶的是申达成竟然敢在车里抽烟,即使开着空调,冯国富又坐在后面,也不管不顾地吞云吐雾,弄得乌烟瘴气。还说开车抽烟提神,有利于安全行车。

    冯国富不傻,当然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也不是怕申达成,任由他胡来。俗话说世上只有蛮官,没有蛮百姓,领导还有对付不了司机的?只是冯国富觉得没必要撕破脸皮,究竟半年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