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书院 > 其他小说 > 半壁江山:红袖舞 > 半壁江山:红袖舞第4部分阅读

半壁江山:红袖舞第4部分阅读

    鹤之传音。伫风轩而结睇,对愁云之沉浮。虽松梧之贞脆,岂容雕其疑心。皎若明魄之生崖,唤若荷华之昭晰;调铅无以玉其貌,凝朱不能启其唇;胜云霞之迩日,似桃李之向春玉石投香杵,扣玟砧,择鸾声,争凤音——”

    我模仿着记忆中母亲舞的模样,低唱和舞,舞是汉宫遗留的袖舞,盈盈弱弱好似无骨,却优美非常。曲是班婕妤的《捣素赋》,我似乎深陷其中,着了魔一般,无端泪洒衣襟,再跳起,居然满怀悲伤,凤音拖欠,再也唱不下去,舞也停下,落脚在地面,冰凉透心。

    帝更是泪流满面,这不是争宠夺爱的时候,众嫔妃都纷纷的萧索清泪,一曲《捣素赋》,引来几家哀愁,帝忽然挥手,让众人都退下,我分明看见他眼神清明非常。

    第三十二节 薨逝(2)

    冬日还在延续,馨儿巧手为我赶制冬衣,一月能做出一身全套的冬衣,我摆手让她别再做下去,做了,未必穿得。

    馨儿没有多问,她最近异常的安静,时常在沉思什么,我问她,她总是摇头不语,或许她也在担心自己的命运,我便不再问下去了。

    我静静等候的帝薨逝的消息,可是来时却是如此的突然,我措手不及的穿上馨儿准备好的素衣,再次前往宣政殿,一路上都是面生的宫娥和侍卫,我心知大唐要换主了。

    我还是名义上的皇后,为帝守灵,是我的职责,意外的是到了寝宫,我没有见到李忱的身影,连众嫔妃的身影都不见,除了帝还孤零零的躺在榻上,用纹龙锦被盖着,连帝身旁随侍二十多年的宫人也不见了。

    立刻,一丝怪异浮上心头。

    帝的遗容并不非常吓人,他才三十又一,英年早逝。而且,对于死人,我从不感到恐惧,可怕的只有活着的人。

    端坐着,在他身旁就那样看着他的容貌到了夜半。

    守候的宫人已非昨日宫人,对帝失去了尊重,都偷偷的溜走了,对他们而言,只不过是个仪式。

    馨儿为我准备了一些食物,我无心去吃,只命馨儿去多点些蜡烛,馨儿以为是我害怕了,却不知,帝生前特别喜爱明亮。

    我端着一支蜡烛放在帝身旁,乍然风起,呼啸进空旷的宫殿,我连忙手掌护住烛火,待到风停时,帝的龙纹被掀起一角,正欲伸手为他盖好,一点殷红赫然出来在我眼中,一惊,抬起烛火靠近帝的右侧脖颈,正欲伸手去碰,馨儿上前挡住我的手。

    “小姐,不要碰。”

    我看着她,或许她觉得只是死人的尸体,碰了不吉利,可那点殷红却好似在提醒我什么。

    “馨儿,去帮我找双银筷子,或是银针来?”我果断下令,馨儿刚欲起身出殿,我又拉住她,靠近道,“不要让人知道。”。

    馨儿小心翼翼的点头,她起身离去之时我甚至听不见她的脚步声。

    在宫里找根银针并不困难,馨儿很快就回来了。

    我捻起银针,看了看帝的容貌,依旧如此安详,仿佛脱离了尘世一切痛苦,顿时我不忍再去打扰他。可,此刻一丝风都没有,烛火直燃而上,方才那风更突显的怪异。

    伸手触碰那点殷红伤口,黑气窜出,熏染半支银针。

    心头一沉,跌坐在地,手中银针掉落,身体微微颤抖起。帝,终究还是死于非命了,即使只是微弱的气息都被人残忍的掐断。

    是谁?李真?还是帝心知的幕后之人?

    帝的后妃还有李忱,此时是否已经遭受不测?为何又独独留下了我?

    恐惧如同这冬日绵长的寒冷,抽去我身体里最后一点暖气,我双手怀抱自己,瑟瑟的颤抖不止。

    第三十三节 谋朝

    帝的体停留了三日之后,匆匆准备下葬,主持葬礼的是我的姑姑,与此同时,太后也将颁布遗诏,终于,扭转乾坤之时要到来。

    太后执意要亲自送帝最后一程,须臾之间,太后颓然老了几十岁,身形也有些佝偻,白发细碎,不得不仰仗他人搀扶。

    她的眼神却依旧那么尖锐、阴寒,让人无法亲近,白幡扬起,三十二人的灵柩稳稳抬起,太后却有些站不住,身旁人去搀扶,她挥手不让,破天荒的召我上前,让我扶持。

    身旁的宫人早就被替换,阻拦在我们之间,不让我上前,太后历喝一声“放肆”,慑人心魄。

    我没有忤逆,乖乖上前,探手扶她,她反手握住我的臂膀,嶙峋的手指却是强劲有力。

    “玉玺在你那里?”

    她轻声一问,却似梦魇一般萦绕。她不看我,声音虽低,足能让我听见,我不答,她手上的力道便不由得加重。

    “你果然比哀家预想的狡猾,即使到了今时今日,你仍在观望,你想要玉玺换自由,却又不愿大唐江山落入李真手中!”

    姜,还是老的辣,她与我从来不曾深谈,却知我心思。听着她苍老的声音,原是我该害怕的,此时却莫名的让人心安。

    “李忱在哪?”我也不必拐弯抹角,坦然相询,她定然能给我答案。

    “软禁含元殿,他是最后一个看到皇儿死于非命的人!”

    指尖的力道再加深,狠狠掐入我的皮肉中,可声音依旧稳当听不出任何情绪。我拖着脚步,扶着她,一步一步走的艰难。

    含元殿原本是大明宫主宫,玄宗因宠爱杨氏,迁往华清宫,虽然后来皇权迁回大明宫,含元殿却被紫宸、宣政二殿取代,渐渐荒废下来。

    白纱萧萧,在我看来却是个避世的好地方。

    我再次见到了李忱,恍如隔世,才发现几日不见,我是如此担心他,疾走几步去,跪扑在他身旁,细细查看他的面容,可否有受苦。

    见他安好,我又哭又笑,心绪纷乱中也了然自己的心思,我分外的在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长为爱恋。到了生死攸关之时,发现竟然是如此的重要。

    “你怎么来了?”他见我,禁不住提高声响,是担忧,是紧张,他还是清醒的意识到,我来此,并非易事。

    李真走来,这是我第一次见他那般撕心裂肺的恨,他猛然起身,扑上去,要与李真一拼死活,却被早就等候在李真身旁的侍卫挡住,任凭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只是徒然的凭空乱舞,伤不到李真分毫。

    “难道帝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说到底,我才是你的亲哥哥,关了你许些日子,以为你终于想通了,却还是执意要为他报仇吗?”李真似乎有些伤恸,李忱看来,已经全然是虚情假意。

    第三十四节 谋朝(2)

    “亲哥哥?若是你要帝位,我会拱手相让,你何必如此逼迫?他并没有直言要立我为帝,你为何要用毒针害他?”

    “放肆,说到底你是受了他的恩惠,而忘记了我才是你的亲哥哥,若是你不在意帝位,你何必在意他的生死?”

    李真看来早已被欲念冲昏了一切,而看不清李忱是什么人,甚至将他当成了绊脚石。

    李忱仰身笑起,凄绝苍凉,李真的话对他而言,实在是可笑的,他从未想过的,却是别人加害自己的筹码,让他如何不觉得可笑。

    李忱声声泣血,我怔然看着他,原来他也有分外在乎的东西,那就是李恒,我低估了他对李恒的敬爱,也低估了他对李真的恨,或许我不该那么做,他会选择只为玉碎,不为瓦全。

    李真显得不耐,上前一步,抓起我的右臂,扯我到他身旁,仿佛将对李忱的不满都发泄在我身上,生疼的厉害。

    “儒皇后,如今你见到了你要见的人,赶紧将玉玺和遗诏交出来!”

    “放了他!”我提出筹码,李忱一惊,上前一步,却被侍卫挡住,他开口大喝,“不要交给他,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心底一凉,果然如此。难道他此时还看不穿我想要他活,他活着于我来说,什么都可以做条件。

    李真见他如此,反手扣住我的脖子,用力掐住,没有半点犹豫。

    李忱惊呼一声,“你干什么?”,李真却笑起。

    “若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那你们就一起去死,就算没有玉玺和遗诏,我照样是皇帝!”说罢,他手中的力道加深了许多,我渐渐呼吸困难,我曾赌,他不敢杀我,没有玉玺,他永远名不正言顺。此刻我错了,他会真的杀了我,为了皇位,他无谓再多沾血腥,逼近死亡的气息,让我渐渐迷离。

    “遗诏给你!”原来帝不止给了我最后一道护身符,也给了李忱最后一道护身符。

    他思虑的周全,却将我们捆绑一起推到李真身旁,成为他的鱼肉,莫非他也在赌。

    李恒在赌,我们是否会相扶相持共度。

    脖颈间的力道一松,我瘫软在地,猛烈的咳着,渐渐的平静下来,如果真的都在赌,我反而并不担心,帝即便去了,也不会任由我们被杀的。

    “皇后娘娘,您呢,玉玺在哪?”他逼近我,我已不害怕,我看到了殿外露出的一点衣角,原来他一直在身后。

    “薛留居!”我冷冷的唤着他的名字,起身。

    只见他从门外转进来,李真对他异常敬畏,为他让出路来。

    他靠近我,见到他虽非意外,然刹那之间,我浑身还是冷的彻底。

    我绝然醒悟,满腔的愤怒都凝聚在手掌间,挥手过去,他左颊立现红痕。

    “我母亲所言不错,你果然是贱种,心肠异常狠辣!”

    他诧异而掠过一丝恐惧的表情,让我找到一丝报复的快感,他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还以为我该是那个在儒府能够容忍他做出一切事情的幼女。

    第三十五节 谋朝(3)

    “,这是李唐皇朝的事,你无谓参入其中。等一切结束,我带你离开。”

    他迫不及待的向我解释他的“良苦用心”,而我赫然发现,一切居然是因我而起,他对我的痴迷超出了我的预料,已经到了疯癫不能自拔的地步。

    可,正是因为他,剥夺了我身旁的一切,我冷笑着,一计即生,我无须再退让,我要用我的一生去恨他,不遗忘。

    冷不防,我拔下发簪,抵住左边胸口,退后几步,到李忱身旁。

    “李真,你想要玉玺,我也可以给你,但是我要随李忱一起离开。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是什么皇后娘娘,而是李忱的妻子,若是你不答应,即便我们死了,我也会将玉玺交给其他的皇子,你敢不敢赌?”

    “——”薛留居疾呼出声,李忱则是有些恍惚的看着我,他们似乎都被吓到了,如此大胆,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为的就是报复薛留居。

    “二皇子,不可答应,放眼大唐天下,最能够威胁到您日后地位的,就是李忱,他必须死。”薛留居回应之快,可谓顾虑深远。

    “李真,若是不放我们一起离开,今日我就血溅含元殿,你不要忘记,我外祖父与兄长领兵镇守幽州,若是他听闻了我的死讯,到时候你还没有坐稳江山,只怕北方突厥已经领兵长驱直入。”

    我紧逼一步,李真看着我,眼中已经迸出怒火,江山多变,他不能随意妄动。

    “儒,难道你真的敢了结你自己不成?”李真反问

    手上用力,我将发簪插入胸中三分,立刻鲜红溢出,渲染开来。李真瞪眼看着我,薛留居想要上前,我再退一步,靠在李忱怀中,李忱伸手握住我的手,想要让我放手,奈何我死死咬住。

    “我儒一向说到做到,我宁愿与他一起死。你可以将我们流放,甚至剥去我们所有的权位。”

    我给李真一个退路,也给我最后一线生的希望,我不能确定李真的心意,他一番作为已经明显他为了得到帝位会不惜一切,心底,我只能祈求帝的亡灵能够保佑我们,让我们逃离这里,哪怕远远的放逐出去。

    “你不该为我如此!”身后的李忱终于开口,又恢复到了他往日的平淡,对我却是难得的温柔。

    “你不必觉得负担,就当是我回报你那日的救命之恩!”

    即使是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候,我也不愿意轻易将自己的心思表露出,我害怕他拒绝,我已经将生命全部交付,此时他只要稍稍一句不稀罕的话,就会让我鼓起的全部勇气崩离。

    “好,我答应,但你们永远不能再回长安!”李真最终还是赌输了,对于连生命、权位都可以舍弃的我们,满是贪欲的他注定是输。

    薛留居没有说什么,他应该也知道一切都太晚了吧!若是是错,从头开始,我与他就是错的,我们的婚约,我们的错位,我们当断不断的情愫。

    第三十六节 篡位(1)

    帝驾崩后,李真以继承人的身份发出了第一份诏书,贬李忱李忱为庶人,逐出大明宫。

    理由,李忱与先帝后宫有染,可新帝顾念李忱兄弟之情,彰显仁德,所以随了李忱心愿,准许一并离宫。

    后宫所指,就是我,诏书我要求在百官面前宣读的,为了提防我们还未离开长安,他就下手。我不知是否随了李忱的心愿,却是随了我的心愿,我将要离开大明宫。

    后宫,我真是低估了自己的身份,其实我从来都不曾是后宫!

    “夫人,二皇子来了!”

    冷宫太过冷清,长久无人来,宫人格外的平静。

    “该来的总归来了!”

    周氏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让宫人拿出早早准备好的礼服,一件件细致的穿上,点上胭脂,画上金钿,盘起高髻,花冠、凤叉一一装饰,她展开双臂,看着镜中的自己,

    “绣娘,你说,哀家美吗?”此番,她似乎要将自己一生安于平静沉淀的美丽一一装饰起来,艳丽如绝色。

    宫人点点头,回之一笑,“美,天地的美人虽多。如娘娘这般内外皆美之人,世上少有!”

    “你跟随哀家三十余年了,哀家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说出称赞人的话,难得,真是难得!”

    绣娘莞尔一笑,上前扶住周氏,如此她们已然相伴走过一生,依旧如少年那般相依。

    李真自从十六岁流放岭南,已有十年不见自己的母亲,如今见母亲依旧往昔容颜,不禁感叹时光虽逝,但总归还是有人在真心诚意的等待自己,上前跪下,扑在周氏怀中哭了起来。

    被迫分隔多年的母子相聚,总是分外的感人,哀伤之余,应该更多的是喜悦。可周氏却淡淡的流着泪,抚着儿子的发鬓,眼神飘向远方。

    “母亲,儿臣此次回来,就是要救母亲脱离苦海,将属于母亲的一切都还给母亲!”李真抬起泪眼看着母亲,眼神之中的坚决似乎是将要实现多年未实现的愿望。

    周氏低头看怀中的儿子,浅浅的笑着。

    “什么是属于母亲的?你,不就在母亲的面前?”

    “不,我们母子不该分离,母亲本该是大唐的国母,是大唐最尊贵的女子,儿子为了实现这一天,没有一日不身心煎熬。”

    “你不该如此!”周氏忽然松手,退后一步,拉开与儿子之间的距离。

    李真诧异之下,只是以为周氏是因为自己流放了弟弟,所以伤心。但自己同样是母亲的儿子,母亲必然不会不理会,也会顺应自己,搬出冷宫,成为他帝位之后荣耀无限的太后,这本该是母亲的,他执着于此。

    “你抛弃了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却还坚持认为一切都是本该如此。你的孝义之下,却是最残酷的冷漠!”周氏背对着儿子,她害怕自己无法冷漠的面对多年未见的儿子,却又必须要做最后的努力。

    “母亲,您是在责怪儿臣吗?”李真难以置信,温暖的亲情后,已经是绝然的伤痕。

    “不,你什么都没有错,是母亲的错,母亲不该将你生在帝王家。就算如此,你为何如此绝情,忱儿是你的弟弟,李恒也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你却为了无谓的帝位,逼死了无辜的帝,流放了你毫无野心的弟弟,更端出我,作为你帝位的装饰,成就你的孝义与美德!”

    周氏愤然挥袖,她多年盼望后,却又因为宫廷的惨变而陷入了另一个绝望之中。

    第三十七节 篡位(2)

    李真起身,他看着母亲,眼神之中似乎透着遭受背叛的愤怒。可他仍抱最后一丝希望,反问道,“母亲就忍心让儿子背上不孝的罪名吗?李忱是您的儿子,难道儿臣就不是,儿臣多年的屈辱算什么?”

    周氏心沉下去,她没有想到儿子这样的想法,再想劝说,话哽咽在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