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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台第4部分阅读

    吗?”他本来并不需要我回答,我居然听不出,可能是喝多了,也可能是心虚,傻呼呼地答道:“我、我知道,她的……她的男朋友是我。”

    “是你?哈哈!”胡老师笑得更利害了,差点把餐桌晃倒,“你也想当癞蛤蟆,哈哈,这小子喝糊涂了,你是她男朋友,我、我就是……”他发现我不笑,也突然不笑了,猛然站起抓住我的衣领:“真的是你?”我抱歉地点点头,他浑身颤抖,眼睛红得像要喷火把我烧死,仰天大叫一声,提起桌上的啤酒瓶,敲向我的额头。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7

    人的脑子如果具备电脑硬盘的功能,那就好了。随时可以抹掉不堪回首的记忆,甚至可以把所有的记忆通通删除,就像硬盘格式化一样,重新变成空白。是的,为了忘记险遭强犦的那一晚,我不惜放弃所有的记忆。

    我成了酒鬼,住在美食城,想当酒鬼十分方便。虽然再多的酒也洗不去我的屈辱,但酒能麻木我的脑子,让它休眠。每天,我起床的第一件事,是到楼下的总台拿酒,什么酒拿得顺手我就拿什么酒,没人敢说半句。我的样子像个从原始社会跑出来的野人,披头散发,满脸胡须,光裸的上身露出茸茸的胸毛,下身只穿一条内裤,浑身散发恶臭。别说服务小姐不敢阻挠我拿酒,保安碰上也躲之唯恐不及。大概是怕我把食客吓跑了,几天后,我开门就能看到一件啤酒。

    “听不出我的声音了?”

    接到许琴电话的那天,我正准备打开第一瓶酒。她的这一句话,唤醒了我的脑子。和她通完电话,我把手里没打开的酒放回酒箱。在卫生间认真地洗了一个澡,刮干净胡须,梳理好长发,穿上很久没穿过的衣服。未了,端起那箱酒,下楼交还给总台,说了声,“对不起。”总台小姐比第一次遇上我来拿酒还要吃惊。

    许琴告诉我,她考上研究生了。这不见得是好消息,我不是为这个消息戒酒的,我是改变了主意,我发现我的记忆中,值得回味的部分比想要抹掉的部分多得多,不单单是许琴。犯不上为一个同性恋,损失我诸多美好的记忆,况且,我已经把那混蛋打得半死不活。我想我是太孤单了,以至于产生疯狂的自暴自弃。

    戒酒的第二天,我开始出门旅行。在我那部分属于美好的记忆里,许许多多是来自于旅行,我希望旅行能去掉身上的晦气,冲淡那部分丑陋的记忆。我先是就近去了文昌,那地方曾有个人生出了三个伟大的女儿,去过那人的故居,说不定将来生儿育女也能沾上点灵气。接着,我去博鳌观摩国际会议,遗憾的是,离会场两百米就被警察赶回头,只好下海游泳,算是到此一游。完了,我又去了猴岛,去了临高、通什、莺歌海,岛上玩腻了,我计划跟随渔船出海。临行前一天,我不该在三亚看日落,日落没看成,反而看到了“天涯海角”三个字,稀里糊涂联想起穷途末路的演员生涯,大大打击了我旅行的热情。这样,我取消出了出海计划,当晚便坐夜车返回海口。

    午夜十二点,美食城摆满了车辆,一二楼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不过,那是与我无关的热闹。符波已下班,没人理睬我,我像旅行期间住宾馆一样,提行李回到我的宿舍。洗过澡,肚子饿得慌,没把头发弄干就想去找吃的,刚打开门,吓得我差点尖叫起来。

    门外迎接我的是一支黑洞洞的手枪,拿枪的人是麦守田,他阴沉着脸用枪管顶上我的额头,把我推进屋里,反脚踢上门,口中喝斥道:“跪下!王八蛋。”

    我的双腿颤动了一下,准确地说,全身都在颤动,不由自主地屈膝,不过没有跪下,也不敢出声,默默合上眼睛。

    “砰!”我听到一声枪响,又听到弹壳落地的声音,好在身上没地方感觉疼痛。我想到警察,可是,楼下美食城歌声、吼声、嬉笑声嘈杂不已,即使开炮也没人在意。

    “哈哈!”麦守田放声狂笑,“他妈的,没尿裤子,算你小子有种。哈哈……我的枪不错吧?”我这才睁开眼睛,意识到这王八蛋是故意吓我,报复我上次对他的殴打。

    麦守田止住笑,坐上沙发,枪还握在手里,他跷起二朗腿,望我惊魂未定的样子说:“怎么,开玩笑不行了?妈的,不服气你也打我一枪。”他真的把枪扔给我,“打呀,打呀,打死不用你偿命!”我心有余悸地拿着那支枪,怎么看也不像假的,一咬牙把枪对准他,扣扳机时才把枪口偏向大门。

    “哈哈!”麦守田又一次狂笑,“忘记咱们吃哪一行饭的了?老子有胆量拿真家伙招摇,还不如去落草当强盗。”

    我也发现这是一把道具枪了,打出去没有弹头,吓人的是声音和子弹壳,足以乱真。这王八蛋是恶作剧报复我。解了这个结,心里说不出的轻松。我是乐意见到他的,他是我在海口当演员的惟一指望,这么化解我们矛盾最好不过。我坐上椅子,爱不释手地把玩手枪说:“怎么搞到的,恐怕比搞一把真的还难。”

    麦守田走到饮水机倒了一杯水说:“甭问了,喜欢你留着玩,拿去打劫的话。别说我给的就得了。”

    我欣喜若狂,没有男人不爱枪的,我也一样,尤其碰上一把与真枪一模一样的。我三下两下拆开,又慢慢组装起来。

    “妈的,以为你在这儿洗碗呢!”麦守田喝完水,在房间里东瞧瞧西望望,“看不出你小子挺会享受的。”

    我的宿舍里已经不再只有一张席梦思了,换了结实的床,摆了沙发,还多了电视、电脑、影碟机、录像机,环绕音响等等,连空调也装上了。

    麦守田半躺在床上打量我说:“喂,我说,你小子不会是这儿的老板吧?那我可看走眼了。”

    我把枪放到枕头下,抓床柜的烟点燃一根笑说:“全是二手货。你躺的地方,说不定以前睡过死人呢!”我从不给他发烟。他只抽二十元以上的烟,我的烟对符波来讲算得上好,对他来讲和民工的差不多。

    麦守田像鸭子一样“嘎嘎”大笑,从床上蹦起,动作迅速地坐回沙发,那模样还真像害怕床上睡过死人。他是个非常讲究生活质量的人,在海口长期包租一家三星级宾馆的房间。身上的穿戴,没一样不是名牌。他告诉过我,我之所以引他注目,首先是我身上的名牌不像是假的。这大概也是他非但看不出我一屋子二手货,反而以为我是美食城老板的原因。

    “你说,要是发财了,你想干什么?”麦守田抽起他的高档烟,问的很认真。

    我慵懒地躺到床上答:“妈的,这么老掉牙的问题,唉,我发财了,第一件事就是去夏威夷。”刚旅行回来,我还沉浸其中。

    “去夏威夷?”麦守田把双脚盘到沙发上,“神经!想去炸珍珠港呀?再让你答一次。”

    我不愿扫兴,又答:“巴黎怎么样?那可是艺人的麦加圣地啊,邀请你一块去行了吧?”

    “什么艺人的圣地?同性恋的圣地差不多,我听说连巴黎市长也爱那调调。”麦守田更不满意了,把只抽了两口的烟熄在烟缸里,嗓声突然高八度地嚷嚷,“他妈的,冤枉把你当知音,原来你小子和我不是一条道的。”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莫明其妙发脾气,在床上坐起道:“那你说该干什么?”

    “还用问?投资拍戏呀!”麦守田干脆跳下沙发,张牙舞爪地大叫。

    我有点惭愧,给他扔了一根烟说:“我没那份野心,这辈子还能演戏就不错了。”

    “演戏?”麦守田居然抽我的烟,“没有我,你连跑龙套也轮不上!而我呢?也好不了多少,你说得对,我就像个拉皮条的。知道吗?以眼下的处境,我们还想在这一行混出头,只有出卖尊严、出卖良心、甚至是出卖肉体。即便是这样,到头来可能还是吃别人的剩饭、当别人的附庸、一辈子活在别人的影子里。所以啊,老弟,从今以后,咱们要当下棋人,绝不再做别人的棋子!”

    那晚给我暴打的导演,非等闲之辈,虽然不至于明目张找我报复,但我很清楚,以后休想再入影视圈了。麦守田肯定是受了牵连,大概还遭到了封杀。不然,他不会半夜三更跑来找我大发牢马蚤、大表决心。

    “我刚从外面回来,没吃饭呢,到楼下边吃边说吧?”

    我饿得实在撑不住,到了楼下等不及炒菜,要了一个鸳鸯火锅,配上几个菜,两瓶啤酒,狼吞虎咽大吃一通。麦守田真是边吃边说,什么挂靠开公司,什么选题材、挑导演、找演员,给我详细描绘了一番当下棋人的好处,接着又大大抨击当今影视圈的黑暗,如何任人唯亲、坑蒙拐骗、丧尽天良,害得我和他这样的人材被压迫在底层,难有出头之日。他的观点我大都赞同,吃饱后也和他一起设想,一起漫骂。

    “第一个镜头,美女,第二个镜头,丑陋的侏儒,第三个镜头,美景或豪华建筑,第四个镜头,一堆狗屎。绝对不能纵容人的眼睛,人要是犯贱,比狗都不如……”

    这个宵夜吃了两小时,我在外旅行多日,困得要睡着。麦守田还是意犹未尽地滔滔不绝,最后软缠硬磨,拉我到海边去散步,继续他的谈兴。

    “谁不知道自己投资好,我们上哪找这么多钱?”

    海边的风一吹,我又清醒了,向麦守田提出这个问题,我讨厌谈钱,但钱是从棋子变成下棋人的关键。他整个晚上的滔滔不绝,好似公司已经成立,立即可以投资拍戏一样。

    “钱?”麦守田对我这个问题嗤之以鼻,“金钱就像空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只要你愿意,随时都能找到。”

    我开始烦了他夸夸其谈,大骂道:“你他妈的,以为我是傻子呀?吹牛打草稿行不行,老子现在就想要钱,你倒拿来呀?什么金钱像空气,干吗不说像海水?至少还看得见摸得着。”

    麦守田不说话了,也不生气,眼睛溜溜四周望。已经凌晨三点,海滨路上只有几辆轿车停在路边,看不见一个行人,绿化带草皮上倒是有个乞丐在呼呼大睡。他走近那几辆车,又回头跑向一个通宵小卖部,我懒得问他要干什么,他回来时我在草地上快睡着了。他递给我一支手电筒指一辆白色的轿车说:“去照那辆车,给你三句台词,开门,警察,请出示身份证。”

    我不明就里地站起,刚想发问,麦守田抢道:“什么时候也别问,现在镜头对着你!”看他说得一本正经,我摇摇头走到那辆白色轿车前,在车顶上拍了一掌,打开手电筒照进挡风玻璃,大喝道:“开门,警察,请出示身份证!”这时,我才发现,车身在上下抖动,我的话音落才停止。

    约莫过了半分钟,车窗降了下来,有一只手伸窗口,手上拿着几张百元钞票。车里有个男人哀求道:“大哥,行个方便吧?”隐约还有女人的抽泣声传出。

    我渐渐明白是什么回事了,没有接钞票,心里大骂麦守田。正想离开,那王八蛋来,接过钞票叫道:“还不快滚,想出来展览吗?”轿车里一阵慌乱的响动,很快开走,附近的其他车子转眼间也消失得一辆不剩。

    “哈哈!”麦守田得意洋洋大笑,“我说的没错吧?看到了吗,这就是……”我没等他说完,一手抓住他的衣领叫道:“这是抢动,你懂不懂?你他妈想害老子坐牢啊?”我高举手电筒,真想再打他一次。

    “这么认真干吗?”麦守田挣脱我,躲得远远的,“那是卖滛嫖娼,居然在车上干,大伤风化,警察管不到,咱们随手做件好事而已,什么抢劫?把手电给我。”我给他手电,他走近那位睡在草皮上做美梦的乞丐,踢了一脚,打开手电照乞丐的脸说:“想要钱吗?”

    “不要。”乞丐半梦半醒,被手电照脸,大概以为是警察,爬起就想跑。麦守田揪住他的后领回头向我笑说:“这年头什么怪事都有,叫花子不要钱了。他妈的,你不要,老子非给你不可。”把拿到的钱全部塞给乞丐。

    乞丐欢天喜地跑了,我实在没精力再玩,拦住一部的士坐进去,马上叫司机开车,麦守田站在路边哈哈大笑。司机问我:“那人是不是疯子?”我点点头。

    过不了几天,这个疯子又来找我,还带来了他的海口二奶,以及两个打扮得像坐台小姐的女演员。这一回他连续来了一星期,餐餐都在美食城开饭,买单的事自然归我负责,几个人像是有意来吃白食的。好在他们没有乱点大菜,不过,林重庆三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也不好意思了,只好对他们下了逐客令。然而,过不了十天,我不争气地想念起这个疯子,居然主动去找他。毕竟,在海南我没什么朋友,惟独这个疯子和我是同类人,我可能也是疯子。

    去找麦守田之前,我没有给他电话,直接来到他包租的宾馆,意外地发现,这家伙早在一个月前就退了房。估计他近来住在二奶家,以前只要他在海口,都是二奶到宾馆与他同住。看来,我殴打同性恋导演,对他的影响果然是致命的。遭到影视圈封杀,他将一文不值,难怪闲得跑到我那里吃白食。

    麦守田的二奶住在农垦局附近,我去过一次,是一栋独立的三层小楼,麦守田一手交了五年的租金。不过,海口的房租便宜,对他来讲,等于在宾馆住一个月的费用。据说他有三个二奶,除了海口,北京和深圳各有一个,加上他老家的原配,一共四个老婆三个儿女。为此,我不止一次挖苦过他,他不以为耻,反而振振有词,说什么孔子是二奶生的,秦始皇是二奶生的,刘邦也是二奶生。他包二奶,是为了给国家再生一个孔子创造机会。应该说,这家伙算得上是个好男人,维持四个老婆三个儿女富裕的生活是件艰巨的事,他告诉我,曾经有一年他写了两个剧本,并且给四部电视剧当副导演,年底累得吐血住院。

    “嗨,阿飞,以为没人在家呢,老麦呢?”我按了半天门铃,想走了门才开。阿飞是麦守田的二奶,北方人,三十来岁,长相一般,人很白,体态膏腴,笑起来有一对深酒窝。

    阿飞不好意思地说:“我、我才起床,哦,他出去买报纸,你进来坐呀,一会儿就回了。”

    “啊,雷哥,怎么这么多天都不来看我。”

    我刚进门就有一个女人扑了上来,双手抱我的脖子,两腿夹我的腰,亲得我一脸湿漉漉的。凑得太近,我好不容易才看清是去吃白食的女演员中的一个,好像叫小倩,我和她拼过酒。

    阿飞像是见惯不怪,笑看了我们一眼,趿拖鞋上楼去了。我放下小倩说:“我靠,女鬼,你想吸我的血啊?”她的名字让我想香港电影中一个著名女鬼。

    “讨厌,老是叫人家女鬼,不跟你玩了。”小倩的撒娇样,比江媚眼还要肉麻。

    我笑说:“你什么时候跟我玩过?怎么没印象,是不是和我拼酒那晚,不对,那不成了我给你玩了吗?”

    小倩把我扑到沙发上:又捶又掐,我大叫“耍流氓!”她也跟着尖叫不止,两人在沙发上滚成一团。这种玩笑我再熟悉不过了,和这类人在一起,我有种找回自我的感觉。

    “来,雷哥,你不是说,你做过模特吗?帮我看两件新买的衣服。”闹够了,小倩拉我进一个房间。她来海南参加电视剧组的,演一个无关紧的角色。麦守田是热心人,他的笔记本电脑里,有几百个演员的详细资料,也包括我,只要有机会,他都不遗余力推荐,小倩和另一个女演员也是他推荐的,还提供食宿。最感人的是,他从不在她们的片酬里抽经纪费。当然,她们的片酬也不多。

    “这件怎么样?”小倩的片酬,恐怕大部分交给海口的服装店了,她取出好几套时装,一半是让我评价,一半是向我炫耀。这姑娘是典型的南方人,身材娇小,鼻子眼睛长得不错,最大的缺陷是下巴太短,脖子太细。我坐在一张椅子上看,对她的几套衣服,赞赏的词语毫不吝啬。

    “我试给你看好不好?”小倩被我赞美得非常高兴,跳上床,脱下身上的衣服。

    我有点坐立不安了,有过不少女人在我面前换衣服,不过谁也不像小倩这样,她非但没戴胸罩,连下身也是光的。

    小倩学模特在床上走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