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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台第11部分阅读

    业。两年来,我当了她的贤内助,我应该做自己的事了,我不能只在生气的时候才像个男子汉,我本来就是男子汉。

    过了几天,这件关系到露蕾公司生死存亡的大事,最后还是由肖露露自作主张。

    “不能让出一半股份,你同意我也不同意。”她跟我摆起公事公办的架势。我本来就不想插手,没有再发表意见。她接着说:“当初借款为什么不讲清楚是投资,说明他们对我们也没有信心。现在,苹果快熟了,就想来摘一半,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就算是我亲爹妈也不行。看在当初借款的份上,最多给他们三分之一,不过,也不能白给,我要先评估公司现在的市值,对照他们的借款,不够三分之一要他们补齐。如果他们不愿意,我们另外找人入股,连本带息还清他们的债务。”

    肖露露以前如饥似渴学到的知识没有白学,我对她的精明毫不怀疑,她哪里是让出股份,她是变相卖股份。以当初的借款,即使算上利息,也不可能占到培训中心那块地现在市值的三分之一,意思就是,她母亲和继父想染指露蕾公司,只有再次掏腰包,掏的恐怕不比借款时少。这种主意,亏她想得出,都说生意场上无父子,大概也无母女。换了我,打死也做不到,想都不敢想。

    做出决定后,肖露露没有立即去香港,先是投石问路,给她母亲回了一个传真,又打了几个电话。不,应该说是给她的谈判对手。因为,她们的交流一点不像母女,虽说,没有怀城的泼妇母女骂大街那么恶劣,但性质差不多,反反复复争吵的都是一些冷冰冰的数字,办公室里,天天弥漫铜臭味。

    “耶!搞定了。”

    这天,肖露露的数字终于打败她母亲的数字,高兴得她蹦上办公桌。我每天耐性子当听众、观众,早就忍无可忍,这会如负重释,也识趣地陪她高兴,抱起她疯狂地转圈子。

    “这一回,可以还清银行的贷款了,我们还能拿到一大笔转让金!”肖露露枕在我腿上享受胜利的喜悦,“公司还是我们的,仅仅让他们派来一个财务。我妈他们也真够呛的,为了凑齐这笔钱,居然连送给我们的那部车也算进来。哼,早知道不要她送,我另买一部好的。现在,我们有钱了!”

    我高兴不起来,我说:“以后,咱们要是有个女儿,最好像我多一点,不然你麻烦大了!”我是用开玩笑的语气。她掐了我一下:“去,你是讽刺我对妈妈刻薄吗?”我说:“我是为你着想。”她又打了我一下:“瞎操心,我女儿不会对我刻薄的,因为我绝不会对她刻薄。你也听到了,我妈连我小时候的奶粉钱都计较到,幸亏我五岁登台挣钱,要不,咱们这一次没准还得倒贴给她。”

    我突然大笑不止,笑得流出伤心的泪水,幸好她没看见我的脸。她们母女是用免提电话交战,她继父时不时插上几句广东话,我还得给她做翻译。整个过程我都在,所以我高兴不起来。就算我老娘对我再刻薄,我也不会刻薄对她。

    “你说,是我去香港呢,还是让他们过来?”肖露露真把自己当成胜利者了。我说:“那你最好先登报声明,不要这个妈妈了!”这回我不再是开玩笑的语气。她有点畏惧地看我:“这么凶干吗?我要是现在去香港,你的专场演出怎么办?”她这话让我感动了一点点,我以为这事她早就忘到爪哇国去了。她又说:“我是主持人呢,好久不登台,也蛮好玩的,要不,推迟到下个月怎么样?”我淡淡地说:“我已经取消了,你放心去香港吧?”她叫道:“怎么取消啦,排练了这久?宜佳和苏柳她们整天问我什么时候演出呢?”我说:“公司这么忙,我还有好几科的毕业考没准备,哪有时间?”她坐直身打量我,“怪不得这几天老是感觉你在强颜作笑,原来是这样。好了,都怨我天天抓你来办公室。等你毕业了,咱们出国旅游,好不好?”

    我取消个人的专场演出,不是因为肖露露要去香港,也不是因为时间挤不出来。我突然感觉这不是我的个人专场,一半人是来看肖露露的,另一半人是看宜佳、苏柳这些模特的,相信只要演出,一定能引起轰动。但不会有人对我的表演有兴趣。不如说,这是一场露蕾公司的免费演出。这怪不了谁,我筹备的时候犯了严重错误,只想搞得热热闹闹,轰轰烈烈,就像平常带队演出一样,把自己遗忘在幕后。等到发现这个问题,为时已晚。我不再需要这场演出了,我最需要的是找回自己,或者说我才刚刚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肖露露去香港和去国内别的城市一样方便,她是香港同胞的子女,就算移民也够条件,只是她为我放弃了。这次去香港,她不但错过我已经取消的专场演出,还错过我的二十二岁生日。送她到机场,她一直喋喋不休安慰我,直到机场呼叫才进安检门。我假装生气,因为她喜欢。

    驾车离开机场,我有一种得到解放的感觉。和肖露露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一天看不到她,总是不习惯,像丢了魂似的。那怕她整天打扮成黄脸婆以后,也还是如此。这种心理变化看来是与她发生口角后开始的,坚持她主动去香港,除了撮合她们母女关系,或多或少有点想趁机得到解放的因素在里头。尤其这几天,我表面上一如往常,悉心打理公司事务,陪她商量对付她母亲。但就像小时候我老爹强迫我打工一样,看上去开开心心,其实是假装的,我开始在她面前演戏了。

    “现在你再不要去做情郎,如今你论年纪也不算小,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当兵,再不要一天天谈爱情,再不要梳油头、喷洒香水,再不要满脑袋风流艳事……凯那比诺,你很勇敢,你的前程很远大,你的前程很远大!”

    回到肖露露家,我弹起钢琴,唱起费加罗咏叹调。我是把这里当成家了,然而,家笼子,是让人矛盾的,没有时渴望,有了想叛逆。如同怀城那个家,从小到大,明明知道有老爹的武力威胁,我照样淘气捣蛋,闯的祸比同龄孩子多得多。肖露露有一点和我老爹十分相象,那就是不喜欢我登台表演,尽管她没有明说,但我能感觉得到。公司以前没有男模特,需要时由我一人客串,她很快就招了五个,根本派不上用场,惟一的解释是针对我,堵死我上台的路。而我的专场演出,说起来也是她一手策划,我是个笨蛋,直到最近才发现这个专场没我什么事。可以说,肖露露对艺人的憎恶,比许琴还更过分,许琴最多是瞧不起,敬而远之。而她非但自己瞧不起,还要求我瞧不起。

    我违抗老爹,苦心学艺多年,难道仅仅是为了在家里自弹自唱?想到这,我狠狠合上钢琴盖。

    不想去公司,不想去培训中心,也不想去学校,我还能做什么呢?做回自己,证明自己的存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应该从哪儿开始?总不能偷偷离开去流浪吧?

    我开车到许琴的学校门外,静静坐了半小时,还是没有勇气进去。后来,我看见许琴了,她就从我车边经过,我居然招呼也不敢打,发动车仓皇逃离。我没有别的目的,只想找一个认识我的人聊天。认识我的人越来越少了,艺术学院的人,包括江媚眼,还有公司的员工、模特,他们认识的那个人,我以为不是我。我是三线工厂的子弟,是工人阶级的后代,是那个疯狂学艺的高中生。站在镜子前,我看不到自己,我希望有人能帮助我。省城其他高校,有我不少高中同学,可那些人基本上是书呆子,没一个跟我谈得来。

    “哇,山哥,怎么今天有空?”

    玉米子光着上身开门,他从澳洲回来有些日子了,经常给我打电话。我探听到安妮没有随他回国,这才敢来找他。进了门,有点不放心,先看安妮的房间,又装模做样把别的房间也看了一遍,我说:“怎么都是男的?你小子搞同性恋呀?”每个房间都横七竖八睡有人,客厅是一桌麻将的残局,木地板上丢满垃圾,快餐盒把垃圾桶也掩盖了,整个屋子又脏又臭,像进了猪圈。

    “打了两天麻将,女人早就跑了,不跑也动不了,哈哈!”玉米子一身油腻,像是打了两天苦工,“我睡安妮的房,她回来你千万别跟她说。”我有点尴尬,骂道:“他妈的,老子又不是你姐夫,跟她说干什么?”这小子笑道:“那倒是,安妮在澳洲比我还乱,你怎么会看上她?”看来安妮什么都跟他讲了,担心他面子上过不去是多余的。我轻松地拍干净一张沙发,拖到电视前说:“睡够了吧,叫你的人起床,一块喝酒去!”

    玉米子高兴地一个个拉起床,他这些狗肉朋友,我以前都认识。人多喝酒好玩,我求之不得。几个家伙惊天动地起床,又嬉闹了好一阵子,排队洗澡更衣用了一个多小时,我等到睡着了他们才好。

    “要不要叫几个妞?”出门时,玉米子问。我说:“你那些妞给我擦鞋也不配,叫来败酒兴啊?除非把安妮叫来。”他哈哈大笑:“等我叫她回来,你可不许跑啊?”

    与安妮的糗事,我给自己找到了理由,就像小时候砸坏厂里的消防栓,淘气闯祸而已,算不上原则性的错误,这也是我在肖露露面前不再心虚的原因。既然玉米子没当一回事,我不怕拿她开玩笑,将来也不怕与她见面。

    我就近在小区旁边的餐厅要了一间包厢,几个家伙像一群饿鬼,先上的四个菜,眨眼工夫吃得底朝天,看见别人食欲好,我也吃了不少。每餐和肖露露一块细嚼慢饮惯了,我都忘了男人应该怎样吃喝。我以前的吃相,比这几个家伙还粗鲁,肖露露用了一年时间纠正,连剔牙这种小事也要求我用一只手挡住嘴巴,以示斯文。

    “山哥,想不想去澳洲?”玉米子吃饱了,一只手剔牙一只手捂嘴巴,他是在学我,肖露露害人不浅。我说:“你诚心想当我小舅子呀,我去澳洲干什么?”他笑道:“谁跟你说那个,我是说去澳洲留学,我正在办。”我轻蔑地打量他:“你去留学?学什么,学泡妞呀?”他又笑:“管他学什么,你看安妮,简直是去玩的,也混毕业了。妈的,我早就准备去了,我担心英文不过关,这次去澳洲玩,发现英文比我差的多的是,到那边再学不迟,我过几个月就走。”以为这小子从不为将来打算的呢,我大感意外,有点嫉妒地说:“有个好爹妈比什么都强,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我可比不上你。”他说:“你也攒点钱,我帮你找路子,一块去那边混,玩他妈几年,哈哈,回来照样是海归派,又有身份又有地位,想吃公粮不愁没人要,想吃私粮可以拿高薪,我靠!”我发现这家伙比我成熟,我叫他一声哥才对。

    全都吃饱了,几个人对干了一杯,开始吆五喝六,猜骰盅喝酒。

    “你好,啊,宜佳呀,怎么,想我了?什么,你说什么?李梅昏迷不醒,啊,你、你不要着急,我、我马上就到。”

    喝完第十瓶啤酒,接到宜佳的电话,我立即买单离开。玉米子几人也跟我跑出来,一同挤上车。风风火火来到一家医院。宜佳和苏佳等几个模特守在抢救室外,看见我扑了过来,哭成一片。我也手足无措,玉米子给我点上一支烟,才想起问她们发生了什么事。

    “她、她去给画画的做模特。”宜佳害怕地望了我一眼,见我没什么反应才说下去。

    肖露露热衷于转向房地产,联系模特演出越来越少,模特们私下找活干,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我睁只眼闭只眼。给画家做模特是最常见的,不过,这一次李梅居然干起捰体模特来,宜佳说的时候自己脸也红了,还解释说,捰体模特的价钱比着衣模特高出十几倍。李梅当面说不干,私下却偷偷去了。画家不是一个人享用,还带上他的十几名学生,李梅被关在一间小屋里,学生们是透过玻璃窗看她的捰体作画。刚进入春天,天时尚冷,小屋里没有暖气,画家因陋就简,烧了两盆炭火去寒,由于通风不好,造成李梅二氧化碳中毒,最要命的是,昏迷以后,谁也没察觉,以为她是在摆姿势,直到画家进小屋添新炭,才发现大事不妙。

    “那画家哪去了?”我听得怒火中烧,酒劲也上头了。宜佳眼睛在人群中寻找:“他们、他们刚才去办手续。”手指向走廊远端的几个人,“啊,在那里,那个留长胡须的……”

    玉米子叫道:“山哥,几个王八蛋想逃?”

    我义愤填膺,大步跑了过去,追上那几个人,把那个光头留长须的画家揪了个趔趄,叫骂道:“去你妈的,老子的人要是救不过来,你们休想走出医院!”我话音刚落,玉米子一拳打中画家的鼻梁,跟上又一脚将他踢倒。同来的人也齐齐出手,将画家几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人仰马翻,走廊里一片混战。

    “住手,住手!要打等下再打。”我不想打架的,只想吓唬吓唬那个画家,谁想玉米子等人领会错我的意思,导致成了打群架。眼前的情景急得我大呼小叫。玉米子等人都喝了半醉,几个医务人员帮忙才把他们拉扯开。

    这时,宜佳跑来叫道:“雷哥,李梅醒了!”

    这么一闹,我担心有人报警,叫玉米子等人先到附近的酒吧等我,又向画家说了几句抱歉的话,才去看李梅。也没什么可看,李梅还在吸氧,眼睛看见我泪汪汪的,脸色惨白,薄薄的被单下印出光身的轮廓,想是衣服不急穿就给送来了。医生说情况已稳定,不再有生命危险。

    “雷哥,我、我没有去,我真的没有去!”

    我离开医院。

    21

    “雷哥,带我去美食城吃火锅好吗?那儿的重庆火锅在海口最好吃。”小倩说。

    我打哈欠道:“再说吧,你们上次几个人去白吃,我到现在帐没结清呢!”

    今天凑不够人打麻将,我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小倩坐在电脑前上网。她转头白了我一眼:“小器鬼,我买单还不行吗?”我笑道:“那更不能带你去了,你买单,我这张脸往哪搁。”

    我不想再带人去美食城了,尽管林重庆给我识破了他的诡计后,对我毕恭毕敬,亲热有加,但我不能再给他陷害我的机会。我每天早上出门,晚上回去,最多在那里吃一餐,麦守田包酒店套房,吃饭也能挂帐,有时碰上打麻将,我经常一两天不回去。我的头发长成了板寸,却还在等待麦守田改剧本,我讨厌等待,我才不想这时候整天打麻将。

    “走,我请你到博鳌吃鱼去!”我跳下沙发,“都一个月了,怎么搞的,剧本还没改完?”小傅却不动,笑说:“看你急的,麦老师不在博鳌了,他昨晚上去了北京,说是跟投资方最后确定剧本。”

    我在房里走来走去说:“什么能省就省,单单这间房,那辆车,每天要花多少钱,剧本可以边拍边改嘛,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小倩又笑:“这又不关你的事,麦老师说,我们已经够省了,他从北京回来马上开拍。我看呀,你是第一次当男主角,太紧张了。”她成了麦守田的代言人,不过,听她这么讲,我平静了一点。

    “哟,你会日文?”我点燃一根烟,站到小倩身后,发现她在看日文的时尚网页。她得意地说:“这算什么,我在大学就是学日语的。”我大感意外:“你怎么跑到我们这个圈子来了?”她叫道:“哇,你们这个圈子不许别人进来呀?我从小就喜欢演出,又好玩又能挣钱。除了演戏,我还做导游呢!等我挣够了钱,到日本留学去!”我对她肃然起敬,人真的不可貌相。

    这时,小倩的手机响,她接听只说了一句:“你好,我是小倩。”,神神秘秘地走进房间关上门。和她在一起久了,经常见她这么接电话。我很好奇,想偷偷进房间吓她一跳,门却是锁的。这难不倒我,我拿出身份证捅门缝,锁拴几下被捅开。只见小倩面朝窗外对着手机讲日语,又是鞠躬又是媚笑,神情十分恭敬。我一声不响,坐在沙发上静静观看,她鞠躬说完“沙扬那拉”转过身,尖叫一声,手机也掉到地毯上。

    “要死了你!真没教养,偷听人家打电话!”

    “我怕你想不通自杀!你的鬼子男朋友没抛弃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