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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心第71部分阅读

    章没有明确的暧昧地带。

    云梦之人说在地一井等候我,我是否要与原芷去悄悄会面?独自前去太过凶险;如果告知了文侯,恐怕我再不能去,会漏过什么重大事情?

    我决定暂时不说。反正妖猴惊扰皇帝后他的护卫必然加强,地一井的邪魔不可能再绑架他一次,我不说对他没有妨碍。

    文侯返身,她从书架取一个匣子递我。匣中有枚孔方钱,我觉察不到灵气,只有缠绕不散的诸种念头。

    “神像被各色人等顶礼膜拜,久之则缠绕各色念头。器物被人心熏染,道理相近。龙虎宗传习弟子神魂之术,就从读取附着器物的念头开始,通宝侯祭炼的法器也把它念炼入器中。这枚铜钱是千年之前的古币,先文侯就是用这枚古钱传习我神魂之术。你如果想学神魂之术,每天坚持读取古钱的念头,但要小心克制钱上念头的反噬。等你把这枚钱上的念头读得丝毫不漏,再循序渐进读各种缠绕有灵器物的念头。”

    ——姬师姐是在偷偷传授我想学的东西。

    “谢谢。”

    “我们旁观的人,都知道琳公主十分喜欢你。这是原师弟的机缘,但福祸相倚。”

    文侯换了轻松口气。

    我既羞涩,又疑惑。

    琳公主从来没对昆仑的人说些什么(?),怎么文侯都知道呢?

    “琳公主对我的好意,我有很大障碍,不能接受。”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修道之人结成道侣,也是常有之事。原师弟顾虑琳公主是妖族?自己此世的父母丧于妖族,所以心有芥蒂——还是担心自己与掌门之女两情相悦,被同门讥笑攀附高枝?”

    她笑着问。

    “都不是。但我不方便对姬师姐讲。”

    “真是孩子般的老实。那我替你说出来,那件事情在世俗中可是个小小的罪孽。”

    姬小艾和我四目相交,我念头震动,

    “其实你顶顶喜欢的是自己的姐姐,你们之间也有过欢好之事。虽然琳公主对你好,可你心里念的却是原芷。”

    文侯平静地说,

    “原芷之所以染病,大半就是为了割舍这段孽缘而心伤。所以托我代她转告你:当年你们漂泊海上,茫茫天下只有两人,相濡以沫是鱼在涸池之事。如今她要洗去尘情,鼓励你和琳公主结为道侣——真是很了不起的女孩子呐,总为自己的至亲着想。”

    我茫然失措。

    车外是琳公主的欢声笑语,她牵着翩翩的手步入车内。

    “抱歉。”

    我不管他们的错愕,径直离了云车,去辋川别墅。

    第二二二章 七帝藏(二)

    更新时间:2013-01-31

    夜幕下的名都车水马龙,城郊的辋川别墅则如世外静谧。别墅的家将认识我而放行,我径直踏入原芷所居的辛夷坞。

    戒备的长耳小兽不知道潜伏在何处,小屋袅袅升烟,我嗅出药味。

    “霍”地一声,我推开半掩的门,从屏风的镂空透窗里我看到白衣少女正用蒲扇来控御丹炉之火。屋中的各个案上摆放着各色丹药葫芦和捣药杵。

    抓住木门的手忽然一僵,血糊满了我手掌。我陡地发现自己的左手被莫名形状的门(不知觉间浮现出兽口的模样)咬在口中。兽口的锯齿牙嵌入我的臂肉,密布倒刺的舌头缠上手,往兽口的深处拖曳。

    犹如飞剑撞击的电光四溅。

    我令咒护持的手也即刻拽住兽的舌头,往外死命拔出。恍惚间小屋也摇撼起来,汽笛般的喵呜声大作,我好像在把大地掀起。

    “退下,少司命。”

    原芷命令。

    手上的力一松,我依然抓在平平无奇的木门上。除了冷汗涔涔下,身上并没有一点伤痕。但我一度错觉屋子就是念兽的躯壳,门就是念兽的口。

    “姬真人指点了我一些丹药之术。我正梳理自己以前研习过的丹道,一面钻研,一面给自己炼药。”

    原芷轻轻地咳了几声,牵着我的手一道坐在榻上,剪水美目凝视我,

    “今夜发生了什么扫兴的事情吗?这么早离开会惹文侯和琳公主不高兴的。”

    我不理会她的明知故问。

    “我可不会和琳公主结为道侣。我的父母都死了,这天下我只有你一个至亲。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再不和你分开。”

    我越说越急,心潮波动澎湃,竟然比遇到武神周佳和妖猿德建这样的元婴邪魔还要紧张。过去的修炼和舍弃性命的战斗在我念头里一一掠过:其他人是浮世邂逅的旅人,小芷则是我人生仅有的可以捉住的东西。

    原芷抚摸我的左臂,指尖触到了臂上的令咒,幽幽说,

    “所以你无论如何危险,一直不忘记攒下些真人的令咒,好有朝一日控制我的念头,让我由着你的心意指使。”

    我呆了下,随即说,

    “我可不以为自己是错的,你的念头的确偏差。”

    原芷说,

    “二年前我还稚嫩,统御那些岛民的手段是酷烈点——那也是因为根基浅薄不得已采用震慑手段——要是义父在世,也必定会那样做。你既然当我是至亲,当初就该完全信任我;可你却被外人挑拨,妄图把我囚禁。我可气恼伤心了好一阵子。偏差的是你,非我。”

    她笑了,涟涟的泪含在眶中,

    “你自己又很骄傲,不肯认错,才借口破除我的妄心胡乱折腾,白白浪费自己的道行进境——当初我和你讲妄心的不好是自己不懂道理,现在我明白妄心无非我家世代传承的念想——其实妄心真心又有什么差别,生杀善恶都是我的种种相。你是我的至亲,我不会害你的性命;我继承慕容家业,当然要费尽心力复兴。种种行事毫无违背。”

    她的口气既没有哀怨,也没有愤怒。不知道我和她分离后发生了什么,小芷仿佛把妄心当作与生俱来的命运安之如素了。冷血寡情的慕容、温柔解人的慕容、杀伐果决的慕容、隐忍不发的慕容……浑然汇成了一体,再无非彼此了。

    一人而有千面,千面又同是一人。

    我也再不能分辨她言语神情的虚假真伪。

    “现在,就用你左臂的一枚令咒试着解我的妄心吧。我要告诉你:龙虎掌门的令咒也不能左右我的念头。”

    她把我的左手贴住自己胸口。

    ——破除她的妄心。无论是何当厉害的神魂之术,请令咒为我破除。即使能窥见大道的真人,五通令咒都能影响,何况她一个弱小的金丹。

    我默默祷告。

    急急如律令。

    原芷一定是在虚张她的声势。或许下一个呼吸后,情势就会改变。

    “忽!”

    一枚令咒从我的臂上消逝。

    原芷的目光清明,泰定自若地把我的手挪开,“可惜了,如果让我的躯壳用金目鲷自刎,或许这枚令咒能办到。偏偏你浪费在改变我的本心。余下的三枚令咒要好好节约,留待日后克敌制胜。”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所未有的挫败感

    未有的挫败感

    有的挫败感

    的挫败感

    挫败感

    败感

    “以后不要痴心妄想,回去向琳公主和文侯道歉吧。现在你和我一起对双方都没什么好处:你会惹怒琳公主与昆仑掌门,我也难免和文侯产生隔阂,结果你我谁也得不到昆仑的照拂;如果你顺着我的意思做:我把自己的部属归附文侯,借用她的旗帜来充实力量;你和琳公主结为道侣,日久也能成为支持我的宗门助力。各方面皆大欢喜。”

    原芷顿了下说,柔声道,

    “你刻在我心里的烙印就像刻在树上的痕迹,越久越深。虽然我们之前有过误会,现在我一点也不怀疑你对我的忠心。我知道让你和一只虎妖相伴委屈得很,但守到我把天下都掌握的时候,你还会回到我的身边。”

    “为了你的宏图霸业,你把我卖给了昆仑?”

    我失神问她,连愤怒的力量也没有。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你是我的至亲,也是我心爱的人,把你抛出去我舍不得了一阵,我也一直压抑着对琳公主占有你的妒忌心呐。但最后还是做了这个抉择。”

    她又轻轻咳嗽起来,然后脸贴着我的脸,神念传到我的念头深处,

    “虽然现在我势力微小,总会有出头之路,不要对我成就大业的前景灰心。这三界内有一个真人们知道的秘密,关乎天命的兴替降临。慕容观天还在剑宗时从器重他的剑宗上代掌门独孤子那里得知,代代相传到我。可要我透露你?”

    “我不听呀!”

    我把慕容芷推开,她撞在丹炉上。炉子一下倾覆,火从炉内翻溅,倏忽烧遍了木屋。

    火不能伤我分毫,都环在慕容四周,烧上她的法衣。

    慕容拔出金目鲷,任由火焚身,双目则和我隔火相望,

    “小空,不跟从我,你又能去哪里!昆仑无非觊觎你前世的法力神通和云梦之人的纠葛,把你视为夺取天命、飞升仙界的道具。迄今你还蒙在鼓里呐。我也要夺取天命,但你对我是特别的!”

    我恶狠狠地咒骂,

    “你们都该被天道诛杀。全天下的人与我都是陌路。”

    隆隆的奔雷淹没我的六识,一切诸相都不能闻见。我不知生、不知死,不知道自己何从来,也不知道去何处。躯壳和自己的念头乖离,行尸走肉般在天地间独行。慕容芷、琳公主、昆仑、剑宗……一个个离我远去。

    我一个人也不挂念。

    第二二三章 七帝藏(三)

    更新时间:2013-02-04

    我不知道在光怪陆离的人影里走了多久,直到水声响起。

    我立在一座残雪半覆的石桥上,桥下的波心月随水光晃动。水岸畔士女如织,烟花纷雨落在他们或花或素的伞上。

    我的心潮平复,忿恨不再,代之以深沉的倦怠和厌烦。从纳戒里我取出文侯送我的古钱——慕容芷那个女人不需要我解除妄心,留着训练读取念头的古钱没什么用了。

    文侯的面目浮现在我念头里,忽然也变得可憎:姬小艾表面上善意待我,其实也潜藏着利用之心,大概想让昆仑新晋内门的我站在她这个四代弟子之首一边吧?

    “咚!”

    我把姬小艾收买我的古钱掷入天一水里,月光粼粼的天一水倏忽分开,我躯壳的每一个|岤窍都警觉起来

    ——一只素手随分开的水波探出,纤指夹住那枚古钱,惑人心魄的歌呗袅袅自水中传出。

    雷火之力蓄满我周天经脉,时刻准先发制敌。手下那个修真者的气息溶于天地之间,道胎躯壳内蕴藏了多大的神念则非我能揣摩。

    怀里的风水罗盘旋转,我确定自己处于帝都第八重城西南门附近,离昆仑的上清宫还有二重城。罗盘在我念头里揭示的帝都法阵如同无数密挨的蜂巢。子阵母阵环环相扣,无有缺陷,何处有缺漏,就会自动弥合。但是我所在的石桥虽然是帝都的一个子阵阵眼,不知为何却失去了与母阵的呼应。就好像鸟巢被别它的鸟占据,却伪装成原来的样子。

    “这枚古钱是我主人百年前失落之物。少仙有缘得之,慷慨还之,主人特请少仙一聚。”

    水面升起一位曼妙玲珑的金瞳女子,我有一种熟悉感,可一时不记得哪里见过

    ——但即使她妖气收敛的再好,也不能成为这个水妖自由出入帝都的理由。

    水岸对过就是巡城的练气士禁军,呼唤就近的宗门修士也不是难事。可我周围来往的士女对眼前的异象熟视无睹,他们的六识都被幻术蒙蔽;水妖只在我的六识里呈现。

    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随便哪个宗门大派找我都不必玩弄这套把戏。有什么另外势力会一直在暗中关注我,而且这个势力有实力在帝都安然构造一个秘密巢|岤?

    我问,

    “你家主人是罗刹妖国潜伏在帝都的大妖怪吧?”

    ——我在龙虎本山见过领走公孙纹龙的元婴狼妖,昨夜又退了妖猿分身,北荒的妖怪可能对我有兴趣。

    猴妖承诺不说,宗门外没有人知道我有三枚五通令咒护体。只要我想走,聚成一枚都天神煞突袭水妖,然后用五通令咒破开石桥子阵即可。水妖绝没有胆子在众目睽睽下拦阻我。

    “此处是帝家的朗朗乾坤,哪容妖邪肆虐。小妖诚心归化,与北妖并无牵连。我家主人贵显不可言,对少仙一派殷勤好意,少仙勿要推辞。”

    ——我要抽身离去吗?可我不想回昆仑上清宫,至少现在不回去。

    水妖笑。分开的水面旋转,无数水珠聚成往深处的层层旋梯,就像用虚无之雷聚成各种念兽和神兵的法门。

    水梯最深连接着一具大舟般的棺椁。棺盖开启,我隐约想起云梦高台上楚王金蝉的那尊天棺。

    我躯壳一颤,

    “你家主人是否叫丹朱?我们要去的是地一井吧。”

    ——这是云梦之人在雷隧里告知我他此世的名字。

    “少仙曾经助我主人真灵不昧。”

    我随她跃入棺中,棺门轰然阖上。

    风水罗盘不愧是当初夺命书生找到云梦伏藏的七转法宝,迄今不受如何法阵与幻术的干扰。我念头里借罗盘显现出天棺流经的地域和方位:天棺从帝都南城的地下出发,遇水如鱼,入地无阻;天棺刻蚀的符文也和帝都的法阵共鸣呼应,一路上居然畅通无阻。

    水妖对我的秘密手段懵然不知:我们绕开地面上的各大龙脉主阵眼,蜿蜒游向帝都九重城外的北郊,赫然是昨天宗门斗法的御苑正下。

    棺门再度开启,天棺停在船坞。我嗅到黄泉河水的气味,天棺在小半个时辰内缩入九重地的第三重。灼夜灵芝的幽蓝森中现出一条空廓甬道,上千的兵将俑人浩浩荡荡夹道列阵。兵用精金锻造,将用玄冥铁锻造,显然都是待机的上品傀儡。一旦傀儡的主人启动,顷刻就是一支铁人精兵,足可和剑宗的孔雀道兵或者龙虎宗的金鳞道兵一战。

    “少仙不必惊奇,这些守卫是主人家积攒了数百年的收藏。”

    水妖道。

    甬道尽头是一道十丈高的龙头巨门,纯是一枚陨星凿成。

    “地图上标记七帝皇陵在帝都之西,看来不能尽信图书。”

    我试探水妖口气。

    “人心不古,盗墓的修真者猖獗,主人家只在西山聊布疑冢了。”

    水妖跪地,默诵真言。龙口没有如我预想张开,倒是睁开一只龙眼。我随水妖从一人高的龙眼进入地宫。

    长明灯此起彼伏,在死人之宫染上静谧的昏光。山积的案牍从正殿最末的阶梯堆到最高处的帝座上。十七座雕像分成左八右九立在宏伟的柱间,雕像的面目全隐在法衣中。水妖退入左面的雕像群,足成十八座。

    我如醍醐灌顶,心头雪亮。

    丹凤美目的少年抬头望我,帝座的御案上供奉着芭蕉叶大的金书。

    “陛下就是云梦之人?”

    我说。

    “吾师只是将我引领至七帝藏中,与辅翼我承受天命的修真者会面。”

    正泰天子摇首,然后向文明大典顶礼合十。

    金书飞动,无量的符字从中溢出。金光充盈了毫无生气的帝陵,光中响起了神明临世般肃穆威严的声音,久久回荡在七帝藏中

    ——“修真者妄心充盈,变乱了开辟以来的天道。本该承受天命的天子沦为他们掌中的玩偶,怪力乱神充盈浊世。我体察天道,要引领天子拨乱反正,扫清三界。原剑空,你如果协助天子承受天命,就能得到天道垂青,跳出轮回,逍遥瀛海。”

    文明大典的书灵从未沉眠,只是在三界中轮回。

    第二二四章 七帝藏(四)

    更新时间:2013-02-16

    光之帷幕中,金色的符字聚成经脉的模样,经脉充实成血肉。从手指到四肢到躯干,逐一在光中生成。另人窒息的一个呼吸后,一具蕴含着山河般沛然真元的躯壳从光中步出。

    美男子掀开了光之帷幕,光纱聚成清华的衣裳披上他的身体,呈现在我六识里的云梦之人是清雅俊逸的少年儒生打扮,芭蕉叶大的金书回到他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