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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神镇第3部分阅读

    老罴当道或者龙蛇潜行,你我,甚至于风神,也都是无能为力的。”

    雨后晴天分外的凉。月光如银,照得青石街似铺了一层冰雪。空气中若有若无地流过一缕清淡的花香。吴戈回到柴房的廊下,正要推门,突然脸庞轻轻感觉到一股气流袭来。

    吴戈一侧身,窄窄的一柄短剑堪堪擦着他的喉咙刺空了。若不是他认得那香味,只怕已中了暗算。他心里明白,这一剑,比刚才跟风少爷的剧斗,还更要惊险几分。

    几乎同时,他的左手已经牢牢扣住了对方右手脉门,右手叉住了对方咽喉。触手之处皮肤光滑娇嫩,吴戈叹了口气,道:“石姑娘,在下可与你无冤无仇啊。”

    月光下,吴戈第一次和这少女距离这么近,她身上那股清香更加闻得亲切。只见那个少女双眉微蹙,面色讶然,而她的脸颊晶莹如玉,看不到一丝瑕疵。

    吴戈有些无措,不敢久看,松开手,将她推开两尺,转脸道:“你想为风少爷报仇?”她这次却一改往日那种娇滴滴的羞憨,竟然直勾勾盯着吴戈的双眼:“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试试,你的本事到底是怎样的深不可测。”

    吴戈一愣,道:“我?深不可测?”

    “是风神这样告诉小风的。”

    吴戈的面上闪过一丝不快,道:“小风为你而死,你竟一点也不……你被仇恨蒙住了眼,看不见真相也罢了,却要别人接二连三为你送命。”

    “仇恨?”女子喃喃道,“我怎么能不只看见仇恨?从我记事起,我活着就是为了报仇。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对我来说,报仇就是一切,其他的,谁会在乎?”

    “何况这些人对我就没安好心。”她凄然一笑,又道,“黄宾雁一生视剑道如命,以身殉道,也是死得其所。小风早就恨风神入骨,只是风神不知而已,我甚至什么都没有做。”

    “可他还只是个孩子。”吴戈叹道。

    “别忘了,不是我害的他,杀人的是你。”少女悠悠地打断他。

    “你可知道我从记事起,母亲带着我过着怎样的生活么?我从来没节日,没有礼物,没有糖果和美丽的衣服。母亲只是天天逼着我学武,要我找风神报仇。她今年还不到四十岁,看上去已比风神还老。她告诉我,就是风神,杀死了我的生父,就是因为风神,她和我都被赶出了家门……”

    “你母亲可是山东济宁府石宜中石大侠府上的二小姐?”对比这少女的口音姓氏和武功,吴戈早就有这样猜测。

    少女吃了一惊,呆呆地看了吴戈半晌,道:“你果然有些神通。”

    吴戈苦笑:“我那儿关于风神的卷宗足有三尺厚。”

    这女子凝神看向吴戈道:“我这个人其实最不愿意遮遮掩掩。确实,我就是只想找风神报仇。至于黄宾雁和小风,不错我是利用他们,我也没想到他们这样不堪一击。但如果,你愿意与我合作,我们的胜算会大很多。你也不必担心我利用你,你与他们不同。”

    “有什么不同?”

    “你不贪我的美色,所以不会落到他们的下场;而我也因此更信任你。”少女微微一笑,显得无比自信,和之前那样娇弱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吴戈摇摇头:“不行。明日我与风神的比武,你不许从中作梗,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女郎仍是微笑:“死到临头还自嘴硬。你是风神的对手么?”

    吴戈回过头来,道:“怎样?”“我最敬佩识时务的英杰,最看不起不知己知彼的蠢材。”她忽然扬眉一笑,这一次,笑得那样风情万千。与之前小鸟依人的样子相比,又是另一番风韵。

    “那两个人自高自大,真以为我是那样柔弱无助的小妇人。光这一点,我就知道你比他俩都聪明。”她低下头,停了半晌,弄着发辫缓缓道,“你不要以为我是个只懂用自己身体当筹码的下贱女子,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你也莫以为我跟那些人怎样怎样了,其实,我跟他们清清白白的……”说到后面,她的声音渐渐细微如蚊,几不可闻。

    吴戈有多少年没有接触过女子了?他自己都记不清了。这些年来,他一直过着僧侣般清苦的生活。他也知道长年的禁欲,其实自己内心早已十分脆弱、不堪一击。

    他转过头,直视着这女子,这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大而灵动的双眼,精致的鼻子和嘴,五官几乎完美。吴戈看到她的耳朵渐渐漾起了羞红,她低下了头,发髻上一枝玉钗,钗上的珠花在微微颤动。吴戈忽然想起,这个娇柔绝美的女子也是会杀人的。于是他的心渐渐冷了下来,并生出一丝厌恶。

    于是吴戈摇摇头,道:“你不用白费心机了。我实在不喜欢太有心机的女孩子。第一,与风神的决斗,我死也要死得光明磊落;第二,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劝你回去找你母亲好好问一下,到底风神为什么饶你。”

    “你什么意思?”

    “风神极有可能是你的亲生父亲。”他宽容地看着这少女,道,“石家二小姐何等刚烈的性子,她要报杀夫之仇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却要你来?她恨风神一定不是杀夫那么简单。你一心想杀风神,现在知道真相也不迟。如果他明日死于我手,我会等着你为他报仇的。”

    那少女开始一脸不屑,可神情渐渐地变了,变得呆若木鸡,喃喃地说着“你胡说,你胡说……”

    吴戈到厨房里找来了半罐劣酒,回来时,那女孩仍在痴痴坐着。

    于是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喝完了。他便又倒了一壶。两人都很轻松。最后,她有些醉意了,靠在吴戈肩上笑着说,我现在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世;你明日死于风神剑下,我会每年都给你这个怪人上一炷香的。如果真是如你所说,风神是我生父,而你若杀了他,说不定我将来会杀了你为他报仇,到时候咱们再比试一次……

    吴戈也笑了,觉得这时的她,竟然那么可爱。当然这种想法来得已经很迟了。他把这少女送回房去,心里涌起一股同情。暗想,也许这就是造化给凡人开的玩笑吧。

    回到柴房门口,吴戈叹着气,说道:“铁兄请出来吧。”

    角落里一个巨大的身影一闪,正是铁塔。

    铁塔一拱手道:“吴兄的定力实在让人佩服。这个女孩子,不是一般人能抵挡得了的。换了我铁力虎,肯定做不到。”

    “铁兄恐怕不是来跟我说句佩服的吧?”

    “我当然是来劝兄台罢手的。”铁塔道。吴戈并不言语,只是静听着。

    “我大哥已经老了。他浑身都是伤病,大都是当年在安南落下的。我们都知道,其实他已命不久矣。”铁塔叹了口气,萧然道,“我们只想他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些年,他是个老人了,过去的事,为什么不让它过去呢?”

    “我家世代都辅佐燕家,我十六岁从军,几十年来武艺、做人都是大哥教的。没有他就没有我。我们蒙古人最重义气,你是个危险的对手,我不想他再冒这个险。”

    铁塔站起身,道:“如果你仍然不肯放手,我就只好杀掉你了。”

    两人来到街上,月光照得四下一片雪亮。

    吴戈指着一片空地道:“此处甚好。”

    铁塔使的也是刀,刀不长,又宽又厚,极为沉重。他巨灵般的身体只一晃,就已跃到吴戈面前。吴戈只觉得面前的气流如同卷起一个强有力的漩涡,嗡的一声刀锋已到面前。

    吴戈身体一缩,刀从他头上掠过,而两人转眼间已错身换位。一招一过,两人脸上都是讶异之色。

    铁塔向胁下摸去,手上已沾了一片血——吴戈在二人错身之际反手刀出鞘,在他胁下划了一刀。铁塔赞道:“好刀法,这就是东洋的反手刀?论刀法我颇不如你。”

    吴戈的惊讶却还在铁塔之上。这反手握刀之术,虽然比不得正手出刀力大,但出手角度怪异,往往能出奇制胜,但要求腕力极强。他为此练了很久的腕力,知道这反手一勒,便是碗口粗的树也能一刀斩断。然而方才这一刀却如同割在生牛皮上,又韧又硬又滑,竟只入肉二分——铁塔的衣衫已开,看得见并无软甲在内。

    铁塔笑道:“我练了多年的硬气功,这种笨功夫,加上我本来就皮糙肉厚,二十余年来救了自己无数次命。你不要见怪,并不是我武艺好,只是比较能挨打。”

    吴戈叹道:“怪不得之前魏老跟我说过,风神虽然武艺绝伦,但铁力虎才是未逢一败。而且他跟我说过,只带一把刀是杀不了你的。”

    铁塔摇摇头:“我不是没败过,只是我每次都跟人玩命,就算对手武功高过我数倍,他若杀我不死,就还会被我所杀。”

    说话间,两人又过了数招。铁塔力大势沉,吴戈不敢轻撄其锋,每次双刀相交,他都是以刀面贴刀面,粘住铁塔的刀将来力卸开。

    这个粘字诀,是他数年前自行悟出的一种打法,决不正面招架,却以一个弧形的出刀线路粘上对手来刀,将来力引开。拳招中有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也是这个道理,就是要找准对手发力的点与线,只需轻轻一拨,就可引开对手。

    铁塔的刀每每被吴戈引开,心里一阵凛然。他忽然刀路一变,出刀越来越快,转眼间人已如同疯虎,只攻不守,大开大阖。他出刀太快,就是想让吴戈的粘字诀难以为继,但这样一来,破绽也就多了。

    只见明月之下,两人腾来跃去,刀光舞起两个雪亮的圈子,互相激荡,嗡嗡的共鸣之响不断,时而夹杂着呛啷的刀锋磕碰之声。

    吴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