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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色倾城第117部分阅读

,清清嗓子,他轻吟着:

    “玉……兔半露放寒光,天波府银光里习武刀枪;虽然说馋臣当道欺皇上,哪怕他专权误国乱朝纲;只要有我辈忠良在,大宋朝绝不容内j外患肆意猖狂……”

    变调了,变得像哭声,不过听得是如此清晰,曲唱相随是如此地和拍,宋诚扬的眼睛闭着,那笑容慢慢的更甚,仿佛正和至亲的爱人置身于戏台之下,人群之中,仿佛趁着听戏的功夫和爱呢喃着什么,仿佛在享受着他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光。

    这不是奇迹,是回光返照。

    左南下抹了把泪,声音高亢了,入调了:

    “观孙儿剑对枪各不相让,剑光寒月影闪匹敌相当;喜杨家立新人后继有望,愿孙儿一代更比一代强……”

    标准的梆子戏唱腔,悠长而铿锵,左熙颖虽然听了父亲哼哼过几十年,但从没有今天的感受如此凄切,因为那里面带进了一对挚友的生离死别。一声高昂的声音没有继续入调,却让左南下悲从中来,失声痛哭。

    宋普也感觉到了父亲的手开始僵硬了,开始冰凉了,脉博消失了,左南下轻轻抚过,那双眼睛终于安然地闭上了。宋普大呼着一声“爸”,恸哭地伏在父亲的身上。

    曲声停了,司慕贤抹着泪,王华婷和刘翠云相拥而泣,连雷大鹏也傻愣着,没来由地从眼边拭过一滴泪。

    只有生老病死的不变轨迹,没有发生都在期待的奇迹,左熙颖拭着眼睛,抽泣着,他看到大限已至的宋叔叔,脸上的笑容像隽刻上去的,宛如生时。

    或许,这是一个奇迹。

    她泪眼婆娑地回头看单勇时,发现单勇脸上流着两行泪,却没有那么悲切,隐隐地在泪眼还透着喜悦,她马上读懂了,那是对死者含笑而逝的喜悦。她起身,像无意识地和他站在一起,伏在他的肩头,尽情地流着泪,那泪流得如此淋漓,即便是悲伤中也带着心里几分快意。

    是日,腊月二十九,潞院比校史还年长的宋诚扬教授逝世,享年七十九岁,他的死像他一生的清贫坦荡一样,没有遗产、没有遗书、没有遗言。

    翌日,除夕,宋诚扬教授追悼会就在校办的思想者广场举行,当日上门凭吊的已经络绎不绝,上至市委市府的领导、中至各文化部门的头脑、下至从本市各地来的学生,把这里攘熙得像开学一般热闹。这也正应了世俗对脱俗之人的待遇:

    生前凄苦,死后名扬!

    第34章 忆时往昔舞翩跹

    雪停了,天放晴了,新年过去了,从酒店的窗户向外望去,重新热闹起来的街市,并未因为逝去了一位名动三晋的教授而减去几分喧闹,时间是一只无情的辗轮,不管它辗去的是一个伟大的、还是卑微的生命,都无法阻止它一如既往地向前。

    逝者已矣,生活仍将继续。

    行装早收拾妥当了,左熙颖痴痴地看着窗外的世界,似乎还沉浸在对那位老人的回忆中,似乎还沉缅在这些日子带给她的悲痛中,生命之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诠释,不过思及己身的时候,总会有很多无法找到答案的念头,它会让人迷茫,就像她在思及活着的价值和生命的意义时,永远找不到一个完美的参照。

    即便宋教授也不是,早年颠沛流离、中年蔺难、老来无伴,这个让人景仰的教授要说起来,和普通人的幸福相比都有所不如。

    对了,幸福同样是一个空泛的概念,就像宋教授含笑而逝一般,其实他感受到的,都是刻意制造出来的:假像。也像他身后誉声四起,假像。

    左熙颖轻轻地关上了窗户,凛冽的天气让她觉得有点寒冷,手抚着双肩,眼睛却还在看着窗外停车场的方向,她似乎在等一个人,等那个梧桐树下,吹着轻佻口哨在勾引她的人,想到此处时她笑了,其实想想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他能把缺了四位的电话号码都找出来,宋教授那点浅薄的期待他又何尝看不出来。只不过让左熙颖很失望的是,到后来热闹的追悼会、再有上百人的送行仪式,他都没来……后来的后来她才知道,单勇没来的原因是因为,他带着人把坟茔修葺一新,而且清理出来了一条整洁的路,他说,是为宋诚扬教授扫净了最后一段归途。

    没人知道他做过这些,知道的只是宋教授有多少声名远扬的学生,有多少从世界各地发来的唁电,有多少足矣让他站在别人仰望高度的著作,甚至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宋教授还有这么一位姓单名勇,险些被潞院除名的学生。

    不过,谁在乎呢?

    左熙颖也许根本不在乎这些,她在乎的是,毕竟宋叔叔是含着笑走的,毕竟生者对死者都尽到了心意。当然,也有在乎的,今天要走了,却没有看到他来,来的是市政府不少铭锃亮的公车,下车的她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是和初次来不同的面孔,据说是市委和市政府的新一届领导班子,风闻左教授莅临潞州,又来集体相送来了。

    笃……笃……敲门声起,左熙颖喊请进时,市委办的一位秘书轻声道着:“左女士,左老让我请您,时间快到了。”

    “好的。”左熙颖淡然道,保持她对待地方招待一贯的亲和,要提东西时,那秘书抢着提上了,刚出门,却遇到了王华婷,这位却是相熟了,俩人牵着手,她已经知道王华婷的父亲就是这一届的市长,是因为前一任犯错误而突击提拔上来的,两人在这个层面上说倒是门当户对,顺理成章地成了朋友,王华婷陪着左熙颖走了不远,又搀了刚出来的左南下一把,一行人都围着左南下嘘长问短,邀着老人再来潞州游玩,左老这人精,除了赞潞州的物华天宝,就是赞新一届领导班子的政绩菲然,那话听得左熙颖都好不耳痒。

    “熙颖姐,坐这儿,咱们一辆车。”王华婷笑着邀道,左熙颖看一干笑容可掬马屁乱飞的领导,倒也乐得清静,把父亲搀上车时,回头和王华婷坐到了一辆车上,送行的队伍着实不短,七八辆公车,二三十人,左熙颖收回眼光时,笑着问王华婷道:“怎么又搞这么大阵势?我爸不太喜欢这个。”

    “没办法,市委的接待有标准的,他们照章办事……别说这个了,熙颖姐,回到厦门,一定给我发回几张地方照来啊,我可想去鼓浪屿了,都没去过。”

    “没什么好玩的,就像你们看惯了山一样,看着就烦。”

    “这不没看过吗?对了,熙颖姐,我们同学准备和宋普老师合作,结集一本宋教授的著作集,到时候,请左老写序啊,人太多,我都不好意思跟左老说。”

    “这个不用说,他喜欢的事,你们不请他都来。”

    左熙颖笑笑道,这是好事,肯定会支持的,两位女人在去机场的路上闲聊着,王华婷牵着左熙颖柔若无骨的纤手,忍不住赞叹左姐的漂亮。而左熙颖在看这位肤色偏麦色的姑娘时,也羡慕她的健康和活力,两人说着,许是心里有疙瘩的左熙颖被王华婷看出来了,她弱弱地问:“熙颖姐,他……他怎么没有来送你?”

    “你说谁?”左熙颖故意问。

    “那你说谁!?”王华婷也故意的反问,笑着。

    不料,没有引起期待的笑意,左熙颖黯然了一下下,然后叹了口气,很平和地道着:“他也许忘了吧。”

    “绝对不会,我专门打电话告诉他。”王华婷道。

    “那他故意忘了总可以吧?”左熙颖笑了,有点自嘲地道。

    明显地看出两人有点问题了,王华婷不敢往下追问了,岔着话题,不一会儿到了机场,没看到单勇,倒看到其他人,雷大鹏一家子,雷爸知道自己提拔多亏了左老打了个招呼,提了一大包东西让儿子送,左老可不客气,大小全收了,又在这地方碰到一干市里领导,雷多宝甭有面子似的,和一干领导直把左老父女俩送过安检,回头直夸儿子有本事,居然搭上这么位大人物了。

    过了安检好容易耳根清净了,坐着等时左熙颖就心神不宁地四下观望,不过直到登机开始也没有等到她期待的惊喜,过甬道时,她又不死心地往后看,不料左南下道着:“不用看了,他来过了。”

    “啊,什么时候?”左熙颖拽着父亲,讶异地问。

    “那,这个,让大鹏给我的。”父亲的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木盒子,好寒酸的作工。

    不过左熙颖不悦了,像生气了,连父亲也不搭理了,直上了飞机,坐定时,左南下饶有兴致地要一起掀看,她故意地把头扭过一边,不过又按捺不住好,悄悄瞥过眼来看,只见得父亲拿着一截,小半截,萝卜干一样的玩意,嗅了嗅,好陶醉的样子,她诧异地问:“什么呀?看着脏兮兮的。”

    “哦哟,我的傻女儿呀,紫团参,咱们潞州已经绝迹的一类天宝,老宋就是被这玩意叫醒了最后一次,好东西呀,这玩意要泡坛酒,喝上年,比什么保健都有效。”左南下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收好,木盒三层,一掀第二层,又是一堆稀里古怪的玩意,左熙颖偏过头,却不料父亲道着:“哟?熙颖,这是送给你的。”

    “什么?”左熙颖看了看,不认识。

    “这是手工阿胶,益气补血,好玩意。他知道你气血虚。”左南下拿着一块色泽偏清、像墨块形状的东西道,又拔拉着盒装的里面,两大块阿胶、几根党参、一袋子核桃仁,都是潞州的特产,虽然土里土气,不过相形之下,倒是这一盒子东西最为金贵了。左熙颖无语了,轻轻地侧着头,似乎生怕睹物思人似的。

    轻轻地,左南下揭成了最后一层盒子,一下子愣了,手像僵硬着,眼神变得愕然而复杂。

    “这……”左熙颖一侧头时,也看到了那里的东西,赫然是她送给单勇的那串手珠,浑圆的天珠,静静地躺在盒子里,她心情复杂地拿到手里,有点不忿地轻声道着:“这个傻瓜,他根本不知道我送他的东西有多贵重。”

    “你觉得他会在乎东西的贵重与否吗?他是想放下这份牵挂。”左南下道,一言说得左熙颖愕然不已,然后她怔了,怔怔地看着手里的珠子,又看着怅然若失的父亲,左南下收起了礼物,叹了口气轻声道:“他知道我们这样的家庭,或者知道你,无法接受他……所以他就干脆潇洒地把这份牵挂放下了,那,现在真的如愿了,从今后,我们还真不用提他了。他也不会再烦你了。”

    “那……我该怎么办?”左熙颖懊恼地、黯然地,靠着父亲的肩头,悄悄拭了拭湿润的眼眶,从来没想过,真的了无牵挂,会让她一时这样难受。

    “随缘吧,爸其实不是刻意搓合你们,他未必是你最合适的伴侣,个性太强,又不安于现状,骨子里还带点愤世嫉俗,一般人接受不了他。”左南下评价道,轻轻地安慰着女儿。说是如此,其实他又何尝不是惋惜。

    左熙颖没有回答,他眼睫上凝着一滴晶莹的水珠,她似乎根本没有听到父亲的评价,她抚着那串去而复回的天珠,摩娑着,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个阳光灿烂的夏日,她是怎样把这串珠喜滋滋地戴到了他的手腕上,她看到他兴喜若狂的表情,她记得起,他是怎么样紧张地、怯生生抱着自己,是怎样,俩人笨拙而热烈地,在人群中激吻,那是自己一生最美好的一瞬间,可就在同一个地方,却又给了她如此多的伤感。

    飞机起飞了,冲上了云宵,弦窗外的景物和回忆一样,变得越来越模糊

    ……

    “过来,雷二。”

    王华婷不客气地喊了句,雷大鹏正和雷多宝吹牛呢,闻言扔下爸妈,小步趋上来,乐滋滋道着:“有指示?”

    王华婷笑了,这二货比以前没少点二,不过这也正是他可爱的地方,对谁也不存什么心机,喜欢就是喜欢,这不,欢喜得快流哈喇子了,王华婷训斥着:“你别这样啊,你可是有女朋友了?”

    “你都知道,我最喜欢的还是你。有了老婆也不会变。”雷大鹏道。

    “少来了,喜欢不等着我,对象都谈上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还是个警花。”王华婷斥道,这一斥,雷大鹏痛悔不已了,直挠脑门,懊丧地道着:“哦哟,恨不相逢未娶时呐……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问题?我们还没结婚呢?”

    王华婷被雷大鹏的得瑟逗得哈哈直笑,其实雷大鹏也没那么傻。仅仅是倾慕而已,王华婷笑,他也没心没肺地笑,笑着的二位都知道,怕是此生无缘了,王华婷笑了笑推了这货一把问着:“别扯没用的,问你呢,单勇怎么没来送,好歹是前恋人呢。”

    “我也不知道,人都来了,让我送东西,他没进来。”雷大鹏道。

    “他来了?”王华婷诧异道。

    “啊,来了,刚才就搁外头呢。”雷大鹏指了指外面,不过没看到,他笑着摆着蛋哥的坏话道着:“别招他,郁闷着呢?”

    “郁闷?”

    “是啊,去年从看守所出来,他去厦门了,妞毛都没摸着一根。”

    “你文明点说话行不行?”

    “这够文明了,要粗俗点说,就是去找那什么……不能粗俗,文明点,就是他被拒之门外了,人家没理他。”

    这当然不是雷哥的风格,其实他以前定义是“去找逼没找着,把自己找成傻逼了”,他呵呵笑着,却不料王华婷甩袖就走,雷大鹏岂能不抓到难得的机会,追着恬笑问着:“喂喂,党花妹,好容易回来一回,咱们也得约会约会呀?想吃什么,我请。”

    “好啊,约上章芸,咱们烛光晚宴如何?”王华婷笑道。这一下子把雷哥吓住了,敢情连女友名字也知道了,要是翠花嚼舌根了。靠,不请了,王华婷几步之后看到了懊丧的雷大鹏,她灿烂地一笑,人出去了。

    人总是会变,最起码,雷大鹏变得知道害怕谁了。

    甩了身后的纠缠,又和父亲的秘书打了个招呼,不随车回去了,她信步在雪停街道上,看着车队走,看着雷大鹏一家幸福地走,左右顾盼着,她在想单勇一定就在左近,一定会看着腾空而起的飞机伤心欲绝一番,对于这位推测已经伤心欲绝的,王华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充满着同情。

    回国时她很有迫不及待一见的心思,只不过在那种意想不到的情况下见到了,而且是让她感慨万千的情形,又让她对单勇多了那么一层认识,以前从没有发现过的认识,一直以来,她心里的单勇是一位快意恩仇的粗线条男人,从来都没觉得心思会那么的细腻,细腻得让人感动。

    哦,看到了,她走了好远才看到单勇像怕被人发现一样,车停了机场外路上,从高大的金属栅围着上空,肯定这个角度能看到飞机起飞,她笑了,走上前去,敲了敲车窗,单勇眯着眼,侧头看了看,没吭声,指了指副驾门,王华婷信步上前,一拉,车门是开的,车里响着音乐,正是那天左教授吟唱的《忠烈千秋》,好拗口的唱腔,她听不太懂。

    “你怎么钻到这儿来了?”单勇问。

    “这也正是我想问的问题。”王华婷道。

    “你应该猜得到,我在目送一位佳人飞走。”单勇道,痞痞地笑着。

    “那你也应该猜得到,我准备安慰一位伤心人。”王华婷学着单勇的口吻,侃侃道。

    单勇一支身,握着方向盘,笑着道:“不用安慰,我要想不开,早该撞墙几次了。”

    “是啊,那就好。”王华婷道,也笑了笑,他们俩的浪漫故事就像曾经大家预测的一样,看得到浪漫的开端和伤心的结尾。其实自己何尝又不是如此,她在国外,想起最多的,反倒是那段夭折的感情,两段感情同一个男主,她一想就觉得自己的角色有点可笑。不过她不准备刺激单勇,反而很豁达地笑着道:“不管你有多伤心,师姐都值得你这样。”

    “呵呵,你看我像伤心吗?我说了,我在目送一位佳人飞走,并没有说我很伤心。”单勇说着,倒着车,那动作行云流水,还真不像伤心的样子,王华婷异样地点点头道:“那就好。”

    单勇这样,王华婷一想也觉得正常,毕竟两人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就有伤心也应该很淡了,念及此处,王华婷倒也替单勇高兴,重新开始,总比一直沉缅于旧事要强很多,她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