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的工作，是早就定下的，只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在半年之后，来年的开春。基于一些特殊的原因，上头改变了初衷，这对于老陈来说，终究也是个不大不小的改变，还没来得及调整心态的他，一时间也的确是有些难以接受。
这顿酒喝到晚上九点多，老陈毫无悬念的醉趴下了，纵然市里把原本只有政法委书记才能兼任的市公安专科学校校长的位置给了他，也掩盖不了他心里的落寞。
乔元正把他送了回去，然后自己坐在老陈楼下的台阶上发了半天呆，最终掏出电话，拨了个号码出去。
“你小子就不能给老子消停点儿？老子今天第一天上任，结果第一件听说的事情就是你他妈又给老子惹麻烦了！这就是你送给我的上任大礼么？”
乔元正难得的爆发，让华言多少有些不习惯，平素里见到的乔元正，哪怕就是再怎么火大，也依旧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就好像他天生不会说脏话一样。可是别忘了，他也是军队出身，还在大非洲呆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是个真没脾气的人？他只是习惯了低调，并不代表他真的就无时不刻都能保持忍耐的状态。
今天，喝了酒，又送走了一个还没准备好的老友之后，乔元正彻底爆发了。
“小乔你喝多了吧？”华言也听出乔元正话里浓浓的酒意。
“少他妈废话，你小子人在哪儿？马勒戈壁，不行，老子现在开不得车了，作为市局主持工作的副局长，我首先就要遵守交规，不能酒驾。我现在在张扬路，你小子赶紧过来接我！今晚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华言笑着挂断了电话，二话不说，找董天华要了车就直接开到了张扬路，很快找到了坐在路边双眼发直的乔元正。
“你说你一个四十多岁正当年的正厅级干部，怎么能以这种形象坐在马路边上呢？这要让市民知道你的身份，以后谁还敢相信咱们市公安局的工作能力？”华言一把搀起了乔元正，轻松的就把他拖上了车。
“你小子怎么又惹麻烦了？事儿不小啊，枪都用上了！”乔元正吹胡子瞪眼的，只是他那醉态，让华言很是无语。
“小乔你现在这个样子，还真是让我不习惯，堂堂一个公安局长张口闭口都是污言秽语，得了，我还是带你去醒醒酒吧。”想到有个熟人就在拐个弯的民生路上，华言干脆不开车了，扶着乔元正找到了一家会所，拉着乔元正就往里走。
“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儿么？”门口的咨客拦住了华言，“我们这里是会员制的，而且只接待女宾。”
“我倒是忘了这茬儿了，你等等啊！”说罢，华言就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范筱雪，说道：“范总，你现在人在哪儿呢？”
范筱雪很奇怪，华言怎么会突然喊自己范总了，便笑道：“少跟我玩心眼啊，怎么你这个范总听起来总觉得像是在骂我饭桶？”
“我可不敢，你是我最尊贵的客户，之一。我现在在你那个会所的门口呢，你到底在哪儿？”
“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不过你运气不错，我刚好在会所里。你等我会儿，我出来接你。”
不大会儿工夫，范筱雪就出现在会所大门口，看到华言居然还拖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醉鬼，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这是干什么？”
“你先让我进去，给他弄个单间让他醒醒酒，然后我再慢慢跟你说。”
“我这里只接待女客的！”
“关上门谁管你是男客女客，怎么那么矫情呢？”华言一把拨开范筱雪，扛着乔元正就走进了会所内部，范筱雪在后边直瞪眼，没辙没辙的，门口的咨客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很辛苦。
“华言，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报警说你到我这里耍流氓！”范筱雪在华言身后大声喊着，自己给自己找脸。
第一百零三章【问罪无果】
安排了两名技师去服侍乔元正，范筱雪则拖着华言到了她的办公室。
进门之后华言就四下打量着，似乎对范筱雪办公室里的装修很感兴趣。
“你最好给我说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搞什么嘛，一会儿让我的客户看到竟然有两个男人在里边窜来窜去，非投诉不可。”范筱雪很不满意，叉腰横跨，很豪杰。
华言没做声，在屋里转了一圈之后坐在属于范筱雪的办公椅上：“他喝多了你看出来了吧？”范筱雪没好气的翻翻白眼，心道老娘就算瞎了也能闻出来。
“我没喝酒你大概也看出来了吧？”
范筱雪再度翻了翻白眼，心说你这家伙是个奇葩，喝完酒就跟没喝一样，酒量太大，不动用酒精测试仪还真是不敢确定你究竟有没有喝过酒。
这话范筱雪当然是说出来了，华言不禁也有点儿尴尬：“嘿嘿，酒量大难道不好么？以后你遇到什么被人灌酒的时候，可以带着我防身么。”
“行了，你少废话，那个人到底什么情况？你赶紧给我解释清楚！”范筱雪不耐烦了。
“他叫乔元正。”
“我管他叫什么……”范筱雪冲口而出，但是很快就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乔元正？这名字挺熟悉啊……啊，他不会就是今天上任的市公安局副局长吧？”
“是也，是也。”
“也你个头啊！那你还敢把他弄这儿来，就不怕回头他走出去的时候被人看到，然后明儿网上就会开始流传，新任市局副局长半夜钻进女性会所……”
华言斜着眼睛看着范筱雪，任由她使劲儿贫嘴，这会儿让她贫够了省的她跟华言继续犯对。
“上任第一天就喝成这个样子，看来这个新的治安官也不咋地么！不过，你怎么会认识他的？华言，我发现你还真是有不少不为人知的秘密的呢！”
“我跟他怎么认识的你就别问了，事情很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真要说非得开个评书不可。他今天也不是你想象的上任伊始就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他接手这个副局长，基本上是逼于无奈，卸任的老陈是他的老大哥，俩人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是搭档。他刚才就是跟老陈一块儿唏嘘感慨人生如梦才喝成这样的。”
“那你把他弄到我这儿来干嘛？”范筱雪发现华言的话跟她要问的问题完全联系不上。
“正好就在附近，张扬路那边，我对市里也不太熟悉，就带你这儿来咯！你别着急瞪眼，给你个机会跟本市公安局局长认识一下，无论如何对你没坏处吧？”
这话说的倒是在理，不过范筱雪依旧觉得这似乎也没什么好处，倒是容易让人误会。她这是个女性会所，要是乔元正离开的时候被有心人看见，还不得以为乔元正跟范筱雪有一腿？否则你一个大男人跑到女性会所来干嘛？
当然这不成为理由，范筱雪也就不去多说。
“你这里的技师都比较专业，我想肯定也会解酒啊什么的，就干脆带你这儿来了。不然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我该把他弄到哪儿去？”华言倒是有理了。
“不知道把他送回家啊？”
“问题是，我还真不知道他家在哪儿，这就成问题了。”
范筱雪一阵阵的无语，厌恶的挥挥手：“你给我起开，坐我椅子干嘛？坐那边沙发上去。”
华言微微一笑起身走到沙发那边坐下：“话说你今天怎么还没走？夜生活女王这时候不是应该在夜店跟男人们打情骂俏么？”华言还真是没把自己当外人。
“我要打情骂俏也是跟女孩子……诶，我说你管的真够宽的，我去不去夜店跟你有屁关系？我过去看看，要是那个乔元正醒了你们就赶紧给我滚蛋！”范筱雪极度的不满，“说来也是，乔元正虽然不是本地人，老婆孩子都还留在帝都，可是他喝多了居然会想起你来，你们俩不会是……咦，太恶心了吧？”
华言当然听懂了范筱雪的言下之意，道：“就算搞基也得找个美型点儿的，跟他是没可能的。他在滨海还真是没什么朋友，可能又不想让官场上的人看到他醉成这个样子，我跟他勉强算是挺熟的，所以才找到我的吧。”
这个理由倒是也算充分，乔元正到滨海不过大半年的时间，没朋友也是正常的。
“我去看看怎么样了，你还真是个惹事精，没事儿净给我添麻烦。”范筱雪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很快又推开门嘱咐道：“你就老老实实在我办公室给我呆着，哪儿也不许去，吓着我的客人。”
华言懒洋洋的摆摆手，范筱雪这才安下心离开。
大约十分钟之后，范筱雪带着乔元正回来了，看起来她这家会所解酒的水平不错，这一共也就二十多分钟，乔元正从喝的稀里哗啦的状态竟然恢复到基本神志清明了。
“华言你真是胡闹，怎么能把我带到这间女性会所来？！”乔元正一进门就不住的埋怨。
华言横了乔元正一眼：“不然我把你送哪儿去？扔路边不管，还是到酒店开间房？那样不是更容易让人误会？小乔你这个人思想很有问题啊，女性会所怎么了？难道就该男人与狗不得入内？这叫从权！”
范筱雪翻翻白眼：“狗还真可以进来，男人真不行。”
华言气的瞪了范筱雪一眼，惹得范筱雪捂嘴直笑。心里同时也在诧异，华言对乔元正说话还真是不客气，而且——小乔？这名字有些耳熟啊。
乔元正也有些无奈，只得挥挥手：“算了，跟你真没办法计较。对不起啊范总，给你添麻烦了。”
范筱雪见他对自己说话，笑了笑道：“没关系，这时候也差不多该关门了，客人比较少。下次不要再这样就好。”
乔元正点了点头：“范总，我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让我和华言单独聊几句？”
范筱雪一听，这是要把她赶出去么？这到底是谁的办公室？
不过人家一个堂堂公安局局长，开了口，范筱雪多少还是要给点儿面子的。
“那好，你们聊，我让人给你泡杯茶来。”说罢，范筱雪深深的看了华言一眼，出门后小心的带上门。
乔元正走到华言身边坐下，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又跑到杭南去惹事儿了？这事儿还惊动了市长，要不是牵涉到邵隽亦的投资，这事儿肯定没那么便宜就这么结束。你让我怎么向上边解释？”
“小乔你搞搞清楚好吧？我就是履行一个保镖应有的职责。我的雇主喝到假酒难道连申诉的权力都没有了？对方是流氓想要对我的雇主不利，难道我不该管？他都拔枪了，难道我还不赶紧废了他一只手？这也就是怕你为难，否则那帮人每人都该至少断一条手。”华言也有些不满。
乔元正一阵阵的憋气，好在这事儿已经哪来哪了了，应该不会惊动上边，就算上边知道，也只是知道嘉湖县分局和邵隽亦的女儿之间有些误会，不至于也没必要把华言也附进去，真要向上汇报，大概也就是把华言说成邵夜玉的保镖，而不太会提到他的名字。
“怎么你每次都有理呢？你就不能给我消停几天？”
华言摇摇头：“小乔啊，你正常点儿行不行？没这事儿难道我现在还能像以前一样隐藏在人群之中？你搞搞清楚我现在是干什么的好吧？”
乔元正为之语塞，华言搞这个兄弟会还真是得到批准的，他火线接任市局副局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算了，我只要酒一醒就说不过你了！”
“你醉得时候也说不过我，只是骂的比较大声罢了。我说小乔，看不出来啊，你平时多温文尔雅的一个人，竟然也会出口成脏，而且每句话里都有脏字儿，行啊，这是到哪儿拜的师？”
乔元正倒是也笑了，似乎想起自己刚才是怎么骂华言的。
“不管怎样，你还是要给我收敛点儿，你见天给我找麻烦，回头我也保不住你！”
华言打个哈哈，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你今天找我就是这个事情？”
乔元正犹豫了一下，道：“我们还是出去再说吧。”
华言也明白，在这里总归是有些不方便的，于是站起身来，两人拉开办公室的门，外头不出所料的站着一个女店员，看到俩人出来，急忙问道：“二位……？”
“我们这就走了，你跟范总说一声哈。”
女店员显然是得到指示的，立刻说道：“请二位跟我来，从这边走不容易撞见其他客人。”
跟着女店员，华言和乔元正离开了范筱雪的会所，没等他找到自己开来的车，范筱雪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华言，我警告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次你再敢往我店里跑，我直接报警！”
华言哈哈大笑，一点儿都不在乎范筱雪的威胁：“报警你也得看我身边带着的是谁。”
范筱雪语塞，乔元正却是有些紧张的问：“你告诉范总我的身份了？”
“没啊……”乔元正听到华言的回答，总算是放心了不少，可是华言下一句话却让他悲愤欲绝：“我只是告诉她你叫乔元正而已。”
那不是一样的么！？
第一百零四章【有人砸场子】
跟乔元正聊到半夜，基本上都是乔元正在叙述自己上任之后要让华言格外注意的事项，华言一路敷衍，总算是把这个碎嘴子的老男人给送回了家。
“昨天已经是最后一周了，以后我不会再给邵家的人当保镖，这下你总放心了吧？”华言最后总结道，乔元正总算放下了心。
华言的兄弟会在乔元正看来是在可控范围之内的，他真正不放心的，其实跟当初老陈是一样的，邵隽亦虽然一直在致力于洗白，可是他毕竟是在港岛呼风唤雨的黑道巨擘，华言跟这样的人接触的多了，乔元正还真是揪着一把心。
得知华言已经结束了给邵夜玉当贴身保镖的日子，乔元正总算是放心的多了。
“记住，有问题自己解决，不要指望我用局长的身份帮你摆平那些破事儿！”这是乔元正当晚最后一句话。
华言的话却让乔元正为之气结。
他说：“是副局长，副的！”然后开着车扬长而去。
其实华言也想消停点儿，这段时间他最关心的就是采沙场的事情，其他那些生意根本不用多管，当然也捞不到什么钱。按照以前那几个帮派的方式，还是有不少利润的，但是按照华言现在要求的模式，那点儿分红基本上也只够给手下那帮小弟的开销。想要让兄弟会发展的壮大起来，还是得在相对正规的生意上动脑筋。
由于有林静的介绍，华言的宏阳采沙场很快拥有了七八个精沙的需求客户。这几个客户基本上对于精沙的需求量都要比范筱雪大一些，平均月吞吐量在五百吨左右，这也意味着不知不觉中，宏阳采沙场的精沙产量和销量都已经达到四千多吨了，按照三分之一左右的纯利润计算，光是精沙这一块，宏阳采沙场就可以获得三十万左右的纯利，这一年顺利就突破三百万，比起华言当初的保守预计要好得多。
对此，无论是董天华，还是付出了一个采沙场却只能获得仅仅三成分红的阿六头，都已经笑得合不拢嘴。阿六头这两年基本上处于入不敷出之中，现在眼看着一年光是精沙这一块，就能得到过百万的分红，要是不乐，那才叫稀奇事。
而由于有了兄弟会这个如今在华阳镇唯一成气候的帮派的鼎力支持，建筑用沙的生意也有着一统市场的趋势。几乎是董天华带着几个人去一家工地一谈，人家就能给一个单子出来。搞建筑这行的，多数自己也有点儿黑道背景，可是也更加清楚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之前使用的海砂不管是谁的，现在也都愿意将宏阳采沙场的海砂作为优先使用对象。
虽然宏阳采沙场的规模还没达到能满足整个华阳镇以及周边市场的份上，基本上也就是每个工地都会用一部分他们的海砂，可是这样依旧挤掉了不少原先的海砂供应商。
多数人在知道兄弟会的状况之后，肯定是不敢怎样的，唯有另外开辟市场去。这就跟当初阿六头的采沙场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