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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鱼落燕第5部分阅读

日集结众兄弟,一齐打进县衙,杀了那贪官,解救恩人和尊翁,一便救来便是。”凌波小姐此时贝黑须有些侠气,也不疑惑,随他住下,但此去正是:

    青龙与白虎并行,吉凶事儿全不保。

    却说腊枝因那日到母舅吴家走访,不曾被掳。次日,挂念小姐,早早回来,见家中如此光景,小姐又被抢去,真是个: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恰遇打头风。

    腊枝举目无亲,不觉泪如雨下,大哭一场,无可奈何,便对管门的老苍头道:“你且关好门,管着家中,不可放可疑之人随便进来,以生事非,待我去报知老爷,或张贴布告,寻找失人或告官府,缉捕强盗,与老爷商量,急派差人去查访小姐下落要紧。”腊枝一路哭哭啼啼,泪流不止,好不容易,到了衙门。早有禁子拦着,给了一些例钱,方得进去一探老爷,禁子得了钱财,心中自然高兴,领得腊枝到了老爷监牢门前。

    牢头开了门,腊枝到得周公面前放声大哭,道:“老爷,不好了。”

    惊得个周公魂飞魄散,只道上面文样发下来,想是要斩了,急急问道是何缘故?

    腊枝便将家中被盗,小姐丢失之事道与周公,又哭起来道:“老爷呀!这事怎处?”

    周公听她言到小姐不见,不觉亦哭了起来:“清平世界竟有强盗如此横行之理?前番暗杀我内侄,今又明抢我女儿,杀人抢掳看来是一伙人,岂可不严追速告,但恨我拘系于此,不能往上司呈告,你可与我烦你母舅到捕厅先递一张寻人告示,出一广捕牌,便可四路差人缉访此盗啸团聚何处?自然有小姐消息了。”

    腊枝忙来见舅舅。道了这番异事,要他代告之情。

    吴心叹口气道:“真可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你老爷实是晦气,偏在这两日又要押送进京,知之奈何?”又想一想道:“若要总捕厅去出厂捕牌,倒也是个可行之路,只是你一个幼年女子,自是不便随老爷的了,家中小姐又不见了,园中一应事件,无人处理,这可如何是好?”

    腊枝先是听得老爷不日即将押解进京,而且相依为命之小姐又不知被哪个千刀万剐之黑心强盗掳走,至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更兼自己无处可以藏身,不觉泪如雨下,梨花带雨,杜鹃啼血,煞是可怜,把个舅舅看得心神俱伤。安慰腊枝道:“侄女不必悲伤,事已至此,徒悲奈何?不若你且在我家暂时住下,看老爷小姐日下有何消息再作理会罢了。”从此腊枝就住在舅舅家里。有诗为证:

    只道天无言,谁知天有眼,福祸前世定,贵贱亦是缘。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痴情女雪中送炭 好汉子破牢而出

    诗曰:

    凄凉难忍伤心泪,哪怕豪雄铁石肠。

    谁言巧计皆能就,始暗好谋在自忙。

    各位看官,话分两处,且言公子铁冠玉之事。冠玉自那日屈打成招下狱,捧夜疼痛,骨瘦如柴,把个俊公子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一日,铁盛进来看望兄弟,两兄弟抱头痛哭,撕心裂肺。铁盛跪在强盗面前哀告道:“我兄弟与你旧日无冤,今日无仇,何故害我兄弟至此,你也是英雄豪杰,却怎要无故陷害良民,不妨明言内情,也让我等有个明白。”

    冠玉见兄长苦恼,也跪在旁哭道:“豪杰料难饶我,也是小弟命中该有此冤。兄长先请回去,不必悲伤坏了身子,但望兄长与嫂嫂自家保重,千万要紧,自父亲已逝,就只我兄弟二人相依为命。”言罢泪如雨下,眼中竟流出血来,搂着铁盛大叫一声:“兄,小弟命苦也。”遂哭倒在地,铁盛搂抱哭唤兄弟苏醒,未及两声,亦昏沉哭倒,伏在冠玉身上。

    铁头一边见此人世之最大悲愤,莫过于生离死别,凡是铁头铁百心肠,也暗自流泪不止,叫唤半晌,二人方醒。

    铁头见他兄弟二人抱头痛哭,心中不忍,不知不觉也流下了几点英雄泪来,叫道:“我杀人无数也不曾心动,今见你兄弟如此悲伤,是我害了好人,但这与我不干,乃是朱云峰害你,是他教我如何陷害于你,你如今出去叫屈,公堂会审时,我自为你开脱。”

    铁氏兄弟听了喜极,给铁头磕头道:“若是义士果肯怜爱,就是我铁家大恩人也。”

    铁头扶起二人道:“不要拜,不要拜,我决不改口。”

    三人正在言语,恰好腊枝探省老爷,听得隔壁房中有人哭得悲切,不由一惊,见了铁郎惊得两步做一步进得房来。道:“你是铁郎么?”

    冠玉见是腊枝,亦惊道:“你怎得进来看我?”两人又是一场大哭,铁盛问道:“这是何人?”

    冠玉道:“待稍后道来。”向腊枝道:“小姐,金香姐好?”

    芦腊轻诉:“家中多事,老爷被陷在狱,金香被卖小姐被盗贼掳去,生死未卜。”冠玉大叫一声,顿时昏倒,三人慌忙救醒,冠玉哭得昏天黑地道:“我只遁你们安居在家,谁想也弄得家破人亡,我命好苦。”

    腊枝劝道:“君当保重,不宜过悲,但不知君何以横遭此祸。”

    冠玉道:“都是朱云峰这!”就指着铁头道:“买却这位义士来诬我,今日多亏这义士怜我,道出实情,又教我补状出脱,甚是难得。”

    腊枝道:“大恶心恁般毒!”大家言了一会,各自散去。铁屈即刻到县衙门前击鼓叫冤,吴知县开堂会审,铁头将朱云峰买他诬害冠玉之率直言告上,自己宁可伏罪。吴知县明知真情:只因受了朱云峰若干财物,怎肯翻供,拍案大怒道:“必是受铁家支使。”反将铁头打了二十大板,又将冠玉也责了三十板,说他买通强盗,企图越狱,依旧将二人收监。

    铁盛本是一老实商人,只得在家侯音。谁知第二日,朱云峰又送了吴知县大量财宝,就着落禁子,即晚要讨病状。

    再说腊枝次晚,又欲探周公和冠玉,只见母舅醉昏昏的过来,道:“今日不要去探了,今晚狱中有人讨病状,恐你害怕。”

    腊枝问道:“甚叫讨病状?”

    母舅笑道:“这是衙门暗号,先暗地结果犯人,次日递个病死的公文,掩人耳目。”

    腊枝又问道:“不知今夜讨病状的是何人?”

    母舅酒醉,漏了口风:“姓铁,本地人氏。”腊枝一听,惊得肝肠寸断,眼泪流了下来。吴心奇道:“他又不是你亲人,为何哭将来?”

    腊枝涕道:“他与我何干,要去哭他,只是老爷明日起解,愁他那里没人照看,我又不能随便去,故心中十分悲伤。”

    吴心也未作理会,还要开口说些什么,不由一阵恶心忍不住呕吐起来,呕完就翻身倒在床上。腊枝对他说:“待我去看看老爷,可怜他明日一去我就不能再侍候他了。”说罢,又哭,吴心点头道:“既如此,你去罢,只是不可走漏了风声,叫小牢子同你去罢。”才说完话,已是鼾声轰响。

    小牢子拿了锁匙,同腊枝来。腊枝奔过去谓冠玉哭诉:“大祸到矣,今晚要结果你性命,快些打算。”冠玉听得噩耗,惊得魂飞天外,泪如雨下,扯着腊枝道:“你看我如笼中稚鸟,有何法使?你快替我想方设法,救我才好。”腊枝有甚妙计,两人只是抱头痛哭。

    铁头在旁问道:“你二人何事只管啼哭?”

    二人诉其因,铁头不屑道:“我有一法可救得他,只惜没有这几件东西。”

    腊枝道:“要甚物件,我马上取来。”

    铁头道:“你去寻一柄斧头,一条粗壮长绳,大约四五丈足矣,再寻两个大铁钉来与我,自有用处。”腊枝听得铁头能救冠玉,也不细思,飞奔去寻了这几件物什回来,铁头一见喜道:“有了这些东西,铁兄救得了。”

    冠玉,腊枝二人见其极有把握之样,也放下心来。腊枝再三嘱咐冠玉:“公子出去安身以后,可速设法来接我。妾今生已是公子之人,切勿负心!”遂哭别而回。

    天时渐晚,时乃腊月中旬,月色已高。铁头道:“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他腕力甚大,将手尽力一挣,手铐已是断裂,又取出斧头来将脚铐铁锁斩断,又依法炮制,解了冠玉手铸脚镣,二人撬开门,悄悄到后墙。冠玉见后墙有十来丈高,不由哀号:“这般高墙,如何能过?”

    铁头胸有成竹道:“只不要怕。”只见他把斧头插在腰间,取出两个大铁钉,两只手各捏一只,扒墙而上。顷刻立于墙顶,解下腰间绳头,插在手间,叫墙下冠玉抓紧绳子,将个冠玉拉了上来,顿时松了一口气,转身向墙外,又拿绳将冠玉放了下去。

    两个人解下绳子欲走,冠玉道:“兄弟;待我去给兄长捎过信儿。”

    铁头道:“万万不可,监中探寻,不见了人,全城禁闭,那你我插翅难飞,不若先寻个藏身之处,相通不迟。”二人遂急忙赶至城门口,幸而门未关,两人出得城来,也顾不得腿痛,大踏脚步,如飞逃难去了。

    且说那吴心吃得烂醉,一觉直睡到拂晓,醒来揉眼一看,见月色如银,不知什么时候。忙慌张道:“怎得只管贪睡,误了大事。”急急忙忙跑到牢中,只见铁链丢了一地,手铐碎裂在地,没有半个人影,吓得屁滚尿流,顿脚叫苦道:“我死也。”又四处寻找一番,不见冠玉与铁头二人,不觉大哭。小牢子和腊枝皆道锁是好好的,吴心垂头落泪,走来走去,无可奈何。

    不时天明,已有人来带周公,吴心只得去报本官,吴知县正将周公之事交割完毕,见他报了此信,怒得叫人打了吴心五十大板,放起来时,已直挺挺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你道吴心为何不经打,一是年老体弱,二是空心饿肚,吴知县见吴心已死,不眨一下眼晴,叫人抬了出去。另派一人当牢,一面差捕捉拿逃犯,一面又派人去拿铁盛夫妇,登时将二人带到。

    吴知县将醒木连拍几下道:“你兄弟哪里去了?”铁大公子方知公子脱逃,心中暗喜,道:“是老大人监禁,怎么倒向家人。”

    吴知县恼羞成怒道:“且请你到监中坐坐,待我日后发落。”遂吩咐将铁盛收监,夫人讨保。

    夫人一路回来哭哭啼啼,恰好腊枝送周公回来,闻知是铁盛之妻,便跟夫人到家。待进了门,上前叫道:“主母,婢子有礼了。”夫人泪眼一望,却不认得,问道:“你是何人?”腊枝便向她细诉始末缘由,以及冠玉脱逃之事,夫人又再又悲,感谢不尽,当夜即留宿辛家。

    却说铁大公子在监中悲伤,忽又高兴道:“且喜小弟脱逃,已有性命,方可给泉下父亲一个交待。”一日左思右想,好生苦闷,坐至半夜也未合一眼,忽闻一片打杀之声传了进来,铁盛不由站起来,只见一帮强人手持火把,向牢狱杀将过来。

    你道是谁?却是黑须率众弟兄进来动狱救冠玉,顺便救周公。那黑须手持钢刀,率先进门。劈头拿住铁盛问道:“你可知晓铁冠玉囚于何处?”

    铁盛道:“冠玉是我胞弟,昨夜不知逃往哪里去了,让我在此受苦。”

    黑须道:“迟来一日,定不与恩人相会?”因对铁盛道:“我是来救你弟的,你快随咱出去吧。”就吩咐两个手下带了铁盛先出牢门,自去寻周公,未见踪影。临出门又叫道:“各位犯人,愿者请随咱出来。”遂出门领了手下,直奔县衙,抓住吴知县,一钢刀进去,把他头剜了出来,真个成了“无心人”,将他一家三十条,杀了个鸡犬不留,家财尽数掠夺。

    一拥出城,才出得城门,后面有几个领前歇后之官员,虚张声势,恐吓而来。黑须也不着计较,一路赶回寨中,凌波只道情郎和父亲已至,忙迎将出来,黑须叹口气道:“咱指望能救出恩公与家翁,不想恩人已于昨晚逃出,你父亲又解到府上,只救得你家哥哥回来。”凌波见两人俱无着落,扑籁籁掉下泪来,心中仍是十分悲伤。

    凌波小姐暂忍心中极悲,过来拜见夫君兄长。铁盛不知其故,不肯受礼,凌波把两人园中相遇,如何私下爱慕,如何以月为盟,互订百年之好之事备细禀上。铁盛十分惊愕,兀自不得而知。金香,腊枝两丫头俱无踪影,大家好生着急,自不必细言。

    凌波,铁盛每日只是以泪洗面,倒是凌波极尽弟媳之道,见铁盛旁边又无一个丫鬟侍候,自是十分尽力,大家一同住在黑须寨中,不在话下。

    单说城中,黑须当夜劫狱之时,众犯人一拥而出,久禁的犯人们如出笼老虎,四处抢掠不题不表。还有那城中一班无赖地头蛇,更是趁机打抢,不论城里城外,逢着人家就抢,杀人放火,惨不可言,见女子就j,弄得鸡飞狗跳,良人四处逃遁,以避灾难。

    且说腊枝与铁冠玉嫂夫人尚在那里交谈,忽听外面喊杀声震天,四处人声马嘶。出门一看到处刀光剑影,火光满城,照得四下如白昼一般无二。少顷,忽见隔房人家房屋起火,顷刻烧到自己房子上来,二人连忙抢了些金银细罗,跑出大门,兀自心跳不止,恐后面贼人追将过来。又是一阵狂奔,方喘息片刻,回头一见,自家房屋已经是火光连天,不止一刻,已将一大庄园烧了个精光,两人叫苦不迭,哀叹今生为何逢这乱世,遭此恶运。

    嫂夫人对腊枝道:“你是少年女子,又有容貌,而且尚未嫁人,难道怕没安身之处,况你身子柔弱,怎么吃得外边风霜之苦,不要管我,你自谋生路去罢!”

    腊枝哭道:“生则同生,死则同死,嫂夫人若嫌弃奴才,奴婢宁可死于夫人面前!”夫人见她真切,也哭道:“难为你这片真心,我死不负你,我怎忍得累你跋涉?以后不要叫我夫人,只以姐妹相唤,我才心安。”

    有诗为证:奇祸将附至,幸得奇女侠,更有奇侠助,从此历奇遇。

    腊枝遂背了包裹。二人相互搀扶而行。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落魂郎既入香闺 晓春妇投怀送抱

    诗曰:

    天灾人祸不可疑,逃难途中遇佳人。

    一亲芳泽有缘分,巫山云雨总关情。

    再说冠玉与铁头,自越狱而出,一路进行,二人相甚欢,冠玉与铁头商议道:“出便出来,却到何处安身?”

    铁头道:“不妨,我有一班兄弟在苏州洞庭山占山为王,与你到那里尽可安身,不知弟愿否?”

    冠玉乃一读书人,心中自是愿以腹中才学博一官职,怎得落草为寇,铁头见冠玉低头不语,心中已是明白二三分,便道:“弟若不愿,兄也不强迫,只是人各有志,我们在此分手,各奔前程罢!”

    冠玉亦有些打算,遂赞同道:“兄长救命大恩,小弟时刻不忘,只要小弟日后有为,必为兄长设福。”两人话别各走东西。

    单表冠玉,一路望扬州而来,身衣衫槛褛,平日里自有丫头侍候,今个儿独身一人,况身无分文,自牢中脱逃,已是万幸,倒也不甚奢望,每日里去大户人家讨些剩菜剩饭,勉强一顿过去。只见昔日风度翩翩之俊美玉郎,如今却是蓬头垢面、破衣百结矣!身子已久不洗,更是散发阵阵恶臭,行人见之,退避三舍,一路乞讨,总算到了扬州境内。

    你道这冠玉到扬州何干?原来,冠玉有一小姑曾嫁在扬州王家,王家亦是富贵人家,冠玉之父冰之在世时,两家还常走动,冰之过世两家由于路途较远,亦断了往来,冠玉忽而想起这门亲戚,遂一路投奔而来。

    时值严冬,北风呼啸,冰天雪地,把个冠玉冻得青皮紫脸,你道为何如此?自牢中出逃,冠玉身袭一件单衫,今个儿风如刀割,况冠玉衣衫早已破烂不堪,哪能抵得风寒,一路上打听王家。奈何城中富户甚多,王姓本是当地一大姓,冠玉又不知姑丈姓名,无人能帮其忙,一连数日问了几多人,皆言不知。冠玉心中满是郁闷,加之吃不饱,眠不安,身上发起热来,犹如火烫一般。真个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冠玉仍不松懈地找寻,一日来到一富户门外,只见富户门外有一蓬草丛,遂一头扎进草丛,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