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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马秦川第2部分阅读

    反射进破窗户里的一点微弱的光亮,对李有才说:“明天,东家就要来收租了。我们那有钱交租啊。要是交不上租子,这地和这房子就要被他收走,我们带着蛋娃,去那里呀?这大雪天,还不得冻死在野外。有才,还是快点想想办法吧。”

    “想办法,能想的我都想了。现在,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李有才说道。

    “再出去找找人,借点吧。挨过这个冬天,到来年夏天,收了麦子,我们就好还人家。”

    “借,跟谁借啊。这几年连遭天灾,咱村子里有谁家日子好过?都是穷乡亲。那借去啊。再说,梅梅害病,我害病。你害病,把村里能借的人家都借了,到现在,也没法还人家,哎——。”

    “那我们就这样等着被东家赶出村子啊。”

    “那你说怎么办?大不了我们不活了。”李有才又拍起了自己那顶不争气的脑门来。

    听到李有才说起这等话,张翠萍止不住伤心地哭泣来。她一哭,又引起李有才的心痛,也跟着哭泣来。

    “我们活不下去了。走那都是个死。还不如一起去死,在那边或许会好,再也不受这份穷了。”李有才说道。

    “是啊,这个日子没法过下去了,走没地方走,留又留不下,还真不如死了算了。眼睛一闭,一了百了。只是我们的铁蛋还小啊,我们就这样走了。孩子怎么办啊?”说到死。张翠萍眼睛亮起来,似乎在那个陌生世界,看到了另一种希望。可她又放心不下自己的儿子铁蛋。他们要是都走了,留下儿子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她这做母亲的怎么也放不下心。

    李有才又叹了口气,说道:“儿女自有儿女福。也许将来儿子长大了,会过的好一些。不会怨恨咱们的。他会明白,父母这样离开他,也是万不得意啊。”

    两个人这时,似乎都想通了。这个世界没有他们这样一无所有的穷人活路。留在这个世界上受罪,还不如下决心脱离这个苦海好。

    于是两人相约自杀。可心里还是放心不下睡着了的儿子铁蛋。为了不惊醒儿子。两人举着油灯,蹑手蹑脚走到里屋的炕前,伫立在儿子的炕头,仔细端详着儿子甜睡的面容。止不住泪水又从两人的眼角流下来。

    刘有才和老伴张翠萍低头逐个亲了一下儿子的额头。张翠萍又把被子往儿子身下掖掖。把自己穿的那件打补丁的棉袄脱下来,盖在儿子身上。李有才也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盖在儿子身上。

    “儿啊,爸和妈要走了。我们对不起你。没有我们照顾你,今后,你要照顾好自己。我们会在阴间保护你的。我的儿子。”刘有才轻声说着,又伸手把儿子铁蛋的手握在自己的手掌中,就这么握了一会,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儿子的面容,流着泪,转身走出去。

    张翠萍也把儿子铁蛋的手握在双手心里。流着泪,小声说着:“蛋娃儿,不是做爹妈的狠心抛下你,我们是实在没办法了了啊。孩子。愿老天爷保佑你。我们走了。走了——。”说着说着,张翠萍的眼泪像断了线一般流下来。

    俩口子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儿子,义无反顾地转身走了出去。

    后半夜的寒风刺骨的冷。纷飞的雪花像吊丧的纸片,从深灰色的厚重的云层飘下,覆盖了枫树坪。呼啸的过山风带着恐怖的刺耳声,一阵阵从哪些埋在雪堆里的茅草屋上空穿过。再次带起茅草屋顶上的落雪,飞向远方。

    李有才和老伴张翠萍穿着单薄的内衣。两人各拿了一根草绳在手上,顶着刺骨的风雪,走出家门。

    他们相互搀扶着,像他们当初相爱时那样,向自己居住的茅草屋后面的半坡上走去。那里有一片楸树林。

    在一颗朝向他们那间茅草屋的粗壮的楸树旁边。两口子最后回过头来,不舍地看了那间居住了十几年的茅草屋。那间已经沉寂在黑夜里的茅草屋里,还有他们没有来的及掩埋的女儿艳梅的尸体,还有在热炕上熟睡的儿子李国亭。

    “娃儿,爸、妈对不起你。我们没能力照顾你了。我们走后,你要好好活下去。活下去。”

    李有才和老伴张翠萍流着泪,望着儿子熟睡的那间房子。说完最后一句话,双双上吊自尽。

    -- 作者有话说 -->

    第三章 种下仇恨

    这一觉,铁蛋睡的真死,刚才,他的父母和他告别时,他一点也不知道,直到天快明时,他做了个梦,梦见父亲和母亲穿着一身新衣服,拉着手走到他睡的炕前,对他说,他们要走了。让他好好活着,说着,父母转身走了出去,铁蛋伸手去拉父母,那只手不知为什么,怎么也够不着他们,眼看着他们就要走出屋了,铁蛋急的大叫一声:“爸,妈,你们要去那里啊?”这才猛地从梦中惊醒。

    “爸。爸——。”铁蛋喊了几声。黑暗的屋内静悄悄地。没有回音。

    “妈。妈——。”铁蛋又喊起母亲。还是一点回音都没有。

    铁蛋想起刚才那个梦,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有些害怕。一咕噜从炕上爬起来。揉揉睡的惺忪的眼睛。睁开双眼,四下张望。

    眼前是黎明时分,从窗外投射到炕头的一点微弱的晨曦。

    屋内静悄悄的。听不到父亲往日熟睡时那种打呼噜声,也听不到母亲常常半夜醒来,独自倚靠在窗前的叹息声。

    只有外面刮起的晨风,吹到纸糊的窗棂上,响起的一阵阵哗啦啦的声音。

    “爸,妈。”铁蛋坐在炕头,瞪着一双恐怖的眼睛,冲着对面放着姐姐艳梅遗体的房子喊起来。

    还是静静地。没有回音。

    铁蛋一低头。看到自己的被子上盖着母亲和父亲身上穿着的棉袄。他心里更是害怕起来。那种不祥的预感更是让他感到惊恐不安。他急忙穿上衣服。从炕上爬起来,跑到对面的屋里。

    屋角的炕上,包裹着姐姐艳梅尸体的那领芦席还在那放着。等着天明的时候,乡亲们来了好下葬。

    中间的地上,还放着那张小木桌,桌上那碗邻居送来的苞米粥冻成了冰疙瘩。没人动过。

    “爸,妈。你们在那?”铁蛋带着哭腔。满屋寻找起自己的父母来。找遍了整个屋子,也没找到父母。

    “爸、妈,你们去那了啊——?”铁蛋有些害怕了。他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哭起来。

    “妈,妈——你们在那?”

    铁蛋一边用袖子抹着眼泪,一边向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迎面吹过来一阵刺骨的寒风,寒风夹带着雪花,一下把那扇破门吹的晃动了几下,哗啦一声,从门框上掉下来,砸在门前的雪地上,扑出一片积雪和灰尘。

    铁蛋急忙闪身躲开掉落的门扇。拖着那双露出大拇子的开了帮的棉鞋。跑到了外面。

    外面,阴霾的天空笼罩下,整个枫树坪就像是埋在雪堆里的乱葬坟。寂静的看不到一点活的气息。

    “爸,妈,你们去那了。”铁蛋抽泣着,独自站在自家门口。望着空荡荡的,还在夜幕的黑影中没有完全苏醒过来村庄,傻愣愣地呼喊着。

    回答他的是一阵又一阵过路的凄厉的寒风,还有那在寒风中四处凤舞的雪花。

    他又跑到村子里,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四处寻找。

    乡亲们被铁蛋的喊声惊动,纷纷从自家走了出来。

    “铁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康大伯裹着棉袄,第一个从自家小院里走出来,他把双手抄在袖筒里。走到铁蛋面前问。

    “大伯伯。我爸爸、我妈妈他们都不见了?”铁蛋着急地四下张望着对康伯伯说道。

    “哦。什么时候不见的?”

    “昨晚上。”

    “昨晚上?”康伯伯警觉起来。

    “他们没告述你要去那吗?”康伯伯又问。

    铁蛋摇摇头:“没。没说。”

    这时候,铁蛋身边又聚了好几个村里的人。大伙听说铁蛋的父母不见了。纷纷帮铁蛋猜测,有的说是不是到别人家去了。也有人说,会不会到外村什么亲戚那里去了。铁蛋摇摇头。他知道,父母在这个村子里没有什么亲戚。再说,姐姐还没有下葬呢。父母怎么会去外地?

    “孩子,别着急哦。估计你爸妈不会到那里去。这么寒冷的天,山路都被大雪封住了。他们不会走远。会不会天太冷,去后山砍柴去了呢?”康伯伯安慰铁蛋,他这样猜测道。

    “康伯说的有道理。他家梅梅还没下葬呢。怎么会走远。我看是到后山砍柴去了。”何满仓裹着棉袄走过来,说道。

    二花嫂子怜悯地看看站在大伙面前,衣衫褴褛,冻得小脸铁青的铁蛋,有些担心地说:“蛋娃他爸和他妈不会出什么事吧?”

    何满仓抽了一下嘴巴,说道:“那会出什么事。女儿死了,还有儿子在呢,总不会寻什么短见。”

    “大家都别说了。还是分头去村子找找看。看有才到底去那了。”康伯伯对围在铁蛋身边的大伙说道。

    “对啊,我们大伙四下里帮铁蛋找找。要是有个什么意外,哎,孩子可真可伶了。”

    铁蛋家的邻居,改霞婶婶说道。

    “我说他婶,大清早的,说点吉利的噢,”何满仓有些不满地说改霞。

    “好了,好了。都别在这瞎猜了。找着了再说。我们大家分头去找,别处什么意外就好。”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康大伯眉头,他说道。

    聚在铁蛋身边的乡亲们开始分头在村子里找起铁蛋父亲李有才和母亲张翠萍来。

    罗圈腿何义民把自己头上戴着的那顶脏兮兮的皮毡帽往耳朵根拉拉。把系在棉袄上草绳往紧勒勒,把双手抄进袖筒里,第一个向村子后面的山坡走去,他边走边说:“你们去那边看看,我去树林那边看看去。老天爷保佑,有才和他媳妇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哎,这年头。可真不好活啊。”

    大伙都散开,去村子四周帮铁蛋寻找父母去里了。

    改霞伸手拉着铁蛋的手,心疼地对铁蛋说:“哎,老天爷遭罪啊。让孩子受这罪。哎,看娃儿不当地。遭罪啊遭罪。来,蛋娃子,到婶屋里暖和暖和。别冻着了。康伯他们会帮你找到你爸他们的。”

    铁蛋还在抹着眼泪:“我不去了,我不冷。我要找我爸和我妈。”

    说着,铁蛋挣开改霞婶婶的手,喊着爸妈,向村外跑去。

    何义民迈动着罗圈腿,踩着积雪,来到了铁蛋家后屋通往后山林的那条土路上。往常,村里人上山砍柴大多走的都是这条路。他想着李有才和老婆可能是上山砍柴去了,要不,这么小个村子,喊几声都能把他们喊出来。所以就沿着这条小路望山上走。

    刚走进李有才屋后的那片小树林,何义民猛不丁地一抬头,就瞅见前面那颗老楸树横伸出来的枝干上,一前一后的垂吊着两个东西。由于是黎明,天色较暗,又加上一夜的大雪覆盖。何义民也没看清老楸树的枝干上垂吊的是什么东西。

    他大胆地走上前去,把前面那个冻的硬邦邦的物体拨动一下。那东西转了一下,覆盖在上面的积雪掉落下来,露出一张人脸。

    何义民一眼就认出,眼前的这个吊在树上的人就是铁蛋的父亲李有才。

    “哎呀,老哥哥唉,你怎么走起这条路了唉。这不是老嫂子吗。你们怎么想不开啊,就这么走了啊。老哥哥唉——。”看到眼前这一幕,何义民哭出声来。

    哭了一会,何义民转身跑到路口,对着村子喊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铁蛋爸妈上吊了——。”

    凄厉的寒风裹着雪花把何义民的喊声带向远方。

    村子里的人听到喊声,纷纷朝李有才家屋后的那片楸树林涌去。

    铁蛋穿着那双露着脚丫的布鞋,第一个跑过去,他看到了恐怖的一幕。他面前的一颗朝外生长的楸树树枝杆上,一前一后的吊着两人。他们穿着单薄的衣服,头往下垂着。全身被雪覆盖,僵硬地挂在那里。

    铁蛋一眼就认出,眼前这对上吊自杀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爸、妈、你们这是干什么啊。为什么要离开我啊——。为什么啊?”铁蛋扑上前去。双膝跪在母亲脚下,伸出手抱着母亲的冻的僵硬的腿,大声痛哭起来。

    闻讯赶来的乡亲们,看到这情景,都落下了眼泪。

    “爸、妈。你们醒醒啊。你们醒醒啊。你们别走啊。”铁蛋使劲抱着母亲的双腿摇晃着。呼喊着。

    康大伯和何满仓上前劝铁蛋:“孩子,起来吧。你爸和你妈也是不想拖累你,不得意,他们才走这步路的。你要保护好自己啊,那才是你父母所期望看到的。”

    铁蛋从雪地里站了起来,他的一双眼睛放射着愤怒的火焰。两排牙齿咬的咯嘣咯嘣响,一双小手攥的紧紧地。他望着母亲和父亲的遗体,发誓到:“爸,妈。我知道你们是被谁害死的。我一定要替你们报仇,我要报仇——。”

    -- 作者有话说 -->

    第四章 县长催粮

    今天是腊月三十,过小年的日子。

    飘了许多天的雪,渐渐停了下来。

    盘龙镇上,家家户户都准备着过新年。家家门口,都换上了新的对联。大户人家,早早地就在门头挂起了大红灯笼。身穿花花绿绿棉袄的小孩子,在盘龙镇的街道上跑来 跑去。互相嬉戏打闹。

    镇子东头,有一大片深宅大院。对着街道的是这片深宅大院的大门,门口,蹲着两只看家护门的石雕大狮子。门头上。高高挂起四盏大红灯笼。寒风中,飘拂的灯穗来回摇摆。

    门头上挂着一块金色镶边的牌匾。牌匾上书写着“善行天下”四个大字。

    朱漆的大门半开着,上面吊着一对虎头大铜环。半开的门,不时有人出出进进。

    这座宅院,就是本地有名的大地主陈广福的家。

    陈广福不仅在盘龙镇拥有众多的田地,还远在县城开有钱庄、染铺和山货店。而且在县城也有一处宅院,不过,这年头,外面经常打仗,住在县城不安全,他才又重新回到了盘龙镇。他的老家。

    盘龙镇是秦巴山区里一座比较大的镇。虽说是个镇。论起规模来,比一般的小县城还要大些。它处在陕西、甘肃和四川三省交汇之处。来往客商众多。镇长就是陈广福的大哥陈广元。

    陈家在这一带有权有势。周围大片的山林和土地都是陈广福的。每一年,到交租的时候,四乡八岭租种陈广福土地和山林的租户们都会源源不断地赶到镇上,给陈广福交租,那场景,比赶集还要热闹。

    每年的三十晚上,陈家都要举行祭祖仪式,还要请戏班子唱戏。并大摆筵席,宴请四方官员和豪绅。因此,三十是陈家最热闹的时候。

    这天傍晚,管家刘学仁穿戴整齐带着几个家人,站在大门口,正笑脸相迎四方来的宾客。

    “周掌柜来啦,快请进,请进。”刘学仁满脸堆笑,带着手下的人躬身相迎。

    “赵团长,哎呀,快请进。快请进。”

    “郑会长,请进请进。”

    络绎不绝受邀来到陈家的人一个个被大管家刘学仁恭迎到庭院前面的客厅里坐下。客厅中央,摆放着几个华丽的炭火盆,盆中的炭火闪着温暖的火焰,映照整个大厅。

    大厅四角,点着四盏煤油灯。顶部,还挂着四盏煤油灯,灯光把四周照的通亮。

    大厅的两边,摆放着雕刻精致的茶几和太师椅,先来的客人们已经入座。丫鬟们来回穿梭忙碌着,为他们献茶。来的宾客坐在太师椅上,相互攀谈、问候着。

    在陈家后院的家庙里。陈广福带着自己的五个老婆和一堆儿女正在面向祖宗的牌位,手捧檀香,躬身祭拜着。

    祭坛中央,摆放着陈家祖宗的牌位。下面的祭台上摆放着刚宰杀的新鲜的猪头、牛头还有一大堆鲜果、点心、贡品。

    他们身后站着伺候他们的丫鬟。

    “老爷,老爷”管家刘学仁急急忙忙跑来,小声地叫到。

    正在祭拜祖宗的陈广福听到身后管家的声音,有些不高兴地站直腰,转过脸来。

    “什么事啊?这么慌慌张张地。”陈广福问道。

    “老爷,刚才大老爷派人来说,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