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我们现在哪有功夫管这十多万人！？”唐缺低吼，“长安要丢了，难道我们还拖着这些人前去救援？怕是上了战场，他们就全部反水了吧？我们现在剩多少人？难道还要分出人手去管理他们？”
“我知道杀那么多人你很难接受，但是这是唯一的办法。”唐缺狠下心，“你下不了令，就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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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缺在罗傲的帮助下强行压下伤势，率领大军向长安赶去，沈落雁紧紧跟在唐缺身侧，神情有些发冷，似乎还没有从不久前的屠戮中缓过神来。
长安城廓已在面前，只见城门大开，有大批慌乱的人流夺路而来，其中甚至有身着军装的士卒。唐缺大怒，策马上前，抓住一个神情慌张的士卒问道，“你是哪营士卒！？”
“禀……禀将军！我是近卫营的！”那士卒被唐缺吓了一大跳，看见唐缺领着数万人而来，大惊之下慌忙的跪倒在地，紧张的回答。
“我问你，城中发生了什么事？”唐缺问道，心里的不安一下加剧了，近卫营的人居然都出逃了？那杨玄感究竟怎样了？
“有人打开了北门！好多隋军都进了城，威远军跟近卫军都已经打没了！霆卫也要崩溃了！大家都逃了！”士卒语无伦次的哭道，“长安守不住了！我不想死……！”
唐缺这才看清士卒浑身浴血，铠甲早已经破烂不成样子，听了士卒的哭喊，唐缺不由得呆住了，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十岁。
“怎样了？”沈落雁赶到唐缺身侧，问道。
“杨玄感完蛋了。”唐缺冷笑，“不过我还没有认输……我不会输！”
沈落雁呆呆的看着唐缺，仿佛从来不认识他一样。
“赵信！”唐缺怒吼一声。
“末将在！”赵信策马上前。
“你给我带着所有的军队，给我把西门堵死，不要放任何一个人出城！”唐缺双眸赤红，命令道，“雷骑随我来！”
“是！”赵信领命道。
“谈无欲！你要做什么！？”沈落雁看着往军械仓方向而去的唐缺，大声喊道，她也想到了反败为胜的方法，猜到了唐缺即将要做的事，她根本不敢去想，若是唐缺真的这样做了，长安会怎样？“你疯了！你不能这么做！”
唐缺头也不回，放佛没有听到她的尖叫。
沈落雁看着唐缺率雷骑远去的背影，如坠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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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九年七月二十五，李密大败宇文述于长安东郊，斩敌数万，十四万俘虏尽数坑埋，哭骂震天，风云色变，传说十余年后行人至此，夜间仍能听得士卒悲哭怒骂之声。
入夜，卫文升煽动兵变，领原长安降卒打开北门，来护儿大军进城，横冲直撞，玄感仓促不能敌，十万大军尽数覆灭，玄感自缢府中。谈无欲率雷骑取火油，纵火焚城，时值夏至，行东南风，风助火势，举城皆燃，来护儿率大军强行冲过火墙，士卒已多处灼伤，疲惫不堪，来护儿欲夺西门，为赵信所阻，二十万大军无一得脱。
大火持续三日三夜，焚尽大军三十万，百姓二十余万，伤者不计其数。
千古长安，片瓦未存。
ps：第二卷到此也全部结束了，第三卷三月开始更。
第二十五章 、一年后
大业十年七月，长安一战已经过去整整一年，谈无欲的恶名已经传遍了九州大地，人人知道纵火将西京烧成一片焦土的人就叫谈无欲，百姓谈到这个名字都会不由自主的摇头叹息咬牙切齿，当然，摇头叹息是针对洛阳，咬牙切齿才是针对谈无欲，总之都不是什么好名声，唐缺觉得自己肯定是不敢在用谈无欲的名头在江湖上招摇撞骗了。
杨玄感灭亡之后唐缺等人也就离开了，赵信本想领着雷骑赤旅跟随唐缺，却被唐缺拒绝了，经历了这一系列战争后，唐缺觉得真的是好累，无论身心，长安一战他一把火烧死了五十多万人，心中的压抑根本不是寻常人能理解的，他不认为现在已经失去战意的自己还适合继续带领雷骑赤旅。
最后唐缺决定让雷骑赤旅现在李密麾下效力，根据历史走向他很快就会投入瓦岗寨，雷骑赤旅的跟随也能增加他不少的筹码，乱世之中军队总是最重要的力量。
随后长安很快就被杨广收复，之后就开始了重建工作，但是想要恢复往日繁荣，怕是要不知多少年光景。
唐缺与罗傲回到了成都。
成都凤凰山，幽林小筑。
淡青与墨黑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劲气飞射，真气激荡，淡青色身影或掌、或拳、或指，均是奥妙无方，变幻莫测，已有宗师风范，尽管如此，却依然被墨黑色身影闲庭信步般就压制下来，手中短刀不时划过一线妖异红光，动作不快，却往往收到奇效。
女子淡淡的看着两人，清秀绝伦的面庞上带着一丝微笑，一位老者低头站在她身边，望向墨黑身影的目光有难掩的震惊。
即使老主人在世，怕也不过如此了吧？老者自然就是罗傲。
又是百招过去，淡青色身影退出战圈，苦笑一声，“大哥住手吧，小弟认输了。”
墨黑色身影笑道，“没想到短短两年不到，阿缺你进步如此神速，怕是过不了几年我就不是你对手了吧？”
“良人哥哥说什么呢，恐怕再修十年他也不是你对手呢。”石青璇突然开口说道，犹自不屑的扫了唐缺一眼，后者无奈的摸摸鼻子，自从数日前自己几道脑筋急转弯把她耍了以后，石青璇还没给过自己好脸色看，果然女人都是记仇的生物啊。
“妖刀赤眉，名不虚传。”罗傲感慨道，“苏小弟的功力，怕是在江湖中已无对手了。”
“罗老过誉了。”苏良人摇了摇头，感慨道，“我此番下山，本是奉了师门之令，探探阴癸派的底细，哪知一试之下才发现如今的阴癸派已与两年前不可同日而语了，可谓高手如云也不为过。”
“阴癸派？祝丫头？”罗老有些诧异道。
“祝宗主这些年修为精进，已是隐隐压了我师姐一头，如今实力怕是要高出一线了，但若仅是如此，苏某也不会惊讶，毕竟师姐执掌门户，又计较太多，修为难免落下，”苏良人叹气道，“阴癸另有一人，怕是尤在我之上。”
乖乖，比老苏还牛？唐缺一愣，苏老大可是连宋缺都能赢一招的猛人，阴癸之中居然有人比他还能打？总不至于是向雨田复生又加入了阴癸派吧？
“不知那人是谁？”罗傲也大为惊讶。
“是一位女子，名叫阿狸。”苏良人苦笑，“即使是宁老前辈在下也自信能够周旋一二，只是对她却如同雾里看花，无论如何都看不真切，我与她交手数次，虽然不分上下，但总觉得她是留了手的。”
“宁老头与你倒是功力相若。”罗傲点点头，“可是他毕竟是个道士，清心寡欲多年，拼杀起来绝不是你对手……这么说来，如今中原武林第一高手居然是一个女子？”
“罗爷爷，您看不起我们女子么？”石青璇娇嗔道。
“好吧好吧，老朽失言了。”罗傲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那还差不多。”石青璇满意的笑了，罗傲与岳山脾气相近，石青璇自然亲近他，两人虽然只相识不过半年多的功夫，却出人意料的相处融洽。
“我在这也逗留了两个多月了，也差不多是时候回师门了。”苏良人转头对唐缺说，“阿缺，切玉劲你还需勤加练习，即便你不喜刀法，对你掌力的提升也颇有裨益。”
“是。”唐缺点头，切玉劲是苏良人自创的发劲之法，配合刀法威力惊人，以掌劈出也同样不凡，与凝煞掌是绝配，使之在凶猛磅礴之余又多了一丝锋锐，威力直接上升了一个台阶，可是此法发力也是极为复杂，要在交战之间从容使用需要大量的练习。
“良人哥哥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多住些时日吧？——让唐缺打地铺就是了，没关系的。”石青璇在挽留之余都不忘了瞪唐缺一眼。
喂喂，小妞你这是要记到什么时候啊？唐缺白眼都懒得翻了。
“不行了，我已逗留了两个多月，再不回山，师姐怕是要恼了。”苏良人摇摇头，反对石青璇说，“青璇你也可以出谷走走，让阿缺陪着你吧，老是呆在山里也太过冷清。”
“没关系，这些年都习惯了。”石青璇低声说道。
“习惯什么，年轻人不要这么死气沉沉的。”苏良人摆摆手，“过几日你带阿缺在蜀中走走吧，三峡想必阿缺还未游览过的，在巴蜀住了那么久，若是不去看看就太可惜了，带他去看看，你也正好散散心。”
“好吧。”石青璇无奈应下。
第二天一大早苏良人就离开了幽林小筑。
“收拾一下，我们也走。”石青璇说。
“去哪？”唐缺一头雾水。
“巴东郡。”石青璇轻飘飘的扫了唐缺一眼，叹了口气，“良人哥哥要我带你游览三峡，那自然还是从巴东郡出发为好。”
“哦。”唐缺点头。
也没什么好要带的，唐缺就随便收拾了两件衣服，一炷香的时间不到就收拾完毕，罗傲并没有跟着去，一来三峡自己早已随尤人麟游览过，二来以唐缺如今的武功，想要收拾他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无自己护卫已没有太大区别，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人家宅男美女出去旅游，自己一个老家伙在一边充当超大瓦电灯泡算是怎么一回事？
想了想罗傲就决定不去了，没有自己在旁发光，两人兴许能擦出什么火花也说不一定。
唐缺其实倒没有太多想法，比起清秀绝伦的石青璇，他其实还是更喜欢那个智珠在握又带些小俏皮的沈落雁。
一想到她，唐缺微微有些失神。
回想起那日长安大火之后的惨状，唐缺仍然心有余悸，他根本想不通自己当时为什么可以那么不顾一切的制造出那样的杀戮，整整五十万人，被他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唐缺曾以为自己会无比坚定，可是在那一战后却迷茫了，为了报仇，这样真的值得么？
沈落雁在分别时跟他说，“战争只是一时的，我们总要为后人留下些东西。以野蛮战胜文明，是历史的倒退。”
她当时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语气有些没落，虽然是在跟唐缺说话，目光却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落在了他身后的长安，或者更遥远的地方。
然后两人再没有说话，直到分离，才互道珍重。
唐缺转身离去，却没有发现背后有一道目光一直在注视自己。
就像那个老掉牙的东京爱情故事，在那个背道而驰的游戏里，始终只有一人回头。
第二十六章 、三峡
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郦道元的《三峡》，唐缺已经记不清是高中还是初中的语文教材里要求背诵的课文，原本他对这篇文章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直到真正看到三峡，隐隐于记忆中相合，才感慨古人诚不欺我。
唐缺与石青璇泛舟巫峡之中，两岸是连绵不断的山峰，长江之水如碧绿奔流，石青璇虽然已不是第一次看见，却也觉得心里畅快许多，脸上带着微笑，饶有兴致的取下腰间玉箫吹奏一曲，清亮的箫声萦绕峡谷之中，恍如仙乐，令人陶醉。
一曲吹罢，石青璇放下玉箫，箫声犹在谷中回响盘旋，女子回头对唐缺一笑，“我吹得怎样？”
“还成吧。”唐缺不通音律，只觉得还蛮好听的，就实话实说道。
“哼，俗人一个。”石青璇不满的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看两岸的景色，不去理他。
唐缺无奈的耸耸肩，不知道为什么石青璇对他格外没有耐性，两人往往聊不到几句石青璇就要生气。大概是两人性格不合？唐缺也只能这么想，却不知道石青璇如此的真正原因是他与邪王似乎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了，无论是武学天赋，还是胸襟城府，那种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狠戾。石之轩为了弥补心中的破绽想杀石青璇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父女天性让他下不了手；唐缺一怒之下火烧长安，一日之内居然坑杀烧死了近百万人，虽然其中有血海修罗大法催化的原因，但与其本质还是脱不了干系。
天性薄凉，算是唐缺的真实写照，在心性上，唐缺与石之轩是一致的。
“你这一年，究竟都做什么去了？我出去打听过，却没有听见你的消息。”唐缺正在看着远方出神，听到石青璇幽幽问道。
唐缺他回到幽林小筑那么久，也没有提起自己究竟去做了什么，石青璇也没有多问，本以为她并不在意，没想到这时候她会提起，唐缺略微一踌躇，还是决定不将真相告诉她，只是淡淡的说道，“早就听苏大哥说他家乡美丽，便去江南游览了一番，委实风景如画，令人心折。”
“哦？”石青璇不疑有他，饶有兴趣的追问，“我还没有去过，是怎么个美法呢？”
唐缺微微一笑，慢吟道，“江南好，风景曾旧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将会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石青璇听了一呆，回过神来，却是惊讶的看了唐缺一眼，极其难得的赞道，“我从不知道你还有此文采？你跟良人哥哥都将江南说得那么好，我也想去看看哩。”
“不若我们游览完三峡，便向江南去吧。”唐缺笑着提议。
“……可是，罗老还一个人在幽林小筑呢？”石青璇有些意动，可还是摇了摇头。
“无妨，罗老遍览天下，哪里没去过？何况他如今年纪大了，也是不愿太多动弹的。”唐缺微笑，投向石青璇的目光里有隐藏的温柔，“人生一定要有两次冲动，一次是奋不顾身的爱情，一次是说走就走的旅行，既然你想去，我便陪你去。”
石青璇一怔，只觉得小脸有些发热，急忙转过身去不让唐缺看见，就在唐缺莫名其妙的时候，却听见石青璇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说说笑笑，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却见不远处江面有另一艘小舟缓缓行驶，舟上有三人，同样是一船夫外加一男一女的组合，女子白衣飘飘，身材修长挺拔，背后背着长剑，唐缺远远望去竟觉得她柔和的波光下隐隐有剑气凛然，而在他身边的男子也是一身文士服，手持折扇，名士风流，但还是被女子的光芒压制，本应是白衣卿相、如龙公子，与那女子站在一起，却不会有人将目光投向他。
只能说那女子太过出众，简直如洛水仙子谪落人间，已非凡人能比。
石青璇微微皱了皱眉头，她虽然不知道那女子是谁，却知道那男子是石之轩的徒弟，多情公子侯希白，她转过头，却看见唐缺望着那女子出神，不由得哼了一声，唐缺回过神来，见她面有不忿，便笑道，“那女子似乎武功极高，倒是稀奇，不知是何方高人的弟子。”
“我又没问，你解释什么？”石青璇面色好看了些，语气却还是略带嘲讽，顿了顿，又说道，“她身边那人我认得，应是多情公子侯希白，是石之轩的徒弟之一。”
“哦？那就是侯希白？”唐缺精神一振，却是想起侯希白似乎曾与师妃暄同游三峡，那么那女子的身份自然就呼之欲出了，只是没想到那么巧，居然还遇上了。也不知道师妃暄与石青璇相比，谁更美些？“船家，我们靠过去。”
船夫听了应了一声，将小舟缓缓划向师妃暄所在小舟。
师妃暄两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唐缺的举动，同样将小舟靠了过来，不多久，唐缺已可以看清对方面容。
这是怎样一个天地造化所钟的女子，自信、睿智、善良、婉约、淡然无数美好的气质杂糅在一起，让她看起来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唐缺从未想过一个人可以同时把这些气质一齐展现出来还调和得如此完美，原来曹植的洛神赋并非